“这就是光辉璀璨的珍宝般的力量——就像是人们心中的神灵,人们的王者,就算身处无法触及的空间,他的臣民们也会不顾一切地敬畏他,拥护他。托霍奥格第一个王者——桑图利尔王,是人类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最强的贤王。哪怕有一天,衰老的桑图利尔王从王座上跌落,那些擅自从未寒的圣体上摘下王冠的窃贼也永远无法绽放出这么闪耀的光辉,也注定无法创造出如此伟大的事业……《王土史话》,这本书居然是禁书吗?”

“可惜,即使是多么伟大的国王,还不是掉进银海里,死了。”

略一思索,杨亚龙将这本他读得津津有味的书放到一旁。

“也对,毕竟触及到了圣创教的教条。”

他自言自语着,站起来按动墙壁上的开关,整个房间顿时暗了下来。

——“疼!”

一不小心就触碰到了今天在阳东人的酒窖流下的烧伤,一阵钻心的疼痛。

“什么嘛,治疗魔法也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虽然使用治疗魔法解决了外伤,但内部组织的恢复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在那之前杨亚龙都得忍受着这种痛楚。

——难道说布里是一个人就解决了这一切吗?不,大概也是黑酒团及时赶到的原因吧。

这段事情是杨亚龙没有在小说中讲述过的,所以这是布里自己做的事情。

一想到布里在没有自己的情况下就一个人解决了这一切,杨亚龙稍微有些庆幸。

同时,更多的是佩服。

这件事情再度说明了布里在黑酒团众人心中的地位。

——国王危急时,忠诚的骑士光凭信念就能找到国王,消灭一切僭越者。

“哈哈,真是了不起呢。”

确定好时间——已经超过午夜十二点了,灯也熄灭了。

杨亚龙小心翼翼地点起油灯,毕竟一旦打翻了,自己就成王宫纵火犯了。

在油灯昏暗的灯光下,杨亚龙静静地拿出另外一本书。

那本书上不可思议地写了不少中文,但是书很奇怪,本身没有书名,也没有作者的署名。

——但是,即使是没有那些东西,杨亚龙也能猜到写这本书的人。

可能性只有一个。

——杨亚龙之前已经见过那个人了,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注意到自己……不过,八成已经注意到了。

这本书会平白无故地出现在这里就是证明。

书的内容十分奇怪,有时段与段之间的内容甚至没有丝毫联系。

而那些中文,也像是刻意安排进去的一样。

早已经明白了那些中文的内容,但是不向别人提起,不然别人注意到,只是为了暂时隐蔽一下而已。

那些文字,毫无疑问是从“设定”当中抄下来的。

“设定”所用语言比较模式化,比起小说正文来容易解读太多了。

安杜因已经弄懂了设定的大部分内容了,虽然还差一点。

——但是他学习的速度在加快,估计很快就轮到正文了。

到那时就麻烦了。

必须得想办法解决……得销毁安杜因手里的魔法卷轴才行。

“不行了,好困。”

今天酒窖走一遭,对体力的消耗简直是巨大的。

但好在没有丢掉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最后时刻黑酒团的人冲了进来,就像是知道布里陷入了危机似的。

明明自己根本没有下指令,黑酒团两百八十多团员却几乎都到齐了。

——那个就是“王”的力量吧,就像那个什么桑图利尔王一样。

心生感慨,杨亚龙不禁折服。

“至于这本书。”

杨亚龙将那本书双手捧起,正反面看了看。

“没什么用,反正也看不懂写的是什么,跟我毫无关联,随便丢在一旁吧。”

总之,首先不能打草惊蛇。

将书盖起来,放回书架中。

 

“对了,今天是……十二历九代四十二年,风霜月第四天……是那个时间吗?”

想到这点,杨亚龙的心中涌起一阵不安。

他略微拉开窗帘,果然看见了一骑着马,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

那个人是阿利亚·弗罗斯特。冰风的女王嗣,是个十分可爱的小女孩。眼下正在去往罗伊领主国国都——霜宫的路上。

“一路平安。”

怀着深重的自我厌恶,杨亚龙仅仅是发出毫无意义的祝福,但却没有任何作为——就这样看着那个身影逐渐没入地平线之下。

毕竟是自己决定的剧情,人物们的命运……也应该按照既定的轨迹发展才对。

——呼。

难受地呼出一口气,杨亚龙开始说服自己。

——毕竟是我决定的,那么一切都应该按照这样发展……不要去管,也不要心软。

明明知道是浪费电量,杨亚龙掏出手机,确认了一下电池余量——89%。

翻动手指,打开名叫“大纲”的文本文档。

——果然啊。

阿利亚的前路绝对不是什么美好的东西,再度确认了阿利亚的遭遇之后,杨亚龙陷入更深沉的自我厌恶中。

咬着牙将帘幕拉好,轻轻吹灭油灯。

“睡一觉吧,之后的事情……”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难道我就这么看着注定的命运发生吗?

他坐到床沿,又踌躇地回到桌边,拿起擦亮一根火柴凑近油灯。

——不……如果我要去管的话,我就势必会被卷进生死的战斗中……如果我不管的话……

那么这些自己一手创造起来的人物,衷心喜爱着的,有血有肉的人物……他们的命运,就会按照剧本来发展。

“哈——”

看着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地在油灯前停下,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勇气点亮它。

——明明自己创造出了那么无情的命运,却没有勇气去接受它。

——明明自己如此喜爱这些人物,却只能看着他们走向毁灭。

——自己来到异世界是为了什么?

沉默地转过身,杨亚龙发现从门缝里透进来的灯光似乎被遮挡了一部分。

——布里这个人,是个无可救药的滥好人啊。

“可恶!至少先渡过眼前的危难吧!”

将烧焦的火柴棍猛地丢到桌子一角,杨亚龙转身走向房门,转动把手,打开了它。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我想,我一定能够帮你。”

伴随着开朗的声音,门绕着门轴缓缓地打开,走廊上的灯光流进阴暗的房间内。

门外的那个人阴沉着脸,低着头,握着拳头,咬着嘴唇。

门开了,布里抬起头来。

“有什么事都尽管告诉我吧。”

“杨亚龙……我的妹妹,阿利亚,失踪了……”

“是是,虽然很棘手,但既然我说了要帮你解决,就一定会做到的。”

微笑着耸耸肩,杨亚龙对着布里竖起大拇指。

“杨亚龙,你是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是会互相吸引的啊。”

 

♔♕♖♗♘♙♚♛♜♝♞♟

 

“光辉吾神,神光永存。”

十指相抵,掌心拱起,亚阳闭着双眼跪坐在神像前。

明天就是亚阳的奠基仪式了,这次的祷告可不能闹着玩。

于是,广大得夸张的神殿中,亚阳一个人在巨大的神像前虔诚地长跪不起。

因为特殊的装修方式,整个神殿显得金光闪闪,但却不显庸俗,神圣而穆肃,这是只有用神灵才能诠释的光芒。

成束射进来的日光被镜面多次反射最终汇集到那个庄严的神像上——而神像本身是无色的水晶所铸造的,太阳耀眼的金光汇聚到水晶上,受到散射,散发出多彩的神圣光辉。

整个神殿朝各个方向都有让日光透进的地方,因此一天之中只要是太阳高挂在天上,神像就会发出让人敬畏的光芒。

随着时间的变化,阳光的亮度不断变化,角度不断偏转,神像散发出的光芒也随之流转。

就是这样一个神殿,太阳光束交相辉映,互相交错,中央巨大的神像散发出令人恍惚的美丽光辉。

“世界的创造者,我唯一的主人——创世神啊,您的光辉照亮世界,您的力量开天辟地,您的仁慈孕育万物,您的威名永世流传……您忠实的信徒祈求垂青,愿您护佑您信徒的奠基,愿您宽恕叛教者的罪过,愿您使此世永无征战和痛苦。”

天上飘过一朵云彩遮蔽了太阳,仿佛回应亚阳的祈祷似的,神像的七彩光辉略微流转。

……

 

♔♕♖♗♘♙♚♛♜♝♞♟

 

“怎样?有眉目吗?”

