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与此同时,在地面上。

一队脚步沉重的奴隶工,此时正朝着中枢辖区的一道巨大边门前进。在他们肩膀上扛着的,是一棵号称由后勤部长塔西姆斯亲自挑选,即将作为“贡品”而先给中枢的某个地方部族的礼物绞喉藤植株。

“各位,据我所知,目前中枢周边的几个直辖郡的平民阶层,在过去2年时间里都不同成程度出现过食物短缺的现象。现在整个魔界,除了中枢直辖郡以外,基本都很少有郡主会主动提供提供完整的一季度粮草给中枢,转而变成一年一上缴,甚至有的地方二到三年都没如数缴纳俸禄了。”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在整个巨大的“贡品”之中,正隐藏着这次即将侵入中枢的一伙人。

“没想到食物短缺居然如此严重?美狄亚洛,能详细给我说说吗?自从我2年前离开魔界后,对于中枢附近的情况已经很久没详细了解过了。”

萨曼达在一边听着美狄亚洛的描述,一边详细在她面前的那块投射在树干内壁上,依靠法力晶石作为能源的虚拟地图上标注着细节。

“一般来说,像那种可能导致被征粮郡互相残杀吞噬尸体的情况,只会发生在某些灾害季。比如从旺达海刮起的泽地之气,经由南部沙漠干燥加热,最后吹到距离中枢最近的南浦州时往往会形成巨大的龙卷风,摧毁沿途所有当季能收割的农作物。而其余四洲内:北蒲州、官道州、森田州、新安州,只有森田州和新安洲还有产粮能力。可那边的常驻人口也是最多的,往往每年只能达到自给自足的程度。”

“哦哦,原来魔界的粮食问题也是如此严重的吗?我还以为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人类的世界才会发生……”

而在地面上跟随萨曼达一起行动的,除了美狄亚洛外,就只有半泽一个。

对于美狄亚洛刚才的分析,她也一直很认真听讲着。就和在她家乡执行的任何秘密任务一样,充分的战前情报是达成任务的先决条件。更何况是对于她这样一个,过去从来没到过魔界的忍者而言。

“话说回来,亲爱的……你之前说的那个蕾娜,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美狄亚洛现在越发觉得,只要是涉及到人类的事情,萨曼达就一定会表现得异乎寻常的激动,就好像她也是个在艾尔玛世界长大的人类一样。而且,从她和蕾娜两人的亲密劲来看,她们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就这点来看,让美狄亚洛着实没法一下接受。

“啊……要说起来,蕾娜那个家伙啊,还真是有点笨头笨脑的呢。”

似乎是察觉到美狄亚洛对于自己和蕾娜关系的注意,让萨曼达即使抽空“贬低”了蕾娜几句。

“哦,是吗?那也就是说,你现在已经将她难弄于股掌之间了?对吗,亲爱的?你也不会心疼她手上,或者被别人给带走吧。”

“唔……”

至此,萨曼达立即对自己接纳美狄亚洛参加这次行动而感到后悔不已,她看向一旁的半泽,希望她能帮自己说些什么。

“哦,我想美狄亚洛的意思大概是,无论如何发生什么情况萨曼达你都会优先考虑美狄亚洛的安危吧。”

“混蛋,居然敢诅咒我和萨萨遭遇危险,小心我砍了你哦!”

显然对于美狄亚洛的想法捉摸不透,让还想帮萨曼达解围的半泽好心办了坏事。

“啊,好了好了,总之美狄亚洛是最完美的。既强大又漂亮,即使是天生阿杜鲁克见到了,也抵挡不住小美的魅力哟。”

“好假……”

对于萨曼达突然间冒出的如此让人感觉“阴奉阳违”的赞美,不光美狄亚洛,就连半泽她也也觉得那种感觉还不如不说。

“哎,好吧,我就直说了吧。就感情上,我和她是绝对不可能的,但因为我们互相之间都欠对方好几次的救命之恩,在我恢复真身并算清我们之间的亏欠之前,我是没法和她断绝关系的!”

“哦,这句话倒有点意思,原来除了我之外,我们的小莎莎还被其他人人救过呢,说好的当初是谁在离开罗兰塔尔大师时,约定从今以后大家都要自力更生的誓言呢?”

