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哪里,”对方说,“我是男的。”

兔尘瞪大了双眼,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

“夏娃。”自称是男人的对方又说。但只叫出一个名字就没有了下文。他目光略过兔尘之后在某个位置停顿了一下。他张张嘴突然意识到什么,皱起眉头:“你不是夏娃?”

“谁是夏娃?我叫兔尘。”兔尘也摸不着头脑。

“兔……”

于是一种异样的尴尬在两人之间蔓延开。

兔尘的眼睛看到对方的手指缩了缩。帽檐不知在什么时候往下面盖住了眼睛,阴影之中看不清对方的神色。

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一样的人。

男的?

对方在沉默之后终于做出了下一个行动。少女有点戒备的摆出姿势——空手道。

“真是……”

对方把帽子脱下来,手指像钳子似的逮住了帽檐,像要把帽子扭碎一样,

“十分抱歉。”

整个身体一下弯折成九十度。

兔尘在对方做出这个动作以后一下子愣住,不知道把手往哪里放。

“非常抱歉。”对方有些颤抖,清丽的声音也因为这一动作而变得有些扭曲。

隐约间,兔尘听到了吸气的声音,然后对方渐渐平静下来。辫子从肩膀那里搭下。

“您究竟是做什么,莫名其妙来打我,又道歉?”

兔尘很不理解,觉得自己是不是遇上了一个神经病。她还在为自己的事情苦恼,但就是这么一个人突如其来的戏弄自己。

她有些……气恼。

“不不不,对不起,我是认错人了,”对方很尴尬的笑笑,“以前有个熟人,和她打招呼的时候总是先打一架再说。”

到底是什么熟人您要和她先打一架再说,而且看架势似乎是个女的?

“你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吧?”

对方鞠躬的姿势一直没变。他听见少女没出声了,抬头偷偷地望了一眼,才直起身子,问道。

“啊……是的。”少女放松下来,却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只能沉默。

看见少女又不说话,那人也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缓解气氛,他就随便挑了一个问题来问,不过好像是有些不合时宜。

“为什么穿的是男性的制服?”

“我……抱歉,你又为什么穿成一个男的样子?”兔尘一时间接不上话,反问道。

“我本来就是男的。”对方撩起衣服,露出光滑的如同平板一样的身体,“那你呢?衣服还不合身?”

“我是……有特殊原因。”

少女撇开脸,自觉是一个正经人的她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不管面对谁,都不可能毫无羞耻的把衣服撩开给别人看。

“这样啊……”

“……”

看见少女不愿意正面回答,对方也只好挠挠脑袋。面对这种情况对方也没有太多的准备:“嗯,赔偿……你想要什么赔偿。”

“你是谁?”兔尘抢先问。

对方回答:“我是今天来这里招聘的人。”

“请问是什么意思?”少女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

“就是现在你们学校正在招聘的人。诺,操场那边排队的,正在拿号码去找我管家面试。”对方笑了笑,然后再次板起脸,“为了再次表达我的歉意,抱歉。”

又是一个鞠躬,黑色的辫子一甩一甩,让对方像是一个文学少女。但其实对方说自己是男的?

男的,来这里招聘佣人的富豪?

“那你想要什么赔偿?”

少女连忙摆手:“不用。”

父亲告诉她男子汉不应该收受别人的赠礼。

“噢噢,大度的小姑娘。”

“恕我直言,您看起来比我还要小一些。”兔尘回答,又小声地咕哝两句,“我本来是个男的才对。”

“啧。”似乎听到那人咬牙齿的声音,但是兔尘觉得那应该是错觉。

“既然你不愿意要赔偿那就算了。有机会我会补偿你的。接我的人来了,那么下午回见。”对方摆摆手。

在兔尘不注意的时候,一辆车从不远处七曲八弯的的山道上驶下来。一个管家模样,身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打开了车门。他似乎遵循古时的礼法,将白巾搭在右手,左手伸出,做出标准的迎接主人的姿势。

连兔尘曾经都做不了这么标准。

“请问你叫什么?”兔尘问。

“就叫我……诺亚吧,今天抱歉了。”他戴上帽子,手指动了动。但碰上帽檐的时候他又想起来什么,微微鞠了一躬,上了车。那根调皮的辫子在他的身后一蹦一蹦,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充满活力的少女。

然而却是个男的。

汽车缓缓驶离。

兔尘还在回味刚才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一系列的事件来得有些突然。但突然她抿住了嘴唇。

在诺亚上车的一瞬间少女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名管家的动作似乎太标准了,左手随时都搭在上衣的某个位置……按理来说不必这样,那个动作简直就像是在护着什么,或者说随时准备拿出来什么。单看那个动作,比平常人更加壮实的上半身里似乎藏着一个东西。

那是……枪?

很快少女就没工夫考虑这些不相干的事了。刚刚诺亚回答她的时候她想起另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这个长得像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声音很好听的伪娘,似乎就是自己的面试对象?

自己未来的主人是个伪娘?

