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不知为何半夜醒来,身体像灼烧一般期待着水。梦游一般抓住水杯,用力吞下一大口水,不管喝多少都无法解决从身体内部向外扩散的干渴。罢了罢了,爬回床上躺下。分不清梦与实际的区别。就像不能用确切数字表示的实际概念去除以抽象的积分式一样,搞不清楚其分别与结果,也不知道表示何等意义。保持身体的绝对静止,这样半睡半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早晨白色光芒慢慢透过门帘外的纱窗出现在天边。

推开到一边的毯子,放在手边的书,缠在手臂上的耳机线。头像宿醉一样疼着。随身听钟面上显示着5:36分。从床上慢慢爬起身,身体好像在渴望什么,冰冷的自来水冲击面部无法冲刷掉身体内部的炽热。

再次拿起枕边的那本不是很厚的书。杜拉斯的《情人》,王道乾先生的译本。一个白人女孩和一个比自己大上12岁的中国男性的爱情故事。思维随着书中反复出现的镜头不断变换,着重点随之不停改变。女孩男性风格的帽子和带金链的高跟鞋,男性削弱的身体,沉重的爱与欲望。

对这样像电影镜头一样切换着描写角度的写作手法很是满意,故事本身也充满了有异于其他作品的魔力。对人物心理的拿捏,环境的画面感,对于玛格丽特·杜拉斯这样兼任电影导演的作者来说具有很强的优势。

刷牙,洗脸,吃过涂抹着花生酱的面包片。喝牛奶看着早间新闻。不时拿过吉他熟悉和弦把位与节奏型。一缕阳光通过窗帘的间隙射入客厅,我放下手中的吉他打开窗帘拥抱清晨。

从客厅的一个角落可以看到太阳从远处的山头不断升起。没有散射阳光的天空本是单调的灰色,浮着几朵灰度稍浅的云彩,阳光的出现就好像加入了酶激活剂的酶原剧烈反应着,给天空定义了湛蓝的颜色。云也附和着披上了金色或紫色。

六时十分闹钟准时响起。咕噜咕噜灌下一大杯白开水。安静、祥和的周四早晨。穿上校服六点三十按时在约定的地点等待唐璐。她今天晚了十分钟。我也不想去追问什么原因。毕竟昨天晚上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今天迟到了真是对不起。”

她的眼眶留下了昨夜哭肿的痕迹。今天穿的是领口带着花边的白色衬衣,胸前系着蓝色的大蝴蝶结。下装像是民国女学生似的深蓝色百皱裙,她对这种裙子甚是喜欢。

“没关系啦。”

我牵过她的手,提过她的包。背着黑色大包手提老式的公文包的高大男生和体形修长的少女并身走在一起莫名觉得有些不协调。

“回去可好些了?”

“嗯。”

“今天晚上去看看不一样的东西吧。”

“我很好奇会有什么不一样。“

”月亮。能看到不一样的月亮感觉应该会不错吧。“

她笑了笑。

”不如今天来我家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不胜荣幸。“

到了校门口挥手作别,我径直像音乐教室的方向走去。

可以换个环境在无趣的校园里消磨时间也是一种体验吧。磁砖墙旁边种着的植物有着伞状的叶子,叶脉成条状向四周扩散开去。翻开叶子看到下面的茎,上面爬满了蚜虫让我一阵恶心,急忙跑到一旁的水龙头边上不停冲洗面部。

在一旁弯下腰不停干呕,胃里的酸味涌上来。今天大致是完了。加上早上吃的面包和花生酱。嗓子已经不能很好的工作了。

教室里已经坐满了学生。高声部坐前排低音部坐后排。

气息练习,练声,学谱,大致上是一成不变的训练。分开一个声部一个声部的练习。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正午。

约定的位置也正如火星上太阳从西边升起那样从未改变。钟面后的天台仍然晒着不知何人挂着的被套。唐璐早已铺好野餐布坐在水泥地上。

”今日的练习可顺利?“

”还算。“我一边吃着她做好的三明治,一边为了尽量在说话的过程中不发出咀嚼的声音使用相对简洁的回答。

”用的大致是简谱吧。“

”嗯。“说着我从包里拿出了谱夹递过给她。

她一言不发,嘴上叼着面包片,伸出手指在谱夹的塑料封面上像是麻雀啄食面包屑一样指指点点,咬着面包哼着旋律,频繁摇着头。她不时抬头看看远方的蓝天。然后低下头来在谱上用手指不停画着G谱号。看上去极其快活。

她口上动作一直没有停下来,面包不知何时就消失踪迹。甚至开始吹起了口哨,与第一声部的旋律完全一致,不知不觉就吹完了包括我们所未学完的所有小节,接着又吹过剩下的三个声部,手指灵巧的在野餐布上有规律有节奏的敲击着。

