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全没有一点默契的二人组,今天本来是被唯拜托去超市买东西的。

秋千架旁放着的,就是他们的战果,这一点自然不用说。

原本到这里为止都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当两个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到家的时候,才发现他们两个身上都没有带钥匙,应该说,负责带钥匙的是芙蕾多妮卡。

写了要买什么的便签纸,带了。

买东西需要的资金,带了。

帮忙提东西的劳动力,带了。

路上饿了要吃的零食,带了。

预防中暑的药,带了。

以防迷路的地图,带了。

开门用的钥匙,忘了。

唯去工作了,不在家。

确认客厅那边的落地窗也从里面被锁上之后,两个人彻底傻眼了。

不能蹲在大门前等唯回来。

先不说洛塔尔,芙蕾多妮卡觉得很丢脸。

也不能跑到邻居家里等唯回来。

先不说洛塔尔,芙蕾多妮卡实际上很怕生。

于是只能跑到附近的小公园,附带吓跑了原本在这里玩耍的几个小孩子——当然,这是洛塔尔的错。

其实,以洛塔尔的身手,是可以轻松翻到二楼进去的,但芙蕾多妮卡并没有想到这点,而站在洛塔尔的角度来讲,他也不愿意自己的风评进一步变差了,于是就没有提出这个方案。

两个人就这么一边相互埋怨,一边等唯回来解救他们。

说起来,买来的东西里面应该没有不能暴晒的吧。

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还要担心这种问题,洛塔尔瞥了瞥那些“战利品”,顺带看了一眼秋千架的影子——比一开始短了不少。

唯说过会在中午之前回家,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思考着要不要回家门口等,免得唯回来之后会因为看不到他们而担心,洛塔尔正准备开口的时候,芙蕾多妮卡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洛塔尔……”

“没有。”

芙蕾多妮卡双手拉着铁链站在秋千上。

“芙蕾多妮卡还什么都没说呢!”

睁大了眼睛,芙蕾多妮卡一脸不满。

如果这个时候吹过一阵风的话,想必又会是另一道风景。

“去买东西的路上你就把自己带的零食吃光了,所以我们现在没有吃的……”

洛塔尔以陈述事实的语调,不带感情地说着。

“也没有喝的,你可别给我动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自然指的是唯拜托他们买的东西。

只是听听芙蕾多妮卡的语气,洛塔尔就知道这个小丫头想要什么了。

这感觉很奇妙,一般来说,不是家人或者相处时间很长的伙伴,是没办法做到这种事的。

对洛塔尔而言,就好像是下意识的结果。没有经过思考,仅仅是凭借对方的语调,哪个字的音拉得比较长,哪个字的音调跟平时不同,就自然而然地知道了对方还没说出口的后半句话。

——啊,小馋猫,又想偷吃零食了。

就好像以前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并且还不是一次两次。

接下来他大概会宠溺地摸摸对方的头,然后说着待会儿去给你找好吃的。

脑内的自己,和此刻在这里的自己,简直就是两个人。

洛塔尔不知道原因。

他没有过去的记忆。

洛塔尔能回忆起来的最早的记忆,是三个多月之前与唯初次相遇的时候。

会变成这样,大概是因为挂在腰上的断剑吧,使用力量的时候,记忆会被它作为食粮。

在规则之外的帮助下恢复部分记忆的洛塔尔是这样认为的。

明明是这样一把弊大于利的武器,但洛塔尔也没有考虑过卖掉它或者换成别的武器,不如说这样的念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

洛塔尔摇摇头,将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到一边。

“要喝水的话,那里有水龙头,可以免费喝到饱的。”

洛塔尔抬了抬下巴,向芙蕾多妮卡示意着距离两人不到五米的饮水台,之前被吓飞的麻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围着饮水台站了一圈,甚至还有蹦进去洗澡的。

“可是芙蕾多妮卡想喝有味道的东西,最好是甜的,饿倒不是特别饿,因为之前有吃过零食。”