“我去看过了,阿利亚的房间有些器物破碎了,应该是被人袭击然后带走了。”

被人“袭击”,带走了,杨亚龙很明显知道做出这种事情的人是谁,但如果在这里说出来的话也太不自然了。

在布里眼中,自己根本就不认识安杜因这个人——最多也就是见过身为“第二祭司”时的他而已。

——决定帮忙,结果到头来还是无法做出什么成效啊。

杨亚龙颓丧地在心中叹气。

“虽然不抱期待,但是还是问问,你知道是谁袭击了阿利亚吗?”

“抱歉,正如你愿,不知道。”

“……那么,你觉得为什么阿利亚会被劫走?”

“先不说那个,还是想想谁有可能劫走公主大人再说。”

杨亚龙想到了一个可行性稍微高一点的办法——即用心理诱导,让布里自然而然地对安杜因产生怀疑。

“既然能够接触到公主大人,那种人布里你应该也知道才对。”

“或许吧……但能接触到阿利亚的,通常看来不就是宫廷老师、仆人、父王和母后吗?这么一想的话,会不会是宫廷老师……”

“不……”

杨亚龙无奈于布里完全没有想到点子上,和自己的目的简直差了十万八千里。

“你身边有那种……拥有不会被人察觉的技术,十分厉害,并且一眼看上去就十分可疑的人吗?”

——这个描述简直就是照着安杜因来的了。看到布里陷入了绵长的思考,杨亚龙估计自己已经成功地让他想到了安杜因。

要是能提早打破安杜因和布里的合作关系,那么一切都会改变吧。

可是,杨亚龙只见到布里蹙眉思考的样子,却没有见他坦诚地开口。

“没有,那么厉害的人,我还真想不到。”

——这家伙的脑子在想什么!?

本来想要让布里怀疑安杜因,就算对自己撒谎也没关系……但布里却是以肯定的语气断定道。

也就是说虽然让布里想到了安杜因,但是看样子一点用处也没有。

——这家伙,该不会因为是合作关系就不去怀疑吧?是有多天真才能做到这个地步?他真以为所有人都跟黑酒团成员一样?对了,就连黑酒团里面都出现了背叛者吧?盲目的信任也得有个度啊。

“啊,这下就没办法了。”

对不能点明真相,又不能责怪布里而感到无奈的杨亚龙泄气了。

“我们在这里讨论也是毫无作用,国王大人知道这件事了吗?”

“父王他第一时间得知了,现在应该也十分担心……毕竟,阿利亚随时都会有危险……”

“先别急,你看。”

杨亚龙朝着门口的人指去——门口站着的仆人遮蔽了一部分灯光。

“王子大人,以及这位贵客,吾王召令王宫中所有人到王座大厅。”

“不要干着急,先去看看国王大人怎么说——明白了,这就去。”

杨亚龙又感到一阵麻烦,在国王等人眼中,自己可以说是毫无理由地就住进了冬宫,所以大概是被怀疑了吧。

而且,更重要的是,布里是有动机把宫殿外的人引进来作恶的。

——要是自己不存在的话就不会这么麻烦。

果然,就算杨亚龙足够小心翼翼,但光是他的存在就已经影响了剧情的发展了,虽然大方向还是没有变。

“杨亚龙……”

布里投来一阵心存歉意的眼神,却被杨亚龙无所谓地挥挥手挥开了。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

 

♔♕♖♗♘♙♚♛♜♝♞♟

 

深夜中,无论是早已就寝的,还是尚且醒着的,在冬宫的所有人——官员、主人和客人都聚集到了王座大厅。

深夜紧急集会,如果不是严重的事情,是不可能无礼地叫醒、召集所有人的。

所有人都很快地穿戴整齐,人们先后在王座前的长桌就坐。

侍者在名册上确认了所有冬宫内的人全部到齐后,关闭了王座大厅的门。

看到这种情况,每个人,就算不知道状况,也意识到了眼下不是一件小事而变得严肃起来。

咯嗒。

王座大厅的门完全紧闭,宣告了事态严重的深夜集会的开始。

冰风国王——冬王从华丽的王座上站起身,十指相抵,掌心拱起。

“赞颂神灵!诸位光荣的族人,贤能的大臣,尊贵的客人,恕吾无礼于深夜将各位召集与此。”

声音雄厚而威严,低沉但是十分响亮,似乎有让整个大厅颤动的能力。

“然事态紧急,也望诸位勿于王座大厅以外宣扬此事——吾之爱女,冰风王嗣,阿利亚·弗罗斯特似是被人所劫走。”

这句话一出口,原本知道情况的一小部分人的神情变得更加严肃起来,而不知情的人们则是掀起了轩然大波,人群一片哗然。

毕竟是王国继承者被劫走这种事,就算回顾托霍奥格一万多年的历史也是难得一见的稀奇大事。

只见那个仍然英气勃发的中年国王用鹰隼般的利眼四下扫视着,默默观察人们的反应。

布里是一脸担心和沉重的神色,看上去十分焦虑。所以冬王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向另一个人。

那个人是昨天突然就出现在冬宫中,以“布里之友”的奇怪身份登记并住下的,来路不明、最可疑的人。

杨亚龙注意到了自己正在被看着,也毫不介意地叹了口气。

——有什么办法呢?毕竟这个国家的命运和他关系不大,而且自己早已知晓真相,也深知干着急一点用都没有。

于是,因震惊而沸腾的人群中,就杨亚龙一人显得十分异类。

被怀疑是在所难免的。冬王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的时间毫无疑问是最长的。

——果然被怀疑了啊。

这种感叹随着叹息在心中说起,布里不在身边也只能一个人憋着,怪郁闷的。

冬王将带着剑鞘的令剑在地上磕了磕,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若诸位对此有任何线索或是看法,请举手表决。”

长桌某处坐着的人第一个沉默地举起右手。

“吾侄儿摩加利亚,请说。”

“首先得从在座的诸位中找出可疑人物,其次才能在外展开调查,这也是高尚的西方人通常的做法。”

冬王略微点了点头,以示赞同。

“其余诸位认为如何?”

“附议。”

“赞同。”

既然国王都隐晦地赞同了,即使这是个十分失礼的提议,也获得了全部人的同意。

虽然很不情愿,但布里也只好附和着表示赞同。

——搞什么,互相猜忌是团队最大的禁忌。

他显然不是很接受这个提议,但自己作为被取缔的王子,就连大臣的权利都比他高,因此没有什么发言权,就算发言也没人会认真地听取。

因此无论是怎样的决定都只能随声附和,就算对杨亚龙不利的提议也是。

——反倒如果现在出声反对的话就容易出事。

“国王,我有异议。”

只见最被怀疑的杨亚龙无耻地举起手来。

——这家伙想干什么?