”能得懂五线谱?“她把谱子递过来,回头看着靠在水泥墙上的我,腿以很小的幅度上下摆动着。

”当然。“

”看着钢琴谱上的音符的符头符尾还有谱号的优美曲线,脑海里流过美妙的旋律和和声也是一种享受啊。“

”嗯。话说你弹过钢琴?“

”你怎么知道。”

”你曾经说过,而且从你的手部动作可以很容易的分析出来。”

“弹钢琴很愉快,但是我没有抓住以前能够弹钢琴的美妙时光。现在想再去弹钢琴也就没有时间和条件了吧。”她仰望天空,右手食指顶起镜架,露出一轮微笑,幸福的时光总是很快流过。

”有机会去我工作的地方看看,喝点咖啡吃点东西什么的。“

”有机会吧,今天晚上说好的看月亮不见不散。我要看到你说的不一样的月色。“

”嗯。“

回到音乐教室已是两点三十分。

坐到原来坐着的位置上翻看着谱子,带着唐璐指尖茉莉花味道的谱夹。音乐老师按出一个和音,整个教室里的学生一同唱着一个相同的音高,教室里洋溢着和谐声音带来的幸福感觉。觉得这样的午后充满着幸福感,舌尖还残留着三明治上培根的香气。

反复演唱着相同的曲目也不觉得厌烦,时不时能够纠正旁边学生音高的不正确也能带来一种不能形容其是好是坏的优越感。合唱的一切就是这样的符合我的心意。工整而有一种向心力。一种能把不同性格不同水平的人的力量集中在一起,发出震撼人心的声音,合唱所能给人带来的不仅仅是听觉上的享受,还有向上的积极力量,这是我一直所喜欢着的。

不过也有之前提,给予适当的编排还有选择合适的曲目。这就像在苗圃种树一样,不只是把树种在原地生长,还要施与裁剪,让它适应需要。获得美好的东西就需要付出代价,从小到大,付出多少收获或许就有多少,但是并不完全成正比。

参加合唱团的学生也和那些普通的在班上默默无闻念着单调教科书的学生有一定的区别。他们有所谓的艺术情怀。而且能够对他人的瑕疵给予宽容与理解,大家好像都是一样,不存在个体之间的竞争。合唱不注重个体之间的差异如何之大,不注重某个人的表现多么出色,一个人或许及其优秀,在合唱队里也仅仅是一个零件,重要的的是整体的绝对完整与和谐。

少数需要服从多数,至少在那个时候的我是这样认为的。

市级合唱节之后开始的是班级之间的合唱比赛。我从廖杰那里得到了详细的情况说明,他邀请我对班上的训练进行一些合理的指导。我一开始直接否定了这种可能性,但是出于情面也不好拒绝。罢了罢了,就这样回去给予所谓的指导就行了,说不定还能给那些我不太能看得起的学生带来意想不到的改变。

也是平常一样的放学,走到楼上的一班与唐璐一起回去,今天该煮什么呢。我在心中计划着菜单。也没有多少材料去煮那些特别繁杂的菜色,而且做中餐比起做西餐来说也要麻烦不少。

唐璐有些生气的撞开我的肩,我也没注意到自己一直走神没有搭理她。她嘟起嘴,好像有些不高兴。于是我讨好似的帮她提过包。

天上响起战斗机发动机的轰鸣声,在明朗的天空之上划过航迹云。在黄昏的小城留下短暂的痕迹。两人牵着手走在人行道上,肉眼可见车辆尾部热量引起空气的流动。进入仲夏温度也不停上升着。无论是早上还是现在的下午,仅仅是两天而已温度的差距也能轻易被扩大。这样高温却有着清新气息的夏日,是我所喜欢着的。

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到自己的家中,自己的习惯都得进行一些改变。比如回到家就喜欢开一罐冰镇的可乐,像是沙漠里干燥了千年的复活木乃伊第一次见到水那样大口灌下的极其不优雅的习惯。对自己的这样一种做作的心理感到有些不满。对于一个仅仅是初恋来说的大男孩拘束也是情有可原,毕竟也不好在女孩子的面前直接做那些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随意的事情,比如脱个精光。

唐璐对我这里家具和书本的摆设看上去很是满意,不过她好像已经完全信任了我,毕竟一个女孩子在男孩子家里随意走动把这里好像当成了自己的家一样需要很多很多的时间才能做到,而她只是用了短短五分钟。

她没放下包,把它压在自己的小腹上,脱下鞋第一件事竟然是仔细打量木地板的材质。放下心来不穿拖鞋,一个劲在房间里赤脚走着,不在意坚硬的木地板对脚底的磕磕碰碰。她走到电视前,拍拍电视机的顶部,好像检验一块石头的坚硬程度似的。接着又走到木质的家具前,观察了木头的质地和切割的方式。

