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一座位于美丽的,风平浪静的一处海湾港口内,

——

圣主阿克希多有言:

光与影、天与地、冰与火、正与邪、圣与魔、自万物创建以来皆为面对面的兄弟姊妹,生命存于世,则为寡与众。

寡者,面对困难一味退避,无法独存于世。若争强好胜,为己之欲无节无制,无所顾忌者,则定难合众。

世间万物平衡之法,皆始于从容,而卒于急促。唯有众志成城,心向一处,方能成就大业。后生可畏,天地亦为之震动。

无风无云则无雷无雨,道路坎坷唯有跨越,岂可尽如人意。吾使世间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亦出此意。唯有胸怀圣光,自是无愧卫民。

——

那本记载了古人对于上古创世神阿克希多的赞美和寓意集大成之古籍,被初春的微风不断吹拂着。

“事情就是这样,将军。我觉得现在的艾妮芬已经不会再听我们的了,她现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去往魔界自己寻找维丁。如果任由她那么下去,所有曾经参加过夏安城保卫战的前英雄都将不会再听命于我们。”“哦,情况如果真变成那样,的确不能让人接受。”

联军最高统帅格兰特·李将军,正通过他的私人通讯晶石和位于晶石那头的教廷“线人”进行联络。

曾几何时,这座曾经位于和魔鸣岛隔海相往的小小渔港——佛特港。不久前还只是一个刚刚被联军收复的破坏前哨港口,也随着佐拉-佐菲联合王国的舰队补给大批到来而兴旺一时。

各种军需补给和贩卖情报的小贩和自由佣兵团——也就是大陆所称的“勇者团”,则借着联军全面接管魔鸣岛沿海而的契机,开始以“辅助占领”“强化治安”的名义,对所占领区的魔军残部和任何被教廷惩戒团所鉴定出“疑似魔军同情者”的村庄和个人进行最后的“肃清”。

“请您手下留情,我的儿子只是因为太饿了,所以才会吃下那些含有高度魔素的甘薯。请您不要将他作为魔军成员给带走啊……”

即使这样的“坦白”对于联军的高级巡查和教廷特派鉴定员来说,也是毫无意义的。

“啊……好痛苦……”

很快,那些曾经因为挨饿或者其他原因,而无意中沾染了魔素的普通艾尔玛大陆平民就在赫拉玛的惩戒团成员“圣洁之火”的鉴别下露出了明显的魔素中毒的情况。这些人最后都会被送到后方集中营里,接受由联军和教廷共同主持的“净化之光”计划。

“据说没有人被押送去集中营后还能再回到原来的家乡,还有些则说他们都被处死了。显而易见,对于由于人手不足而连关押手段都不足以完成“净化”的联军来说,将所有来不及处理的问题都扔给后方的教廷去做,显然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您说是吗,将军?”

“但除了那些和教廷有密切联系的眼线除外,他们从一开始就被教廷默认为‘可以沾染魔素’的特殊棋子。那么你呢?”

李将军在对着那枚通讯晶石的影像提出了这样一个最后的问题后,就掐断了通讯。

“老李,我听说你的部队马上就要进驻魔鸣岛了,为什么不派艾妮芬她先去侦查下。”而面对突然闯进屋内的前联军空军司令卡摩尔,李将军并没感到吃惊。

“是什么风又把你吹来了,难道是最近后方压力变大了吗?”

还是和以前一样,李将军首先想到的是他那个军校同期生好友的一些难处,所以没等他开口,已经将问题给说了出来。

“老李,你知道我这次来的目的。”

将斗篷交给一旁的侍卫后,卡摩尔也开门见山。

“后方即使压力再大,只要不是送到我这里的犯人,我一个都无权过问。我想说的是,初秘密招募艾妮芬的主意是我出的,我当然要关心我手下的兵的境况。”

“老李啊,关于艾妮芬的事,我想现在应该是由前线指挥官的我来操心吧。关于她到底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我心里自然有数。”

李将军并没正面回答卡摩尔的问题,而是摸出自己的烟袋,捻了一把烟叶加到烟斗里。

“现在所有港口都已经戒严,你显然是不希望艾妮芬从海陆到达魔鸣岛对吗?如果从空中前往的话,最近在魔鸣岛时常出现的魔亚龙和其他龙类活动,也会让我们的空军也完全没法降落。可你也知道艾妮芬寻找维丁的决心,你这是想逼得她走投无路吗?你到底在想什么呢?”

