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伴随着一声炸雷似的巨响,整栋别墅化为巨大的炸弹,自正门方向徐徐逼近的三个重装甲步兵,眨眼间就被飞石、烈焰与爆风的狂乱漩涡搅成了血肉混杂的铁屑。

……

“哇、哇,真厉害啊,简直是像是好莱坞动作电影一样,能告诉我您是怎么做到吗?”

“把瓦斯阀门打开,让瓦斯充满整栋别墅,再将杂志塞进烤面包机里预热,到一定时间就会到达燃点,杂志着火,点燃整个房间的瓦斯……等等,这是你家吧?你这么冷静真的好吗?”

“无家可归固然是一件伤心事,但也比不上我现在兴奋的心情呀~”

“你当是在祭典上看烟花吗!”

“不,我只是在想如果当时有幸身处爆炸中心,该是何等的爽快而已~”

“……你这个变态就这么急着找死吗?”

“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是变态,有什么意——”

“啊~这是多么美妙的辱骂啊~从小到大,就连爸爸都没骂过我,你却毫不留情地当着我的面这么羞辱我~我没看错,您果然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女王’——就算身上血迹斑斑、就算象征着纯洁的白色丝袜也被鲜血、污泥沾染而变得破烂不堪,但如今的您却散发着一种渎神的残缺之美,简直是‘血染维纳斯’的化身!所以请务必允许我这只卑劣下贱的猪猡品亲自用舌头为您舔干净袜子上的污渍!”

“Stop!你这家伙不要又突然蹲下身子舔我的腿啊!好、好、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把袜子脱下来送给你好了!之后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这怎么好意思?我们明明只是初次见面而已吧?要是您突然间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礼了……”

“你又好意思舔初次见面的女生的腿吗……”

也不知道现在死命揪着破袜子不放的是谁。

“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果然还是无功不受禄——女王陛下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但还是请您允许我支付相应的价钱买下这双袜子。”

“你这种时候说这种话让我的心情很复杂啊!”

“放心好了,我一定将女王陛下这双丝袜视为神代家的传家宝,一代一代地传给我的子孙们!”

“你这个说法让我的心情变得更复杂了!”

“绝对不会用来泡茶喝的。”

“你还是赶紧把袜子还给我好了!”

“不过……啊~这种由少女荷尔蒙的馥郁、汗水的微咸、血液的腥臊以及泥土的清香相互交织而成的芬芳真是叫人欲罢不能啊~”

完全不听人说话啊喂。

看神代手捧丝袜、一脸细嗅蔷薇的销魂神情,秦羽遥不禁怀疑自己带上他一起逃亡是不是一个自己人生中最大的错误,还是没有之一那种。

但某种程度上,她也挺羡慕这个笨蛋。

我行我素,既没兴趣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也完全不理会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只是一味地沉醉于自己的世界中。

从结果上来说,性格大而化之的神代的确给秦羽遥的行动带来了不少的便利。

虽然这家伙是个变态,但他很少会问为什么,在大多数时候,只要一声令下,他就会乖乖跟在自己后面;

虽然这家伙是个变态,但他绝不会怀疑自己的行动目的,更不会因为自己为达成目的不择手段而大发雷霆;

虽然这家伙是个变态,但他却愿意将身家性命托付给初次见面的自己;

虽然这家伙是个变态,但他却远比另一个“他”来得通情达理。

而且,这个笨蛋还长着一副十分讨人欢心的好皮囊。

从他见到自己的别墅在爆炸中化为一片废弃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这点来看,家境之富裕恐怕不是一个“殷实”能够形容的程度。

按照东和政治传统,这个笨蛋的国会议员父亲也会在某天将他视为自己的继承人精心栽培,为子承父业做好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与东躲西藏、风餐露宿的逃亡生活无缘。

做这个笨蛋的的女朋友,大概会相当舒服吧。

再这么说下去,肯定会被人认定是水性杨花了喂。

不过,拜此所赐,秦羽遥终于回想起最初的心情。

我想保护他。

这并非是什么了不起的愿望,也不打算借此彰显正义或大义的旗帜。

过去对养母立下的誓言也好,不想放着那张痛哭不止的侧脸不管也好,想要让他展露笑颜也好,虽然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但哪一个都不对。

回归初心,她才发现那是再单纯不过的事情。

结果,能让一个女孩为一个男孩如此奋不顾身的理由是——

“谢谢你。”

“诶?为什么要谢谢我?我才应该向女王您说多谢款待吧……话虽如此,但不得不说,经过我刚才一番仔细观察,女王的裸足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呢~但是被纯白吊带袜包裹的美腿踩在地上狠狠蹂躏,也是本人多年以来的夙愿,着实叫人难以割舍,面对这个鱼与熊掌的终极困局,我终于想到了一条两全其美的妙计——答案是一条腿保持原状,另一条腿脱掉袜子!”

