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区中央医院空无一人的挂号大厅的病房区中的一间普通病房上,我的双手被紧紧地束缚着。

头脑确实很清楚,我能切实地回忆起不久前的那个巨大的黑影,浑身要被撕裂一样的痛楚......以及对我露出毫无怜悯的冰冷眼神的红发克格勃特工。

我是肖泽宇,一名这个城市普通大学心理学系的学生,本属于那种扔到人群中会被直接淹没的一般人。但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的我现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有一个名为黎雨霏的高中生年纪的女友。

她不光是本市最年轻的刑警队队长,也是特殊组织“必要惩戒”的成员。因为和她的相遇我们成为了契约恋爱的关系,在约定之后一起回家的当晚城市发生了异变,雨霏下落不明。

我则是为了寻找她的下落和克格勃的特工安娜已经“人工适应者”诺伊斯暂时合作,结果不言而喻安娜最终为了消灭“迷失暴食”而选择牺牲我,通过适应统合这样的手段将我认知“死神”的能力转移到“凶鸟”之上。

在我马上就要失去意识的时候,我们却受到了攻击,很清楚的记着我腹部的那一一大片殷红,几乎一半的身体组织都被轰飞大量失血反和之前的适应统合带来的副作用让我失去了大部分的身体知觉,这反而削弱了受伤带来的强烈疼痛。

低头看了看我现在的腹部,衣服上这个触目惊心的大洞证明着那确实是一次足矣致死的伤势,但我现在却能只能看到破洞下裸露的完好皮肤,甚至连一点点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明明是绝对会让我死亡的伤口,现在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不得不让我重新开始审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为什么我没有死去呢?记得不久前也受过一样严重的伤,但我仍然活了下来附身楚汐的“舔噬者”事件之后我只是在行动基地休息了一周就能自由行动了,而且没有一点后遗症。

现在想想确实很是奇怪,这次更是离谱短短几个小时间伤口就完全痊愈了......简直像没有受过伤一样......以人类角度看这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我想小鬼你应该从安娜那里听说了。”

当然除了身体我还有很多问题需要消化,比如眼前这个院长留下来的战术电脑所放出来的全息影像,以及我像是被定身了一般的完全无法从这张病床上离开的事情。

“是啊......我从来没有想过诺伊斯过去竟然会是这样......”

明知道对面是虚拟影像,但我还是下意识接了影像中院长的话。刚才已经离开的院长通过这台战术电脑向我展示了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当诺伊斯还不是现在被安娜成为道具时的记忆。

很多困扰我已久的怀疑和违和感通过诺伊斯当初的记忆得到了很好的解释......为什么她会不记得我们第一次的见面时候的事情,为什么她会对生日这个词很是敏感,以及她为什么会如此喜欢小动物和小艾这样的孩子......

生如蜉蝣这样的词语形容这可怜的女孩再合适不过了。

“诺伊斯就是这样的存在,她的生命是短暂的也是无限的。没有意识到伊万的所作所为是姐姐身为负责人的疏忽,诺伊斯那个孩子把姐姐我当成母亲,但我从来没有为她尽过哪怕一次身为母亲的责任。造成那样的损失并不是伊万的错误,他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人,是姐姐我天真的认为他会保持了最后的理智。亲手杀掉他是我应该承受的罪孽,安娜会变成这样也是我一手造成的。”

代表着院长的淡蓝色影像一脸淡然地说完,指了指我的方向,她似乎真的能预料到我的反应一样只是凭借的纪录就可以和我交流。

“留下这个影像只是想告诉小鬼你,三年前我为了阻止伊万和‘迷失暴食’将整个研究所的人赶尽杀绝,但最终一时手软留下了诺伊斯和安娜,这才导致现在的局面。知道伊万究竟做了什么的小鬼应该很清楚,‘迷失暴食’和现在‘凶鸟’中的诺伊斯是什么关系......这是我一时心软所留下来的隐患,‘人工适应者’计划只能由我来处理,这只是一个不应该存在于世的亡灵而已。”