“这个……”

也许是被美狄亚洛逼得没有办法,让萨曼达已经词穷而没法应答。此时还是半泽出面救了下场。

“虽然我也很认同小美刚才的观点,可在实际情况下,任何人都有‘偶尔’被他人拯救的机会。可能那个拯救者甚至当初想要杀掉他,但之际却得到了相反的结果,在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做呢?是将自己的生命作为回报,然后送到他手中甘愿被杀作为报答吗?还是说同样救他一次而算清他的救命之恩……恩,似乎两种情况我都没遇到过,因为一般我要暗杀的目标,从来不可能活着到我复命,发生那种阴差阳错的情况就更不太可能了。”

“嘿?这个问题我还真第一次碰到,听你那么一说我得先考虑下呢。”

然而,美狄亚洛似乎也厌倦了这个话题而不再说话,这让萨曼达总算是松了口气。半泽此时掏出自己的薙菊在树干上划了一道口子,向外稍稍张望起来。

“啊,那么说起来,艾希和波鲁鲁将他们安置在丝拉依姆斯郡到底好不好呢?我真怀疑茜茜她有没有能力看住它们。”

美狄亚洛在讲解完一段后,也暂时扯开话题,想到了她前不久才认识的那两只,对她来说充其量只能是“宠物”的生物。

“哎,其实我也没想过让他们就一直待在那里的,茜茜她重建丝拉依姆斯的工作已经很繁重,我只是想暂时委托她照看下那两个活泼的小东西。但如果它们两个真不愿意受到束缚而离开,我也只能认命。只希望在我们完成任务前,它们不要和我们有任何瓜葛。毕竟,这次的行动已经牵扯到太多东西,要是它们两个再因为我们的关系而受到伤害,我真是过意不去了。”

“唔……亲爱的,你刚才的样子让我看得很烦啊。明明以前的你貌似连你手下的大将受伤都不会多看一眼,难道说是之前那么长时间在异界的时光,将你内心的那种坚强给磨平了吗?”

美狄亚洛此时对于萨曼达的说辞,显然产生了一股莫名其妙的疏远感。即使她当初是凭借直觉而很武断认定那个萨曼达就是她的“萨萨”,可现在随着和萨曼达的进一步接触,让她对她的真身也越发“不安”起来。

“放肆,居然敢怀疑吾主内心的坚强,你这女人有什么资格作为吾主的未婚妻!”

在迪骨突然出声的同时,萨曼达额头的皇室徽记也隐约闪耀了下,那是她这次为了隐藏迪骨的气息,而刻意将迪骨的本体完全融化,收纳进她额头那个徽记内的缘故。而之前无数次使用顺发型魔术,萨曼达多半也是靠着她额头的那个徽记。

“迪骨,你就别说了,我头很疼啊……”

可偏偏越是接近王都中枢,萨曼达就越不能让自己随意露脸,因为之前她从美狄亚洛那里还听说了,自从他会师艾尔玛大陆的世界后,整个魔界中枢附近几乎是同时开始进行了类似“清理冒牌皇室者”的专项整治。位于魔界中枢地区,大量被中枢派往周边州郡的纪律监察委员,已经代替了普通巡查的工作。这让萨曼达不得不越发要将自己的身份给隐藏好,为了不在潜入时碰到任何可能的威胁,她还预先给自己额头周围一圈缠上了绷带试图详装出一幅受伤人员的姿态。

“是,只要吾主接下来的一路不要再被其他人分心,迪骨一定尽心协助。”

嗵~

随着他们所在的这颗“贡品”,被沉重得放下时所发出的声响,萨曼达估计他们应该已经到了进入南蒲州的关隘检查点。

“奇怪,照理说贡品之类的东西,在距离中枢还有些距离的情况下不应该被拦住的。”

萨曼达此时暗自琢磨着。

本来按照一般情况,她完全可以呼唤剑灵迪骨去到外界查看下目前的状况,然而现在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她只得继续窝在这棵中空的树洞内靠着原始的听力来判断。

“看来最近环中枢五洲都提高了戒备,即使是本来要进入中枢才会检查的皇室认证的贡品输送队伍,看来也没法免疫检查了。”

美狄亚洛此时透过绞喉藤树干中割出的缝隙,警惕得观察着外部情况。说起他们所在的这颗“贡品”,还是之前波鲁鲁想到的主意。因为之前在旺达海她所代表的切普鲁族同当地的欧洛奇族大战了一场,最后结果是各地切普鲁族闻讯都去了他们部族膜拜,让旺达海的欧洛奇族感到了空前的压力。