果然当初就应该把这个家伙留在别墅里一起炸死一了百了……

至于说到秦羽遥为什么没有选择这么做的原因——

“你是个好人,所以你赶快逃跑吧——我没记错的话,距离你家两公里的路上还有另外一个基站,在那里你应该可以打电话报警。为以防万一,这把手枪你就拿去防身吧,记得在警察来的时候找个草丛扔掉就是了。”

“诶?等等,按照好莱坞动作电影的剧本,这里不应该是男女主角成功从坏人的追杀中逃出生天实现大团圆结局吗?不、不对……明明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为什么还要回去?”

察觉到气氛变化的神代,脸上的兴奋迅速褪去。

他能感觉到的,又剩下这份在掌心蔓延开去的冰冷与沉重。

“毕竟总得有人‘善后’吧。”

“……您又要去杀人吗?”

“抱歉,为了不再让你这种‘普通人’卷入这种麻烦里,我有必要断绝一切后患。”

接着,秦羽遥微微一笑。

“老实说,能被男生称赞漂亮、可爱什么的,我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但真正的我根本配不上这些称呼,因为我所进行的,不过是污秽野狗之间的自相残杀罢了。”

“那至少让我帮帮你吧?论枪法我不会拖你后腿的!我可是狩猎协会的名誉会长,在北海道——”

这一回,秦羽遥就连补充的话都省去,只是摇了摇头。

“像你这样的‘普通人’只要在‘那个世界’好好地活下去就好了,一旦踏足我所在的‘这个世界’就真的回不了头了,更何况——”

像是诀别般,秦羽遥嘴角浮现出叹息似的苦笑。

“‘这边’可没有什么超然的境界啊。”

神代知道,眼前少女的决心,不会因为自己这个凡夫俗子的存在而发生动摇。

然而,要他就这样呆呆地站在原地目送她离开……

“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女王’的话,至少好好听一下人家的命令吧。”

明明没有回头,秦羽遥却像是未卜先知般留下了这句话,

既然是命令的话,那就没办法了。

心想如此,神代却没命地跑了起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跑得最快的一次。

他不知道两公里有多远,他只知道心目中的“女王”正为保护自己而前往未知的修罗场。

自己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就是尽快报警。

慌乱之中,神代总觉得好像遗忘了什么,这时他才蓦然想起——

自己就连少女的真名都不知道。

……

在这场生死博弈中,敌我双方的棋盘上都只剩下一枚棋子。

然而,秦羽遥自认已经占据棋局的上风——

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爆炸,不仅仅是为了消灭围攻己方的装甲步兵小队而已,同时也是针对潜藏于暗处的“督战队”打出的“幌子”。

毕竟这种做法,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当自己面临弹尽粮的绝境时选择与敌人同归于尽”这种歇斯底里的战术。

如果敌人的目标真的是自己的话,基于职业素养的要求,他们必然会前往爆炸废墟确认战果。

这就跟连环杀手往往会重返案发现场是一个道理的。

但这只是针对三流刺客而言。

因为真正优秀的刺客在行动时就已经完成了“善后”这一步。

事实证明,秦羽遥低估了对方的实力。

敌人远比她想象得有耐心。

明明东方已经泛起鱼肚白,一旦太阳完全升起来,他们先发制人的优势很快就会荡然无存。

尽管如此,对方却迟迟没有现身。

那么,剩下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种,敌方自以为完成任务,已经离开案发现场。

第二种,敌方预料到她已成功从爆炸中逃出生天,正在暗中埋伏,瞄准她露出破绽的瞬间。

无论是那种假设,秦羽遥都不敢抱有丝毫一点乐观主义精神。

因为至今为止,她仍然清晰地记得自己曾有三个同袍就是由于对事态太过乐观而丧命。

秉持“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一信条,她决定改变行动方针。

此前,秦羽遥已经根据弹道估算出敌方狙击手的大体位置,再结合周边地形、风向、视野这些要素……看似广阔无垠的后山,其实可供狙击手栖身的地方屈指可数,只要进行逐一排查的话——

