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是下午六時的黃昏,已經是放學的時間了。和平常一樣,現在這個時候我已經回到了家,正常的流程是把桌子上解凍的速凍餃子倒到水裡煮,然後解決一頓晚飯,然後寫完作業洗洗澡,最後睡覺。  

平常確實是這樣的,沒錯。  但是今天有點不一樣。我現在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對面坐着一位全身都是黑色的少女,同樣是正坐。少女手裡捧着一個黑色的小本子,埋頭在查什麼,一臉“到底選哪個啊”的表情。  說實話這個情況已經持續了快六分鐘了。

雖然和下午不一樣,下午跪的是泥土地,現在是沙發,但是持續了這麼長時間我的腿再一次失去了知覺,不管怎麼掐都沒有感覺了。現在我提心弔膽預防着下午的可怕情況再一次發生。  

在她不停地翻着自己可疑的小本子的時候,再一次記憶重現吧,到底發生了什麼呢。 

 讓我的記憶回到十幾分鐘之前。 

「所以我決定正式住在這裡了!」 

「我可沒同意啊!」  

開一下上帝視角吧:這個場景是——  在一幢普通的民居面前,一位少年和一位少女在門口爭吵着。少女拚命抓住門口的郵箱,任憑少年怎麼拉也不鬆手,哭喊着「我不要!」或者「我就是不走!」而一旁的少年抱着少女的腰往後拉,也喊着「你放手!」或者「快點給我走!」  在外人面前這是一副怎麼樣的奇妙景象呢?真是讓人好奇。

不過圍在旁邊觀看的一些買菜歸來的阿姨和放學回來的學生們應該很清楚這個時候的感覺。  

我就是這件房子的主人之一。抱在郵箱上的少女就是今天下午我在山上撿到的——她說我是撿到的,但是我堅決認定就是因為倒霉碰到的——一隻貓又,也就是貓的妖怪。  

下午迷路了之後我遇到了這隻妖怪,經過了一段難以描述的事件之後我終於把這隻黏人的妖怪甩開了。  然後我順着下山的路終於找到了班級的隊伍,然後不出意料地被罵了一頓。  

結果社會實踐也算是順利解決了,雖然中途出現了一些奇怪的事情,其實還是很有驚無險地解決了。  

但是當我看到我的家門口有一個人像雕像一樣和郵箱融為一體,周圍圍着一群圍觀的人的時候,我的內心是放棄思考的。  

我懷着接受一切最壞打算的心態走近了一些,看到了——那隻下午在林子里被我甩開的妖怪。  

「你到底是哪來的啊!」  

「啊,我是從日本的一座深山裡來的啊。」  少女依舊抱着郵箱,用着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到。  

「我沒問這個好嗎!你怎麼找到我家的!」 

 「順着氣味啊,別忘了我是貓又啊。」 

然後這僵持的一幕至少持續了好幾分鐘了!我都快撐不住了!果然我的體力趕不上妖怪嗎!  

她依舊緊緊地和鑲在郵箱上一樣紋絲不動,不停地大喊「我就是不要!」什麼的,我覺得周圍圍觀的人群中已經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言論了。

  怎麼辦...  

「怎麼樣你才肯下來...」

  好的,我放棄。  

「你允許我住在你家裡我就放手!」   

周圍奇怪的聲音變得更多了啊我都不想聽了!  

「我同意啊行不行!你能不能別這麼惹人注意了啊!」 

 “嘩啦”一聲,突然鬆手的少女被我從郵箱上拉下來了,在背後的我理所應當變成了靠墊。  

我覺得吧...妖怪還是挺沉的...我肺里的氣差點都被擠出來了...     

迫不得已我只能把她帶進屋子裡,結果一開門她就像探險一樣一溜煙跑了進去,我攔都攔不住...  過了一小會兒我才把她捉住,強行把她拉到客廳里。  

我剛想說話,她就先說話了,提出“等一下!既然我們都有很多問題,要不然用一問一答的方式解答吧!這樣又快又方便!”  

啊咧...感覺變聰明了...錯覺嗎... 