无奈之下,它们不得不重新恢复了中断已经近百年的朝贡,希望借此得到中枢的支持或者取得什么别的援助而再次得到旺达海“正统”的族群统治权。这个消息还是她的前后勤部长塔西姆斯告诉她的,这才让他们得以完成这个简单的潜入计策。

“不过真让人不甘心,你们当初居然就靠着那么几个人,在和所有泽地欧洛奇族为敌的情况下还斩杀了它们的女王?早知道泽地欧洛奇族已经衰落到如此地步,我美狄亚洛就应该乘着他们内乱的时候好好洗劫一次。”

“额,乘人之危虽然在我的家乡让人不齿,可如果对方是作恶多端者,那么其实也应该是可以理解的吧。”

半泽此时亦然一副“打坐”的样子养精蓄锐,即使在她依然保持菊子形态时。

“可那样的话,佣兵之证是不会记录下任何你行动所达成任务目标的奖赏的,难道说美狄亚洛你之前经常这么干吗,难道那些受害者就从没寻求过巡查吗?”

萨曼达对于这个不知何时已经沦落到到处“劫掠”的盗贼行经的同伴,心里果然也有一丝小小疑虑。回想到当初,在他终于在占卜师罗兰塔尔那里毕业的那天,美狄亚洛才在偷偷跟随萨杜曼出行几公里后,惊人得发现了初代魔界大帝所派卫队迎接他的“盛况”。这对当时的她来说既惊喜又失落。

惊喜的是,她在和萨杜曼一起训练吃苦的日子里,他和他是关系最好的一对。特别是在洗澡的时候,他们几乎都互相看光过。那时身材相对已经成熟的美狄亚洛,萨曼达明显只是一个比费切尔高不了多少的“少年”。也因此,美狄亚洛总是以“师姐”的身份捉弄他,在他乘着洗澡间隙练习潜水能力时,故意将他的衣服挂到树枝上,自己则慢慢吞吞脱下衣服,假装要下河洗澡。结果害得在水里憋不住气的他只能孤注一掷,向着河底释放了一次魔爆冲击。结果,这一吓,不光将他抛到了空中,也将在河边换了一半衣服的美狄亚洛给彻底冲了凉。

“切~抢和偷什么的,只要对方找不到目标提出追索,超过一定期限不就等于自动视为赠送了吗?”

“哦,好像的确是这样。”

也许是在艾尔玛大陆待了施加你太久的关系,导致萨曼达一时也没反应过来。果然魔界的法律也是讲究弱肉强食的,就和在自然界动物之间盗取食物等性质类似。只不过,在魔界一旦偷盗者被受害者抓住,结局就算被打死受害者也不会受到什么很大影响就是。至于其他一些在艾尔玛大陆圣徒视为极度“不雅”的行为,在魔界完全都不是问题,除非在某些特殊情下。

事实上,自从美狄亚洛在河边洗澡事件的尾声,萨杜曼也如愿利用爆炸升力得到了他所要的衣服。但在落地后,他却发现自己手中的衣服并不是他的尺寸!而当他再次反映过来时,居然发现自己正坐在仰面倒地的美狄亚洛的背脊上!

再后来,美狄亚洛自然就一直以这件事,要挟萨杜曼做了她的“奴仆”,每天都要给她洗衣做饭到处使唤他。只因为在罗兰塔尔那里的一条规定:任何在她手下的学徒进修期间,如果发生了“全裸体接触”,一经查实便会强制解除和她的师生关系。

不想被退学的萨杜曼自然对这件事自然头疼要死,因为他的学习完全是由初代魔界大帝亲自选定保送到罗兰塔尔那里的,如果自己因为这种“难以启齿”的原因而被退学,之后自己的未来也就全毁了。不过也因祸得福,在各方面“伺候”美狄亚洛的同时,年轻的萨杜曼也学会了各种日常生活的技能。包括上山下海入沼泽猎取大型魔物,到达异常危险的火山口取得专用岩烧的石材,从常年冻结的冰霜之地得到富含纯法能的“净化之水”用来给美狄亚洛煮汤或者洗地内衣裤之类。