“看来我的运气还不错……”

仅仅抵达第二个疑似狙击点时,秦羽遥就在一片灌木丛中发现了一条迷彩碎布。

如果不是临近天明的话,她大概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一条与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布片。

看样子估计是走得太过仓促的缘故,以致对方就连自己的衣物被灌木枝桠挂破都没能察觉。

换而言之,敌人很可能已经知晓自己的行踪败露,心想此地不宜久留,才不得不转移阵地。

尽管对方试图放轻脚步以掩盖自己的踪迹,但由于后山长期荒无人烟的关系,留在泥土上的脚印无疑会显得格外的清晰。

当然,不排除是对方故意留给自己的蛛丝马迹,意图籍此引诱自己步步迈向圈套。

于是,秦羽遥追击的同时,不忘一直与这一连串脚印保持一定距离。

与此同时,传入耳畔的清晨鸟鸣变得愈发清晰。

最后脚步消失的地方是——

“向日葵田……”

恐怕这就是神代之前提及的“后花园”吧……不过这个后花园也未免太大了吧?

不、不仅仅是大这么简单,漫山遍野的向日葵几乎都是齐人高……别说在这片茫茫花海当中找人了,冒然投身其中,自己都很有可能迷失方向,甚至被反将一军。

对方会将此地视为一决雌雄的角斗场,不是没有道理的。

更何况,秦羽遥就连敌人在这个花田迷宫中设下多少陷阱都不清楚。

能肯定的,只有一点——

绝不能轻易踏足其中。

要把隐藏于树林中的“树叶”赶出来,放一把火就好了。

但贸贸然将这片栖息着各种鸟类的花田付之一炬,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所以——

砰!

果不其然,伴随着一声清脆的枪声响起,无数被惊醒的鸟儿从花田中一跃而起,之后便在空中不断盘旋、鸣叫。

同一时间,秦羽遥利用嘈杂的环境掩盖自己的动静,迅速往开枪地点的侧面迂回。

仅仅过了十多秒,一个仓皇的人影如期地出现在三八式步枪的瞄准镜中。

当秦羽遥扣下扳机时,她甚至能清晰看到人影在被子弹命中的瞬间,胸前溅出一抹粉红色的血雾,手枪被打得跌落在地,东倒西歪地踉跄了好几步,接着便像是软泥一样倒下。

重新装填子弹、再三确认对方没有同伙时,她才从作为掩体的杉树前现身,快步走向倒地不起的人影。

秦羽遥的谨慎给对方留下喘息的机会,仍不死心地爬向手枪遗落的地方。

然而,垂死挣扎招来的,却是另一颗无情的子弹。

她就再也无法爬起来了。

没错,的确是“她”。

从体格和发型来看,很容易发现这个刺客其实是一名少女。

为保险起见,在将手枪踢到一边后,秦羽遥又后退至距离少女尚有两步的地方。

虽说如此,她却无法窥见对方的面容。沾满泥巴和血污的凌乱长发阻碍了她的视线。

不过,这到底是无关紧要的琐事。

因为无论对方长什么样子,失手的刺客都只有一种结局。

在闹剧落幕之前,他们或是张皇,或是求饶,或是无奈,或是沉默,但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她一样放声大笑。

笑得叫人毛骨悚然。

“什么嘛,原来你是放空枪,害得我还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呢~”

“但我现在确实发现你了。”

这其实是很简单的心理战术。

要伏击敌人,刺客必须保持高度集中,结果偏偏是在这种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枪响,栖身于周边的鸟群纷纷逃之夭夭,令她不禁分神,更叫她产生“敌人已经发现我”的错觉。

第一枪没打中,是自己运气好,但谁又能保证自己一定能逃过下一枪?

即使想要反击,身处茫茫花海的她却连敌人的影子都找不到。

因此,她只有一条路可走。

顺着枪声传来的方向,转移至视野宽阔的地方速战速决。

然而,这一决定却正中秦羽遥的下怀。

就这样,作为被动一方转为主动,作为主动的一方陷入被动,战局瞬间就被这看似漫不经心的一枪逆转。

“老实交代吧,你是谁?我不喜欢把问题重复第二遍。”

“为什么要问这么无聊的问题呢?难道我看起来就这么像你多年不见的好友么?”