包括布里在内,在场人无不疑惑地侧目,甚至有人发出了轻蔑的哼声。

看到意料之外的人不知好歹地举起手来,冬王也是眉头一皱。

“那好,就请我们这位最可疑的客人发表一下自己的高见吧。”

“赞颂神灵!感谢王的恩典。”

杨亚龙毫不介意地含笑微微点头。

“首先,我不想为自己开脱,因为我确实是最可疑的客人。但我可以保证,作为布里王子的挚友,我来此暂住,绝无做出此卑劣行径的意图——我甚至未曾目睹冰风公主殿下的芳容,因而想烦请各位暂时放下对我的怀疑之心,单纯地听取我的看法。”

用比较官方的语言说出行云流水般的话语,虽然在别人听起来或许有些造作,但这毫无疑问是最能让他们放下成见,好好地听取自己意见的。

之见长桌左右,人们先是面面相觑,然后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恕我无礼,我认为摩加利亚大人的观点并不正确。”

除了恼羞成怒的摩加利亚以外,在座的人们又是一阵唏嘘——如此旗帜鲜明而辛辣地反驳国王的侄子,不是个蠢货就是有本事的人。

“劫走公主殿下的犯人时刻都在远离,眼下该做的不是在内部寻找可疑,而是立马封锁边境,在全国范围——甚至在国外,寻找公主殿下的下落。”

虽然当出现变故时,西方人的习俗是首先寻找内部原因,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简直是最愚不可及的思想。

“虽然冰风人有重视自身漏洞的高尚品德,但情况危急,已经不是能容我们慢慢座谈的情况了。”

是的,只要立刻封锁所有的边境,断绝所有的马道,排查每一个人,这样应该就能赶得上才对。

“我愿意在此会后接受审问,但无论如何,请先依我所言,这样才能断绝所有的祸患。对了,这段时间内,任何人都不得私自离开冬宫。”

杨亚龙摊着双手四处环视,冬王的目光也在不停变换。但犯人本身就不在这群人之间,再看也是没用的,顶多就是被底下的贵族们不爽地瞪几下。

“那么,对此方案有异议的大人们,请举起手吧。”

“不用了。”

冬王将令剑在地上顿了顿。

“就按照这位贵客的说法,即刻封锁边境,首先是冬宫周边,之后是全国范围内,寻找阿利亚的踪迹……如果阿利亚被带到国外,即使发动战争也在所不惜。”

 

♔♕♖♗♘♙♚♛♜♝♞♟

 

“啊……如果实在不行的话就只有用那个办法了,可以的话真不想那么做。”

“新来的渣渣,偷什么懒哒?快来帮忙搬这箱东西哇!”

“就来就来。真是……呀——”

“啧,臭小子,搬东西就搬东西哒,叫啥叫哒?”

“你…真是…站着说话不、不腰疼,为什么你可以…偷、偷懒啊?”

“说俺家偷懒你个渣渣还早了十万八千年哒!快,搬到那边的马车上。弟兄们,都加把劲哒!”

杨亚龙脚步沉重地抬着巨大的酒桶,浑身都要散架似的颤抖着走向马车那边。

“这样,一天下来…非得半死不可。”

“哈?偷懒的话俺家现在就可以让你死的哇,前次的大仇还没有报哒,俺家真想现在就从你脖子上放出血来哒。但是要杀你也要等榨干你的价值,哇哈哈哈哈!俺家果然聪明无双哒!”

 

清风略微有点寒冷。阳东人的酒窖似乎迎来了新的主人,黑酒团的众位吃力地忙活着,搬运着存量巨大的货堆。

“你、你们……给我轻点啊,我的花酒,我要哭了喔……”

似乎有什么大红色的东西被抬了出来……

“嘿咻——”

吃力地将酒桶放到大型的货车上,杨亚龙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身着火焰般的长裙,火红色的发丝如瀑布一般的美丽少女,却毫无美感地趴在一个酒桶上。

泪眼汪汪,嘴里不断念叨着诸如“惨啊”“住手啊禽兽”“我的酒啊”“让我死吧”这种负面信息结合的话语。

本来应该是酒窖的主人,被称为“女少主”的,统领着一大批族人的年轻族长,此刻却威严尽失,瘫软地趴在酒桶上,然后连着酒桶一起被黑酒团的人抬了出来。

“啊——啊——好、好高!”

“别乱动啊碧池!待会掉下来就是你这碧池自找的。”

“呜哇——你们这群竞相撕咬的恶狼,玷污至宝的窃贼!赶快把我的酒连着我的心跳一起还给我吧!朝日已然高挂,我的身体却毫无体温——因为我正眼睁睁地看着至宝被你们污秽的双手污染!啊,多么残酷的命运。啊,多么可憎的强盗。如果创世神要夺走我最亲爱的至宝,那么请先将我的性命拿去吧,不要再让我目睹此等地狱般的景致!罢也罢也,就让我从这里摔下去吧。”

“妈的,给劳资说人话啊碧池!”

“卧槽,都说了别乱动,啊啊——她掉下来了。”

虽然超级想笑这种那边西方戏剧中一般的说话方式,但看到芙蕾雅莽撞地从高高的酒桶上跳下来,也容不得自己再去笑了。

“哈哈哈,蠢货,你这么有趣的人就别给我寻死了。”

从马车旁急急忙忙地转过身,略微踏前几步,杨亚龙就一边笑着,一边稳稳地接住了跳下来的火焰。

“唔……你……”

似乎呆了一会才意识到自己被别人接住了,现在正在被抱在怀里的事实,她迟钝地反应过来,脸颊不自觉地一红,心虚地挪开了金色的眼睛。

杨亚龙很有分寸地放下了芙蕾雅。

“既然都加入黑酒团了,那么作为黑酒团的一员,奉献出你的一切又有什么不好呢?”

无耻地发表者强盗宣言,黑酒团的人们正是以此为正当借口,就动手接收了酒窖中的一切财富。

“被迫的,那是被迫的……而且我也没听你们说过要这么做。”

似乎还是有些哭哭啼啼的,芙蕾雅委屈地吸了吸鼻子。

“嘿,谁叫你有错在先呢?对吧?”

“我……我明白啦!那么,昨天和你一起的蠢货团长呢?”

“不知道有什么事,但总之今天不能来参与。”

杨亚龙知道原因——虽然国王已经有了初步的行动,但在得到结果之前,想必布里都会坐立不安,什么也懒得去管的吧。

今天布里只想在冬宫里苦等着搜查的回报,所以杨亚龙只好打了声招呼,然后便一个人来到黑酒团,开始帮忙处理今天接手阳东的酒窖的事务。

总之,这件事情一旦顺利解决,也算是帮布里解除了一道心结。

再加上自己也在等待着结果,搞不好的话也许会用上最糟糕的办法。

但是干等着也只是干等着——

“亚龙!快过来帮忙。”

“听见没,黑酒团的大哥们又在招呼了。”

展了展酸痛的筋骨,杨亚龙又开始忙死忙活。

 

♔♕♖♗♘♙♚♛♜♝♞♟

 

深夜,银白色的明月当空,在不断浮动的淡云间不断变幻着身姿。

在月光下,散发着柔和的银白荧光的神像也不断明暗闪烁,变化莫测,月光像是被神像所捕获,像水波一般流动着。

而日出时分,鱼肚白刺破东方昏暗的夜空,鸡啼和钟鸣一并响起,宣告着新的一天已经到来。

亚阳在神像跪坐一天一夜,在太阳完全升起时,庄重虔诚的祈祷也就结束了。

而且今天亚阳一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奠基仪式就将在今天正午时开始,那以后自己就能完全作为王国继承者,下一代国王而生活了。

“赞颂神灵,感谢您的悲悯,感谢您聆听信徒的祷告。您赐我新的一天,我将力行躬耕,不负您的恩德。”

——呼。

这次的祈祷耗费了亚阳几乎所有的精神力,全神贯注地在神像前跪坐一天一夜,在体力和精力上都是极大的消耗。

可是,就在亚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的同时,神殿的所有小窗同时关闭,亚阳感到一股暖流充溢了肢体的每一个角落。

“赞颂神灵!”

