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評論】少年人之浪漫——評《加速世界》

本文作者：舒彤

參與評審：熊騰浩、甚誰、歧路先知、枝瀨透、黑喵君、羽毛

前言

《加速世界》是由川原礫所作，HIMA負責插畫，電擊文庫所屬的輕小說。《AW》獲得第15回電擊小說大獎“大賞”。《AW》作為獲獎作品，名義上是川原的出道作，但實際上《刀劍神域》（以下簡稱《SAO》）才是川原的第一部作品，是《AW》的前輩。

一、強勢鋪開新奇設定

《AW》背景設定在比《SAO》更加遙遠的未來，講述的是一款基於VR技術的格鬥遊戲（Fighting Game） Brain Burst 2039（以下簡稱BB）中發生的故事。比起《SAO》時期，《AW》的VR技術更加先進。在川原的想象中，《SAO》里的VR需要平躺在固定的設備上，《AW》中則沒有這種限制。現今的VR技術與這兩部作品中的VR技術有點出入，但是要知道，川原開始寫《SAO》是2002年，《AW》第一卷出版也才2009年。那個時候涉及到VR，是實打實的科幻題材。在輕小說業界一片青春戀愛喜劇的大背景下，用獨到的眼光對VR技術進行大膽預測和運用，可以說是匠心獨運。

如果說《SAO》的前若干卷還姑且保留着網游風格的話，在寫《AW》的時候，川原的腦洞越來越大，新奇設定層出不窮。上文說了，BB是一部格鬥遊戲，格鬥遊戲由來已久，知名度最高的可能要屬《街頭霸王》或《拳皇》系列。當然，BB既然是基於VR技術，顯然場面會更加廣闊。實際上，BB的對戰背景就是另一個現實世界，一個對監控攝像頭拍攝到的景象進行加工、擁有不同屬性的世界。在這個世界中，玩家們培養自己獨一無二的戰鬥角色，挖掘自身的潛能，進行PVP戰鬥。老實說，這是一個光說設定就會讓人想玩的遊戲。

既然是遊戲，單純地喜歡這個遊戲也是可以的。有時限，有血條，有出招表的格鬥遊戲、雙方機體不同但都會竭盡全力利用各種因素去取得勝利。雖然可能不公平，對於觀戰者（讀者）來說，看着也很爽。不過BB象徵的，從來就不是單純的遊戲：這個遊戲可以影響現實。

最直觀的，就是啟動BB之後，時間的流速是現實中時間流速的千分之一，這也是《AW》標題《加速世界》（《Accel World》）的由來，字面意義上的、一個加速了的世界。加速時間，想想就知道這是一種多厲害的能力，生活中的很多事情都可以變得便捷。啟動加速（Burst Link）需要消耗1點加速點，每名玩家初始的加速點是100點，獲取加速點的方式只有戰鬥。這，就是戰鬥的理由之一。

而我們通過本文主角有田春雪的眼睛看到的，則又不只是“一個能影響現實的遊戲”這麼簡單。這個遊戲並不是有個安裝包等待下載，而是只能通過玩家複製文件一對一傳給下一個玩家，且只能傳給一個人。傳給有田春雪遊戲的人是女主角，遊戲中的“黑之王”黑雪姬。沒錯，加速世界的背景是東京，遊戲中，包括黑雪姬在內的“純色七王”將其分而治之。作為“黑之王”的後輩，展現在有田春雪（讀者）眼前的，是一段歷史，是茫茫多的玩家們，是一個廣闊、自由翱翔的世界。

黑雪姬作為“黑之王”，曾一度被通緝。藉助有田春雪和原黑色軍團“黑暗星雲”的力量復出后，依然打算挑戰其他諸王，追尋遊戲的終末。作為和平年代的初中生，有田春雪卻可以成為輔佐“黑之王”君臨世界的一員大將，為她開疆拓土。基於現實背景的“世界地圖”則強化了這種開疆拓土的印象。為了一個人與世界為敵——夠中二，也夠熱血。

戰爭，就會有傷亡。雖然說輕小說里不是不能死人，但是既然主角是和平年代的初中生，自然是不死人最好。不死人的替代方案，失去所有點數的玩家會被強制卸載BB，並失去所有有關於遊戲的記憶，從遊戲中退場。這也是遊戲影響現實的另一方面體現。

二、加速世界之源——心之傷理論

這個遊戲中，每名玩家的機體是獨一無二的，是由系統為每個新玩家量身定做的。根據什麼定做的呢？BB玩家們推測，所有虛擬機體都是由每個人的心之傷反向具象化而成。心之傷，就是每個人在成長中內心受到的傷害，就是所謂的心理陰影面積。反向具象化，則是意味着機體的優勢其實是本人的傷痛構建而成，是求不得。