“我知道艾妮芬一定能找到去往魔鸣岛的第三条路,当年魔军不也是在我们的海空监视下,凭空来到艾尔法思特帝国腹地的吗?所以我现在就要给他们造成一副进退两难的窘境,你觉得他们现在会从哪条路去往魔鸣岛呢?”

李将军最后转向身后案桌上的大地图,眼睛死死盯着那个被画了一个红叉的地点,卡摩尔也跟着来到他的身后。

“那是……魔眼洞窟,一个很久之前就被教廷给封印的地道?”

“没错,根据可靠消息,现在艾妮芬已经在教廷内部势力的帮助下重启那条通道。如果能成功的话,那么届时我们就能多一条从陆路进攻魔鸣岛的选择,而不是依靠教廷那些暗自研究禁忌传送魔术的委员会的束缚。老卡,你觉得艾妮芬成功的把握有多大?”

“不,我不同意你这么做,老李。既然魔眼洞窟是上次魔军入侵时由精灵一族联合教廷给封印的,那么就说明它的存在的确是和魔界有着很直接的关系。任何试图想要重新激活打通魔眼洞窟的人,最后都会被列为大陆所有人的公敌而遭到通缉。这样的罪名,即使是在联军中有再多功勋,也是保不了他的。”

“那么,根据你在后方的观察,你觉得现在即使艾妮芬为联军做了那么多,教廷有任何想要平反她身份的意思吗?”

“这个……就我个人而言,我是希望教廷能够恢复艾妮芬的清白。”

“别再做那样的好梦了,我的好兄弟!”

李将军这句话虽说不重,但却像一根钢钎一样,瞬间刺中了他的心,让他不得不面对现实。

“教廷现在内部已经腐化堕落,这是所有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加紧我们自己的计划,争取让艾妮芬早日通过磨牙洞窟探明魔鸣岛,之后以我们先头部队迅速占领岛屿并为这场战争做一个彻底的终结。如果根据联军内的圣法士预测,魔鸣岛上的传送晶石在完全停止运行前应该还能维持一段时间,只要成功分析出晶石的传送术式,我们就能不依靠教廷而自行决定未来对魔界主动出击的战术。到时,艾妮芬也能成为我们建国的第一功臣,而和教廷的迫害彻底脱离关系。”

“怎么,难道说老李你下定决心要建立新的艾尔法思特王国吗?那么有谁能担当这个新王国的皇室成员呢?”

“这也是我这次找你的原因卡摩尔,因为你的人现在依然有着教廷授权的对联军的督查权,那么让你以‘抓捕通敌者’的名义去和艾妮芬接头,也就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对了,顺便在见到她后将在她身边的依许卡公主也迎接回来。殿下的流亡生活已经够久了,现在有我的部队实际管辖地区,已经不用担心教廷的人搜索到她的存在。”

“所以,这件事说起来容易,艾妮芬那边知道我们要联系她吗?”卡尔莫此时说出了自己的担心,这让李将军的思绪出现了一丝小小波动。

“艾妮芬她现在似乎有些被感情冲昏了头脑,虽然我不知道她在教廷内部的那个线人和她有多大交情,但我绝对不允许她在到达魔鸣岛后私自进入魔界,这也是老卡你这次去和她要交代清楚的,知道吗?即使她已经开始对我们也产生怀疑,但在这非常时期,我们能做的也就只能是这样的程度了。”

“这样的程度?老李,我现在都有些不确定你接下来的计划究竟要如何去实施,只能根据你当初的承诺继续行事。但有句话我一定要提醒你,如果你最后为了建国而连艾妮芬她这样的忠良都牺牲掉的话,那我看你这个新国家也是不能长久的。”

这位曾经拥有对魔军进行优异空战功勋的前空军将领,在港区临时指挥所面对李将军扔下这句话后便头也不回得离开了大厅。

“恭送卡摩尔将军!”

位于军营两侧负责看守指挥所的近卫兵,在见到卡摩尔急匆匆离开后,也不忘对他例行踱步行礼

“哦,卡摩尔将军,是教廷又有什么重要指示吗?”

刚巧,在外巡视的近卫军军团团长比利亚斯,在返回军营途中和卡摩尔将军擦肩而过。不过卡摩尔并没对她的话产生任何反应,这让比利亚斯满心疑惑得回到指挥所内。

“是比利亚斯军团长,外出巡查辛苦了。”

见风尘仆仆回到指挥所的比利亚斯,李将军马上示意手下给她端上了热红茶接风,不过比利亚斯并为接过茶杯,只是吩咐卫兵取走她的披风后,直接朝着李将军走去。

“我刚才见卡摩尔他一言不发离开,李将军是出什么事了吗?”