弯下腰去,十指相抵,掌心拱起,向神灵最后道谢,然后转身离去。

 

♔♕♖♗♘♙♚♛♜♝♞♟

 

“累死了。”

好不容易完成了货物的转移,由波洛克安排好了一切后续事务之后,黑酒团宣布解散。

团员们又是三三两两,勾肩搭背地去酒楼消遣,美其名曰庆功。

也有人问起杨亚龙布里去哪了,但杨亚龙总是以“王早已在背后安排好了一切”为由,堵住了一切的问话。

而得到了这种很明显是敷衍的答案的团员们反而是心满意足的样子,纷纷走开了。

本来很想就在黑酒团的仓库里休息一下,顺带欣赏一下自己忙活一个上午的成果,但眼下还有更严重的事情,容不得自己休息。

——必须回冬宫了解一下寻找阿利亚的情况才行。

这样想着,杨亚龙揉着肩膀上的肌肉,不知不觉地就到了冬宫王宫大门。

 

他发现,布里就坐在王宫前的石阶上。

“你这家伙,休息得够好啊。”

即使太阳广博地吐露着它这一年中所剩无几的光芒,用双手支着额头的布里仍然毫无活力。

即使看到布里憔悴的样子,杨亚龙也还是毫不犹豫地开口挖苦。

“嗯……辛苦了,亚龙。”

就连声音也是毫无元气,平常的死鱼眼这时更显没精神。

“怎么了?有坏消息吗?搞得跟个落水狗一样,我这边倒是十分顺利。”

杨亚龙一边“哎呀哎呀”地叫着,一边甩着肩膀坐到布里身旁。

“没有,现在还没有消息……”

“你也别太过头了,现在才中午,就算早上在边境发现了公主殿下,也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有消息返回来不是吗?”

“或许是我太着急了,但我担心阿利亚会……”

“杞人忧天啊,我说,连消息都没收到,就别瞎操心了好吗?”

“嗯……”

布里双手抱成拳低着额头,视线死死地盯着脚尖。

“但是……你叫我怎么不操心?她可是,我的妹妹啊……你说,阿利亚会在下午被带回来吗?就算有消息也好……”

“这个……”

说不准,因为阿利亚所骑的马脚力很快,加之不知道边卫的行事效率,所以无法判断能不能在阿利亚离开冰风边境之前将之封锁。

要是能的话,就太好了,那样一来就省事多了。

“我不知道……但我相信,阿利亚一定会没事的!”

只有无奈地说出毫无帮助的回答,杨亚龙感受到了自己毫无用处的感觉,似乎自己的心情也开始变得低落起来。

“那是……建立在阿利亚确实安全的前提上的吧……你怎么知道阿利亚他……”

——但是即使是这样,如果不行的话,自己也还有那个手段。

“阿利亚为什么会被劫走?明明是一个毫无危害的……可爱的小女孩,为什么要劫走这样的妹妹?”

布里狠狠地抓了把头发,话语充满无限的仇恨。

——给我振作起来啊!

看到他自己吓自己的样子,杨亚龙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这可不像是潇洒无敌的黑酒团团长,我认为你不是这样悲观消极的人啊。”

“那是因为我能够掌握一切情况啊,你知道吗,我最怕现在这样……什么都不确定,也什么都做不了的事情……呵呵,在完全未知的事情面前,你我都是多么弱小的存在……”

“但是!正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要……”

杨亚龙殷切地摊开手站起来,但却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毕竟,对于完全未知的问题,人确实似乎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

——但是,那是自己已知的啊!虽然布里不知道,但自己早已了解了一切!所以才更知道光是这样消沉地坐着,只会使情况变得越来越糟啊!

但自己不能对布里坦白。

——人不仅弱小,而且无奈。

“所以才要什么?你也不知道吧……”

“不,我知道!”

“说啊!说!”

……

杨亚龙像是野狼般咬着牙,眼神里满是怒意和无奈。

“看吧……”

激愤的布里又一屁股坐在了石阶上。

布里大口地喘息着,杨亚龙恼怒地靠在石柱上,沉默持续了良久。

 

“为什么要对公主殿下关心到这种程度呢?

杨亚龙打破沉默。

他想到了一个无比尖锐的问题,虽然知道布里是怎样的人,可是如果不亲口问出来,总感觉十分难受,这大概是为布里感到不公才提出这种问题的吧——

“抱歉,但我想问……公主殿下,不正是取代了你的人——”

“啧……啊啊啊啊!闭嘴啊,就算是那样,阿利亚是不可能有心计的,她只是个……天真的孩子啊,我根本无法去恨她……我们两个,我们都是受害的人啊!”

杨亚龙眼前一黑,感受到一阵巨力似乎揪着自己的衣领,把自己提了起来。

布里死死地揪着杨亚龙的衣领,把他高举到自己头顶。

艰涩地低下头去,俯视着布里充满仇恨和疯狂的眼睛,杨亚龙咬着牙,声音嘶哑地再次讽刺道:

“我就是看不惯你这消沉的鬼样子啊……呵呵,你会受谁的害?你想说受命运作弄吗?”

“不……”

手握得更紧,浑身开始散架似的颤抖。布里的眼眶里,泪水不断蓄积,他抬头望着天,不让泪水滴下——

“无论是我也好……阿利亚也好……还是死在贫民窟中的人也好……大家,都是被神作弄的人啊!”

“神……”

他用袖子拂去眼中的泪水,然后重重地一拳撼在冬宫外墙上,一阵沉重的闷响叩击了杨亚龙的耳膜。

 

被转身冲进王宫的布里随手丢在地上,杨亚龙呆呆地望着天空。

——终结还是、是我的错……吗?

泪水不可抑制地涌了上来。

 

♔♕♖♗♘♙♚♛♜♝♞♟

 

下午。

——边境封锁,并没有在冬宫边境发现阿利亚的踪迹,国界上也没有。对冬宫内部进行了详细的搜查,仍然没有发现阿利亚的踪迹。

一直垂着头呆坐在宫门口的杨亚龙自然听到了传信兵带回来的噩耗。

——什么事情全在掌控之内?完全没有那种事情,完全没有!

就算知道不能让阿利亚到冰风去,但就算再知道又有什么用处呢?

