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帝国中央邦首府——纳姆捷特

夕阳已经西斜……

街道上,各家经营了一整天的店铺,今天似乎早早就打了样。街边上,一队队的装备精良的帝国卫队士兵则8个一组,井然有序得巡视着首府的街道。而原本在晚饭前,一向都被允许上街暂时自由活动的平民子弟,今天也都被家人给拽回了家。

很快,大街上就变得几乎没有行人了,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一件大事发生。

“妈妈,你说教廷会宣布解散勇者维丁的队伍吗?”

“嘘……别说那么大声,那是大人的事,小孩别管。”

在妈妈的劝说下,最后一个趴在阳台上,朝着不远处那个巨大白银圣徒礼堂穹顶眺望的小女孩,这才依依不舍得从窗台上爬了下来。

当当……

很快,那座地处纳姆捷特白银教区的教廷建筑内,传出了一阵让人身心都为之震撼的钟声。

“那么,介于被告无法出庭。现在本庭缺席宣判,原维丁勇者小队成员之一,圣徒导士——艾妮芬•特仑苏。被控串通魔军,学习暗魔导魔法以及图谋对白银圣徒委员会发动政变等罪名,判处剥夺艾妮芬的在白银教廷内的一切职务,并开出教籍!以上……”

随同白银教廷大法官手中的那柄真银法锤的砸下的,还有他之前宣读的长达2个多小时的关于处置各类非教廷认证勇者团的善后处理工作。

“切~ 一群忘恩负义的东西!”

而在众多礼堂内众多神职人员中,有一名身材矮小,身着教廷圣徒套装的人却匆匆离开了大礼堂。

呱嗒呱嗒……

有气无力的马蹄声,从坡顶传来。映衬着夕阳的余晖,映红了那只从坡后逐渐露出的马头以及马背上的两个黑影。

直到日落时分,勇者蕾娜和她的第一副手费切尔才饥肠辘辘得赶到海德拉姆斯城,这个真理郡边缘的帝国陆上口岸的城墙外。

乳白色的大理石城墙,以及健在城墙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箭塔和箭楼。至少从外表看,这样固若金汤的防御,会让任何试图侵入这座城市的敌人犹豫一下。在高耸的城门前,邻近入夜时分的守卫以及将吊桥给拉起来一半。

“城外的两个人,你们是要进城吗?”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可距离城墙依然有些距离的骑手并没有作答,而是将一张半个手掌大小的卡片高举了过头。

“那……那是高级勇者之证吗?大家先慢点关门!”

伴随着卡片在暮色中发出的明亮见证之光,负责守卫城墙的联军士兵远远得就认出那马背上的人手持的是勇者之证。所以也并没再多问什么,他们将已经升到一半的吊桥索性又放了下来。

咯咯咯……

嘭!

随着吊桥和大门的完全打开,已经将延误菊吃了个爽的甜橙,这才挺着它那圆滚滚的白肚皮,载着背上的两人晃晃悠悠进入了城内。

“下次进城可要赶早啊!最近帝国刚颁布了新的巡查令,每天在太阳落山后任何外人都不能再随便进出,包括你们这些认证过的勇者。”

在等待吊桥放下的这段时间内,城墙上的守军也不是朝着城门下的那个骑手调侃。

“多谢各位的照顾,一直以来都防守着这座海港城市,各位也辛苦了!”

“别和我们客气了,你们要进就快进去吧,我们可正要关门了。”

见来者显得十分礼貌,守城的卫兵也就不再加以刁难,而是催促他们快点进城。

呱嗒呱嗒……

甜橙进城后依然保持着刚才那懒散的步伐,慢悠悠得走在城里的石质路面上。

“蕾娜,刚才那两个守卫,为什么不盘问我们?难道仅仅是因为他们认出了你手里的勇者之证吗?”

有些狐疑的费切尔此时脱下草帽,忍不住回望了下他们刚进入的城头岗哨,低声询问了蕾娜一句。

“你别说话,给我好好坐着就行了。”

由于已经入夜,加上蕾娜也拉下了兜帽。所以一般邻近换班的守卫,也并不会再对入城人员加以详细盘问和查询。

“哎呀呀,今天换班的又迟到了吗?想必是在哪个酒吧又喝醉了吧,真是倒霉。”

果然,在他们远离城门后不久,其中一名守卫便开始发起牢骚来。

他们现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大路的另一头,期盼着路头出现一两个和他们一样,身穿联军制服的的人身上。已经牢牢把握住守军习惯的勇者,因而能熟练应用这一方法顺利蒙混进城。

“那,如果他们刚才万一要拦下我们并要求检查你的勇者之证,我们该怎么回答他们呢?”