她直接开门见山,也许是她常年身为皇室近卫队长的直觉,让她察觉到了李将军的建国计划出现了问题。

“呵呵,看来再周密的计划也会有出岔子的时候。”

李将军在听闻比利亚斯的质问后却显得并不严肃,甚至在回答她时给人有相对有些轻松的感觉。

“那么,是教廷察觉到我们的意图了吗?”比利亚斯紧锁眉头追问道。

“不,只是一些部队协调上的小问题,军团长您不必操心。倒是之前我派你去联系其他几个亚人军团的事务,你的进展如何?”

“回将军,比利亚斯之前已经联系过波塔部族长多吉和翡翠精灵山地师师长阿许玛了,他们表示会继续配合我部驻扎在艾尔法斯特境内的重要战略要地,至于教廷方面暂时也没有让他们撤回的迹象和指示。”

“恩,那就好,主要是要让他们能自觉留在这里,这比教廷的命令要重要得多。”

李将军在听完比利亚斯的汇报后,深吸了一口烟斗,喷出的烟云随之从指挥所的窗缝迅速飘散到了外面。

屋内传出些许轻微咳嗽声。

“哦呵呵,抱歉比利亚斯军团长,我这就把烟灭了。”

“不,将军请便。如果没有什么其他吩咐,比利亚斯就先行告退。”

知道比利亚斯不太受得了屋内的烟气,李将军特别说明了下,但比利亚斯此时也知趣地主动想要退出指挥所。

“等下比利亚斯,有件事我差点忘了和你说。”

“有什么事,请将军尽管吩咐。”

比利亚斯刚打算转身,在听闻将军有任务分配后,就又将身体给转了回来。

“我之前刚让卡摩尔带着人,假借教廷的名义去找艾妮芬,我料想艾妮芬不会和预订的那样同他接头,所以你明天也带些人跟这卡摩尔后面行动,尽量把他们的时时动向回报过来,必要时还可以促成他们的见面,同时保证依许卡公主能顺利被护送会我们的指挥所。”

“艾妮芬为什么会拒绝同卡摩尔见面?难道只是因为教廷的缘故吗?还是说……不,将军,你有什么证据表明,艾妮芬对我们的目的也有所怀疑了。”

机敏的比利亚斯,显然不需要李将军的更多情报,已经推断出问题可能出现的情况来。

“艾妮芬之前一直没有停止和教廷内的惩戒团联系,这点我一直放心不下。因为对于那个惩戒团,我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是只对艾妮芬提供信任,还是对联军一视同仁,还是说是教廷用来监视我们双方的楔子。”

李将军熄灭了烟斗,将它放置在桌上。

“即使只有1/3的可能性对我们不利,我们也要将这种隐患消灭在萌芽这种,所以我希望比利亚斯你能在接下来弄清楚艾妮芬的真正态度,同时不要过度引起卡摩尔的反感,他对于曾经是他旧部的艾妮芬还是偏重感情的。总之,不能让他们两个有出现倒向教廷的苗头,也不能让他们发展出自己独立作战的意图,如果情况真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我们也只能使用强制手段干涉了。”

“将军,这个任务恐怕有太多不确定因素,在下不知道能否……”

当然,在听出执行这个任务过程中的种种后,比利亚斯也直截了当指出了问题。

“就因为情况复杂,所以我才选择让军团长你去执行,难道你认为那个佐拉-佐菲的联合舰队的舰长能胜任这个任务吗?还是说,精灵和迪巴雅的那些亚人军团有比你我更强烈的荣誉和使命感去完成重建艾尔法思特的伟业吗?”

“这……比利亚斯明白,一切为了光复艾尔法思特,愿阿克希多和艾尔玛永远保佑我们!”

在被李将军说服后,比利亚斯少许安心得退出了指挥所屋内,然后马上安排人马准备在卡摩尔离开后跟上他所部的路线行动。

…………………………………………………………………………

艾尔玛高地,

东北部山脚下的宁静古城。

一直以来自诩是大陆直属阿克希多教派正统中心的所在地——圣城夏安城

城内到处都充满着圣主阿克希多和代表其光明化身的女儿艾尔玛的各种艺术想象的雕像化实体。

“主教大人,您觉得这几幅新设计图怎么样?”