自己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挽回她,也毫无击败安杜因的手段。

望了望逐渐变得昏暗的天空,再看了看带来噩耗的传信兵。

他站起身来,强忍着脑部缺血头晕的感觉,拍拍裤子上的灰,毫无疑虑地离开了冬宫。

伸手捏了捏裤兜,确认手机仍在那里的实感。

——如果事情进一步发展,就只有把剧本撕毁了吧。

——既然一切都是“神”,也就是我的错……那么,也正因为失神,那么我也可以把这一切从头到尾地逆转、改写。

——真是场滑稽的悲剧,让它的著作者——神都容不下它的存在。

——但是,正因为是悲剧……正因为是“剧”。

——所以,谁也别想死去。

 

♔♕♖♗♘♙♚♛♜♝♞♟

 

罗伊领主国国都,霜宫。

今天这里迎来了盛大的日子——王子将要变成王嗣,王国的下一代国王。

明明是如此的日子,却听说了遥远的冬宫传来的,阿利亚失踪的消息。

亚阳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茫然无措地站在霜宫大门前。

银海的大风不断带来些凉意和咸腥味,银白色的发丝随着风略略飘飞。

穿着一身华丽的盛装,奠基仪式的王子亲自迎接各方的客人。

将会到来的毫无疑问都是贵客——首先是罗伊家族的各位长辈们,然后是来自各个国家的使者,甚至是国王本人。最后,神国的祭司和神使会亲自到场。

——祭司和神使到场,也就相当于承认了亚阳的王国继承权。

相反,如果这两位尊贵的神国人始终没有出现的话,就相当于是否定了亚阳。

——但那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和布里不同,亚阳有着十分的确信。

所以,亚阳满心期盼着祭司和神使到来。不过对于其它的国王们,他兴致缺缺。

那些没有实权、游手好闲的国王固然不用说,就算使者也会全部到齐的。

正因为是没有实权、游手好闲的国王,所以很有时间远道而来来参加这种宴会——这正是可以让自己体会“权利”的好时机,为什么不参加呢?

所以,对于那些类型的国王,亚阳还真不想刻意站在宫门前等待他们。

而罗伊领主国的王位——由于罗伊领主国是几千年前由神使亲自册封的国家,而且土地不是很大,因此没有“领主”这种用来架空国王权利的东西。国王本身就是国土全境的领主,所以叫“罗伊领主国”。

也即是说,罗伊领主国的国王是掌握着权利的。

而且神国可以说是特别照顾罗伊领主国,因此罗伊领主国虽小,但却能力压许多国家。

亚阳正是庆幸自己生在这个国家,得以继承这个国家的衣钵

但是,再怎么无聊,迎接工作是必须的。

他冷静地克制自己的不满,迎接着一位又一位客人的到来,让每一位客人都十分满意。

但是从冬宫传来的噩耗却让自己十分烦躁。

——算了,那件事情先不去想。

地平线的对面,又一个客人缓缓走了过来……和骑马的人们不同,那人是步行过来的。

——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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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

似乎听见远处有士兵集结的声音,回头看,能看到许多火把像点点星光一样散布在那边的旷野上。

——边境封锁……呜,阿利亚好像闯祸了呢……

虽然心里自知惹了麻烦,但她相信安杜因能够帮她处理好那边的事情,因此她还是没有停留,义无反顾地策马前行着。

祭司大人牵来的马跑得飞快,似乎永远不会累也不需要休息一样,一直以全速不停地狂奔,天亮之前就离开了冰风国界。

士兵们的马也不可能追得上,所以阿利亚十分幸运地在受到封锁之前就离开了国界。

——父、父王大人……呜,阿利亚错了……

在心里默默地为现在一定十分着急的父亲道歉。

——还有,哥哥……别担心阿利亚……大哥现在一定很生气吧。

同时向着那位心里最景仰的另一个人,在阿利亚心中威风霸气的大哥道别。

 

逐渐远离了国界线,身后士兵们的喧闹和火把的光线都已消失,路旁的人家也逐渐消失了,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田野,更远处则是藏在幽深树林间的群山。

路途还很遥远,山路十分凶险,野兽出没,危机四伏。

就连月光也像一个变化无常的妇人一样忽明忽暗。

——幸好星星永远垂在夜空中。

 

破晓,天际的朝阳刺破黑暗,给东方染上了鱼肚白。

刚好到达霜宫的郊外,只需要下马走不远的路程就能找到亚阳了。

——马也在全速的长途跋涉中,过劳而倒在了路边。

“呜……谢谢你……”

阿利亚含泪蹲下身去,呜咽着轻抚马儿,表达谢意的同时,也好让马儿安心地离去。

抚摸俊俏的鬃毛——鬃毛后面赫然显现了一个魔法术式,应该是两人道别时,安杜因留下来的。

“呜……祭司大人好过分……安心地去吧,马儿。”

阿利亚扰动魔法素子,马儿毫无痛苦地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赞颂神灵……”

以一个祈祷当做对马儿的送别,阿利亚急迫地转身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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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记忆中的蓝色长发变得鲜明起来,似乎总有个精灵般的影子带着一头蓝色长发在自己眼前跳来跳去。

那不正是……那位可爱的公主殿下吗?

——可是,冰风的使者已经来过了……她是冰风人吗?

脑海似乎不愿意接受记忆的呼唤,他开始思索别的可能性——也许只是长得像,其实连冰风人都不是呢?

——但是……那头蓝发,那对碧色眼眸……还有,那娇小的身形……低头偷笑,脸颊绯红……那不就是——

虽然难以置信。

“阿、阿利亚?”

“亚、亚阳大哥……”

久别重逢,曾经最亲密的两人叫起对方的名字来竟有些生疏和羞涩。

阿利亚轻轻地抬起头来,眼眶里泛着泪花,微笑着小跑向亚阳。

亚阳的表情也从惊讶变得欣喜。

“阿利亚!好久不见!”

“嗯,两、两年没见了……”

两人在王宫门口紧紧地相拥在一起。

“呜……亚阳大哥……阿利亚很想、想你……想得不得了……”

扑在亚阳怀里的阿利亚不断呜咽着,眼泪顺着脸颊直流。

“哈哈……”

亚阳无奈地笑笑——他大概知道阿利亚“失踪”的缘由是什么了。

“大哥……你想我吗?”

“我怎么可能不想我最可爱的阿利亚呢?”

伸手抚了抚惹人怜爱的发丝,亚阳在阿利亚耳边温柔地回答。

“但是,你知道吗?现在冰风的人很担心喔。”

突然把话题转变成严肃的,虽然把阿利亚从怀里推开,动作却仍然十分温柔。

“呜……阿利亚知错,但阿利亚真的不想呆在冬宫里……”

“诶诶,别哭……阿利亚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但是现在要开始奠基仪式了,你也要进去吗?”

“嗯……让阿利亚进去吧……”

“那好,反正客人也都到齐了,我们走。”

亚阳牵起阿利亚的小手掌走进王宫,阿利亚立马破涕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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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差点就紧张到出错了。

本来亚阳打算用很轻松的心态来对付客人们任何刁钻的问题,在辩答上让各方国王心服口服,但每次看到呆在座位上甩着腿的少女总会不自觉地紧张。

而每次亚阳的思维因为阿利亚而卡壳的时候,阿利亚总是歪歪头,显出疑惑不解的模样。

——可是,再怎么也无法责怪这么可爱的少女啊。

好容易挨过了奠基仪式,亚阳只能发出脱力的叹息。

奠基仪式结束后,亚阳哪里都没有去,而是第一时间就抓住阿利亚的手,快步走到霜宫中一处人烟稀少的花园。阿利亚脸色微红,亦步亦趋地跟随着他。

“呜……手好疼……”

阿利亚坐在长椅上,发出楚楚可怜的哀鸣。

“阿利亚,能先问问你为什么不打招呼就离开冬宫吗?”

“如、如果阿利亚打了招呼……那阿利亚就、就不可能出来了……”

“所以,你是逃出来的?”

自认为冷静的亚阳居然也有想要扶额叹息的冲动。

“还、还用问吗……阿利亚,很厉害……自己逃出来了。”

阿利亚一边细语着,一边点着头。

似乎是因为在心中认定不能说出祭司大人的事情,因此在为自己所编造的谎言不断点着头。

“你逃出来干什么呢?”

