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着雨的夜晚是寒冷的,不管是什麼季節都是這樣,更何況是原本就冷清的秋天。

昏暗的光線被大雨遮擋了起來,路燈在雨中開始失去了存在的價值。人們早已回到自己溫暖的狗窩裡。這種下着大雨的夜晚,不會再有閑人在街上走了。現在還在路上的,應該都是被命運所逼的,無奈的人了。他們撐着傘,低着頭,臉色難看的走在路上。如果不是這場雨,說不定他們的心情還會好點。

在他們之中,我算是個特別的人了,穿着一件 帶帽的黑色長袖衛衣,卻配着一條西裝長褲。街道上明明就下着大雨,卻不打傘。連着衣服的帽子被我戴在頭上,雙手全都藏在了口袋裡。

自從我發現了鬼手——也就是我那變了異的左手后,我就立刻離開了家,開始前往隔壁的一個小鎮,那裡,有父親生前的一位朋友。他是個醫生,準確來說是個黑醫。只要能給他足夠的錢,他會幫我保守秘密,或許還能幫我搞定這隻左手。說不定他會告訴我“這只是普通的皮膚病,並不是什麼變異。”然後就把我從他家趕出來。這當然是我最希望的。

我望了望周圍,附近沒人,我將左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看着這隻,只在報紙上見過的,怪物的手。現在,藤蔓已經蔓延過了我的手腕,手臂的前半部分已經被它們佔領了。我真的要變成怪物了嗎?我不要!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森川良,其實是一隻怪物。”不然,我好不容易在別人面前樹立的形象,就毀於一旦了

為了不讓別人看見我的臉和鬼手,我特意的換了一件帶帽子的長袖衫來隱藏自己。不過,我竟然忘記換一條褲子。出門時竟然連傘都沒有拿。感覺,自從我和清伊大吵了一架之後,我的腦子就一團亂,幹什麼事都沒有以前那麼清醒和冷靜了。

我又重新將左手塞回口袋,抬頭望向前面的路。在某一瞬間,我感覺這條路變了。

走了很久,終於來到了這個偏僻的小鎮。雖然和我之前生活的小鎮沒什麼兩樣,但不知道為什麼,很多人並不願意在這個小鎮生活。時間長了,就開始有傳聞說這個地方鬧鬼或有怪物之類的什麼。我是個無神論者,也並不相信有什麼怪物。

要說怪物的話,這,不就有一個嗎?

沒過多久,我就隨着父親筆記本里的地址,來到了一條看上去像是商業街的地方。在兩棟辦公樓中間的那條只能一個人通過的狹窄巷子里,我找到了一扇小門。上面寫着“渡邊診所”。

推開門一陣潮濕而冰冷的空氣朝我撲面而來。木質的樓梯上積的像十二月時路上積雪般的灰塵。木頭扶手更是因為潮濕而腐爛。還有空氣中飄散着的令人反胃的霉味。若不是門口寫的“診所”二字,和父親筆記本里的記載,再加上那要命的左手。誰會願意來到這裡來看病啊!

在我對這裡的一切感到厭惡的時候,從樓上傳來了一個沙啞低沉的男人的聲音“是客人嗎?請上來吧。”

我忍着想掉頭離開的心情,踏上了這看上去就快要塌了的樓梯。至於扶手,我是連碰都不想碰。

樓梯並沒有多長,這是我該慶幸的。燈管發出的光線,開始灑在了我的身上。我開始感覺到一點不適宜。在踩過最後一節發出異響的樓梯之後,我來到二樓。

這裡跟我想象的不一樣。我一直以為黑醫的診所應該是布滿血跡和繃帶的,因為他們處理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傷,像槍傷之類的。再加上,之前樓梯給我的第一感覺。我以為二樓也是那種髒亂不堪的樣子。但事實出乎我的意料。二樓非常整潔,我甚至可以聞到空氣中瀰漫的淡淡的消毒水的味道。或許是因為這裡的東西少,看上去二樓的空間就十分寬敞了。除了一張辦公桌,一套沙發和茶几外,就只有一旁孤零零的病床。

“這位病人,麻煩請到這邊來。”是我剛剛在樓梯那裡聽到的那個讓人不愉快的聲音。從沙發上傳來的。

我隨着他的指示,來到了沙發前。在他對面的位置做了下來。

他是個中年人,但他身上並沒有那種滄桑的感覺。滿面的油光和反射着光線的謝頂的腦袋,讓他看起來更像是那種只會說阿諛奉承的話的狡猾男人。閃爍着對金錢渴望的眼睛,長在這張被脂肪堆積的臉上簡直是絕配。幾乎快把襯衫撐破的啤酒肚,就被他放在他簡短而又有分量的大腿上。

對方帶着可以說是陰險的笑臉,說著“你好,我是渡邊。請多指教。”

我打了個冷戰,像這種噁心的中年男人,不會有人會喜歡。我也不例外。那種彷彿能把我看透的粘膩的眼神,令我感到全身不自在。

“那麼可以告訴我,你是哪裡不舒服了嗎?”

