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气息,弥漫在整个环境中,叶悠旸也感受到了温度很高的湿气带来的不适。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恢复了幽灵的身体,感官齐全而且可以自由移动,不像刚才只剩意识中还残存着画面,没有其他的任何感触。

就像是看老电影变成了VR体验一般。

但他知道,面前的一切都是虚构的场景。

仔细观察一下四周,结合氤氲的水汽,叶悠旸推测这里是一间浴室。而这大得过分的浴室,也让叶悠旸惊讶地张大了嘴。

“这……公共澡堂都没这里大啊!”

吐槽归吐槽,叶悠旸十分清楚,这里绝对不是公共澡堂,而是奢华而恶毒的伯爵夫人的私人浴室。

偏偏是……浴室吗……

按照传说……叶悠旸已经不敢继续往下想了。

哗啦——

是水声。

显然澡堂有人,不然叶悠旸看到的,也不会是这一幕场景了。

不过这次的场景没有自动切换,叶悠旸循着水声,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

第一眼看到的,是刚刚出水的,光滑细腻的完美女性长腿,那妩媚的姿态加上氤氲的环境,让叶悠旸感觉体温瞬间高了八度。

不不不,就算是这种诱惑人的完美长腿,自己也得继续看下去!不然最后的关键画面,不就错过了么!才不是因为自己是个色狼呢!

这一定是恶魔的陷阱!

叶悠旸捂着鼻子,生怕会流鼻血,完全忘了自己作为幽灵根本不会流出血来。他继续向浴室内看去,不过这次,他的体温降低到了冰点。

在池中妖娆躺着的,自然是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不过叶悠旸清楚地看见,巨大浴池边上还躺倒着一个人。

玛丽,就算不看脸叶悠旸也知道是她,而且他现在根本不忍心继续看下去。

玛丽瘦弱的身体,仍裹着破烂不堪的长裙,而她的右手正浸在伯爵夫人的浴池中,那里有红色一点点弥漫开来。

是玛丽的血,正在浴池中扩散。

在温热的水浴里,血自然不会凝固,这样下去的话,玛丽会……

“不——住手啊混蛋——!!!”

叶悠旸悲愤地大叫了出来,却无法传达给任何人。

“向我求饶啊,继续说你最会说的‘对不起’三个字啊。你这样的女孩,我还想多留一段时间呢呵呵呵——”

伯爵夫人说着,就像是拿起玩具一样,将玛丽的手拎了出来,高高举到空中,丝毫不在意血水溅到她的脸上。

“说‘夫人,对不起,我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胆敢偷偷给男人写信,我很下贱,请您原谅我’,我就让你活下去。”

叶悠旸实在压抑不住自己,冲上去对着伯爵夫人的脸就是一通狂抓。但面前的一切不过是记忆的投影,他抓到的只是空气。

就算是空气,他也继续挥舞着双臂,毕竟什么都不做的话,绝对什么都改变不了。

虽然奇迹,根本不可能发生。

不过即使被这般粗暴地对待,玛丽仍然没说一句话,对待伯爵夫人的态度,和那些卫兵没有任何区别。

“你倒是说话啊,哑巴!”

伯爵夫人放开玛丽的手,直接将她的头按进水里。就算这样,玛丽都没有挣扎一下,更别说向这个恶魔求饶了。

这样的沉默,大概就是玛丽对她的最大抵抗了。

“哼,算了,不过是处女而已,要多少有多少!”

伯爵夫人冷笑一声,将玛丽的脑袋抓了起来,嫌弃地推到了池外。此时的浴池,已经完全变成了淡红色,如同凋零的花朵,将整个水域,都变成了悲伤的死亡色调。

叶悠旸放弃了攻击,深深地无助感在他的心头徘徊。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瞪大眼睛,死死地盯住李·克斯特伯爵夫人那张完美无瑕的恶魔般的脸庞。

叶悠旸必须记住这张脸,他已经在心中立下了誓言,就算丢掉这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生命,也一定要将这个祸害人间的恶魔,从世界上除去!