位于城中最大的一栋乳白色圆顶大礼堂内,整个大陆的阿克希多教的最高权利者,主教穆勒十三世,正在和原艾尔法思特教区教首飞利浦以及辅教拉宾,对更新夏安城最大阿克希多雕塑的计划图进行审批。

“上主阿克希多的威严以及女神艾尔玛的慈爱,一直都是各国工匠力图还原的,其中最难呈现的,就是眼睛周边的骨骼。但众所周知,雕塑是不能呈现眼睛色彩的,因为神的眼中装载的是整个世界,世界又怎么可能单靠几种颜色呈现出来呢?你们说是吗?”

“穆勒主教,您的意思是,这几样作品还是有所欠缺吗?”

其他两个呈上计划图的宗教领袖,此时围拢到主教身边一起观摩。

“任何人都有缺陷,因为他们不是神。可即使是失去了神力,神依然是神,因为他们对比普通人就是完美无缺的存在。那么如果换做是你们,会觉得这个方案如何?”

“穆勒主教,这张设计图已经是从几百张设计方案里精挑细选出的,主教大人如果再不满意的话,下一批设计图的送审得再等上一段时间了。”

拉宾辅教此时在那个浑身肥硕的主教耳边,低语了几句。

“啊……既然是这样,那不如新方案就让你们自己决定好了。说实在的我上了年纪,审美已经跟不上目前市面上的流行趋势了,我也知道你们下面选择雕塑的标准。如果断然否定这些定好的方案,你们还得重新花力气去布置,可到头来还是会有不足的地方吧。”

“主教批评的是,以后我们一定会做更详细分析,再给你提交上来。”

飞利浦教首,此时虽然没有任何出汗的迹象,但还是将手巾往额头上擦了擦。

“提交就不必了,下次我想直接看到建成的雕像。那今天就先这样吧,我累了你们没事也可以先出去了。”

见主教打算休息,两个宗教领袖互相之间也确认了下眼神,接着由飞利浦教首再次开口道:“主教大人,有件事我们还想劳烦您做个指示。”

“哦,有什么比选择雕塑更难决断的?”

穆勒主教在左右两名高阶圣徒的搀扶下,已经打算起身回到自己的休憩室内,似乎对于手下的提议已经不太感兴趣。

“是这样,主教大人。之前关于那件无价之宝的下落,我们已经打探到了准确情报,所以想请主教再多给点时间倾听下细节……”

“哦,是这样……”

随后,主教便朝着自己身边的高阶圣徒挥了挥手,示意他们暂时退避。

“只要圣主的光芒依然照耀着艾尔玛,我们心中的那个无价之宝就不会有什么闪失。好了,你们已经找到它的下落了?”

“那个……基本情况是这样,主教大人。”

随后,两名宗教领袖,便把通过各方情报得出的综合结论一五一十如实汇报了穆勒主教,期间穆勒主教甚至出现了些踉跄,让另两人不得不暂时扶住他。而这一切,也都被位于教廷二层,隔着一条走廊无意间观察到情况的梅林给瞥见到。

“那么,那个我们在魔界的线人,真的是这么回复的吗?”

“主教大人,您先别急。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以此为借口,继续纵容艾妮芬去往魔界,那样的话联军用来对抗我们独立建国的一张王牌就失去作用了。”

“恩,总之只要在魔界那边的线人能够继续发挥作用,我们也不怕失去同艾妮芬的动向。倒是依许卡公主,你们马上派人,务必要在联军将她收容到指挥所前,将她给截住。少了这两样必要条件,我想联军即使再想使出什么招数,也未必能得到当地民众支持了。”

穆勒主教在做完这些安排后,也算暂时舒缓了下情绪,同时看了看窗外明媚的阳光和那高耸的,守护着艾尔玛高地的雪山山脉。

“那么,就如主教所愿,我们立即就安排人手去做。只是,现在还有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我们的那个线人,他现在的行踪并不稳定。虽然我们已经排除了最强的惩戒团监视,但那似乎并不能按照之前计划的每天呈报。”

“飞利浦、拉宾,你们看到些广场上的鸽子了吗。”

“主教大人,那些鸽子已经养在广场里许多年了,是时候要换一批了吗?”

“不,我的意思是,你们有谁见过用线拴着养鸽子的吗?”

“这……主教大人的意思是说,只要鸽子能每天定时出现就可以了吗?”

“恩,那些鸽子,充其量也只是鸽子而已。只要了解它们的欲望,无论是谁都不会轻易脱离这个精神世界的束缚。”

这是穆勒主教说给他们两个的最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