“全是宜家,还真是懂得省事。”

“设计的话也符合我的口味。”

她不做过多的回答,继续走进书房,掂起脚来检查书架上层的书本。从左到右手指一一点到,食指扒下一本黄仁宇的《资本主义与二十一世纪》。然后在床的边缘默默翻着,正好,趁她看书的时候去准备饭菜。

还是煮上一锅普普通通的米饭,把猪肉炒熟,之后又准备好洋葱胡萝卜还有豌豆。用灶台火焰较小的那边熬咖喱。咖喱的香味慢慢融入到空气之中。厨房的玻璃窗户上覆盖着一层由水蒸气凝结成小水珠构成的白雾,透过它看到的夕阳余晖被散射开来,光线射进房间,带着一种印象派美术作品常常出现的颜色。一种厚重而不显得死板的稍稍暗一些的橙黄色。不由得使我望向熬在锅中的咖喱。接着将咖喱淋在之前就准备好的猪肉和蔬菜上,然后将混合物倒在摆放在盘子上的米饭之上。咖喱盖浇饭让人看着就有食欲。

饭桌之上的灯光照亮了黄昏之后有些昏暗的客厅。把碟子放在桌子的两头。唐璐还坐在床边看着那本有些晦涩难懂的讲着政治经济学的书。即使天色已经渐渐暗下,饭菜的香味也缠绕在鼻尖,仍然不为所动。只是书离眼睛的距离近了一些罢了。

我走过去用右手轻敲她的头,她下意识用书书捂住被敲的后脑勺。抬起头一脸无辜的看着我。然后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发生了异变似的躁动起来,放下手中看着的书冲出了房间。

她坐在了饭桌前,拖过餐盘,低下头小狗一样嗅着,从一旁拿起勺子舀出一口塞入口中,左手捂着自己的包。咀嚼着不停点头。

“好吃。”

“那是当然。毕竟出自我手。”

我坐在了她的对面,开始动着自己的那一份食物。她撩开前发,把手伸上来扶住餐盘,另一只手不停拿着勺子把食物塞进口中,不是很注意咀嚼,然后咽下。

我做的咖喱可能有些辣,她头上已经冒出汗珠,她放下勺子,坐着努力伸长手以摸到桌子正中的抽纸。右手扶住包让它不至于跌在地上。为何她吃饭也要牢牢抓住那个貌似装满了沉重记忆的公文包。

我站起,从冰箱拿出一听可乐塞给她。她接过,不停扭动着脖子寻找着什么。大概是吸管,我从来不为了招待客人准备吸管之类的东西,只好去厨房的消毒碗柜拿给她一个玻璃杯。没想到她居然如此讲究。她熟练的倒出咖啡色的汽水,伸到嘴边慢慢吸着。接着又放下杯子,吃过咖喱饭,如此重复。

“黄仁宇的作品有些老派。”

“毕竟是那个年代的人。”

我舀起最后一勺饭食,站起来径直走向了阳台,然后搬过镜筒比较长的折射式望远镜。今夜就用这玩意让她看看月球上的环形山。

她看到望远镜吃了一惊,明显惊讶的张开了嘴。又一次顶起眼镜。丝毫不掩饰心中的激动。

“第一次见到实物呢,天文望远镜。”

“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我同样吃惊,冲动买了下来,平时用来观察鸟类和树叶。“

“有时候也用来偷窥。”

“才没有。”我有些不悦。

“算了算了。不如帮你刷碟子好了。”

尽管碟子不多,让客人来帮忙家务活或许也有点失礼。

时间也不晚,随身听上显示着下午六时四十分。打开电视放着新闻,听着新闻播报陪着唐璐洗碗聊天,刷灶台。她干的一丝不苟。

天花板上的日光灯放射着白色的光,她小麦色的皮肤在自来水和灯光的作用下观感十分白皙,而且没有粗糙的毛孔在皮肤上留下不好看的印记。那是一双真正完美的手臂,维纳斯雕像如果有手臂的话应该就长那样。修长,健美而又简单。没有一丝多余,无论是脂肪还是肌肉,都恰到好处。

水龙头白色的液柱遮挡了手部肌肤的或有的一小点瑕疵,在光底下平滑的漫反射。手指灵巧的动作让手部看上去格外纤细而美丽,像水蛇一样光滑柔软而有韧性。

扛着十来斤的天文望远镜在路上走着不是很方便,看上去像独眼巨人的树干一样粗大奇特。白色的镜筒黑色的镜头,镜筒上印着大大的公司商标。这样走在路上的确能够吸引人的目光,不时有人投来赞叹或是奇怪的眼神。