聽到這裡,我的神經立刻緊繃起來。之前的所有不適的感覺,全部都被我拋到腦後。

渡邊看見我的這種表情,眼睛裡閃着像是海盜看見寶藏時的光,臉上的那種陰險的笑變得更加陰險。

“怎麼,難道是什麼不能讓別人知道的傷,還是令人難堪的疑難雜症?”渡邊饒有興趣的問道,眼中的光亮給人一種像是被窺視的感覺。

我也顧不上那麼多,他再怎麼窺視,也不過是窺視我的錢罷了。

我的腦袋向渡邊湊過去,他的耳朵也很自然的湊了過來。

“醫生…你對紅人…有研究嗎。”我輕聲的問出這個問題。

醫生有點愣住了“抱…抱歉,你剛剛說的是什麼我沒聽清楚?你說的是紅人?”渡邊驚訝的望着我。

我下意識的望了望周圍,然後將我變異的左手從口袋裡抽了出來。暗紅色的鬼手暴露在了白色的燈光下。被從口袋裡釋放出來的鬼手變得蠢蠢欲動,手臂上的藤蔓也往上蔓延了幾寸。

“這…這個是?”渡邊那像是孩子看見怪物時的眼神,證明了他根本沒有接觸過這種事情。

但很快,渡邊的眼神回復成了原來對我窺視的樣子,但窺視的東西似乎變了“這不是那種怪物才有的特殊身體嗎?難道,你是個紅人?”

他這問題,讓我一時摸不着頭腦。雖然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剛剛的表情說明他絕對沒有接觸過紅人,現在卻裝座很理解的樣子…

“在今天之前,我還是個人類,但在傍晚過後,我的手就成這樣了。”我將那個肯定的答案告訴他。並開始觀察他的表情。

他的眼神飄了一下,而且眼中的光變得不同了。可我就是說不出有什麼不妥,反正這傢伙,我不喜歡。

渡邊從沙發上站起來,慢慢的走到辦公桌旁“可以冒昧的問一句,您叫什麼名字?”他從桌上拿起了一疊紙一邊這樣說著。

我很納悶,剛才他為什麼不問“我叫森川良。”我答道。

渡邊在紙上寫下我的名字,然後笑着對我說:“好,你的病情我已經大致了解了,我會取一點你的皮膚,去做化驗。不用擔心,不會有什麼問題的。”

說完,他用手術刀準備在我的手臂上削下一些表皮準備化驗,但是皮膚的堅硬程度遠遠超過他和我的想象。最後在弄壞了三把手術刀之後,他才在我的手上削下了一點點屑。

在他走進他所謂的化驗室之後,我腦子開始飛快的轉動起來。所有的疑點開始慢慢的連成一條線。

我明白了,其實從他開始問我的名字的時候就應該發覺到。一般來說,黑醫是個為了一些特殊病人保守所有秘密的職業。要保守秘密的最佳方式,就是什麼都不知道。所以,為什麼他不是一開始就問我的名字,那是他的職業病。不知道病人的名字,在被人拷問的時候自己也就不會說出他們的名字。

還有之前為什麼明明就完全沒有接觸過有關紅人的事,他還要硬是假裝自己對紅人很有研究。那是因為,他窺視的東西變了,之前是窺視我的錢,而現在,他窺視的是我的那隻鬼手。

“這個人,信不過!”我低聲的自言自語,,然後慢慢的從沙發上站起來。用最輕的腳步悄悄的走到化驗室門口。裡面立刻傳來了那個叫渡邊的陰險男人的聲音。

“喂,是鶴田嗎?我這裡來了個有趣的傢伙。等等,先別掛。不是之前那種中了帶毒子彈的普通傢伙。這次是變異。”

我似乎能感覺的到電話那頭的驚訝以及懷疑

“是真的,這次來了個真傢伙。整隻左手都已經變異了。肯定已經感染了病毒啦。”

病毒?難道我左手的變異跟他說的那種病毒有關。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一個實驗品嗎?這就有一個活生生的啊。難道你不想要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