 於是我們就對坐在沙發上,由她先發問。結果她不知在哪裡掏出來一個封面上好像有一隻白色雪豹的黑色小本子,一直翻啊翻,口中念叨着“這個可以吧...不行...換一個”或者是“那這個呢...感覺不大好啊...”  於是現在已經過了七分鐘了。

  關於為什麼還要正坐,我已經問過了。她說那是她的堅持,也是習慣,只有談正事的時候才能用,或者說談正事的時候必須正坐。  我問你就不怕腿麻嗎,然後得到了一個讓我驚訝的答案——她才幻化成人形,所以不知道腿會麻。  

說準確點,今天才能夠幻化成人形。也就是說,今天剛好是她的生日——五十歲生日,她很興奮地告訴我的。  

有說法是貓活到五十歲就能幻化成人形,但是也有貓每九年增加一條尾巴,到了九條尾巴再過九年就會變成人形,這個時候會成為“九命貓妖”。所以我其實很懷疑是不是真的五十——不過不管怎麼樣她也比我大兩輪左右...看上去真的不像啊...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  

但是我在意另一個問題。  

「你今天變成人形,那是哪裡來的習慣啊!」  

「啊,小本子里告訴我的,告訴你是習慣你比較容易接受。」  

什麼神奇的本子!我真的差點信了!?  

但是既然小本子這麼寫了,她就特別堅持。我也沒辦法,只能漸漸感覺着自己的腿漸漸失去知覺。  

說實話我真的受不了了!  

「你能快一點嗎,我覺得再過十幾分鐘我和你的腿都可以截肢了。」

  「啊,嗯,知道了,再等一小下,我再確認一下。」

她依然很艱難地小聲念着本子上的字。你真的認字嗎...  

「不是說有很多問題嗎!一個一個慢慢問就可以了啊!」  

「不是啊,這個問題我一定要好好確認一下的,所以我想慢慢看懂再說。」  

「那我們正坐的意義何在啊!話說你在看什麼啊!」

誰來為我馬上會生不如死的腿負責啊!  

她終於把視線從小本子上挪開,用着很認真的眼神回答我,「謄抄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節選。」  

「你說啥!」  

貓又綻開了很閃亮的微笑「嗯,可以了,請問,我可以嫁給你嗎?」

  「我拒絕。」  但就算再閃亮我覺得也不會同意的。 

 「誒,為什麼啊,按照小本子的說法用這種說法你應該會很高興地接受啊!」  貓又一瞬間的眼神暗淡下去了,和被欺騙了一樣,用着受到了很大打擊的表情看着我。

  「讓我看看那到底是什麼坑爹的本子。」  我伸出手去想抓住那個本子看看到底哪裡來的這麼奇怪的東西。  

「不給喵!絕對不能給!」  結果貓又突然把本子緊緊抱在懷裡,低着頭擺出抗拒的樣子。  

好吧,感覺是很重要的東西啊,隨便看別人的東西也不太好——對妖怪也一樣。

  但是我又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剛剛想伸手的時候整個上身已經探出去了。如果腿還正常的話我還是可以恢復到原來的坐姿的,可是實際上我的腿又沒知覺了。  

明明我一直提防了的!為什麼還是這個劇情!   

貓又低着頭縮起身子想要護住本子,也就是說沒看見我現在的危機。而且,她正好在我倒下的路線上。 

 這意外着什麼呢?  

「啊!躲開啊!」  我知道這句話沒有什麼意義。以現在我和貓又的距離,就算是閃電俠也躲不開了。但是實際上還是有點用的——貓又注意到了我的情況。  

「啊哈!」  「喵!」  

但是我已經深知,一切無可避免了。  到底變成了什麼情況呢?  

現在我的臉離貓又只有不超過五厘米,呼出的氣能直接撲到對方的臉上,感覺好像她的體溫能直接傳到我的臉上。  

我得以第一次認真地看着她的臉。這是一張很精緻的臉,雖說是貓又但是臉上沒有貓的高傲,卻讓人感受到了可愛的小貓的感覺,金色的眼神顫抖着,怯生生的惹人憐愛。  我的兩隻手撐在沙發上,擺在她的頭兩側,,貓又就在我的身下,我和她面對面着,相顧無言。  

怎麼辦...這個場景...  