比如倉島千百合的能力是時光倒流，則是因為她一直想回到過去；黛拓武的機體上最大的武器是一根鐵樁，這是因為他在練劍道的時候被前輩用竹劍刺；倉崎楓子的機體擁有強力的推進器，因為她本身有腿疾，推進器可以帶她去想去的任何地方；而在加速世界中翱翔的男主春雪則有一雙翅膀，因為他想去遠方。

令人遺憾的，這些孩子們都有“心之傷”，但幸運的是在加速世界中都得到了補完。所以加速世界對於他們來說，也是一個完成心愿之所。那麼，為什麼這麼多孩子都有心之傷呢？

首先，在成長過程中，幾乎不存在不會受傷的孩子，無非就是受傷后的處理情況不同。

其次，這就涉及到加速世界的另一個設定了：複製遊戲的成功率不是100%。能夠成功複製的先決條件是：從出生起就開始佩戴神經連結裝置。神經連結裝置是一種可以隨身佩戴，可以聯網，可以啟動VR的裝置。可以簡單地理解為未來的手機，是手機的升級版，人手一台。雖然是人手一台，但也不是人人都是從出生開始戴起。因為這種裝置在《AW》開始的15年前才投入使用，所以BB玩家理論上的最大年齡就是15歲（不超過高一）。15歲以下的人也並不都是從出生開始佩戴。雖然這個裝置可以監測新生兒的各項數據，有利於照顧嬰兒。但是讓嬰兒戴這樣的東西，不覺得太辛苦了嘛。只有不在意嬰兒感受、或者是沒有條件一直照顧嬰兒的父母才會讓嬰兒戴這個東西，替父母照顧孩子。所以，大部分BB玩家們的心之傷的來源就呼之欲出了：他們缺少父母的關愛。別的孩子受傷可以向父母撒嬌，父母可以開導他們。BB玩家受傷只能自己舔舐傷口，在這種情況下，沒有心之傷才不正常。

在這一點上，川原設計的有理有據，精彩絕倫。

三、有關點數的核算與吃設定

上文說到，每名玩家的初始點數是100點。點數只能通過戰鬥增長，但是如果是玩家vs玩家（PVP）的話，一名玩家獲勝的時候會有另一名玩家因失敗而失去點數。而啟動加速本身就消耗一點點數。什麼意思呢？假設兩名1級玩家單挑，贏者獲得10點、輸者失去10點，另發起挑戰的人再扣除1點，最終總點數是恆降的。

1級升到2級需要300點，注意這是需要消耗的點數。在前期，總點數的增加只有新增玩家這一選擇，所以需要至少4名玩家才能支撐1名2級玩家出現。2級以後的升級點數沒說，但想來也不會比1升2更少。每個人只能傳給一個新玩家，一旦新玩家安裝BB失敗或者在傳出去之前點數耗盡，這條n代單傳的線就斷了。

BB的初始玩家數是100人。而一名玩家至少需要100名玩家的初始點數才能升到目前的最高等級——9級（9級玩家的點數數以萬計）。而在加速歷史上，9級玩家出現了8個，更遑論更多的8級、7級、6級，以及滿地爬的5級、4級了。無論怎麼算，點數的供給和消耗是不成比例的。

在此基礎上，川原濃墨重彩的添補了一個新的設定，無限制中立空間（Unlimited Neutral Field，另譯無限制中立地帶）。在這裡，新增了PVE的內容，擊敗公敵（類似於網游里的怪物）可以獲得點數。出現新的舞台，無限制中立空間，會拓寬劇情的騰挪空間，增加作品的厚度。但也同時使得作品變得不那麼硬核了——本來升級必須要經歷嚴格的戰鬥相互淘汰，而有了無限制中立空間之後，則可以用相對溫和的方式獲取點數。然而這一點並不對很多讀者胃口。

然而，就算這樣，供給和消耗還是對不上。無限制中立空間的最低要求等級是4級，升到4級需要約十幾個玩家的點數，並且不是說升到4級就能打得過公敵的，需要複數名玩家合力。這樣算來，所有剛升到4級的玩家合作才能勉強維持點數的收支平衡，而實際情況是玩家們被劃分為7個軍團各自為戰。川原可能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在20多卷的時候吃掉了一傳一的設定，打了一個補丁：初期可以一傳多。最初的那一百人可以無限制的拷貝遊戲文件。這樣形成的關係自然不如一傳一時期的前後輩關係深厚。不過也多虧如此，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得以成立。

四、心意系統的功與過

不過，再繽紛多彩，這也是一個由數據構建起來的世界。數據是死的，某一玩家使用某一技能打到另一玩家某個部分上的傷害值是固定的。就算有浮動，也大體在一定範圍內，這應該是遊戲的根基。然而，從中期開始，川原加入了一塊重要內容，那就是相當破壞遊戲體驗的心意系統。

心意系統是什麼？簡單來講就是依靠想象力進行數據覆蓋、事項改寫。使用心意可以獲得以前沒有的能力，是無中生有的技能。心意技不像普通的技能那樣需要消耗能量槽，但是使用的時候必須足夠專心，才能單憑意識影響由系統運算的數據流，從而改變遊戲中的自己、其他人和環境。