兔尘嘴角抽了抽,面色有些难看。

“我来了。”在老半天以后远远地传来谭阳城的声音,气喘吁吁地,脑袋上灰扑扑的全是灰尘,衣服上甚至到处都是手印。可疑的是其中有一个吻痕,但是少女决定无视掉这个东西。

“不用了。”

“蛤?”

“我刚刚见到了你说的那个伪娘。”

“谁?”

“就是你手上拿的那张纸条的主人。”

谭阳城瞅了瞅手上的纸条,上面标着一个个位数。随后他脸上阴晴变幻:“感情你小子玩儿我啊?你以前和他认识?”

“没有。只是我刚刚和他打了一架。”

“又是谁?”

“刚刚不是说了吗?就是那个主人。”兔尘说着,“按规定来说应该叫……客户。”

“就是说,你和你未来的主人打了一架?”

谭阳城手中的纸片掉到了地上。

“嗯。”

“还没事?”

“没事。”

“不会吧……难不成你们……”谭阳城上下打量了一下少女,看到少女衣衫不整的样子,又瞄了瞄她胸襟上开落的纽扣。

少女注意到他的目光,连忙把纽扣扣上,别过身:“姓谭的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绝对,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那个人来找我动手,然后我还击的。”

“欸?那赢了还是输了?”话是这么说,不过谭阳城仍旧是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得兔尘牙痒痒。

“输了。”

“输了?”

他瞪大眼睛:“不可能的吧?难不成变成女生就弱不禁风了?我更觉得你们有猫腻了……别动手!说不定是你变成女生之后素质下降了呢。这样的话那要不要把你妹妹交给我,我也好保护她,嘿嘿……呃”

少女一腿就给踹过去。由身后蓄力,她刷的一下甚至踢折了四周柔软的青草。随后肢体剧烈碰撞的声音响起。

“疼疼疼。”

看起来确实不是因为自己速度变慢的原因。但即便如此,少女仍旧感觉到自己的力道有些下降,要是往常这么踢,谭阳城就该进医院了。

“还是那么疼欸。”谭阳城心疼的抱着自己的脚。

“你给出个主意吧。”

“怎么出?”谭阳城抱住脚,蹲下来,龇牙咧嘴,“他有没有看你不顺眼?好吧,打了一架还看你顺眼才是奇了怪了。嘶——”

“应该,不是很看不顺眼吧?”

“又在逗我玩儿了。”

“真的。”

谭阳城揉了揉脚,抬起头,确认兔尘没在开玩笑以后——不过兔尘也从不开玩笑——

“那你还担心什么?”他把纸条从地上拿起来:“去面试吧。”

兔尘眨眨眼睛,点点头,接过了那张纸条,想了想:“说的也是。”看来是因为突发的事件导致思考有些不怎么顺了。她很郑重地对谭阳城笑笑:“谢谢。”

“呵呵,不谢,不谢。”

等兔尘在谭阳城的视线里消失以后,这个仍坐在地上的家伙才放开了声叫疼。

“真是疼,变成女生还这么大力气。还是小霜好。”

…………

人很多,但是被刷的更快,很快就到了兔尘。

面试有几个步骤,抢号是一个面试是一个,还有一项得检查身体。说明白点,就是验血。

“下一个。”

“这里。”

少女从人堆中挤出来,气喘吁吁的坐在凳子上。对方看也不看少女,只是随手一扎。针管自动找准了血管进入身体,鲜红的血液从血管中涌出来。

“好了好了。”

电脑自动标号,收纳进柜。

“旁边是面试的……嗯?女生?”对方推了推眼镜,有点惊奇,“今天头一份啊。”

“没有其他女生么?”

“我怎么知道?我也只是老板雇的。不过我倒是刚刚听到旁边有路过的女生说很严格什么的,这次一个女生都没有,全是男的。”

“是么?”

“嗯嗯,就是这样。”那人看看表,“好了,面试就在隔壁,女生免试,所以你只需要说一声就可以了。但还是要去一次。快快快,下一个!”最后几个字声音一下大了起来,让后面的人过来验血。

少女也就起身,朝旁边的门廊走过去。

“哐。”门被打开。

“咚。”在少女进入后门自动合上,看来是完全隔音的。吵嚷如同菜市场的廊道声音一下消失不见。外面发生的事情,里面完全听不到。

“久等了。”

“您是今天早上那位?”

“是的。”他抬了抬眼镜,“看来你已经和主人见过面了。”

“也就是说看起来像是女生的那位?”

对方将手指交叉:“以后不要在主人面前说这些。他会不高兴的。”

“也就是说主人真是男的?”

“确实是这样没错。早上主人和你发生了什么吗?”面试的男人又推推眼镜。

看不清楚男人的眼睛,但兔尘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盯着自己。

“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想了想,确实不是什么大问题。

“那就好。”

“抱歉打断你们的谈话。”突然有一名身着女仆装的女性从侧门进来,门吱呀一声打开又吱呀一声合上,“体检结果出来了。”

“嘭。”

文件搁在桌子上。

“这一批的?”