“讲真,比起重复问题,我更不喜欢人家在我面前玩文字游戏,还是说你希望我用博布·德纳尔的方式来撬开你的嘴巴?”

“呵,那是谁?”

“看来你的功课没做足呢,居然连博布·德纳尔都不知道——”

秦羽遥故作惊讶状,枪口却不曾偏离少女半分。

“在二十世纪六十年代的非洲,他可是叱咤风云的‘佣兵之王’。他的部下至少参与150起军事政变,而他本人更是创造了非洲历史上第一个‘佣兵之国’,因而被称为‘拉斯阿菲鲁克斯’,阿尔萨斯语意为‘恐怖分子’……在他把持科摩罗政府期间,你知道他是怎么对待异见人士的么?不招供他就剥皮~所以说,你现在是打算老实回答我的问题,还是想要让我把你整张皮扒下来?”

“哈哈哈……露出可怕的表情了呢,该说真不愧是传说中能令大哭孩子止涕的‘猎犬’成员罗萨莉塔·马鲁兰达小姐么?”

听到这个词的瞬间,秦羽遥的表情消失了。

不再顾及自身安危,迅速冲上前去,一脚踩在少女腹部的伤口上。

这时,她才看清对方的真容。

“你是……风纪委员!”

不会认错的。

仅仅时隔一日而已,就算记性再怎么糟糕,也不可能将对方的容貌忘得一干二净。

秦羽遥很肯定她就是参与“异端裁决”的一员——远东圣瓦尔基里学园副风纪委员长克拉拉·马卡洛娃麾下四只“应声虫”之一。

也就是说——

“是副风纪委员长那家伙命令你这么干的么……”

事到如今,秦羽遥才洞悉克拉拉眼神中那种异样感的真相。

此前这只能算是一种疑惑,如今却上升至确信的范畴。

克拉拉·马卡洛娃对秦羽遥和易天枢怀有杀意。

这份杀意不是“现在进行时”,而是“完成进行时”。

令秦羽遥大为不解的是,在调查会议之前,她不曾与克拉拉·马卡洛娃有过任何交集,彼此的关系就连萍水相逢都称不上。

然而,究竟是何时、何地、以何种理由使得她对自己与易天枢心怀杀意的呢?

是因为自己多次违反校规的劣迹吗?还是因为自己没对身为前辈的她表现出足够的尊重?

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顶多就是惹人嫌而已。

秦羽遥不敢说自己是一个很讨人欢心的女生,毕竟中学时期也曾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而与同校女生发生争执,但讨厌归讨厌,理应不至于招来杀身之祸。

所以,她能想到的理由,只剩下一个。

“你们是PPUF的走狗……”

所以,才会在调查会议上表现得穷凶极恶。

单凭一项“滥用暴力”就能将易天枢推上鞭刑架,接下来他要是再落下什么把柄,很可能面临“退学”这个结局,又一次回归到那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中……

可是唯独有一点,秦羽遥始终想不明白。

“你们为什么要袭击我?你们的目标不应该是少爷吗?你们又在计划什么?回答我!我现在心情非常不好!要是敢耍我的话,可就不只是剥皮这么简单了!”

“话说,你了解‘蟑螂’这种生物么?”

尽管伤口被狠狠地踢了一脚,少女不禁露出略微痛苦的表情,但她的嘴角依然挂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当你在家里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就代表这间屋子里至少藏有两千只蟑螂~而我就是那只不幸被你发现的‘蟑螂’啊~”

“这么说来,风纪委员会已经变成‘蟑螂窝’了,看来有必要好好进行一次‘大扫除’……”

“只可惜你没有这种机会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的狰狞。

“因为你跟我都要马上死在这个鸟不拉屎的鬼地方了~”

难道说对方还有援军吗?

不可能。

如果真有援军,怎么可能放着她不管。

即使很快意识到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而已,秦羽遥还是不由得怔了一下。

“是么?那么请你务必告诉我,你我究竟是怎么一个死法?”