“呜……亚阳大哥笨蛋……” “难、难道就为了见我一面才逃出来的吗?虽然我也很想你……”

“呜……亚阳大哥不是笨蛋……”

“……我究竟是不是笨蛋啊?难道真是这个原因吗?”

“不止……阿利亚不想呆在冬宫……阿利亚无聊得都要死了……”

“没那么夸张吧?”

“总之……阿利亚每天就只能呆在房间里……呜……都是王嗣的身份。”

“我大概明白了。”

这孩子,自从被宣布成为王嗣之后,自己的确还是第一次见到她。

或许当时的她不知道王嗣意味着什么,可是经过两年,果然还是恐惧了吗?

亚阳是知道成为王嗣意味着什么的——意味着几乎无止境的对政治和国事的学习。

那的确是个折磨人的过程,与之相比还是在神像前祈祷来得轻松些。

——可是,阿利亚是个柔弱的女孩子,根本不应该经受那种事情。

“唉——阿利亚,辛苦你了。”

“呜,嗯!”

“冬宫那边我会说明的,你呀,就好好在霜宫休息一下吧。”

“唔,我还要亚阳大哥陪我!”

“哈哈……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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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今天是完成奠基仪式的第一天,我却翘掉了所有的酒宴和游行,就为了和你一起逛街……对了,我给布里那家伙写了封信,你也不用担心他们了,安心地休息吧。”

“嘿,亚阳大哥最棒了。”

阿利亚灿烂地笑着抓住亚阳的手臂,一蹦一跳地走在商业街上。

两人都披着防寒的灰色大袍,同时也具有隐藏身份的作用,虽然在宽广繁荣的街道上尤为醒目,但只要不暴露身份就没有问题。

与冰风截然不同,罗伊领主国的建筑风格则更显原始——只是整个城市都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清香。

罗伊领主国西北方的银海中,有一片由罗伊领主国和兰特尔王国分治的小岛——那被称作白堤岛的小岛上孕育着白堤河,而白堤河下游的河床上充满了一种白色粘土。

正是那种粘土,散发出阵阵清香,因而被称为香泥。

香泥因为其清新的香气而作为香料远销全托霍奥格,而近水楼台先得月的罗伊人则取这种粘土,将低矮的墙壁染白。

光是走在罗伊境内的城市中就是一种享受——阳光比之冬宫更加明媚,即使冻土月也不会很冷,流火月也不会感到炎热,气候宜人。

因为富足,整个城市都显得很慵懒。

只是商业街该热闹的,还是热闹非凡。

北承冰风,南临兰特尔,东接熔岩裂谷,而熔岩裂谷更东边一些的地方就是神国,罗伊领主国简直就是西方世界的焦点。

河流四布,城市被分割得鳞次栉比,桥梁连接着各个片区——霜宫中的银浪桥更是世界名胜,不仅因为它连接的是托霍奥格大陆与海洋中的白堤岛,更因为它是传说中的精灵所铸造的魔法之桥。

但那些终究都只是一些传说。

“哇——亚阳大哥,那个那个。”

阿利亚的心情明媚起来,和亚阳熟络了,也不再畏畏缩缩。

而是完全露出了作为一个女孩子的秉性。

仅仅是半小时的时间,亚阳手里已经提满了各式各样的布袋。

低头看看——都是些没多大用的小物件。

亚阳汗颜地叹了口气,本来披着厚重的长袍就很引人注目了,还要提着这么一大堆可爱的东西跟着阿利亚在人群中东奔西跑。

在人群中不断穿梭,用好奇的大眼睛光顾一个又一个商铺的阿利亚像精灵一般灵活轻巧,而提着不少东西的亚阳则是不断碰上别人,匆匆忙忙地道歉然后窘迫地继续跟上去。

“那么,这次又是什么东西呢?虽然不担心钱但也要担心我的负重啊阿利亚。”

阿利亚“咦”着上下打量亚阳,然后天使般地笑着说:

“亚阳大哥背上不是还能背嘛。”

——这究竟算哪个牌子的天使啊?

“阿利亚……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呢。”

“咦?呜……亚阳大哥觉得阿利亚不可、可爱吗?”

“别别别别别!”

吓得差点把手里的东西全扔了,亚阳急急忙忙地安抚阿利亚。

“阿利亚最可爱了,没有什么比阿利亚还可爱的了。”

亚阳赔笑着,额角流下冷汗。

“那亚阳大哥看看这个!”

骗到亚阳之后,亚阳还没反应过来,阿利亚瞬间就从商铺的小桌上捧起她新的目标。

“这个?”

仔细端详——似乎是颗水晶的样子,圆形,黑色的。

“不就是颗黑乎乎的圆水晶吗?怎么了吗?”

“呜,再仔细看看,是不是很黑?”

——既然是黑水晶那么肯定是黑色啊。

亚阳不禁想道。

但是更加仔细地看看,似乎的确很黑……

——那不是废话吗!?

不,现在才观察到,说它是水晶似乎不太准确。

这颗黑色的圆形物体,虽然具有水晶半透明的特点,但是却不见反光,也就是说在它的表面观察不到明亮的光点。

内部没有任何纹理,太过于清澈了。

“掌柜,请问,此物是水晶吗?”

坐在商铺后的木椅上的老者大概就是这里的掌柜,亚阳对他开口问道。

“是的,贵客,这是老夫毕生的珍藏。”

——珍藏?仅仅因为是颗比较独特的黑水晶就当做传家宝吗?

“那么恕我冒昧,为何把珍藏放到此处兜售呢?”

“哈哈……这颗黑水晶作为家族传家宝传承至今,如今家道中落,也不再需要这样的东西了,只求有缘人来带走它,给它找个好的归宿”

“这样吗?但是,既然是家传之物,只怕由外人带走不太妥……”

“呜——大哥~”

只见阿利亚把脸贴在亚阳的手臂上磨蹭着,撒娇也想要这颗黑水晶。

“唉……”

亚阳长长地叹了口气。

“掌柜,那么,这颗黑水晶卖价如何呢?”

“我不要钱财,只求有缘人将它带去就好。”

“不行,市集就是等价交换的地方,如果不付出代价就将其带走的话,我恐怕不会安心。”

“呵呵,老夫方才说过自己要把它出售吗?只求有缘人将其带走,如今你有意,只管带走就好,就当是礼物吧。”

“那真是太不好意思了,谢谢您,老者。”

“啊啊啊,亚阳大哥最棒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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布里·弗罗斯特敬启:

听闻令妹失踪,请勿担心,令妹出席了我的奠基仪式,现正受到周全的照顾。

好吧,阿利亚逃出来有两个原因——一是想我……这个可以不用在意……二是因为冬宫的生活对她而言太累了,留她在这边玩一段时间也没有问题吧?对了,你要来吗?你来的话我随时都欢迎。

                                亚阳·罗伊

                                十二历九代四十二年,风霜月第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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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嚯!”

布里捏着挟带墨香的信件,激动地把它揉作一团,高高地跳了起来。

在听到传信兵带来噩耗的下一刻就收到了箭鸟带来的信件,简直就是升入天堂般的感受。

“退下,都退下吧。”

传信兵目瞪口呆地看着亚阳,然后唯唯诺诺地退下了。

比起这个信件来,别人带来的消息完全就是扯淡!

他欢呼着,把揉皱的信件展开,对着天空不停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阿利亚真的平安无事啊!