要是如院长所说事态确实会变得极为危险,甚至比安娜指的还要危险,废弃一个城市和灭绝一个城市完全不能同日而语。

“这一连串的爆炸安娜他们似乎认为是姐姐我的所作所为,事到如今我也不会抱怨什么,毕竟失踪了这么久又出现了‘迷失暴食’谁都会认为是我。不过小鬼你现在听清楚,如果运气很好姐姐我成功阻止了最坏的可能,那你一定要小心这个城市活动的‘黄昏教会’。这起爆炸是他们所策划的,姐姐我这段时间想尽办法想要拆除他们设置的炸弹,也只是把损害尽可能的降低而已。他们有着‘死神’的认知阻碍,根本不可能借助常规力量,‘死神’的直接协助,地勤F15和众多武装力量的调度,大规模的爆破行动,这不是一般的恐怖行动已经上升到了战争级的资源。他们之中一定有一个能左右整个组织行动方向的主教级人物来到了这里,小丫头的事情我听说了很抱歉姐姐我也没有掌握她现在的行踪,你的束缚是过一段时间会自动解开,到时候找到所有你能找到的人,逃离这个城市吧。‘黄昏教会’的每一个主教级都有着一个小型军队的战力以及专门的‘死神’加持,不是现在的‘必要惩戒’能对付得了的,而且他们这次出现的目的......很可能就是小鬼你......”

说到这里之后,我面前的全息影像彻底陷入了沉寂,院长留下的留言播送完毕。虽然不能解释我为什么好端端的活着,但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倒是足够清楚了。

“真是的,这个自说自话的人......”

耍什么帅一个人去解决啊!从一开始就消失不见,这不就意味着你不相信我们所有人吗......比起面前什么巨大的危机,我更为院长对我们的态度而感到火大。一直以来都喜欢给我和雨霏制造各种各样乌龙的院长......最终选择一眼不发的离开了我们。

“记住,不要在意姐姐我的事情,也不要来找我。如果有一天我们再见的话,可能就是在地府里面了。”

长达一个多小时的记忆回放和影像让我的脑子一团乱麻,真实的诺伊斯、性情大变的安娜,还有最终造成巨大损失的伊万......怪不得院长不想告诉安娜实情,将珍视的一切彻底毁灭的就是自己的男友,当时的安娜肯定是会崩溃的吧......

毫无疑问院长是一个温柔的人,不善言辞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温柔到笨拙的人。早就应该意识到了,从最开始她阻止我去寻找因为楚汐事件而失踪的雨霏的时候,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用这种被人误会的方式保护自己的后辈,院长你究竟是有多高尚,这种单纯的自我牺牲和你外表给人的印象完全不一样。

虽然就结果来说,不知情的安娜单纯的将所有的仇恨聚集到了自己曾经最为敬仰的前辈身上,院长成功来到了国内肖玄的学生可能也只是一个表面上的身份。

特意把我救下来又告诉我一切和自己的目的,但她又用了什么奇怪的方式让我在病床上动态不得。四肢僵硬的感觉倒是和第一次见到“特异体”时候的情况很是类似.....

“该死完全动不了!”

语言和思考到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束缚的强度也没有“特异体”的明显,我想起来当初院长阻止我离开她办公室时候露出的那双红色眼睛,果然她也和“死神”有什么关系吗。

当然即使比起那个行踪不定的怪异“死神”来说要弱上不少,这依然不是才醒来的我能够独自挣脱的东西。

“故意说这些,然后让人马上逃跑,这简直就像是在说快点来救我一样啊。”

可笑着用力动了动上半身,伤势确实已经痊愈,但我确实不能从这张床上离开,不论用什么样的手段。影像中这里正是当初我送雪霁来的医院,可以看出已经经过紧急疏散不可能指望有什么路过的好心人帮我一把。

徒劳的十几分钟......