“现在无人机就在我们头顶上打转~不用抬头去看,因为你是看不到的,但无人机却连你脸上每一个毛孔都看得一清二楚,我的心跳一旦停止,一颗100公斤的精确制导炸弹就会从天而降,误差不会超过5米,威力却足以将附近一带夷为平地,就算是你,也不可能全身而退吧~真遗憾呢,再也没办法和亲爱的‘少爷’见面了~”

“没办法……和少爷见面……”

就在秦羽遥为这句话分心的片刻,不料原本倒地不起的少女却突然一跃而起飞身扑向她。

于是,秦羽遥整个人被连人带枪地撞得东倒西歪,少女顺势将她压倒在地,不由分说抓着她的脑袋往地上猛磕。

没等秦羽遥因突如其来的脑震荡而呕吐,对方便将三八式步枪压在她的脖子上,务求活生生地将其扼死。

“我知道你是不死之身,但被掐住脖子就得另当别论了吧~”

秦羽遥奋力挣扎,但在心象力被限制的情况下,她的力量不足以与少女抗衡……

明明在这种距离,她自信弹无虚发,而对方胸腹两个源源不断涌出鲜血的伤口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就在这种身负重伤的情况下,她却依然力大如牛,仿佛视枪伤为无物般,面露一阵叫人心寒的狞笑。

“只要你死了、只要你死了,我的弟弟妹妹就能吃上白米饭、就能上学、就能在蓝区过上自由自由、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了!就不用再像‘蟑螂’一样活着!也不用再像‘蟑螂’一样死去!所以,你去死吧!你给我去死吧!”

不行……再这么继续下去,在窒息之前,自己的颈椎会先被压断。

秦羽遥放弃了正面对抗,转而把手伸向附近的地面,摸索着什么能够派得上用场的救命稻草。

当她摸到一块硬物时,甚至没确认那是什么,就紧攥在手心中,狠狠地向对方太阳穴砸去。

满是棱角的石块打得少女眼眶粉碎。

然而,她却哼都没哼一声,仅仅是歪了一下脖子,又不由分说地将步枪压向秦羽遥,简直就像是……不,难道说她真的没有察觉到自己受伤吗?!

力大无穷、语无伦次、痛觉丧失、瞳孔缩小,令秦羽遥不禁想起了被麦德林集团圈养的瘾君子。

自己费尽千辛万苦才从那种魔窟中逃出生天,事到如今又怎么能死在这种出卖灵魂给药物的疯子手上!

当秦羽遥再度挥舞石块时,手却被少女牢牢地抓住了。

“什、么……”

就算是单手,都有着与体形完全不相符合的巨力。

枪身已经完全压住气管了,随之而来的窒息感使得秦羽遥的视野变得愈发的模糊。

我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我绝对不要死在这种地方……

我还有好多事情没干……

如果的确非死不可的话,那至少让我跟他——

突然间,施加于她脖子上的压力消失了……不,就连敌人的狞笑都凝固下来。

这是祈愿造就的奇迹吗?

不。

秦羽遥能感觉到脸上被溅到了什么液体……温暖、湿润、粘稠。

是血。

但不是自己的血。

而是——

少女将开始模糊的视线往下挪动,可以看得到左边胸口突出一截凛冽的锋芒。

在它的衬托下,奔涌而出的鲜血都为之黯淡。

在得出“自己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刀刃贯穿心脏”这个结论之前,她就像是一坨烂泥般倒在秦羽遥的怀中,吐血不止,不再动弹。

大量新鲜空气随之争先恐后涌入一度闭塞的气管,使得秦羽遥不禁一阵呛咳,然后才抬首看向面前这位拔刀相助的不速之客。

直到这时,她蓦然想起来对方身上这件连帽衫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那家酒吧。

难道说……对方就是之前跟踪自己的那个人?

但从刚才的杀伐果断来看,对方显然不是跟袭击者是一伙的。

那么,这个不速之客究竟是——

在朝阳柔和的光线映照下,她手中的武士刀熠熠生辉,隐藏于兜帽之下的真容也像是浮雕般渐渐凸显出来。

被晨曦照耀的银色长发如白缎般细致;

宛若蓝宝石的澄澈双眸透出凛冽的锐气;

白皙通透的肌肤吹弹可破;

面对拥有此等美貌的少女,会屏息凝视、哑口无言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然而,秦羽遥只会觉得火冒三丈。

“你这家伙……既然早都来了,刚才干嘛去了!非要当一回最后登场拯救世界的英雄你才心满意足吗!喂,放电妹,我在跟你说话呢!你倒是把头给我转过来啊!”

“为什么我非得听你说话不可?我又不是‘他’……”

现在站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地纳刀入鞘的少女,正是樱井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