“你……不会有……好结果的……”

这时,玛丽用她虚弱的嗓音,说出了一句如同诅咒的话。

不过玛丽说对了。传说这个恶魔被攻陷城堡的革命者,放火给活活烧死了。想到这里,叶悠旸心中算是多出了一丝欣慰。

“那又如何?你也就能说说罢了。”

伯爵夫人用力抓住了玛丽手上的伤口,玛丽的表情微微有些变化,但也仅限于此。

“我,将永葆青春,而你,却会在最美好的年华,带着所有的不甘死去!”

失血过多的玛丽,此时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就算使出全力,也说不出任何的话。

“恨我吧!恨我啊!作为幽魂来向我复仇啊!越多少女的亡灵在我的城堡游荡,我的青春,就会越发艳丽!恨我!恨我啊!带着最大的仇恨,离开这个世界吧!”

玛丽在思考,似乎是想用最后的力量,努力说点儿什么。她必须让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知道,事情绝对不会如她所愿!

“我不会恨你……”

叶悠旸面前的场景,随着最后的宣言开始崩坍。但就是最后这微弱的发言,强烈地震撼着叶悠旸的内心。

“我只希望……再也没有……下一个受害者……”

叶悠旸终于明白,为什么玛丽会作为“血腥玛丽”,出现在他们的世界了。

先变成镜中幽灵的,是真正的魔鬼——血腥魔女李·克斯特伯爵夫人,她才是真正的血腥玛丽!而玛丽,为了完成自己生前最后的愿望,成为了镜中怪异,保护少女们不受化为厉鬼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迫害!

一守护,就是几百年。

怪不得世界上没有因为召唤血腥玛丽而死人的记载,这可不是怪异抹杀协会的功劳,而是善良的玛丽,为了不让李·克斯特伯爵夫人被召唤出来,顶替了她的位置,作为被人害怕的怪异,出现在少女们面前,背负了“血腥玛丽”这个名字!

叶悠旸不知道作为怪异的两人,在几百年内发生了什么样的争斗,但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出现过受害者,李·克斯特伯爵夫人也没有关于玛丽的记忆,无知而狂妄地蔑视着一切。凭这些可以推测,玛丽在这几百年来,应该是成功地默默守护了世界。

真白曾说过,自己作为幽灵出现,让整个城市的怪异聚集起来。邪恶的血腥玛丽被错误的召唤到这里,应该也是这个原因。而这次,玛丽看起来并不是实体化的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的对手。

颤抖着双手,叶悠旸咬紧牙关。他明白,自己只需要做一件事。

那就是把玛丽,从几百年的诅咒中解放出来!

啪嗒——

叶悠旸睁开眼睛的瞬间,泪水从自己的脸颊上滑落,他清楚地感觉到脸上两条泪痕凝固带来的僵硬感。

作为幽灵,虽然不会流血,还是会流泪的啊。

叶悠旸苦笑,却在下一秒发现自己的面前,竟然是夏雪笙关切的脸。

“哇!”

“嘘……笨蛋,小点儿声啊。”

“是、是。”

叶悠旸木讷地点了点头,开始观察四周的情况。

自己正躺在“家”里——洋馆的阳台,时间,大概是清晨,真白以猫的形态蜷缩在墙角,看起来睡得十分舒适。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一如既往的清晨。

不,才不是一如既往!夏雪笙有史以来第一次早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就已经说明事情绝对不一般!

“看你这样子,应该没什么问题了吧?那我就去上学了。都怪你,今天要迟到了,从不迟到的记录竟然为你这种家伙打破,真是太可惜了!”

“啊,抱歉抱歉,不过……诶诶诶??”

叶悠旸不解的声音,把提着书包已经准备离开的夏雪笙,又叫了回来。

“什么啊,大惊小怪的。”

“不……这个,难道,是你把我救回来了?”

夏雪笙和叶悠旸相互对视着,似乎两人都不太明白对方的意思。

“我?我看你半夜没回来,早上才特地来看看你的情况。谁知道你在梦中竟然还流眼泪,我就……守在你旁边了。可、可别误会,我不是担心你,而是怕这是某种怪异作祟,想等你醒来问个究竟的!”

这么说来,现在睡在角落里的真白,更像是把自己救回来的人。不过夏雪笙为了等自己醒过来不顾迟到的举动,让叶悠旸心中多出了一份毫不必要的满足感。

“这么说……你昨天晚上,一个人全身而退了?”