我们心理治疗中心离中心医院只有两条街,现在开始全力赶过去也许能在一切都太迟之前到场。想到这里我停了下来,现在的你帮不了小丫头——院长之前曾和我这么说过,同样的选择从雨霏变成了院长之后我也一样无能无力。

毫无力量的我究竟能做些什么呢,即使过去了也是白白送死,更不要说现在的我连这张床上都不能离开。回想到适应统合时苦痛和面对“凶鸟”和“迷失暴食”的无助于恐惧,我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可以用管这些了,就这么听院长的安排期待别人解决一切之后,再去找到雨霏,到时候不管用什么方法两个人一起逃到谁也不知道的远方不就好了。

“说到底我还是一个一无是处的胆小鬼......”

从醒来开始脑海中一直若隐若现的有着一个声音,像是令人沉醉的梦中呓语一样渐渐地麻痹着我的神经。

无力的垂下双手,心中的一时的懦弱让我极度痛恨自己,什么和我没关系的就不管,属于我的责任就绝对不会放弃,说到底不过是自我满足而已。

“鬼畜哥哥,这种小把戏都能上套只能说不愧是你了吗?”

纠结之中我耳边却响起来另外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是“特异体”?这种嘲讽的声调和特有的称呼绝对不可能错。可四下看去,这还是那个空无一人的病房哪里有什么人影。

是我的幻听吗?

“这里,这里......还不知道我给你这个戒指是什么意思吗?”

戒指?说起来确实在她和雪霁交换身份之前扔过我一个类似的东西,当时什么都没有解释就离开了,之后一直被放在我上衣的口袋中,因为不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很自然的躲过了安娜的搜身。

很快那枚戒指像是有着自己的意识一般跳动着从我的口袋中跑了出来,还泛着微微的红光“特异体”的声音就是从它里面发出来的。

“‘特异体’?你在哪里?这是怎么回事?”

“从院长姐姐把你绑在这里的时候我就在了,到刚才为止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种小把戏还是不要用了,真是丢人。”

紧接着那枚戒指抖动起来并在我悬浮到了我的胸口上方,随着震动越来越强烈从中发出来的红发也更加耀眼,不能离开病床的我只能下意识的闭上自己的双眼。

“这是和契约之人特有保护手段,就像‘死神’可以附身在人类的人类的身上,我也可以把什么东西交给鬼畜哥哥然后把自己一部分的‘教条’转移过去。视情况这种事情也是可以做到的哦~”

红光消失之后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面面容清秀,五官端正得过分的夜色长发少女,与她清纯的外表不相符的是那闪动着弑虐目光的红色瞳眸,以及大范围剪裁到不像话的白色连衣裙。

“你好啊~鬼畜哥哥。”

这样子老实说她这多少我也应该看惯了,她以这种方式登场,而且直接跨坐在我身上怎么说也有点太刺激了。凭空消失然后有莫名出现,神出鬼没形容这个异样的“死神”再合适不过了。

“这种时候退缩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笨蛋一样的鬼畜哥哥,好了束缚已经解除了。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做呢?”

夜发少女脸上的微笑更加明显了,右手轻轻一伸那张标志性的白色面具凭空出现,她带上之后随着那唯一的洞孔中鲜血渐渐地流了出来,剩下的一只左手轻轻的拂过我的额头。

一声声像是玻璃破碎的声响之后我身上变得前所未有的轻松,所有的桎梏都消失了,甚至连心中一直的阴霾和那个若隐若现然我放弃的呓语也无影无踪了。

“心理暗示,这种东西现如今二流‘死神’都不会用了,鬼畜哥哥你的院长还真是对你下了不少功夫呢。”

很快我就搞清楚了事态,院长不光在病床上用了什么手段让我无法离开,也在我自己身上做了些什么,“特异体”所说的心理暗示应该值的就是这个,类似的手法在楚汐事件的时候也经历过。

“谢谢你,‘特异体’真是帮大忙了。之前你和雪霁都去哪了?”

“虽说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但我姑且还是说下吧。餐馆中我们遭到了袭击,雪霁、诺伊斯还有一个平民在姐姐的掩护下成功的逃离到了外面。但我们很快就遇到了赶过来的那个红发的克格勃特攻,她毫不犹豫的命令诺伊斯杀掉我们。那个小姑娘像是着了魔一般开着那个“凶鸟”开始追杀我们。为此我不得不现身带着那个平民躲了起来,中间废了不少周折,不久前注意到鬼畜哥哥你的情况,因为好玩就多看了一会。”

“特异体”说着笑嘻嘻地从我的身上下来,闲庭信步的在病房中围着我转了起来。

“所以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我的?”