“这一批的。”

男人拿起来瞅了两眼。说实在的,兔尘觉得这人的眼睛角度真是拿捏得太好了,随时的是反光的,让人看不到他的眼神。

男人没什么表示,只是又把文件放了回去,向那名女仆点点头。女仆就退过去几步,候在那里。男人也起身,拿出另一份文件。

“好了,你应该知道女性是免去第一次面试的吧?”

“嗯,是的。”

“那你知不知道接下来的测试是什么?”

“不知道。”兔尘摇摇头,“请问是什么?”

男人摇摇头,仿佛在感叹什么,他把文件放下:“很平常的事情,按别的职业来说就是实习。不过按照你我这一行就是所谓的见习管家和见习女仆。”

对方又站起来:“我叫韦伯,是管家。主人的资料在这里,一会儿你就去陪他。今天主人休息,所以你需要时刻履行一名女仆的义务,应该明白的吧?”

兔尘连忙也跟着站起来,拿起对方递过来的文件。尽管穿着裤子,他仍感觉到丝丝凉意透出来,心想自己本来也应该是来应聘管家的。可胸前的坠落感无时无刻不提醒着现实的残酷。

“对了,你今天应该是穿女仆装过来的,为什么一身管家服?虽然冬天很冷,但职业素养还是得有的。现在的女仆都这样么?”

旁边笑意盈盈的女仆仿佛和兔尘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麻烦了,兔尘心想。心肝儿一下凉了半截。

“嘛,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来回踱几步。

“快看,看完没?主人还在等你们。菊,交给你了。”

“好的。”

“等等。”兔尘出声叫停。

“又怎么了?”这次名叫韦伯的管家很明显地皱起眉头。

“主人不是叫诺亚么?为什么这里写的是诺尔?”兔尘的记忆力再怎么不好也记得这件事。

管家摸了摸下巴。

“主人就叫诺尔,你记错了。”

“是吗?抱歉。”兔尘道歉。

“没事,看完了吗?”

“看完了。”

“那行,菊,带她去主人那里。”

“好的。”

兔尘鞠了一躬,也跟着出去。

“礼节做错了。为什么不是屈膝礼?”在兔尘即将出门的时候,那名管家又不合时宜地发声。

少女一下僵住,在停顿之后,连忙做了一个不大标准的屈膝礼。天可怜见,这会儿她穿的是裤子,哪里来的裙子提?

“没有裙子也要行屈膝礼,难道你们老师没教过吗?真是的,衣服没穿对就算了,礼节也做不好,你到底是在这个学校学了些什么?还有恕我直言,你的动作太丑了。”

男人的话有些刻薄,但句句都是实话,少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她不可能袒露实情,只能把这些事情埋在心底。

管家看到少女不说话也只好作罢:“算了,说过第一轮女生免试的,还是看主人的意向吧。”

他这么说。

“走吧。”

兔尘的手有些冰。

她有些不太稳当地跟在女仆后面。

“没关系的,韦伯这个人比较严格。”

“是吗?”少女勉强笑了笑。

“不过说实话,你的屈膝礼不怎么标准。”

兔尘抿了抿嘴唇,眼神一下黯下来。

“你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女仆又说。

“是吗?”

“你是今天唯一的一个女生。”

“嗯。”

“有原因的吧?”女仆看过来,“而且一定不是什么简单的原因。”

兔尘愣了愣,没有说话,但表情已经暴露了她。

“所以啊,不打起精神来是不行的。”女仆笑道,“你得想想你为什么来到这里,要知道……”

女仆这时候把脸又转回去:“要知道我们中间,不欢迎软弱的人。”

兔尘抬起头看向女仆。有些迷茫,但很快某种坚毅的神色出现在脸上。

“哟!”远远地已经可以看到早上的那位诺尔在打招呼了。

少女紧紧跟在那位女仆身后。

“菊,你来了啊。今天的……哦?是你啊。”诺尔眯了眯眼睛,“过来面试了?”

“是的。”

“缘分啊。”

“……”

“诺尔……少爷。”

“不用这么拘谨,说真的,我不大喜欢这个学校就是因为老是这么个样子,整天少爷少爷的。我都快30了。”

“请问,您说的是30岁么?”

“是啊。”

兔尘歪歪头,并没有发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可诺尔就是觉得她不相信的样子。

“真的。”诺尔双手叉腰,辫子一甩一甩,显然没什么说服力。

“……”

“唉,算了。”他摆摆手。

“走走走,好不容易下来一次,出去玩会儿。”诺尔招呼那名名为“菊”的女仆,“走着。”

“请问去哪里?”菊保持微笑,问道。

“就这附近吧,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菊将自己的终端拿出来,打开地图:“这附近有一家新开的乐园,如果您愿意的话……”

“乐园?走走走。”诺尔一把拉住少女,“快些快些,就今天一天,时间不多,及时行乐。”

少女被拉得摇摇晃晃。在她的眼角处,似乎看到了菊脸部表情有些阴暗。但那名女仆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果然——

“菊,呃,那个乐园怎么走啊?”