“那还用说,直接给他们点‘好处’费啊?”

“哦……原来如此。但等一下,蕾娜你刚才说什么,那样真的也行吗?”

对于“贿赂”守卫这样的方法,费切尔一直以为那是只有从下三滥的勇者嘴里才会说出的话,万万没想到它居然会那么清晰的从那位让他崇拜的,曾今的“最强勇者”嘴里脱口而出。

“可是……那样的话,可不论是受贿还是行贿,那都是违反教廷和协会规定的啊!”

“那些守卫,平时就一直靠这种把戏赚取外快,我之前可见的多了。只是些依仗着白银教廷,用来宣誓对本地拥有主权的人肉名片而已。说到底,保护城镇之类的重任,最后还不是落到我们勇者雇佣团的身上嘛,哼~”

蕾娜此时稍微将头抬起了些,从鼻子里发出不满的哼声。她的兜帽也从头上略微滑落了下来,露出她额角的两根金色发丝。

随后,在一队从海港下船,正去往海德拉姆斯城内最大白银法医会的联军伤病队伍边擦身而过时,蕾娜特意注视了一下。

说到底,他们终究也是凡人啊!

在那队从海陆撤退回来的联军残兵中,有些人都断了手臂,有些则断了脚掌正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得艰难移动。整支队伍一路默默地从海港边停靠的联军运输舰上走下,朝着市中心的白银圣徒礼堂走去。

“拜客,我们靠边一点。”

见那队伍逐渐出现了由担架运送的伤病,可以想象此刻在前线的联军士兵伤亡是多么惨重。而那几个由其他队友用担架举着,随着大部队小心运送去治疗的伤兵。他们的眼睛几乎都是的了,浑身也都绑满了石膏绷带,痛苦地躺在担架上呐呐自语着。

“如果不是在和魔军战斗中留下这样那样的伤病和残疾,他们恐怕早就被帝国重新送到前线去和魔军作战了吧。”

看着看着,蕾娜却将头侧向队伍的另一边,不忍再接着看下去。

可对于那些连尸骨都找不到的牺牲者来说,或者的人更是必须背负起双份的生存意志。而在后方那些过惯和平生活的人类,他们是不会明白我们这些曾经直面魔军战斗的勇者的心情。

蕾娜感慨着……

等伤员队伍全部走完后,她这才重新将视线聚焦在了甜橙的头部。

“哦!队长你果然是个老练的勇者,曾今经历过那么多可怕的事,居然还想着要马上回战场。”

费切尔此时忍不住脱开手,在马背上给蕾娜鼓起掌来。

“啊哈,是吗?”

但蕾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将原本系在费切尔腰间的钱袋子,给捏在了手里。

“啊,那是我的……快还给我啊!蕾娜队长。”

“但现在不行哦。”

蕾娜将钱袋在手中抛接着。

“但无论如何强大的勇者,他都要填饱肚子。既然我们已经是一个小队的成员,那么从现在起,所有小队成员的钱财就都应该归队长管理,我想这样大家都没意见吧,拜客。”

蕾娜此时的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神情,这让他身后的费切尔,突然觉得自己如同被人贩子拐卖了一样而感到后怕。

“蕾娜,难道说……你真打算把我给带去……”

眼看着蕾娜还时不时抛接着他的钱袋,费切尔只能摘下自己的草帽,用力咬着不敢作声。

“啊?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你放心,我不在你还没成长起来前就带你去战场。当然更不会黑你的金。还记得我们曾经发过的誓言吗,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等等……”

没等蕾娜将她那下半句说完,一块刻着”支持银联消费”的酒吧招牌,已经将她牢牢吸引在了那家店门口。

嘭……

“老板!给我来两杯,额不,三杯啤酒!”