心意技在腦內想想就能成功，還可以給技能取名加深印象——在腦內產生，自信則有不信則無，可以通過心理暗示增幅——這種心理影響生理的例子原本就是有的。不過，雖說戰鬥中心理因素對結果至關重要，所謂“狹路相逢勇者勝”。但這一般都是側面反映的，川原又一次做出了大膽的創新，直接掀開底牌，讓心理狀態對戰鬥產生的作用表象化了。更不論，這還是個虛擬世界，一般來講生理受心理影響較小。將心意系統凌駕於遊戲本身之上，代表着相信的力量。

自信、自傲、思戀、願景、想象；不安、憎恨、幻滅、崩壞、嫉妒……所有感情和想法都可以通過心意系統確實的表現出來，這樣的安排有利有弊。心意是本身想法的體現，簡單明了（專治傲嬌）。黑雪姬的機體絕對切斷太過鋒利，無法擁抱別人。憑藉著希冀的心意，從絕對切斷上伸出的手，說是這個世界裡最美好的心意也不為過。

但另一方面，加入心意系統也相當於新增了一個戰鬥的維度，是戰勝難以戰勝的敵人的一種手段。這又回到了不夠硬核的問題上了。在遊戲里想要戰勝棘手的敵人，靈活利用智力和技巧才是王道展開。憑藉一腔熱血就能打敗敵人——哪位戰鬥向、少年向的男主沒有一腔熱血？

五、少年人之浪漫

“啊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這是《AW》中經常出現的字樣，也是表現出男主一腔熱血的語言。簡單的感嘆詞重複，卻能恰當地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鼓動起讀者的心跟隨作品中的氛圍一起“哦哦哦哦哦”。

讓我們回想起整個故事的開端。

“少年，你想加速到更快的境界嗎？”

這句話等同於在問：

“少年，你想擁有超能力嗎？”

想啊！操作時間系的能力，聽上去就很強。

“少年，你想玩一場格鬥遊戲嗎？”

想啊！VR遊戲超感興趣的！

“少年，你願意開啟一場新的冒險嗎？”

誒，我可以的嗎？那當然願意啊。

“少年，你願意效忠於我嗎？”

Yes,madam.

《加速世界》滿足了中二少年的各種幻想。幻想着自己是被神選中之人；幻想着自己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幻想着可以前往一個遙遠自由的世界；幻想着出現一個能夠解決自己煩惱的人，自己則對她死心塌地。

中二，又有什麼不好？恰好川原也設置男主為中二（初中二年級）的年紀。中二少年，不是二十多歲的青年，可以說他們不成熟，但是也沒必要成熟。他們愛做夢的同時，也擁有着無限的可能性。

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初中生，到另一個世界就搖身一變，變成一個影響世界格局的大將，為自己宣誓效忠之人赴湯蹈火。為了自己堅實的戰友，明知難為的事情拼盡全力“啊啊啊啊啊啊”的也要上。

熱血和中二，本就是一個硬幣的正反面。

少年的故事未必是自己成為最強者的故事。自己是主人公，披荊斬棘、開疆拓土的故事固然吸引人。但追隨一個值得追隨的人，認同她選擇的道路，成為她手中的利劍，或者成為守護她的巨盾，這同樣也是少年的浪漫。

六，與《SAO》的聯繫

《AW》雖然先於《SAO》出版，但實際上無論是動筆的時間、所獲的成就、口碑銷量等都是《SAO》居上。而兩作最近的內容彷彿揭示了它們之間的聯繫，《AW》極有可能是《SAO》的續作。

《SAO》，UW篇中，桐人所在的世界時間流速是現實時間流速的數千倍。顯然，這是加速世界的雛形。

UW存在的最終目標是培養人工搖光（靈魂）。而目前的加速世界內，可知的最終挑戰之一就是獲取七神器的最後一把神器，“搖光”。

《AW》前期藏着掖着的神秘人物，原黑暗星雲四幹部之一的黑之雙劍士，每次他的身份稍有揭示，都是在暗示他很有可能就是《SAO》的男主，桐人。包括精湛的劍技、一些網游（《SAO》、ALO等）時代的習慣動作和口癖、留給黑雪姬的一些實用道具，均和桐人相符。正因為桐人對黑雪姬超級好，又有黑雪姬是桐人親女兒的假說。

這個假說在23卷被川原官方否定了。23卷中揭露了黑雪姬是人工搖光（人造靈魂）的實驗體。即黑雪姬的肉體是由其作為研究員的父母所生，但是她的靈魂是從別處移植而來。而讓黑雪姬誕生的這些實驗、機構，顯然和《SAO》里最初的實驗脫不開干係。

很有可能的，在未來的某一點上，這兩系列作品會統一時間線。比如在加速世界內挖掘《SAO》的歷史，或者是《SAO》延續到加速世界的開端。他們的故事仍在繼續，讓我們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