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粗略一算,今天應該是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五天了吧?這五天幾乎都把我折騰死了,就沒有一刻消停的時候。

第一天傍晚,在抵達這個世界后,好在有黃使者向我伸手相助,讓我能得到了不少這個世界相關的訊息,對這個新世界的種種不解也讓我感到麻煩臨頭。第二天,是阿卡迪亞第一學院的開學日,我自命不凡地去面試魔擊社團,當然以失敗告終,下午遇上了高等意識裂解體盈川。第三天,我報名加入了文學社,晚上因盈川出現在宿舍里而引起了大動亂。第四天,在文學社支援行動中一下子遇上了兩隻CDS,靠新社員盧芥珏和拔刀相助的潘桐夜同學才平安度劫。

但經過這一次次的波折,我對這個世界規則的理解程度也是飛速上漲,其實再轉念一想,如果不折騰那這個世界的管理者,也不會把我召喚到這個世界來了,如此一想就能安心一下了吧?喂!這樣想反而更安心不下來吧!

第五天了,有事情就來吧,但我只求能平安……

渾水摸魚般地度過了上午那乏味的課程,來到下午,又是社團一日一次的支援行動,這次我們文學社的支援人員是翠,盧芥珏還有我。

怎麼又是你和盧芥珏?

哎,別忘了,我雖然沒什麼戰鬥能力但是在那個猥瑣……咳咳,還是留他點面子吧,昨天我在梵社長面前毛遂自薦了,但他也不考察一下,更沒多問一嘴,就直接通過審批將我的名字在名單中出現的頻率增多……雖然我感覺其中有梵社長的誤會存在,認為我增加參加活動的頻率是另有目的,算了撇開這個問題不談吧。

至於盧芥珏這個無口冷麵少女,在昨天她輕鬆打敗蒼樹愢並且擊殺一隻大體型的CDS,我則是全程在旁觀戰。雖然她被分進了E班,具體能力也不明,但身手絕對是一流的。在我們遭遇CDS襲擊,盧芥珏甩手揮出道符攻向岩石烏龜的瞬間,我感覺她肯定是我們文學社裡最可靠的人。

現在參加支援活動,跟着她一起走會感到安心呢。呃,這不像是一個男子漢該說的話吧?沒辦法,誰讓我的特殊能力在各種意義上都形同雞肋,論身手和體能也只是普通人級別的,完全沒什麼特長啊。

捂臉,這種隨時可能發生不同程度危機的學院里,我連自我保護的能力都沒有,還要我去完成這個世界管理者交給我的任務……

這個義工當得……切,太難為人了!!!

“余同學,盧芥珏,聽說你們昨天發生了很多精彩的事情嗎?”將雙手背在身後的翠,今天依然穿着那身華美的哥特式長裙,也許是受不了在學校里閑逛的枯燥感,她眨了眨眼期待地望着我們,“聽說連校長室的門都被意識裂解體毀壞了呢。”

她還真是喜歡聽故事呢……

“呃,的確,五樓的公共設施損壞得是挺嚴重的,修復工作估計挺麻煩。”

在翠的詢問下,我除了回想起昨天發生的激戰外,被魔擊社團社長黒宏峻冷眼相待的場面也着實讓我無奈。畢竟我這個E班的人去面試魔擊社團,還說了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以至於他對我第一印象很差,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不斷地拉低對我的評價。

也許是我的做法與他們社團的行為背道相馳所至,昨天我們挑明了關於在CDS上想法的衝突,幾乎成了敵對關係,哎,罷了……

“都是靠盧芥珏的出色表現,我沒做什麼。”

“那就是說戰況挺壯大咯,不過你們沒事就好。”看我挺着一副苦臉的翠,感到我昨天的經歷並不怎麼好受,於是揮手安慰了一聲。

“哦,對了翠,我還在校長室里看見了一幅超大的掛畫!”那幅畫幾乎佔據了整個牆面,凸顯得格外重要,怎麼一下子想不起這幅畫的名字了?我轉過臉向另一個當事人求援,“盧芥珏……呃,你那時候說那幅畫的名字叫什麼來着?”