一撞开那家小酒店的破木门,蕾娜就如位已经习以为常的勇者那样,直接坐到了吧台边上。

“蕾娜,等等帮我也一起起点餐啊!”

好不容易将甜橙的缰绳拴在外面拴马住上后,也急吼吼跑了进来。

“嗯……”

位于油腻吧台后方的酒保,斜眼望了望自己眼前的那名举止大大咧咧外乡女孩,以及她身后那名手里捏着草帽,一边用略显倦怠的眼神望着自己,一边在擦汗的小男孩后,再次转过身去。

“是三杯对吧?那一共三个道尔,这就来。”

那位略显秃顶的酒保听完,嘴角露出了些许奸诈的笑容,转过身打算给蕾娜倒酒。

“什么,才三道尔,不愧是边陲小店。既然那么便宜,那就再来三杯吧!”

蕾娜此时已经显出饥渴难耐的表情,迫不及待将头望向酒保身后的那个大酒桶子。

“额……”

没想到,自己那欺骗外乡人的价格,居然被眼前那个神经大条的女勇者欣然接受。酒保似乎也一下没反应过来,楞是站着没有立即采取行动,这倒让蕾娜身后的某个坐在桌边喝酒的一名白发勇者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皮肤粗狂,从额头到鼻子处留着一条很长的刀疤。穿着一身破败的旧皮甲,腰间挂着把短刀,背上则插着把硕大的流星锤,这让经过他的那桌的勇者几乎都没人敢坐下。

“吉斯,你是不是忘了给他们配餐了?刚才那个姑娘说了再要三杯的。正好也给他身边的那个小弟弟一份,也算是你这里给他们这对流浪勇者接下尘啊。”

“你……你个老赖,伍迪。快给我闭嘴,配餐这种东西哪有那么快上的。”

见自己的”坑爹”计划被那个常年赖在他店里的酒鬼勇者伍迪给搅黄了,酒保吉斯似乎显得及其不悦,但又不敢轻易发作。

“另外,你上周应该还欠着我两杯酒钱来着?先把你自己的帐付清了再关心别人把。”

“少废话,也给我再来一杯乌尔波罗酒。”

而那名被唤作”伍迪”的,看似常年窝在酒吧里的颓废勇者,似乎也和酒吧老板兼酒保的吉斯达成过某种默契,总在关键时刻插他的嘴。

“好啊,只要你付得起。啊对了,我差点忘了,从今晚起我们店里不再接受你们勇者协会的那种所谓‘记点付账’方式,咱们现在开始只收现钱了!”

似乎想起了什么,在话语末尾处,吉斯还不忘当着蕾娜的面,对着酒鬼伍迪“添加”了那么一句“忠告”。

“哈,不就是现钱吗?看看我手里的是什么?”

“额……知道了,知道了,你们要的配餐马上就好!”

当蕾娜取出她手中的那只破旧的钱袋放到吧台上后,那名叫吉斯的酒保兼老板,这才停止了抱怨,回到后台去为他们准备去了。

大约半小时后……

“你们的配餐齐了,请慢用!”

在好声没好气的用眼睛招呼了下蕾娜和费切尔后,酒保这才抽空从吧台后出来,朝着那名还趴在桌上,神志不清的那个老酒鬼走去。

“蕾娜队长,这份烤牛排好难吃,有的地方都烤焦了,里面却没烤熟。”

望着自己餐盘中那块,割开后居然能流出鲜红液体的肉排,费切尔着实有些下不了口。可当他转头望向身边的蕾娜,却见她正一口大肉一口酒,吃得红光满面。

“傻瓜,牛排就是要烤成这样才好吃啊。”

顾不得和费切尔详细解释,蕾娜这也是好几天肚子里都没装过肉了,所以她不光无视了费切尔的疑惑,连在她身后看着她那狼吞虎咽的吃相,脸上依稀露出嫌弃样子的其他勇者,她也毫不在意。

“喂!我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最近才从乡下出来的新手?怎么,是想找协会加入勇者团吗?”