芙蕾多妮卡从秋千上下来,眼睛瞬间湿润了,用祈求的眼神看着洛塔尔。

虽然知道那是演技,但被这样令人怜爱的眼神注视着,洛塔尔实在受不了,只能皱着眉别开了脸。

公园里当然有自动贩卖机,只是买点喝的,洛塔尔也绝不会说什么的,不如说,如果仅仅是一瓶汽水就能让这个磨人精安静下来,那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芙蕾多妮卡带的钱就刚好只够他们买东西的,剩下的钱只有一百帝拉。

“还差五十。”

芙蕾多妮卡从团子包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百帝拉的硬币,放在手心,跟洛塔尔示意着。

最便宜的那种汽水,也要一百五十帝拉。

“我可一分钱都没有带哦。”

虽然这么说,但洛塔尔还是在身上的口袋里翻着。

说不定会有一只叼着五十帝拉硬币的乌鸦飞过,然后硬币从乌鸦嘴里掉进他的口袋也不说定——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翻遍口袋无果,洛塔尔只能耸了耸肩,换来了芙蕾多妮卡的一句“穷鬼”。

“我有什么办法啊,难道让我跟唯要钱吗?跟你这种小鬼不同,这边可是要承受俗世眼光的啊,你明白吗?”

“反正洛塔尔都是在唯姐姐家里白吃白住的,也没差吧。”

芙蕾多妮卡一边把硬币放回团子包包里,一边无视洛塔尔的心情,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念叨着。

“况且,如果有人敢说你的闲话,你就狠狠瞪他们一眼,他们就不敢啦,说不定还会老实地把钱包给你,这一点芙蕾多妮卡可以保证。”

明明是洛塔尔的事,芙蕾多妮卡却自信满满地说着,让本人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那个样子,不就真的变成地痞流氓了吗?”

“还有瘪三小混混。”

阳光下,那抹小小的金色非常适时地补充着。

“你都在哪里学的这些词啊?”

“九重爷爷教的,‘说起洛塔尔啊,大概就是这种感觉了吧,所以芙蕾多妮卡,你要好好保护唯不被他侵犯,如果那小子图谋不轨的话,要第一时间告诉爷爷哦’,大概这样。”

芙蕾多妮卡学着九重的语调,而且学得还挺像。

“那个老家伙,我在他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形象啊!”

洛塔尔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一般人估计早就被吓得退避三舍,不过芙蕾多妮卡早就习惯了,倒不如说,最常把洛塔尔弄得露出这副表情的,除了九重,就是她了。

“对了,洛塔尔。”

芙蕾多妮卡拉过一缕金发玩弄着。

“‘侵犯’是什么意思?”

“啥!”

大概是真的震惊了,洛塔尔毫无风度地大叫起来。

“那个老家伙……没有给你说吗?不对……在那之前……”

给她解释了这个词的意思的话,问题反而更严重。

“那什么,那个老家……你没有问你的九重爷爷吗?那个词的意思。”

“芙蕾多妮卡当然问了呀,当时就问了九重爷爷,‘侵犯’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一下,等等等等,芙蕾多妮卡,你别一口一个侵犯好不好?”

本来天气还不算太热,洛塔尔现在却直冒汗。

“为什么呀?”

造成这个现象的罪魁祸首却一副天真的样子。

“没有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没有为什么的,芙蕾多妮卡,这一点你给我好好记住了。”

语气严肃地说完,洛塔尔又突然想到了一点。

“还有,这个词,绝对不要在你唯姐姐面前提起来,特别是在外面,当然在家里也不行,最重要的是,绝对绝对不要问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喔……哦。”

看见洛塔尔一副非常认真的样子,芙蕾多妮卡反而有些被吓得有些愣住了。

“明白的话就重复一遍我刚刚说的话。”

“这……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

“不是,是后半句。”

“呃……呃……不可以对唯姐姐说‘侵犯’,不可以在外面说‘侵犯’,也不可以在家里说‘侵犯’,不可以问唯姐姐‘侵犯’是什么意思……”

似乎不太擅长重复别人说过的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芙蕾多妮卡歪了歪脑袋,等待洛塔尔的回应。

这边,洛塔尔也很头大。

虽然不知道一口一个“侵犯”是不是故意的,但应该可以理解成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了吧。

抱着胳膊,思考着这样的问题,洛塔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伸出食指。

“绝对哦。”

“知……知道惹。”

平时跟洛塔尔总是没大没小的芙蕾多妮卡,在牵扯到唯的事情时,是十分认真的,这一点洛塔尔很清楚。

麻烦事还没有处理完,放着不管的话,估计会上演之前的“生理用品事件”。

“结果,九重是怎么给你解释的?”