除此以外,自己甚至更有去冰风与亚阳见面的机会,简直就是福音般的消息。

“哈哈哈哈哈,要去告诉杨亚龙……”

笑容突然止住了。

仅仅几个小时的时间而已,还不至于让布里忘记自己对亚阳做了什么。

“伤脑筋,还得道歉,真烦。那家伙又跑哪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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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龙兄,怎么了?你爹掉银海里了吗?这么伤心。”

“对啊对啊,今天黑酒团又干了件大事,你应该高兴才对啊我说。”

“明明跟王大人走得那么近,居然还敢愁眉苦脸的吗?喂,难道说你被王甩了很难过吗?”

“喂呀!这个渣渣干脆伤心到去死算了哒!”

“啊呀呀,是因为品尝了我的花酒所以开始悔恨自己前十几年的人生了吗?”

——好吵

杨亚龙捂着耳朵,周围的团员们一圈一圈地包围了他。

“你不开心起来我们揍你喔。”

虽然一气之下离开了冬宫,但是自己身无分文也找不到任何归宿,所以即使很不愿意也还是来了黑酒团的大本营兼仓库。

然后焦虑、不安又自责的模样就被团员们看见,他们团团围了上来。

或许方式有点畸形,但他们都在各自表达着担心和安慰。

——总感觉,虽然是群蠢货,但和他们待在一起心情都会好很多呢。

“亚龙兄,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出来吧,黑酒团两百兄弟——将近三百了,永远站在你身后。”

“哈哈……”

杨亚龙欣慰地轻笑两声。

“遇上了点……自找的麻烦吧,而且很难解决。虽然有解决的办法,但是——”

他抬起头,目光从人们的脚尖转到他们的脸上。

——黝黑的,顽劣的,幼稚的,粗俗的,清秀的,满脸横肉的……各式各样。

“我想先问你们一个问题。”

“说吧,只要不是数学难题。”

“当然不是那方面……”

——要是连数学难题都可以难住自己的话,那自己的存在的价值还真是不太明了了。

“我想问,如果有人可以给你们全新的命运……就是,摆脱目前的生活,富贵无尽。你们,会怎么想?”

“去他妈的。”

“真有那种人的话我会打他一台。”

“吔屎啦!”

“谁才稀罕那种富贵哒!黑酒团就是俺们的一切!”

……

——呵呵,也是啊。

杨亚龙笑着挠了挠头。

“也就是说,无论是朝着哪个方向,人都不希望自己的命运被轻易改变吧?”

“对,没有人会喜欢那种事情吧。”

“咦?俺家!”

“诶诶?”

“只要让王大人爱上俺家,无论怎样俺家都会接受哒!”

塞萨奇高举着手,激动地对着杨亚龙说道。

“哈哈,那种事情我也没办法呢。”

——果然。

杨亚龙的心情变得明朗起来,跟他们在一起,无论如何都会开心起来。

真是一群劣迹斑斑的好人呢。

“亚龙兄,心情好点了吗?”

“嗯,拜你们所赐,确实好多了,虽然问题仍然悬而未决就是了。”

“哈哈哈,谁去管那些鬼事情!你们快看那边。”

波洛克豪爽地笑着指向仓库的大门。

——“你居然擅自跑到这里来了啊,亚龙。”

布里步履轻盈,一脸笑容地潇洒走进仓库,就好像之前那个低落消沉的人完全不是他一样。

“王!王!王!王!”

布里三两步就到了杨亚龙身旁,杨亚龙凑过去,在他耳边说道:

“什么消息,是好消息吗?”

“对啊,天大的好消息……那个事情之后再说,现在在团员面前不太好讲。”

“嗯。”

“黑酒团的大家今天收成怎么样?”

“多亏了王英明勇武的决定和和颜悦色的威吓,黑酒团不费一分钱就收下了那个碧池所有的资产。”

“……啊,无迟到了这个程度,还真的说得出口啊。”

“碧池就闭嘴好了。王,大丰收,共收到花酒十六大桶、四十二小桶、一千三百二十瓶!若在冬宫以中等价格出售这些花酒,那么光是这些东西就可以支撑团内半年将近一年的花销。”

听到芙蕾雅怨气的呼声,波洛克猛地回过头去吼道然后又憨笑着对布里作出了精准无比的报告。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杨亚龙看得不禁莞尔。

“嗯!哈哈哈,那我恐怕要说一个坏消息了。”

“王,尽管说。”

“也许只够支撑过风霜月和冻土月了——管他的呢,给我开瓶!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开庆功宴!”

波洛克和其他一众团员都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万岁!王万岁!”

纷纷跳起高呼道。

“亚龙,你要喝几杯吗?反正事情都已经解决了,之后我再跟你解释,你一定也会很高兴。”

“哈哈……”

杨亚龙强装笑颜。

——是吗?只求不要是那个消息就好……

虽然多半已经猜到了,会使布里这么开心的消息多半只有那一个,但在消息真正揭晓出来之前,杨亚龙还不太想自己吓自己。

“好啊,既然可以待会再知道,那么晚一点或许会更好吧……”

完全听不懂这话的含义的布里拉住杨亚龙的手,把他拽了起来。

“走起走起,花酒开瓶,烈酒满杯!”

“强、强盗!离我的酒远点……呜哇啊啊啊啊啊……”

“碧池走开走开。”

人们蜂拥而上,转眼就把芙蕾雅淹没了。

一瓶酒从布里的手上递到了杨亚龙的手上,冰凉的啤酒瓶内装满了鲜红的酒液。

——这就是花酒吗?

微微笑了笑,按照市井上的习俗,直接在墙壁上把瓶颈磕断——瓶颈的中段有一个刻意比周围细了一圈的凹陷,正是这个用处。

气泡从酒液内不断涌起、上浮,但也不甚是多,酒液仍然十分清澈。

“怎么样?来,既然有好消息,那就来给我干了,一整瓶,不要耍小聪明。”

“好。”

“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了这瓶!”

“万岁!”

杨亚龙和布里碰了碰杯,他的脸上是自我安慰的笑容,而布里则是一脸愉快地笑着。

——是啊,如果没有那种事情的话,这一定是个令人高兴的盛会吧。

但眼下,无心去思考那些。

因为酒液入口的一瞬间,负面的思考瞬间就消失殆尽了。

就仿佛使人陷入虚妄快乐的致幻剂一般,在酒液的味道之下,杨亚龙瞬间就忘却了烦恼。

甜美的果香气混着花香,浓烈地扑进大脑中。酒液入胃,香味也没有散去,而是像发酵一般氤氲在味觉中,整个人都仿佛被鲜花所环绕,光是站在那里都能散发出请人心脾的花香。

清凉,甚至有些冰冷的酒液使人神智变得清醒——从而能够更加清晰地感受这绝佳的甜香。

这种东西一口饮尽,真有点暴殄天物的意味。

——尝了这个味道,才知道为什么芙蕾雅会心疼成那样——

“啊!天赐的珍宝,鲜花的灵魂,宇宙的精粹!你为何那样使人迷醉?可是,你这肮脏的东西!亲友为你而举刀相抗,骑士为你而血染长枪,国王为你而昏庸荒唐,星辰为你而明暗激荡!你这东西,完美无瑕却又罪恶乖戾,充满美感却又丧失理智,令人迷醉却又使人沉沦。啊!但是——完美的东西哟,你没有错,错就错在,丑恶的心魔化了你!肮脏的手亵渎了你!轻侮的行为使你蒙羞!啊!完美的东西,我愿意蒙上我宝珠般渴求的双眼,吻一吻你的美丽——不要让你的美丽让我堕入邪魔外道,我只愿,掬一掬你无双的美丽……呜哇你们给我从那里滚开,不要碰,好脏……不要碰,不要喝啊啊啊啊啊……”

——真吵呢。

“上面那个,芙蕾雅,你要喝吗?”