唐璐看着前方不说话,心里应该很是期待。

在公园的草坪上放置好望远镜,把镜头对准月亮,在目镜上扭好调色片,做上一系列的观测前准备。

唐璐试着把眼睛对准目镜,扭动准焦螺旋不停调焦,但不久就摇摇头表示什么都看不到,她取下眼镜擦拭眼睛,尤其注意检查自己的睫毛。

“看不到呢,除了睫毛还有巨大的黄色光斑。”她看上去有些不悦,但是毕竟新手拿到天文望远镜都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视野里只有月亮明亮的成像,视野四周看到的都是自己的睫毛类似的东西。

熟练的调好焦距,视野中渐渐看见了月球上的环形山和宁静的月海。坑坑洼洼的表面在高倍数的天文望远镜下一览无余。我下意识拍拍唐璐的肩。

她很高,在女生中算是鹤立鸡群的了。她低下身,弓起腰身,小腿绷直膝盖弯曲,把头部靠在望远镜的目镜之前。眼镜镜片已经贴上了目镜。我示意她退后。

她微微往后挪动身体,左手缠上镜筒,向前稍微用力,获取右侧的景象,然后食指与拇指扭动准焦螺旋获取更加清晰的成像。

“愿意相信伽利略向教皇杜撰出来的报告所说的那样,月亮上有海。吴刚伐桂和嫦娥的广寒宫和兔子也不存在。事实不如童话描述美丽。”

“毕竟是童话。”

“通过透镜看到的月亮毫无美感可言。凹凸不平,简直像是煎蛋。”

比喻很是恰当。我不由得想到了平底锅里煎的有点焦黄的荷包蛋。

“你喜欢么。”

“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大致感受还是不错的。”她扶起眼镜,两手提着包放在身前。

“假象大多时候美过真相。”

“我承认。通过适当的粉饰与虚构来达到人类所谓美的需求在人类眼里是一种恰当的行为,不管其本质是多么丑陋。”

“对你说了谎可知道?”

“至少现在不想知道真相。”

“嗯。但迟早要知道。”

我不会轻易做出承诺,唐璐说出这样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我选择保持缄默。让她说完自己想要说的东西在这时候或许是最合适的。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臀部传来草参差不齐带来的微微刺痛感。听蝉鸣蛙声蛐蛐叫,看着路灯下孩子们踢球,他们也是不分什么人数和球员位置,只是一个劲的踢。

城市的公园比起乡村地区还是存在一定的区别,肉眼不能在城市看到银河,自然天文望远镜也不能找到目标更无谈正常工作。我很期待有一天能带着唐璐到乡下看璀璨的银河还有比肉眼所见的光点稍微大一些的恒星。

唐璐也坐着,包放在上身前,两腿不停踢着地上的草,抬起头望着天上仍不圆的月亮。满月与弯月在透镜下所能看到的区别其实不是很大,只在于所能看到的范围还有月面的阴暗程度。

她说了谎,我对此其实从昨日开始就深信不疑。昨天她的举动和情绪让我对她的过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到底以前发生了什么,现在我不得而知也不想去了解更多,我遇见她对我来说已经是一种很大的改变,是一种我从未体验到的幸福。

不少女生曾经向我表白我也一一回绝,不仅仅是生理上的不愉快,更多还包含着心理层面上的抵触:我不想接近她们,我在害怕,我害怕她们与我的区别。实际上我对她们很是欣赏,喜欢她们曲线过渡较为圆滑的面部与身体,喜欢她们柔软的声线。我知道我在嫉妒。

但是唐璐所能给我的感觉不同,与生俱来的亲切感,无形之中感觉到我与她之间的一些共通之处。对世界的好奇与傲慢,对自身,主体与客体之间,所存在的概念已经被意识所淡薄。

两人聊着烹饪方法与阅读,时间已然十点,三小时很快过去。在公园门口作别。

在家也无事可做,泡一杯茶看着杜拉斯的《太平洋大堤》直到十二点。摄像镜头一样的描写方式带来难以言喻的神秘感却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王小波的小说中也努力去学习这样的一种方式,但他的语言达不到杜拉斯,或者说译者王道乾那样的高度,他另辟蹊径赋予小说时代感还有杜拉斯不能具有的黑色幽默。用词不像杜拉斯那样晦涩,却能有一种贴近大地的青涩,简单与淳朴。

杜拉斯的文字像是繁华落尽了的春日繁花,散落了暮春带有甜蜜香气的骨灰。尘埃落尽的孤独与华丽。

明天是周六所以不着急起床。学校抓的不算严,教育局也命令除开高三之外一律不许补课。于是决定看书看到凌晨一点。

一点准时关上灯睡好。周六还有合唱队训练所以也不好通宵看完一本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