兔尘才刚被诺尔跌跌撞撞地拉了一截儿路,又倒回来。诺尔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来问他的女仆。

“我来为您带路吧。”菊这样说,完全不见刚才鬼刹一样的表情。

…………

游乐园无论在什么时代都充分发挥着它的作用。高耸的机器,精细的齿轮,越来越逼真的鬼屋。全息影像的广告牌,一眼望不穿天际的磁悬浮过山车——现在或许不能叫过山车了,那玩意儿看起来甚是惊悚,快要上天了,应该叫过天车才对?

“啧。”少年拿了一根竹签,上面串着几个丸子,吧唧吧唧地边走边吃,“好吃,不错。”

“那玩意儿是什么?”诺尔指着旁边的另外一家街边小吃。

“那是烧鹅。”菊说道,“不过主人,虽然招牌上写的是烧鹅,但多半是鸭子。”

“哦,那没事儿,能吃就行。”

说着诺尔就跑过去,长辫在脑袋后面一甩一甩。不一会儿就端了一盘烧鹅出来。

这时候兔尘出声:“诺尔主人,我觉得您可以让我去拿。您这样有些麻烦。”

“不麻烦不麻烦,”随后瞥到少女的表情,又改了口,“就当是我今早上的赔罪好了。”

“好吧。”少女噤声。

不知是她这会儿忘记了早上变成女生的事实,还是刻意没去想,但总之这个时候这名还不熟悉女性身体的少女完全进入了佣人的角色。

“可是主人,我觉得您这样有失仪表。”兔尘的表情很严肃,“作为上流人士应该更注重自己的言行才对。”

做事要做到最好。

也是父亲教她的。

“和你没什么关系吧?”

“现在的佣人应当是服务更专业化的,能成为面向客户的高级人才。主人,我认为我有必要对您负责。”

“那群神经病代表的话你们还真听啊。”诺尔听了只能悻悻地将竹签往垃圾桶一扔。但这位伪娘似乎想到些什么,眼珠子一转:“你是叫……什么来着?”

“兔尘,主人。”

“对,兔尘。你不是应该穿女仆装么,现在可是我在面试你,你不觉得你有些做的不好么?我可是能炒了你的。”

“确实是这样的,主人。”但兔尘语风一转,“可主人您和我不一样,主人的言行应该收到我的监督,这是我的职责。我因为没有穿好着装是我的失职,但我不能因此放弃对您的监督造成第二次失职。”

诺尔哑口无言,求助似的看向菊。

菊笑笑不说话。

“好吧,下一个。”诺尔继续向前,挺直腰板,一股小大人的气派。尽管没有什么威严,但也已经是勉强符合标准了。虽然照他的说法,他确实已经是成年人了。

接下来诺尔充分表现了一个没有进过城的土包子见到了城里的花花世界是怎样的一种表现。

或许这话说得有点过分了,但诺尔的表现确实不像是一个普通的成年人,更别说是他口中的“快30岁”了。

“哦哦,真是不错。”

诺尔先坐上了摩天轮,趴在窗户上,脸被挤成一坨饼。

“主人,请您注意自己的行为。”

“哦哦哦。怎么了?”

“您现在看起来像是蛤蟆。”

“切。”

随后他又上了碰碰车。

诺尔玩儿的不亦乐乎,按他的说法就是:“好几年没玩儿过了,这种装了不会烂的车玩儿起来真是有意思。”

“可主人您的车撞烂了也没事儿吧?”

“感觉都不一样的。要凯迪拉克能随便撞我也不会这么感兴趣。”

少数几个没什么表现的反而是过山车和海盗船之类的。按理来说这几个项目挺适合成年人,小孩也会觉得刺激。可诺尔在狂风中打哈欠,没精打采。这就苦了兔尘了。这个新晋的少女从来没钱去这种游乐场所。

哪怕是曾经男性的时候面对这种东西也是望而却步。一半是因为钱,一半是因为不敢。

看着都快吓尿了。

兔尘下来之后脸都是黑的。

“没事吧?”诺尔一边拍打一边询问。

“不用这样的……主人,对不起,作为佣人还劳烦您来安抚。”

兔尘一边说着,一边有些失神。

“没什么的。赔罪嘛,今天早上打了你,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诺儿笑嘻嘻的说,一口大白牙倒还保养得蛮好的。

这么安抚过她的,也就只有父亲了。那是她小时候学自行车,摔倒在地上父亲过来就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嘛,语境有些不一样就是了。

她想起父亲的话,这个主人,有些不一样啊。

“好些吗?”

一掌一掌的拍下去,明明诺尔的手是一个小孩子一样,少女一样的小手,兔尘却莫名的感到了温度。

“嗯。”

“那敢情好。我也不是有意要拉你上去的。”像是要撇清关系似的,诺尔总是喜欢解释这些东西。

“主人。”

“嗯?”

“您为什么每次和‘夏娃’见面都要先打一架啊?”

兔尘想起今天早上诺尔的辩解,问道。

“啊,那个……虽然是单方面的就是了,每次看到那个女的惨兮兮的样子就忍不住揍她,久而久之打招呼就用切磋来代替。”

“是很重要的人么?”