老实说洛塔尔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的,头疼,但为了以防万一——现在头疼总比到时候再头疼好。

“什么?”

这家伙的脑子里装的其实是金鱼吧!

“侵犯啊!侵犯!”

这个词脱口而出的同时,洛塔尔也不禁在心里哀嚎——自己究竟在对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说些什么啊!

“噢,侵犯吗?”

芙蕾多妮卡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九重爷爷说,那是欺负的意思,但是芙蕾多妮卡觉得好像并不是那个意思,因为洛塔尔根本就没有那个胆子。”

欺负吗……

“从某种意义上,这么说也没错。”

不论是侵犯这个词的意思,还是芙蕾多妮卡的后半句话。

“就这样吧,你就这么记也没问题的,另外,就算不在你唯姐姐面前,也最好不要一口一个侵犯的,我说真的。”

饶了我吧,真是的,没事儿瞎教些什么啊。

洛塔尔发自内心地叹了口气。

“唔……”

芙蕾多妮卡嘟着嘴,不太满意洛塔尔的回答,于是干脆不理他,自顾自地朝饮水台走去。

本来就口渴的她,跟洛塔尔啰里吧嗦了半天之后,只能将就着喝没有味道的直饮水了。

芙蕾多妮卡本来是想坚持到回家喝唯泡的蜂蜜柚子茶的,不过,就算现在喝了水,大概也丝毫不会妨碍她等会儿喝上一大杯蜂蜜柚子茶就是了。

这个时候,洛塔尔才又想起来他之前已经打算到家门口等唯回来了,因为芙蕾多妮卡的话,才又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

洛塔尔走到那堆袋子旁边停住,转头看了看饮水台的方向。

饮水台稍微有点高,芙蕾多妮卡踮着脚才勉强够到。准确来说,芙蕾多妮卡正保持着单脚站立的姿势,另一只脚则向斜后翘了起来。站在地上的那只脚脚尖着地,努力地踮着,似乎这样可以让她更容易喝到水。

芙蕾多妮卡的双手,不用说,当然也是趴在饮水台上,即使如此,她微微张开的小嘴距离水龙头喷出的水依然还有一点距离。

这种时候,只要寻求洛塔尔的帮助就好,这样就能简单轻松地喝到水了。

也许是不愿意这么做,又或者芙蕾多妮卡根本就没有想到洛塔尔,无论如何,她自己有解决的办法。

嘴够不到的话,还有舌头。

也就是说,芙蕾多妮卡现在正用她的小舌头辛苦地舔着向上喷出的水柱。

芙蕾多妮卡保持着这样的姿势,舔得很专注,以至于水滴溅到脸上,溅到衣襟上都没注意。她胸前的浅粉色洋装都已经湿透了,隐约透出了皮肤的颜色。

那家伙究竟在干嘛啊……

尽管在某些有着特殊癖好的人眼里,这是十分美妙的情景,但在洛塔尔看来,就只能得出芙蕾多妮卡是个笨蛋这种结论。

一边想着这个笨蛋究竟还要保持这种高难度的姿势多久,洛塔尔一边将之前买来的东西都提在手上——因为之前几乎就是他一个人在拿,所以就算跟芙蕾多妮卡说好了全部交给他来拿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会觉得占了大便宜的,就只有芙蕾多妮卡一个人而已。

两手提着装满东西的袋子,洛塔尔朝饮水台走去,刚跨出几步,正准备叫芙蕾多妮卡的时候,一个庞然大物出现在公园的入口,闯入了他的视野。

洛塔尔顿了顿,然而对方似乎早已经发现他和芙蕾多妮卡,挥着大手向他们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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