「喵嗚...啊...唔...」  身下的小貓般的臉在漸漸變紅,貓又想要說話但是支吾着什麼也說不出來,小小的虎牙露了出來。  不好,我感覺我的臉也在慢慢發燙,身上開始發熱,心跳有點加速。  

貓又突然好像想起了什麼,眼神變得堅定了一些,但是依然很害怕,深吸了一口氣,強裝着用很奇怪的語氣說到。  「喵...你,你你這麼主動,難道要姐姐來教你一些奇,奇奇奇怪的事情嗎~」  

說著她用顫抖的舌頭微微舔了舔嘴唇,眨了幾下眼睛,就像在說:你過來啊~過來啊~  

不行不行情況有點不對。  

我強行把自己的視線往上移,看到了少女頭上的兩個黑色的三角。腿的地方,兩根尾巴般的東西拍打着我的側腹處。  

誒...心裡突然就冷靜下來了...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冷靜,不過冷靜下來想一想,現在是什麼情況呢。 

 現在我正把一位穿着還算很性感的少女推倒在沙發上,估計再過十幾秒就該上演和下午一樣的奇怪的叫聲的場景了。  

但是這回應該不一樣了。下午在林子里,就算再怎麼喊我覺得也沒有什麼大的問題。不過其實我家的房子隔音效果特別差,或者說附近一片房子的隔音都很差,比如前幾天前面幾家的大叔大嬸吵架的時候我完完全全清晰地聽完了事件的始末。  

如果現在讓貓又叫出來的話,結合剛剛圍觀群眾的誤解,我覺得明天早上周圍的人看我的視線全都要改變。那個時候我的社會信用會全部毀掉。  我會變成一個未成年就把女孩帶進了家裡還幹了一些不知羞恥的不合年齡的事情的不良少年。  

其實實際上這都算得上輕的。如果這些走味的流言流進了母親的耳朵,我覺得我會被拿鐵鏈子鎖在地下室經受慘無人道的折磨後生不如死。

  所以現在,一點聲音都不能發出來!完全不能!  

支撐這的兩隻手臂開始發抖,以至於手臂的顫抖傳遞到了腿上。  

「......」

  這種痛苦...真的難以忍受... 

 貓又的腿也到時間了,她「喵嗚」着,說著就想動動身子。但是實際上這個時候,一小點輕微的抖動都會引起連鎖反應般的痛苦,如果她真的動了的話,喊出來只是時間問題了。  

怎麼辦!快想個辦法!  

我的身體自動選擇了一個最最最糟糕的辦法。  

我鬆開了手臂,把身體完全貼在了貓又的身上——頭偏到了旁邊,沒貼上,放心——順着衣服我能完全感受到少女肌膚的觸感與體溫,不斷加速的心跳也傳了過來。

我用自己的身子把貓又按住了。 

 神啊!我在幹什麼!!  現在的我僅僅靠着盯着貓又的耳朵保持冷靜——不知道為什麼這麼有效。  

但是實際上身體的痛苦還是掩蓋過了應該忽略的感覺。突然伏下去的身體承受了大腿帶來的巨大痛苦,我感覺都快哭出來了,拷問也不過如此吧。  

但是突然之間,我僅剩的意思發現了一件事情——貓又不做聲了,這麼大的動作她竟然一個字也沒做評價,難道是因為作為魅惑人的妖怪習慣了這種情況嗎。  

即使充滿了疑惑,但是現在的現實是我完全動不了,已經完全是雕像的狀態了我覺得要是在動一動我就承受不住了。 

 經過了似乎永遠持續的時間,血液終於恢復了正常的循環,我的腿終於恢復了知覺。  恢復的一瞬間,我和彈簧一樣立刻跳起來了,然後跌倒在了地板上,撞到了頭。  

好疼....  

帶着好奇心我抬起頭想看看貓又到底怎麼了才這麼安靜,結果發現——她已經暈過去了。  

貓又保持着抱着本子的姿態也如同雕像一樣躺在沙發上,臉上好像要燒起來一樣,嘴裡不停在念叨些什麼。好像被我做了什麼不應該做的事情一樣——某種意義上也算是。

  啊咧...我好像用了很錯誤的辦法...內心不禁生出了罪惡感。  

我幫貓又蓋起來毯子,看着她就和塗了漆一樣通紅的臉頰,心裡感慨萬千。  

唉,這種情況下也沒辦法讓她到外面去了,今晚就這樣吧。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貓又的怯生生的可愛的臉。  

不不不!快清醒一下,這是貓又啊!是貓娘!貓!不是狐狸!  

這個辦法真的有用,立刻就冷靜下來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 

 但是身上還是有點燥熱,嗯...去洗個澡吧...  這麼想着,我離開了貓又“熟睡”着的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