“很重要。”

“请问多久没见过了?”

“十多年了吧。”

“不想吗?”

“想啊,少女,当然想。”

诺尔睁大眼睛,俏丽的双眼一扎一扎,身后的辫子一摆一摆。

“和我长得很像?”

诺尔顿了一下:“确实。”

“那您当初分别的时候不痛苦吗?”

“疼啊,整个心的疼裂了。”

当兔尘转过脸来的时候,发现这个有着长辫子的伪娘脸上满是怀念的神色,就好像时间已经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很久。

但他又说:“总有些坎是不得不跨过去的,有些时候,得向前看才行……”

“有些时候,不得不向前看才行……”

为什么……和父亲说的一模一样啊。

“那您为什么会把我看错?”

“太像了啊。”

“什么。”

“你和夏娃长得太像了。”

“……”

“那么请允许我最后问一个问题。”

“您当初分别的时候是怎么样的?虽然有些实力,我知道您可能不愿意回想起来……但是能帮助我吗?”

“你是在想要和家人分别了是吧?”

“……”

“我当初呢,就说了四个字。”

“什么?”

“‘我要走了。’”他说,“我不敢说其他的,说得太多,我恐怕就走不了了。你看我这个人是不是特美控制力,其实吧,我说不定再待会儿酒吧夏娃扛走了。”

他做出张牙舞爪的姿势,像个半大姑娘。看到少女已经站起来。

“现在可以了么?”

“……谢谢。”

“没什么。”

“谢谢您和我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

兔尘仅仅和诺尔带了这么一会儿,就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感觉……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陌生人……也是……陌生人,不对,”明明刚刚满脸沧桑的诺尔突然挂起了坏笑,“现在可不是了,以后你就是我的女仆了。”

兔尘偏偏头,反应过来,笑得有些勉强:“谢谢。”

“主人……还有兔尘小姐。”

就在两人有些尴尬的时候,菊上前来解围了。对此兔尘很是感动,但她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看了看菊的表情,怎么都有些不对劲。

就好像是……笑里藏刀的修罗鬼刹。

“虽然我对主人今天的表现不是很介意。但是主人,您和兔尘小姐有些越界了。”

“呵呵。”诺尔有些尴尬,“啊,是吗?没事,你可能看错了。”

这货丝毫没有一个上流社会的主人家样子,拍拍屁股,把少女放在一旁就溜了。正正衣冠,一副“谁说我刚刚行为不符合规范我就打死他”的表情。

这个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了。夕阳如金,映得整个乐园金碧辉煌。

诺而作为主人走在前面。

“诺尔主人。恕我失职,您今天的言行确实有些不得体。” 兔尘这时候说话,“虽然也有我很大一部分的原因。“

这么说话的时候,少女瞟了一眼身旁的菊。

“没关系的,我一点不介意。”

菊的笑容很和蔼。

怎么可能?

兔尘连忙低下头一句话不敢说。

“是是是,这个新女仆和管家婆似的。”

两位女仆就跟在后面,但走着走着少女忽然向菊搭话。

“女仆小姐。请问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兔尘小姐想问什么?”语气不善,但她也没想到少女会这么实诚。简直是……有些缺根筋的样子。

“主人今天早上对我道歉了。”

兔尘说道,似乎有些不解。

“虽然有些僭越,但今天主人的表现确实不像是那么在乎礼仪。可……他道歉的时候又特别郑重。”

“主人今天真的向你道歉了?”

“是的。”

“那好吧。”菊思考了一下,扭过头,笑意盈盈:“你知道一句话么?关于犯错的。”

“不知道。”

“一句很俗的话。认错要承认,挨打要立正。小混混里面经常这么传,其实军队里也这么用。平常人很难做到这一点,做不做得到也无所谓。但主人不行,你别这么看……”他忽然收起笑容,郑重其事,“他其实是一个对自己很严格的人。严于律己,宽以待人,确实是这样。”

“那主人经常做出这种错误吗?”

“没有。至少我在他身边的时候没有。”

“那您在主人身边呆了多久?”

“七年了吧。”

“这样……”兔尘沉默,过了一会儿又开口,“您知道‘夏娃’是什么人么?”

“‘夏娃’?请问什么人?”

“没事的,算了。”

“兔尘。”菊又走了两步说,“你今天合格了。”

兔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合格了?”

“嗯。”

兔尘一下子愣下来,菊见状,也跟着停下。

“你们怎么不走了?”诺尔在前面大声叫道。

“稍等,我的主人。”菊回答道。

“快回去和你的家人道别吧。您从明天就要成为我们的一员了。”

“家人……”

兔尘猛然间意识到什么。

“好的。谢谢。”

菊向她点了点头,转身向诺尔走去。

兔尘立在原地,就这样看着他们离开。自己这一走……那妹妹该怎么办?

自己变成了女生,妹妹怎么办?