“《阿卡迪亞的牧羊人》……”冷麵少女的語氣毫無起伏,紅色的中長發整齊地披在兩邊,平緩的聲調透着一絲事不關己的寒意。

“對,就是這個外國油畫師的名作。”在盧芥珏的提醒下我找到了一個聊天話題,以此來打發一下這段無聊的時間,於是我裝作懂點什麼地開口說了起來,“我當時看這幅畫第一眼就被莫名地吸引住了呢!貌似這幅畫里還藏着什麼故事呢。”

“哦,我知道,這部作品是著名畫家尼古拉斯·普桑所作,余嘯遠你說得沒錯,這畫里還隱藏着故事呢,我記得畫布的正中央有個墓碑吧?”

見翠朗朗上口地接過話說了起來,我一下子尷尬住了,這不班門弄斧么,本以為翠只是喜歡正太愛聊八卦,沒想到見識還挺深。

“嗯……是的。”

雖然沒記住畫名,但這幅畫還是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墓碑周圍還站着幾個牧羊人。

翠稍稍湊近了我的耳畔壓低了聲音,給她的解說增加了幾許神秘感。

“墓碑上刻着拉丁文,文字的內容為:即使在阿卡迪亞也有我的存在。據美術史家解釋,這裡的‘我’是指‘死神’。那麼,銘文的意思就是:即使在阿卡迪亞這樣的美好世界,‘死’也是不可避免的。”

聽完我乾笑了兩聲,因為我已經接不下去話了,已經到了我完全聽不懂的層面了。

“嘿嘿……原來,原來是這樣的意思啊,還真不是我這種和文學藝術絕緣的人能懂的東西……等等阿卡迪亞?咦?不就是學校的名字么?”

我驚訝了一聲,頓時全身一寒感到其中會不會有點聯繫。

“是啊,多少有點吧?不然不會隨便取這個名字啦,阿卡迪亞在西方的傳說中是一個世外桃源式的樂土,而且……”翠不確定地歪了歪頭,像是忘記了什麼,抬手扶着她的面龐陷入了思考狀,眼神中搖曳着幾許猜想,“嗯……還和那個什麼堡有着聯繫……叫什麼來着?”

阿卡迪亞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樂土?雖然和學院同名……但實際我們學院是將這個世界存在的特殊能力者圈禁起來的地方吧,這個看似和普通學院無異的氛圍,對我們這些特殊能力者來說卻時刻充滿了危機。

世外桃源?這個代稱,特別是對我們這類沒戰鬥能力的人來說……真是特別諷刺。

正當翠左手叉腰,右手捧着下巴思考,為了能提醒自己忘卻的記憶而小嘴不斷念叨着什麼,這時並排走在一起的盧芥珏冷不丁地提醒了我們一句,說出這個讓我感覺既莫名又陌生的名詞。

“雷恩堡……”

現在才剛九月初,夏日的炎熱之氣還未徹底消散,我身旁明明沒有寒風吹來,但聽見盧芥珏說出這三個字后,我莫名地哆嗦起來。

剛才聽了翠的解說,我還為自己的班門弄斧而感到自不量力。而現在這位低聲不語的盧芥珏才是我們三人中知識最淵博的人呢,想想也是,她在社團里看得都是原版英語書籍呢,果然不能小看身邊低調不說話的人啊。

“哦!對對對~盧芥珏懂得不少嘛~”被提醒了關鍵詞的翠眼前頓時一亮,向臉上毫無表情,不打算加入談論的盧芥珏道謝。翠的臉上掛着容納所有的笑容,她恢復了元氣滿滿的狀態,用力舞着手指對我繪聲繪色地說了起來,“雷恩堡是維西歌德人在公元5世紀時建造的,其中藏匿着他們征服大半個西歐時的部分寶藏,其中最著名的就屬被猶太人稱為‘所羅門寶藏’。根據歷史考察,還有一些傳說……不過這幅畫,是雷恩堡神秘寶藏的線索。”

“寶藏?”我輕輕地嘀咕了一聲,內心的好奇心咚地敲了我一下。

“嗯,如果要說這所學校的名字和阿卡迪亞有什麼聯繫的話……嗯,我在外校時就聽到過,阿卡迪亞第一學院里流傳着一個傳說,如果《阿卡迪亞的牧羊人》這幅畫的暗示,這個學院里也同樣埋藏着神秘的寶藏,但要有達成嚴苛的條件才能抵達那裡……”我咽了口口水,身體里有種名為探險的衝動油然而生,對翠接下來所要說的內容特別期待。

“傳說?”