虽然这样的日子对于依然需要每日进行严格修行的萨杜曼来说,是雪上加霜的事。但也正因为如此,才让他养成了比一般学员更加坚韧不拔的意志和忍辱负重的耐性。

终于,在日复一日的相处和成长中,体型逐渐变得强壮起来的萨杜曼,也让美狄亚洛不再愿意将他作为自己的“奴隶”那样使唤。相反,在萨杜曼即将学成前的半年,美狄亚洛都尽量跺着他,以免他再受到其他同期学员误以为他不抵抗是懦弱表现的“非议”。

“倒是萨萨,你过去都经历了些什么呢?自从我和你在罗兰塔尔大师那里分别后,你连一封信都没写给我过。”

“哦……是那样的吗?大概是我刚回去那会,各种事务太繁忙的关系吧。但话说回来,你当初在我走后,不也只在罗兰塔尔大师那里呆了半年就离开了吗?我倒是很想知道,之后的时间你都去哪里了。即使我在出征前,想到找仆从打探你的消息,他们也没一个回报的。”

“额……萨萨你海派出过仆从来打探我的消息吗?我……我真的好开心!”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就算在一旁已经忍耐了那两个撒了半天狗粮的家伙,也听出美狄亚洛刚才的那句话有些言不由衷,而从嘴角憋出一口气来。

此时的美狄亚洛虽然嘴上敷衍着,心里却如同见到几万只土拨鼠同时挖掘城墙一样惊愕。原来,在萨杜曼离开罗兰塔尔的修行地后,作为罗兰塔尔助手的美狄亚洛在半年内因为思念萨杜曼而在训练新人中频繁出错,最终在一次被罗兰塔尔叫去摊牌的那天,她在水晶中看到了她和萨杜曼两人的行为早就被罗兰塔尔所掌握,无奈之下她自主断绝了罗兰塔尔大师的关系而走上了浪迹天涯的生活。

由于她天资优厚,使得她轻松就考取了高级佣兵之证。然而,在执行了几次任务都不愿意交付关键物品给雇主反而高价出售后,她的名字终于也列入了欠债者和盗贼的通缉名单上。这导致她时不时都得提防从四面八方窜出的“讨伐者”。

“大概之前有那么几次,自己收失手杀掉的那几个号称有口信带给自己的监视者,就有萨萨他派出的吧……”

美狄亚洛此时完全不敢再接话下去,生怕再这样继续下去萨曼达就要问出自己的马脚。但美狄亚洛突然的默不作声,却也反而让萨曼达感到十分疑惑。

“美狄亚洛,你是这么了?突然不说话了,而且还直冒冷汗的,你是不是之前吃坏什么东西了?还会说……”

“我没事,别碰我!”

不知不觉间,萨曼达处于好心而无意中摸了美狄亚洛的额头一下,结果却被她一个反手给挡开。这样的震动,导致绞喉藤树干平白无故颠簸了下,这让几名刚放下树干的欧洛奇族也感到有些异样。

“老大,那棵贡品,刚才好像自己动了下。嘶~”

“笨呐,贡品之所叫贡品,就是因为它是带有灵性的东西。这棵绞喉藤植株,看起来品质的确十分了得,希望中枢上的那些天命者能给我们失去的大族长一个慰藉,帮助我们重新收复曾经的泽地。”

在简单揣测了下那棵贡品的异动后,两只负责最后看守贡品的欧洛奇族也离开了堆放地。这下才让在树干内的几人松了口气。

“吾主,外面现在似乎已经安静了,要不要让迪骨到外面正查一下。”

对于自己的御主同另外两个身体并不算瘦小的家伙挤在一起,迪骨明显也感到有些不适,所以一逮到机会就提议想要到外面去。

“不行,迪骨你给我再忍耐一下,他们貌似还没和本地巡查签署最后的交接文件,我们先别急着出去。”

“那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用穿墙术出去望个风?”

半泽此时也从闭目养神的状态中完全清醒了过来,一开口也是希望能暂时离开这个她连腿都伸不直的地方。

“怎么,菊子你原来还会那种奇怪的招数吗?”

“那当然了,那么现在……过!”

果然,只是在最后一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半泽的身体已经从那个狭小的树洞内闪现了出去。

咕咚……

然而与此同时,位于储物间外也传来了后续物资抬进来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