人群往来如流,兔尘立在中间像是顽固不化的鹅卵石。人们走走停停,却渐渐地少了下去。

太阳彻底落了下去。

但其实在方才的对话中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在稀微的夜色中,少女终于下定决心。

她拨打了电话号码。

“喂?谭阳城吗……”

…………

“叫我什么事?今天你踢那脚还没好。”

“好了,我赔你吧。”

“赔我?怎么赔?把我介绍给你妹妹?”

“好啊。”

“就知道……啊?”

谭阳城一下哑了,讷讷地看着兔尘。

这时候清风一阵刮来,吹扬兔尘的头发。黑丝如杨柳一般腾起。少女就按住脑袋,想要把头发摁住,但长至腰际的头发根本不可能这么简单就服帖,在两只小手顾及不了的位置头发依旧飘起。她恶狠狠地捂着脑袋,但实际上并未起到什么效果。

“你头发摁不回去的。”

“……”

少女试了试,确实是那样。

谭阳城才发现少女已经在这里站了很久,应该很久都一动不动。她应该思考了好一会儿,连周围松软的泥土都没有她的几个脚印。这时候兔尘有点勉强的笑容映在了嘴巴张成鹅蛋的谭阳城眼里。

“你不是这么想和我妹妹认识么?”少女在风停了以后继续说,“可以啊,以后我妹妹就交给你了。”

“你不是一直……”

“我一直不同意,但现在由不得我不同意了。”少女说,“你知道的,我这就要去别人家里当管……女仆。我没法再照顾自己的妹妹了。”

谭阳城在最初的惊愕之后摊了摊手,似乎觉得有点好笑。

“那你要没有想过我毕业以后也不一定能帮你照顾妹妹啊。”

兔尘听到谭阳城的化以后“嘶——”地一下变了脸色,应该是小脑瓜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但她又很快释然:

“我相信你是一个好人,你不是那么喜欢我妹妹么?一定有办法的。”

“……我是好人和我有办法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谭阳城嘀咕着,觉着兔尘简直是一根筋。

“而且小霜不同意怎么办,虽然我倒是很同意你的这个提议。”

“肯定会同意的。”兔尘信心满满。

“呵呵,是吗?”

当然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不要!”兔醉霜在听见哥哥——现在是姐姐——回来以后,急急忙忙的向玄关跑过去。但她没想到姐姐竟然说出了这样一个消息。

“你看哥哥我现在变成了这个样子。小霜你应该很嫌弃吧,以后就让谭哥哥照顾你好了。”

其实兔尘也不确定妹妹是不是会讨厌突然换了一个性别的自己。但理智告诉他妹妹应该会嫌弃的,即便表面上不说,但心里也一定会有些芥蒂。

“不要!”还是那句话,就好像她只会这一句一样。

“乖。”

“不!要!”妹妹的脑袋摇得像是拨浪鼓一样。

“那你要怎么才能答应?”

兔尘有点头疼,但不知怎的,心里却有些窃喜。当然她很快平复下心情,现实的紧迫告诉她,她必须要在这个时候说服妹妹。

“姐姐……不要我了?”妹妹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兔尘怎么都不会想到妹妹的反应会这么剧烈。她做出了几种假设。

在她的想法里,一种是妹妹嚷嚷着要找哥哥,说兔尘抢走了哥哥。毕竟她还是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以前和妹妹关系十分要好,妹妹总是黏皮糖一样粘着她。兔尘变成了女生,妹妹大概会觉得自己把她哥哥藏了起来,这是相当有可能的。

另一种是妹妹会嫌弃自己,并且会像看怪物一样的看自己。她还是做好了准备的,不管怎么说,自己这个样子突然转换性别,在旁人看来多半是不可理解并且感到厌恶的事情。妹妹要是对她厌恶至极也可以想象。

嗯,一定是这两种情况了,在进屋之前她是这么坚定的想着。

但任她如何做打算,都没想过妹妹的态度如此坚决,而且没有在眼神中加入一丝一毫的厌恶。妹妹眼中只有只是满心的不舍。

兔尘觉得眼睛有些涩涩的。

“怎么可能,小霜最漂亮了,没人会不喜欢的。但你不觉得哥哥突然变成了姐姐很……恶心吗?”

“不,你就是我姐姐,以前是哥哥,现在是姐姐,没区别。只要留下来,就没区别。”

“……”

“姐姐就留下来吧。”

小霜笑着,齐肩短发的妹妹此刻向姐姐展示了自己最漂亮的一面。

“好吗?姐姐。”

兔尘有些动摇,但她一咬舌头,嘴里传来甜腥的味道。痛觉令她的大脑清醒,也令她的表情冷却。

谭阳城站在兔尘后面,一语不发。

“不行的。”

“为什么啊?”小霜看见姐姐突然冷下来的脸,几乎要哭出来,“为什么啊?”

“姐姐不走小霜就没饭吃了。”

“不要,谭哥哥不是很有钱吗?让他出钱啊。”

“你怎么知道我有钱?”谭阳城有些讶异。

“姐姐是笨蛋我又不是。”小姑娘理直气壮,可说完她的脸就黑了,“不不不……不对,姐姐我没说你是笨蛋……姐姐?”