“是的,我記得是這樣描述的……漆黑時刻,當校門口的石雕姿態變化,不存在的教室會在教學樓第三層內出現,打開緊鎖的門,從這所教室里找出鑰匙,拿着鑰匙踏上通往樓頂的二十二層樓梯,大門將會開啟……”

唔,還感覺蠻正式的呢……聽完這段話的我不言一語,行走的速度也因為反覆念叨翠所說的內容而逐漸放慢,放低目光陷入了思考狀。與我而言,雖然我膽子不算大,但對於這類事物挺感興趣的……不過是以重在參與和三分鐘熱度的態度去面對罷了,本來就是莫須有的東西,太認真可沒必要。

“校園怪談啦,可信可不信的~”翠對我做了一個可愛的表情,揮了揮手叫我別在意。

原先激動的我也稍稍冷靜下來了,的確……真的有寶藏,還輪得到我去找么?這個學院建了這麼久,這則怪談也傳了這麼多年,肯定有熱衷於這方面的前輩去尋找探索的,既然還是個謎團,那可能只是學生們吃飯聊天時的閑話吧。

轉念一想,我竟然能為這種事情而激動,還真是天真了呢……

支援行動到了尾聲,我們一行三人平安無事地回到了文學社內,別因為我這幾天總是遇上CDS而感到這個學院非常危險。其實不是這樣的,雖然孕育出這些生物必須在充滿靈氣的環境下,但根據我的了解,以阿卡迪亞學院這樣的學生數量規模,平均一周下來整個學院里也就誕生出七到八隻CDS,除了魔擊社團外,還有這麼多社團進行支援行動。換句話說,如果運氣好一些,像我們這種小社團幾個星期都不一定能碰到CDS,所以黒宏峻才對我連續幾天遇上意識裂解體的事而驚訝。

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暗羽泡的茶水坐在椅子上,走了這麼久腳還真酸呢。

今天下午我們三人完成了支援活動,而妮兒在這個時間段已經去小賣部值班了,社團內的打掃、泡茶之類的閑活就落在暗羽身上,看暗羽那小個子左手握着掃把,右手捧着簸箕在文學社裡晃蕩。

以後有機會多鍛煉一下吧,這種想法和計劃我經常有,但具體實施日永遠是待定……

我可沒法像盧芥珏那樣,雖說是個女生,但她這般身手肯定有過什麼訓練,體力充沛地在學院里巡邏數圈后,回到社團教室里,當沒發生過什麼似的繼續在座位上看書,書封面的名字好像變了,昨天的那本英語原版書籍已經看完了么?

和這個無口少女成強烈對比的元氣少女翠,她坐在位子上對着鏡子擺弄着她那碧綠的長發,稍稍整理她那身華美的哥特式長裙。

“喂,余嘯遠。”坐在社長椅上的梵社長對我露出了親切的笑容,雙手握在一起托着下巴,故意加大了咧嘴的幅度,那是典型得套近乎的行為。他只缺一對水汪汪的大眼睛,就能使得這套近乎的行為轉變為賣萌行為。

“呃,有什麼事要我去做么?”梵社長都這幅明顯樣子了,我拎得清……

“哈呀,還真是聰明呢,我們在短時間內的默契度漲得很快嘛。”看見我應諾了下來,梵迅速從社長桌的抽屜里將一份文件袋給我遞來,“拜託咯,去交給學生會,找秘書小鶻就行了,就上次看見的那位戴眼鏡的可愛女生,如果好感度增長到某個程度的話,可以進行表白選項,我這裡有道具裝備哦。”梵有點多餘地補充了最後一段,然後生怕別人看見似的,以極隱蔽的方式做了一個手勢,並且悄悄地指了指他的抽屜,察覺到我臉上的不慍態度,梵社長也稍作收斂地笑了笑,他也明白玩笑別過分的道理。