没有了院长的干扰我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思考明晰起来,不久前那种围绕在心头的奇怪阴霾消散了大半,不得不说院长很正确的把握住了我的心态和迷茫,那确实是一直苦恼我的问题。

不过在见到了肖玄之后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再逃避了,不管是“必要惩戒”还是雨霏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承担起这份应有的责任。

“嗯......大概从你见到那个叫安娜的克格勃特工的时候吧。”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要被她们利用了?但是一直熟视无睹?”

这家伙的性格还是那么恶劣,明明从一开始就可以提醒我的。

“也不尽然,那时候的我还在四处寻找游荡的‘吸食者’补充教条,以那个状态直接‘凶鸟’那种怪物起冲突就算是我也不能保证胜算。既然院长姐姐准备救鬼畜哥哥了,我也没有什么必要现身不是吗?宿命的相遇,单方面的误会以及至死方休的厮杀,还有失落的真实以及记忆,变成这样之后在出来才有趣不是吗?还有鬼畜哥哥的伤我不是帮忙治好了吗?应该感谢我才对。”

好了......最起码其中一个疑问解决了,看她说的什么契约者之类的话八成就是给我疗伤的什么过程。说的这轻描淡写,应该也只是举手之劳而已,毕竟“特异体”是传闻中最为神秘的“死神”,起死回生都能轻易做到的他们,治疗一个致命伤确实不是什么能拿出来夸耀的事情。

看来她从一开始就知道院长并不是什么安娜口中的背叛者,只是一直以一种高高在上的态度看着事情慢慢变成这样,然后慢慢享受这个过程。

真是符合她一直以来的行事作风......

“所以......你应该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吧?故意这时候出来你是准备帮我了?”

和她继续这种猜谜式的对话只是浪费时间我决定直接切入主题。

“那是自然,单纯的让鬼畜哥哥的院长去同归于尽拯救整个城市也未免太无聊了一点。太简单的大团圆或者装酷的自我牺牲我都不喜欢,一波三折在最为危机的关头扭转局面所带来的喜悦,或者自以为可以做到跑去送死最后知道自己有多无力的绝望,这才是我所追求的。”

“院长准备爆破掉整个行动基地,将‘凶鸟’以及‘迷失暴食’一起埋葬......”

“我知道,所以鬼畜哥哥你的选择是什么呢?”

“特异体”再次意味深长地说出了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候的话语。

“是听院长姐姐的话把责任交给别人,还是过去按照你最想做的方式结束整个事情呢?当然去了直接死掉也可以,我都不会无聊的。”

渗血面具之后我看不到夜发少女的表情,想想也知道她现在一定非常的兴奋。给予选择然后观察人类和“死神”的行为,是她最大的乐趣,不如说这就是“特异体”存在的其中一个意义。

“也许你太不了解院长的为人了,她为什么故意留下这段只属于诺伊斯的记忆给我呢?”

“哦?难道不是想为自己和自己的女儿的存在留下什么证据吗?”

“当然也有这层想法,不过在我看来院长的本意是让我恢复诺伊斯最原始的记忆,如果说她因为伊万分裂成了现在的‘凶鸟’生体末端”以及‘迷失暴食’的话,我们要做的只是把这个过程反转过来就好了。”

“有意思,哈哈哈!这真是杰作,没想到鬼畜哥哥你竟然贪得无厌的想要所有人一起救!最好的结局,也是最不可能的结局,我喜欢把赌注压在胜率小的一边!注定得到的东西不是......太无聊了吗?”

“特异体”一边听着一边从病房外拿出了一个背包,那里面是院长为我专门调整过的护手以及护腿。

“既然你都去过行动基地了,就不能阻止安娜和诺伊斯一下吗......”

不管怎么说我成功的获得了一个最不稳定但也最为强力的盟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