兔尘似乎走神了。

“不行的。”少女回过神来,对小霜说,“即使谭哥哥很有钱也不可以。”

“为什么?”

“因为爸爸说了啊,必须要姐姐站在你面前保护你才行。除了姐姐谁都不可以,谭哥哥也不行。所以姐姐要自己赚钱,这样才算保护了你。”少女说着,“你说是吗?”

“嗯嗯……不对!”小霜点了点头,但又发现不对的方面。

“怎么不对了啊?”

“因为……我反正不要姐姐走。”

“乖。”少女抱住妹妹,“乖,没事的。”

兔尘抚摸妹妹的小脑袋瓜,豆芽一样的青涩身体在少女怀中却如此温暖。

“姐姐会偶尔过来看你的,所以乖乖地。好吗?”

这句话是她从电视里学的,但现在说出来倒也合情合景。

小霜似乎有点绝望了,一声不吭,一下子回头跑到了卧室。

“好了,我先走了,下午我要去面试。”这句话是兔尘对着谭阳城说的,她怕自己再待一会儿就走不了了。

但就在这时候。

“咚!”板凳敲击地面的声音,兔尘低头一看,发现妹妹搬了板凳,然后绕过她堵在门口。妹妹气鼓鼓的嘟起嘴巴,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叉,一副有我在这儿谁也别想过去的架势。

“姐姐你今天不能从这儿出去。”

兔尘抿抿嘴,超出她的预想了。

“我……”

谭阳城这时候也侧过身子:“怎么办?”

兔尘想了一下,没去回答谭阳城的问题。在一顿驻足后,她摸了摸妹妹的头,妹妹再一次很开心的笑了起来。

“好吧我不从这儿出去。”

妹妹连连点头。

“你就真不出去了?”谭阳城低声问。

“……”抬头是兔尘一张分辨不出表情的脸。

谭阳城摸了摸下巴,然后阴测测地笑了一阵,也把手放在小霜脑袋上揉了揉。手感真好,这家伙忍不住这么想,难怪兔尘总是喜欢摸头。

小霜现在心情很好,没管他。

“你姐姐不会从这道门出去的。”

“那当然。”

“我想大概不是这个原因。”

“嗯?”小霜满脑袋问号。

在小霜和一脸迷惑的兔尘的关注下,他搭上兔尘的肩,把她带到窗边。絮絮叨叨地说了两句之后,将另一只手也搭上兔尘的肩膀。

随后一把将兔尘扔了出去。

我愿面朝悬窗,春暖花开。

兔尘的家在一楼。

真轻。

良久。

“你姐姐有点呆愣愣的,我帮她到外面醒醒脑,别管她。我说小霜,你要不要吃棒棒糖?”

“哼。”一直目瞪口呆的小霜一撇头,泪痕还挂在脸上,眼眶红红的。

…………

被谭阳城一把扔出去的兔尘站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

她神色复杂的望了一眼她曾经的屋子,妹妹还在里面。也不知道是多少年了,自己第一次这样离开妹妹。

但肯定是相当长一段时间回不来了。

这个时候已经繁星满天。少女趁着月色走出去。

谭阳城最后只对自己说了几句话。但说了两句他就闭嘴了,或许是时间不够,怕自己动摇,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他最后说:“好自为之。”

走着走着,少女来到了先前站的地方。月亮蒙尘,所以星星显得特别亮,学校——听说已经建了很久了——也只剩下静谧的钟楼还在活动。

外边不远处就是一座山,山上有树林。听说那个富豪,就是今天那位伪娘就住在上面。可没人进去过。

她想起了美国的军事禁区大概也是这个样子。父亲和他说过,以前去旅游的时候,总是有些地方不让进。

她这时候就顺着往上走,她也不知道该去哪,只是觉得远远的离开原来的地方就好了。越走,身为女性的实感愈发的强烈。

她往前走,来到学校的后门,不远便是一个厕所。她进去,镜子在星光的照耀下晦朔不明,但仍然显露出一个女生的轮廓。

女生啊……

她从今天早上开始发觉自己成为了女生,然后现在就要脱离过去的一切了。整整一天下来她都没有多少空闲去思考自己变成女生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后果。碰到了一个伪娘主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啊。

恐惧愈发的鲜明了。

茫然无措,往哪里走才好。女孩子的东西……到底有哪里好啊。

新主人说,要向前看。

父亲也说,要向前看。

但过去真的那么容易抛弃么?

她不知不觉间来到了深山里面。

兔尘没想过上帝竟然如此残忍,竟不留得一丝情面。她有些怆然,但妹妹还在家里。妹妹的饭前都要她付呢。

怎么能就这么认命了?