对于那两名衣着寒酸,身边也没佩戴什么好武器的外乡人,作为老练的勇者似乎一眼就能识破了他们的身份。

“不,不是的,我和我姐姐只是路过办事罢了。”

“噗……”

听闻费切尔又脱口而出的”姐姐”二字,害的蕾娜差点将她刚吃下的牛排和啤酒给喷出来。

“啊……原来你们是兄妹吗?是这样啊,哈哈算我多心了,你们继续吃吧!我突然想到点事,要先撤了。”

“哎哎,你给我站住,刚才的酒钱你又要记我账上吗,伍迪,哎……别走啊伍迪!”

眼看着他店里的老赖勇者伍迪要滑脚开溜,作为店主的吉斯依然抱着最后的努力追了出去,想要说服他当场付钱。

有过了大约半小时……

“啊……这牛排的味道还真是不错!嗝儿……”

在用叉子将餐盘中最后一块碎肉叉进嘴里并咽下后,蕾娜让肚里集聚已久的气体,也舒坦得”解放”了一下。这让坐在她身边,看着她那完全一副壮汉习惯的费切尔,越发嫌弃起来。

“两位勇者,请问还需要些别的吗?”

在好不容易将刚才搅局的那个酒鬼赶出酒馆后,酒保这才神情舒缓得回到吧台,并询问了蕾娜一声。

“啊……俗话说,酒足饭毕七分饱,誓把魔军给放倒。”

“那是什么名言?我怎么从来都没听说过。”

费切尔此时不解地将头转向蕾娜的餐盘,却见她的盘子里已经空空如也。

“难道还是说,蕾娜你现在真的还没吃饱吗?”

费切尔惊讶于蕾娜的食量,再看自己的餐盘,里面还有大约1/3的红肉,那些都是他怕没熟而没敢吃下的。

“其实呢,刚才那句名言,是我自创的。虽然暴食是一种锻炼勇者在食物匮乏时的耐饥方式。可作为一个合格的勇者,饱食会让其的斗志削弱导致判断力下降,不利于勇者在战斗中的存活。因此,像那种暴食锻炼耐饥的方法,我和我以前的勇者小队早就不用了。那么我们今天暂时就先吃这些吧,老板结账!”

“好的,一共8个帝国银道尔。”

“怎么,不是说好六杯酒,两份套餐配菜都是送的吗?”

“嗨呀,我说这位勇者小姐。你难道不知道吗,前段时间联军在海上和魔军刚大干了一场,吃了大亏。现在害得当初征用我们港口的货运船都有去无回,海港都快成了陆陆港口了。”

“那不是还有空运吗,从帝国中央邦发出的空艇补给舰,不是会装载适当民用货物并定期到这里卸货适当和本地商人进行交易吗?”

“前线吃紧,从这个月起所有空运的货物已经不能再和本地进行物物交换,外乡人果然是外乡人。请问,你们到底打算什么时候付钱?”

作为店长的吉斯,此时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开始给他们收起餐盘。

“别急嘛,让我们再坐一会不行吗?对了,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要一杯柠檬水。”

可蕾娜显然并不急着结账,反而有闲着拿着牙签剔起牙来。

“那个……蕾娜,我想说,其实我的钱袋……”

“你放心,虽然这家店里不让用银联卡记点付款,但只要我以后恢复了身份,一定会10倍返还你的。”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其实我想说……”

“哎哎,我知道了,刚才你叫我‘姐姐’也是为了不想让旁人怀疑我们的身份,对于这件事,我也不去计较了。”

“啊,啊……”

“这位客人,你的柠檬水,这是免费赠送的。”

酒吧老板吉斯,在给蕾娜端上那被柠檬水后,已经不想再和她交谈。

……

就这样,有过了几分钟,桌上那只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早就空空如也。

“额啊……总算是满足了!时候结账了。”

吃饱喝足的蕾娜,这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从桌上一把抓起费切尔的那只破钱袋,将里面的硬币统统倒在掌心。

“1,2,3,4……什……什么,连10个子儿都不到?”

可在反复清点了两遍后,蕾娜脸上却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我说拜客,你这次出门就只带这点钱吗?”

“这次我已经把我存了3年的钱都带出来了。”

“没……没开玩笑吧。难道说,这是你3年的积蓄?”

至此,蕾娜已经不只能用无语来形容她认识的这个”穷”队友了,这简直是上天再次和她开的玩笑!

“那么,两位客官,你们到底决定好谁付账了吗?”

在一回头,蕾娜发现酒吧老板吉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着记账本,站到了她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