趁夏雪笙还没走,叶悠旸急匆匆地问了起来。

“啊?你又在说什么?”

“那个,难道你昨天晚上离开房间,不是去调查血腥玛丽?”

“我不是说交给你了吗?你怎么知道我出去了。难道你昨天晚上趁我不在,又进了我的房间?”

这……叶悠旸有点儿懵了。

“我……我是出去调查,路过了你的房间而已,那大小姐你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去看望受伤的同学了啊。”

“……”

叶悠旸只觉得眼前一黑,看来自己变成幽灵之后,思考的方式也变得怪异起来。也是啊,比起调查,还是看望生病在家的同学,更符合夏雪笙的作风。

“这、这样啊,那没事了,抱歉。”

叶悠旸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的歉意,毕竟自己昨天的理解,也错得太离谱了。不过也正因为那时候的冲动,自己才有幸看到了玛丽的过去。

“唔,也没什么好抱歉的,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有收获了吧?”

“这个……算是吧?”

叶悠旸的表情十分纠结,昨夜看到的幻象,此时该如何表达?

不过夏雪笙也懂得察言观色,看到叶悠旸纠结的表情和脸上的泪痕,马上就转移了话题。

“我该走了,不好说明的话,就直接告诉我结果吧,今天放学我再来问你。”

“好的。”

叶悠旸再次点了点头,夏雪笙留给他一个微笑,转身走出了阳台。

借着推拉门开关的间隙,叶悠旸看到了屋内的挂钟。

8点50分。

喂喂,这哪是迟到啊,都已经旷了一节课了啊?!

听着夏雪笙离去时略显焦急的脚步声,叶悠旸心中多出了一份暖意。

“真是个不坦诚的家伙啊……”

自己也只能以最好的表现,来回报夏雪笙不坦诚的温柔了。

“喂,真白。”

“我醒着呢……”

叶悠旸见过真白的各种状态,但是这种活力全失的情况,还是第一次见,好像身体被掏空了一样。

“那……那个,真白,谢谢你又救了我。”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猫仙言而有信。”

“那个……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真白撇过头,将四肢缩在肚子下面,懒洋洋地看着叶悠旸。

“我也不太清楚,你突然出现在公寓门口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我想尽办法才把你带了回来。”

看真白疲惫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

“玛丽呢,还有那个恶魔。”

“恶魔?!”

真白的疑惑带着一股担忧,似乎在纠结该不该继续问下去。

“李·克斯特伯爵夫人,真正伤人的镜中怪异是她!我只记得最后玛丽和她对峙,然后我就……我就不知道了。”

还有一段令人伤心的往事。

“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现在活得好好的,应该说明玛丽赢了那家伙吧?”

赢了吗?

想想自己最后看到的画面,叶悠旸很难想象玛丽赢的场景,而真白谁都没看见,难道两人同归于尽了?

“如果赢了的话,玛丽现在在哪里!?”

“我哪知道啊。”

叶悠旸激动的大喊,似乎吵得真白很难受,略显赌气地撇过了头。

“啊,对不起,我声音太大了……但我们现在得行动起来,必须要找到玛丽!”

“……你这家伙。”

“砰”的一声,真白在白色的光芒中变成人形,愤怒地盯着叶悠旸。

“对不起……我看到了玛丽的回忆,所以我现在必须去帮她。如果放着这两个怪异不管,持续了几百年的诅咒,一定还会持续下去!”

“……”

“虽然我什么都不懂,但是我想让你也明白这件事情的严重性。”

叶悠旸咬紧了嘴唇,努力寻找着能让真白理解自己的办法。

“我只是想作为朋友,把她从痛苦中解救出来!”

“朋友……解救……”

真白托着下巴思考起来,白色的尾巴在身后摇摇晃晃,似乎是在和大脑一起思考着问题。

叶悠旸耐心地等待着她的回复。真白已经给了自己很多帮助,无论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叶悠旸都会欣然接受。

“晚上。”

真白脸上虽然不情愿,但语气却非常坚定。

“现在我们需要回复灵力,而且那些怪异白天也不会出没。所以晚上一起去,把我们的朋友——玛丽,找回来喵!毕竟,最先说要找她做朋友的也是我……”

朋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