没关系吧?就算变成了女生也好,但兔尘仍旧是兔尘。妹妹还认得她。不管她想不想向前看,时间总是向前看的。

够了够了,这些东西,想不明白的。

人在静谧的坏境中感觉特别灵敏。父亲特别爱吹牛,经常和她说一些不着边际的故事,比如以前什么偷渡美国跑去黄石公园玩之类的,通常都是在白天。

晚上暗下来,耳朵就特别灵。没有纷杂的光线扰乱视觉,就会感受到许多平常感受不到的东西,偷偷摸摸进院子里就容易被猎犬发现。

父亲说的惊心动魄。当然兔尘更多地是觉得父亲无法无天。

这时候白天的游乐场也静下来。都没什么人了。兔尘回头望过去,有灯光的摩天轮像是一个甜甜圈,现在灯光暗下来了……像是一个巧克力甜甜圈。

想着以前父亲的事,想着自己曾经还是男生的事,少女越走越深。

父亲说深山老林里面经常有警犬。警犬的鼻子可比人类灵得多,耳朵也灵得多。越是晚上,越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复杂的气味都消失了,猎犬的嗅觉范围内他们就像是上帝。没人能逃过他们的嗅觉和听觉。

这时候军事禁区还需要一些防御网,当猎犬捕捉上了敌人以后,敌人会逃跑。这时候敌人会慌不择路的调到钩满倒钩的铁丝网里。

当然这是最老的,最初级的防御措施。冷兵器的时代在用,现在也还在用,只是因为这种东西性价比特别高。

而养一两只看门狗,也是不错的消遣。

曾经有过电网。后来据说因为魔法被卡巴拉树带来以后,人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又有了更为神秘的科技——或是魔法。

不过。

“汪!”

“汪!”

四周响起猎犬的声音。

少女一下警觉起来,突然之间从她不知道的地方传来骚动。有可能是发出声音的猎犬,但不一样,猎犬的动静不是这样的。它们小步蹑行在林间,在接近敌人的时候才会猛然跃起来,继承狼群的习性的它们有着捕食猎物的天生本能。

是人类!

“你是谁?”

一个声音出现在少女脑后。冷汗顺着脊背淌下。

“转过身。举起双手,放下武器。”

对方瞟了两眼。

“没有武器?”

冰冷的触感从脖颈上传过来,那是刀锋的味道,生铁的气息顺着鼻腔传至大脑。她脑子一片空白,几乎做不了什么动作。但余光间,她又看到冰霜从刀锋开始蔓延……真的是冰霜,她看到自己的衣服开始结霜,细小的水珠凝结成白色的固体。

冷,好冷。

她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

“你是……兔尘?”

“菊?”

少女在转过身后迎面看见了雪白的匕首,和匕首后的女仆。

菊。

怎么会是她?

“你是菊小姐?”

“是的,兔尘小姐,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地方?”

语气严厉,措辞间仿佛有银针从菊的嘴里面吐出来,扎得兔尘生疼。

“我……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抱歉。”

兔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想鞠个躬以示歉意,但又突然被菊阻止。她上上下下的打量少女。兔尘仍旧是那一身洗的有些发白的管家服,原本的衣服套在现在的她身上有些滑稽,看起来也没有带别的东西了。

“这样……”

对方皱眉。

“那么,兔尘小姐,你已经做好打点了吗?你出现在这里就是说……你已经做好成为主人女仆的准备了?不回家再准备准备?”

兔尘没回过神:“……是的,可以这么说。”

“既然这样,那你过来吧。”

“什么?”

“你看到了吧?我刚才放出来的东西。”

“什么东西?”

菊不说话,手掌摊开,就在兔尘的注视下,手掌心中凭空生起来一朵花。冰做的花,从掌心开始,水汽凝结,就在刹那之间完成。

冰晶在月光下透彻而富有艺术感,那冰晶做的花就像是根植于女仆的身体。

“真漂亮。请问这是什么东西?”

菊摇摇头,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她一个问题。

“你不知道其实我们这些年来一个佣人都没有找到。你是这几年来唯一一个被选上的。”

“为什么?”

少女胸腹中满是疑惑。

菊没回答。

“主人每年其实只能下山来一次。你知道的,主人长那个样子,和男性一起总是会被异样的眼光看待。我们让女性免试,其实就是想找个人陪陪主人,陪玩了,也就打发回去了。”

“诺尔主人他……一直都在山上?”

“是的。”

兔尘似乎有些惊讶,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看样子,名为诺尔的主人被关在山上不止一年两年了。但为什么会这样?

她看到菊面无表情的脸,本想问问看,但又把话吞了下去。她换了一个问题。

“那你们为什么每年还要招佣人呢?”

“其实本意确实是招佣人的,但是她们都不合格啊。”

“什么不合格?”

菊停下脚步,转来和少女面对面。

这时候她换了个表情。

兔尘一抬头,突然长大了嘴,她发誓从来没有见过菊是这样一副模样。兔尘震惊的看着菊的脸。今天所见的菊的温婉全部消失不见,现在有的只是恣意的狂放和凌厉的目光。

她放声的笑起来,张开手臂,笑的很豪迈,很夸张,并且肆无忌惮。

“因为……她们太弱了啊!”

冰花从菊的脚下再一次凭空绽放,不是之前手心里的那种小花。那瑰丽、璀璨的冰花像是要压倒天空中的繁星。

像是不羁的霸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