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靜靜的回想着這一個月來的事。從另一個房間傳過來了淡淡的香味,打斷了我。那裡,應該是廚房吧。

“桐楓在那裡面吧。會是什麼呢?這種味道……是味增嗎?還有什麼?”我就這麼一邊猜測一邊期盼着桐楓會從廚房裡端出什麼來。我肚子里的餓蟲已經開始嚎叫了。

這是桐楓從廚房裡走了出來。

“應該是味增湯吧。”我這樣想着回過頭,只見桐楓的手裡拿着兩盒黑色的長方形塑料盒。

“不是味增湯嗎?黑色的塑料盒,是便當嗎?超市便當。”我認出了桐楓手裡的東西。看着她走到我的身邊。

“怎麼了?這麼看着我。”桐楓回應着我的視線,這樣問到。在我身旁坐下,將一人份的便當放在我的面前的茶几上。

雪白的米飯上放着一顆梅干,令人聯想到了日本的國旗。旁邊是佔了半個盒子的菜品。一半是像玉子燒、魚糕、和炸牛蒡之類的配菜。主菜是像……這是……青花魚嗎?

我下意識的看向便當盒上的標籤。“味增燉青花魚便當”名字旁貼着寫上了“半額”的貼紙……也就是說,是半價便當嗎?

我又看向一旁的桐楓,她已經完全不理會我了,已經在一旁歡快的吃着了。

我沮喪的打開蓋子,買剩下的處理品。會好吃嗎?

但是下一秒,我手中的筷子就不受控制的伸向靜置在便當盒一腳的青花魚。因為撲面而來的味增的香味,使我的肚子咆哮了起來。就像肚子里有一頭野獸對我吼着說“快給我吃那東西。”

筷子很輕鬆的穿透了魚肉,看來火候掌握的非常到位。肉身不會太材。我戰戰兢兢的夾起沾滿味增醬汁的青花魚。然後又戰戰兢兢的把魚送進嘴裡。就好像那塊小小的魚肉會改變我的世界一樣。

果然魚肉綿柔的就行是鬆軟的海綿蛋糕,並不是被牙齒嚼爛的,而是漸漸變小的口腔擠化的。在咀嚼了數下之後,魚肉又化作白雲,飄進了我的喉嚨。口中留下的濃濃的味增的味道,裡面夾雜着姜、蔥的香味,還有魚肉特有的味道。使我不住的往嘴裡扒了一大口飯。甘甜的米飯與口中的醬汁混在一起,然後又溫柔的滑入腹中。原來這才是最適合大病初癒的病人的食物啊。

十分鐘后,我和桐楓都放開了手中的筷子和塑料盒。因為盒子里已經什麼都不剩了。

我以最輕鬆的姿勢躺在沙發上。空了四天的肚子在這十分鐘里得到了滿足。當然,我的舌頭也一樣。

“怎樣,好吃吧!”跟我一樣躺在沙發上的桐楓說道。

我笑了笑“嗯,之前從沒有吃過超市便當。更別說半價便當了。沒想到盡然這麼好吃。”

“哼哼!”桐楓像是個吵架吵贏的小孩,趾高氣昂的說“看你還敢不敢小看半價便當。”

“啊~半價便當嗎?真厲害啊。要說我之前吃的便當,好像都是……都是……”

都是什麼?我為什麼忘了。那張臉變得有點模糊。她是誰。清……清伊……對,就是這個名字。

我想繼續說下去,但是,我做不到。我的胸腔里“咯噔”了一下,就像是被石頭卡住一樣,心臟痛了起來。

“對啊,是清伊,但是為什麼,我……我居然,把清伊忘了。為什麼她的臉,我記不起來了。我有多久沒有見過她了。明明是一起長大的……長大的……關係,我和她是什麼關係呢?為什麼……”

我想像是一個壞掉的機器人,獃獃的坐起身來,一直重複着莫名其妙的話。

“是啊,明明從以前開始,午餐就一直是清伊輕手做的便當啊。為什麼我會忘了。為什麼呢?為什麼她要一直為我做便當呢?因為習慣了嗎?不對,不對不對,我記得我好像問過這個問題,答案,答案是什麼來着。”

我努力回想着,回憶漸漸清晰。好像是某天放學。在夕陽下我問出這個問題。清伊回過頭一臉莫名其妙的看着我“為什麼要幫那做便當?當然啰,不然要你每天中午吃麵包加士力架,你的胃還想不想要啊。”清伊的笑臉,被夕陽映成了紅色。她就這麼笑着看着我“放心吧!良的胃就由我來守護吧。”

她沒有說笑,從那時起,每一天她都會來找我,而且一定會帶來便當。而我呢?總是不以為然。   

一種噁心的感覺,在我的心中油然而生。而噁心的對象居然是我自己。我的大腦像是一台放映機,拚命回放着清伊的種種。卻發現,清伊竟然為我做過那麼多。我心中的厭惡感越來越重。我從來沒有那麼討厭過自己。現在想想,這麼久以來,我都為清伊做過什麼?……似乎沒有。記憶里我並沒有為清伊做過什麼。

“原來,我都是這麼對清伊的嗎?”

不知不覺間,一顆淚珠滴在了我緊扣在一起的雙手上。

“欸,我……我在哭!”我自己大吃一驚。腦海里已經沒有哭泣過的記憶了。也就是說,這是我久違的流淚嗎?但是我並不喜歡這樣。

“喂,喂,良。你怎樣啦。”身邊傳來了桐楓的聲音。

我連忙用手抹走臉上的淚珠,一邊掩飾道“沒,沒什麼,只不過……”說著,我抬起了頭,可眼前的影像讓我沒辦法說下去。

與我只隔了三十厘米的桐楓,他的臉頰也閃着晶瑩剔透的淚光。她那雙洪水泛濫般的眼睛裡映出了我那張扭曲的臉。

“怎……怎麼了。”我膽怯的問。

“那……那間毛衣……”

桐楓的聲音在顫抖,而她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我身上的黑色毛衣。

我盡量控制聲帶,不讓話語里夾帶哭腔“這是我在衣櫃里拿的,怎麼……了”

桐楓她……她像是小女孩一樣撲到了我的懷裡,淡淡的香味飄進了我的大腦,我的身體像被這溫柔的魔法定住了似的。明明平常就很排斥並不熟悉的人碰我,可是身體卻沒有聽我的命令,把她推開。

我像當機一樣呆住了,等我回過神來。啜泣聲在房間里回想着

桐楓的手緊緊的抓着我胸前的毛衣。臉埋進我的胸口。令人心痛的哭腔中還一直叫着“父親”。

是我穿上了她父親的這件毛衣,所以,她才會哭的那麼傷心的吧。

此時,我的心裡依然在回放着清伊的種種。

桐楓的哭聲像是有傳染性一般,我的鼻子又酸了起來。好不容易忍回去的眼淚又忍不住的往下流。

我的雙手不自覺的伸到了她的背後,然後漸漸的縮緊手臂里的那個圈。最後雙手輕輕的放在了她的背上。

桐楓的身體顫了一下。最後,再也忍不住了,撕心裂肺的哭了出來。我也把臉輕輕的藏在她的耳旁。跟着一起哭着。

就這樣,我們在秋夜裡相互依偎着。讓淚水放肆的滴在對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