芙蕾雅手忙脚乱地接住杨亚龙随手抛过去的一瓶花酒,释然地长吁一口。

“我可不会像豺狼一样浪费这么美妙的东西。”

“哦,这样啊。”

他若无其事地从另一个人手里接过第二瓶酒,得以地朝芙蕾雅笑了笑,将瓶口凑到嘴边。

“但我们可不会客气喔。”

“啧。”

只见芙蕾雅一脸不甘心地敲断瓶颈。

“喝!喝又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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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黄昏的天气比较阴晦,金黄色的光芒仅仅是缠绕在那一小片遮住太阳的云彩后面。

不久之后,冬宫今年最后一场雨或许就会降下了吧。

阵阵凉风吹打着树木上所剩无几的叶片,虽然细微但还是有沙沙的声音响起。灰尘原地打着转,纸片在地上滑动。

干燥的风霜月刚开始不久,今天风霜月第五天——一旦这场雨降下来,就代表冬宫,或者说整个北方冰风全境,都开始降温了。

最后一场雨,宣告北方一切的生命开始陷入沉睡,一切跃动的元素都变得沉寂,天地冻结成一块冥顽的坚冰。

风霜月第五天到第七天,北方必定会降下今年最后一场大雨,大概因为是神灵定下的规则吧,这场大雨一万多年年年如此。

——那么,看来要带着雨具出去了啊。

布里下意识地伸出手,感受弥漫在空气中的水汽。

“那么高兴,究竟是什么消息呢?”

杨亚龙也抬头望着昏暗下来的天空,心中暗暗想象着今晚窗口之外一片雨幕,白茫茫的水雾氤氲在整个世界,仿佛世界都被隔绝的模样。

若是坐在车上看这种雨幕的话,或许唯一看得见的,就是聒噪地摆动着的雨刮器吧。

或许还有车子的头灯发出的一束光线斜斜地刺向远方——但唯一能照亮的也只有雨滴而已。在雨幕中,你只可以看见光、雨滴、水雾,以及从雨幕的另一面射过来的探照灯光。

——但是,这个世界或许是没有探照灯这种东西的吧……呵呵,也没有车这种那边科技的产物。

当暴雨狂流的时候,人们别无选择,只有安坐家中,忧郁地看着似乎永无休止的雨幕,静静迎接寒冷艰苦时节的到来。

白毯熊也是如此。

若是不能在今晚之前找到一处山洞,纵使它的皮毛再厚实温暖,也免不了死亡的命运。

一旦进入了山洞,就只能看着狂乱的水流不断从自己的脚掌下面窜过,感受着飘进来的零碎的细碎雨滴,郁郁寡欢地念想着河边那自己肥美的鱼儿。

“是这个,一封信,你看看吧。”

杨亚龙仅仅是大概地瞥了一眼,就将它递还给了布里。

那些内容早已烂熟于心,只是确认一下内容而已,不看也罢。

酒后略微有些漂浮的心情被这张柔软的信纸狠狠地当头一棒,杨亚龙知道自己美好的愿望一点不剩地完全落空了。

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必定会导向恶劣结局的,死的未来。

虽然很渺茫,但他还是抱着希望问道:

“你要去吗?罗伊领主国。”

“诶?你是不是应该再高兴点?”

“既然事情都成定局了,公主殿下没事,你也……算了,总之,把情绪收敛起来总不会有坏事的。”

“你……你不是个高兴就会笑,生气就会乱动的性情人吗?我还觉得你跟我挺像呢。”

“是啊,可我现在……高兴不起来,抱歉。”

“是吗?”

布里十分苦恼地挠了挠头,然后保持着挠头的动作对杨亚龙深深地一鞠躬。

“中午时动手伤你的那件事情我很抱歉,但你也不至于生气到现在吧?我说。”

“不是为了那件事啦……先告诉我,你要去吗?”

担忧的布里顿时又变得满面笑容。

“当然啦,阿利亚在那里,平常我们很少有聊天的时间。上次和亚阳相处的时间也很短,这次刚好可以……”

杨亚龙烦躁地摆摆手。

——为什么就是不明白?为什么?

“杨亚龙?”

——为什么你高兴,我难过?为什么?究竟为了什么啊!

杨亚龙紧捏着的拳头不断颤抖,仿佛全身的筋骨就要断裂。

——你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奔向寻死的结局啊!

他无数次想当头棒喝布里,但他不能。

不能像布里坦白,这是绝对的。

但是通过各种方式旁敲侧击也试过了……一点作用都起不到。

——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啊!

表情因悔恨和愤怒而变得狰狞,可以的话真想咬死眼前这个蠢货。

“……杨亚龙,你不舒服吗?快,我去找宫廷医生……”

布里关切地拉起杨亚龙的手腕,担忧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你的情绪一直不对劲,究竟有什么心事?说出来吧,相信我能帮你解决。对吧?你一定很痛苦吧?说出来吧?”

“……心事吗?”

杨亚龙的拳头忽然放松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如果有来世,我希望我没有那颗可以用来怀揣痛苦的心脏。”

“怎么了?杨亚龙?”

“布里,我问你,你对命运了解多少?”

“你这个问题……命运吗?大概……说的就是那种,命中注定,无法改变的东西吧……那个人必定会奔赴那个结局,无论如何都是一定的。就像我遇到了黑酒团的人们,遇到了你一样。”

“是吗?真的不可改变吗?那么……神知道我下一秒会做什么事情吗?”

“当……神当然知道。但是,无论你的命运是什么,神都不会插手,顺其自然。对被欺凌的人们不管不问,对可憎的人们不加以惩罚……对,神当然知道,可是,那又有什么用处呢?神又不会动手帮你逆天改命。”

杨亚龙充满绝望的泪光的漆黑眼眸泛起光芒。

“你是说,只要神肯插手,那么,人的命运就会被改变吗?”

“大概把,可是我说过了,神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蠢货而已。”

“哈哈哈,是这样吗?”

杨亚龙拭去眼泪。

“那么,我要变得勇敢一点才行呢……我要勇敢起来,我要……负起责任。”

——只要神肯动手……是这样的吧?

“你的心事似乎解决了呢?那么,我要准备起行了,马儿早已在城西备好了。”

“嗯,你去吧,我一个人也有办法的。”

“我去的这一段时间,黑酒团就交给你和波洛克了……保重!”

布里高高地挥起手,云层浮动。

杨亚龙也挥了挥离别的手。

“再会!一定要再会!”

 

——然后掏出了手机。

——来咯,我是神。命运,谁说你不可改写?

杨亚龙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态,把“人设”,“大纲”,和“小说正文”,全部一口气投入垃圾箱,自己将近一年的心血全部消失,而他义无反顾。

 

♔♕♖♗♘♙♚♛♜♝♞♟

 

亚阳·罗伊敬启:

你收到这封回信就证明我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妈的,阿利亚失踪给我担心死了。你要怎么赔我?就算把我妹妹嫁给你也要先跟我说一声。给我把酒准备好啊混蛋!

                                布里·弗罗斯特

                                十二历九代四十二年,风霜月第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