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雨下的越來越大了,時不時的還帶着閃電和雷鳴。

良拖着濕漉漉的身體倒在了自家的床上。他的腦子混亂着,就連自己是怎麼回到的家都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輸了。

因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他輸了。輸掉了清伊,輸掉了健太,輸掉了之前那個完美的自己。他將一切都輸掉了。

“現在我什麼都不剩了。”良抱着棉被,蜷縮着身軀。所有東西在一瞬間全部失去的不安感一直在他身邊圍繞。像是一種永恆的詛咒,永遠揮之不去。

現在良能做的就是用盡全力抱緊自己身邊的那床棉被。這樣能讓他多一點安全感,但那也只是多一點。微不足道的一點。

房間里沒有任何一盞燈是亮着的。

黑暗中,良的心跳開始慢慢的加速。一股令人覺得煩躁的憤怒,不知從何而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會有這種心情?明明我已經承認了是我的錯。”良在這認輸與不服的兩種心情之中掙扎着“我已經認了。是我輸了。為什麼?為什麼這種不服的心情還在我心中揮散不去。”

良在床上掙扎着,情緒的折磨讓他的身體猶如被千把利刃一刀一刀的分割着。

“可惡…我…我,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良忍耐着情緒給自己帶來的傷害,口中卻這樣呢喃着,最後…“我不甘心,我還沒輸,我還沒輸!”理性的思想還是沒能壓制住心中那股莫名的憤怒。

良抓起棉被,憤怒的向旁邊扔去。然後是枕頭,床單,就連床墊都給他掀了個底朝天。

原本應該在發泄完后就平靜下來的心情不知為何卻更加暴躁了。

良像一個瘋子,瘋狂的咆哮着。可心中的憤怒就是消散不去。

他的手砸在桌子上,然後所有的東西都被他掃了出去。檯燈,墨水,書本,筆筒,所有東西都零零散散的掉在地上,玻璃碎片滿地都是,但他並不理會,只是猛的拿起還立在桌上的那個白色杯子,那是清伊送他的。

望着那個杯子,良的眼前似乎浮現出了清伊和健太站在一起的畫面。左手莫名的將全身的力量都用在了杯子上。

突然,純白色的杯子上出現了一道裂紋,然後…

“呀啊!——”良吼着,杯子在他手中變成了無數的碎片,拳心立刻傳來了刺痛感。鮮紅的血液慢慢的從良的手中流了出來一滴一滴的滴在他的腳邊。

良打開拳頭,被他撰在手中的杯子碎片,已經深深的嵌入了他的手心。白色的陶瓷碎片早已被鮮血染成紅色。

“就連分開了,你也要傷害我是嗎?”良像一個瘋子,自顧自的說著,回答他的也只有無盡的沉寂。

“呀——”

“咚——”

良狂吼一聲,不理會左手心中的碎片,再次將左手握拳,狠狠的砸在了書桌上。接着,一拳又一拳,左拳不斷的衝擊着書桌。每一次的衝擊都會帶來灌滿這個房間的巨響。

然而,不管是巨大的響聲,還是手心的疼痛,亦或是拳頭和桌面衝擊時從手中流逝的力量,這些都沒有讓他心中的憤怒減少分毫。他只是一個勁的發泄着,直到他開始大喘氣,直到他開始精疲力竭的開始站不穩,直到他的目光開始渙散,眼神開始模糊。他才不得已停了下來。

他在遍地的碎片堆里搖晃着,勉強的穩住身體,並不理會踩在碎片上會讓自己的雙腳變成什麼樣子。

在吸入了許多冰冷的讓人窒息的空氣后,良勉強的站着,眼前模糊的視線並沒有恢掀復,迷糊的視線中,良好像看見一個熟悉身影。

瘦瘦的,並不高。一身令人無法忘記的淡色連衣裙,烏黑的長發垂到了腰下。微風從她身邊拂過,帶起了她輕飄飄的長發。等她轉過身來……

“啊——”良再次發出了咆哮,一直在他面前的書桌被他僅用一隻手就掀了起來,數百斤的書桌轟然倒下。

良眼裡的那個身影,就是已經離自己遠去的清伊。

良像發瘋似的,對空揮動雙拳,不時還擊打着牆壁,可清伊的身影,依然在眼前消散不去。直到他無意中看見清伊的表情。

她,在哭。哭的十分傷心。像是水晶似的眼淚從她閃爍着亮光的黑色瞳孔里一滴一滴涌了出來,在她臉上劃過一條一條的淚痕。她的眼睛已經哭紅了,鼻子紅的像是聖誕老人的那頭麋鹿的鼻子一樣。她一直都在望着良,眼淚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但她卻一直望着良微笑着。

良的手停了下來。那是他與清伊的第一次約會。清伊那天就是穿着這樣一件連衣裙。當時良為了救一個差點被車撞上的小孩,自己卻被汽車撞倒,進了醫院。當他醒來,看到的第一眼,就是清伊的這個表情。

瞬間,良心中的憤怒被某種悲傷的情感替換了。埋在良腦子裡與清伊的種種,全部湧上心頭,濕紅的眼眶早已攔不住眼淚,閃着亮光的淚水像是衝破了大壩的洪水。拚命的往外流。

淚光里,良看見了更多。就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人生中的所有時刻,都是和清伊度過的。

清伊的笑,清伊的哭,清伊感冒時的難受,清伊無奈時的沉默,清伊與自己獃著一起時的安心,清伊獨自一人時的害怕,清伊擔心自己時臉上的不安,清伊疑惑時圓溜溜的大眼睛,清伊生氣時漲紅的臉頰。眼前的一切都是清伊,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心中對清伊和健太的怨恨卻在慢慢的減少。良閉起眼睛,以為淚水不流下來就不會看見清伊的臉,但是,漆黑中的清伊,變得更加清楚。

“可惡!——”良大叫了一聲。左拳用盡了全力,狠狠的打在了面前的牆上。

雜亂的房間安靜了下來,安靜的過分,良聽見自己的呼吸聲變得震耳欲聾。

“我在幹嘛啊?清伊哭了呀。我到底怎麼了?”良呢喃着,眼中的怨恨已經被剛剛流出的淚水沖走了。心中對健太和清伊的憤怒變成了對清伊的愧疚。拳頭上再也沒有需要發泄的力量了。

良冷靜了下來,就像他說的那樣。只有清伊才能讓他冷靜下來。但是不管怎樣,下一秒,眼前的一切會讓他再次變得無法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