“是……”

我的情緒多少受支援活動的疲勞影響,有氣無力地應答了一聲,我暫時沒力氣去吐槽什麼了。

現在文學社內存在的人員,還有盧芥珏和翠,妮兒去勤工儉學了,暗羽也在社團教室里忙了小半天了……算了,不就是跑腿么,我去就我去唄,又沒多少路,腳只是有點酸又不是斷了。

我抖了抖肩膀站起身,抱着無所謂的態度接下了梵社長遞來的文件袋,裡面放着什麼我才沒興趣看呢,應該是報告文件之類的吧。

走到一樓的學生會辦公室的我有禮貌地敲了敲門,杵在門口等待着裡面的回應,果然是學生會,教室大門整潔光亮,頗有氣勢,視覺上和我們社團那破門相比簡直就是路邊大排檔和星級飯店的等級!真羨慕呢……什麼時候梵社長可以動用社團經費,稍許整修一下門面,這樣說不定會召來更多的新成員,不過……人少也不錯,畢竟清閑嘛~

“請進。”

回應我敲門的聲音很熟悉,那是小鶻秘書,聽見她人就在這裡,我心想正好。

扭開門把,出現在我視線內的是一個坐在辦公室中央座位上的男生,個子不高,看他面相比較稚嫩,估計年齡很小,翠應該會喜歡。留着一個三七分的髮型,茶色的頭髮,既然呆在這個辦公室內工作,那肯定是學生會的一份子,你看他身上穿着校服呢。

畢竟在這個學院里,除了我這種穿越過來只有身上僅存的便服外,衣櫃里都是校服,我完全沒得選,還有像妮兒經常在學校里幹活,也時常穿着校服,當然盧芥珏這類型除外,我是完全弄不清她的想法。

“不好意思,小學弟……”奇怪了,剛才不是小鶻叫我么,怎麼沒在辦公室里看見她?我張望了一下四周發現教室內只有面前這一位男生。

“小學弟?唉……又來了么……”坐在辦公桌前的正太捂着臉,信心受挫般地無奈搖頭,少許不悅地將筆擱在一旁。

呃,怎麼了,我做錯了什麼?

正太將桌上堆放着的文件擺好,坐穩身子對我正色道:“同學你好,我是3年C班的范音。”

“咿呀?!三年級啊!”沒想到,眼前的男生看似如此年輕,竟然是三年級的人了……我不禁感嘆了一聲,心裡嘀咕這孩子覺醒的年齡可真早。

後來當我知道範音真實年齡其實已經滿18歲時,我更為吃驚……

等下,范音?這個名字我記得在哪裡聽到過?哦,昨天,小鶻和梵社長談話時提起過……

范音?嗯?擦!范音不就是今年新任的學生會會長么!

我立刻托住下巴收回驚訝,趕緊端正態度嚴肅起來,已經得罪了魔擊社團社長黒宏峻,和學生會會長的關係萬萬不能再鬧僵了。

不過……這個辦公室除了范音外都是男生啊?!奇怪了,剛才我明明聽見了小鶻的聲音啊!那種外形典型的學習委員型女生,無論她說什麼總給我這種差生一股懷念般的督促感。

“今天小鶻去魔擊社團收取文件了。我剛完成工作,有什麼事我可以代勞。”范音樂滋滋地看了我一眼,看來對我之前的言行不在意。

“哦……這東西是我們社長吩咐要交給小鶻的。”交出東西的我繼續在辦公室里東張西望,學生會的辦公室不算大,就這麼點地方是藏不了人的,雖然認識小鶻沒多久,但看她那副正經的樣子,不會無聊地和梵社長聯合向我開玩笑吧?

“只是一個玩笑,別在意了同學。”咦?小鶻秘書的聲音在我面前傳了出來。

這……我以吃驚的眼光打量起面前的范音,聲音是從他嘴裡發出的?!我半信半疑地盯着范音看個不停。

“哈哈,打個招呼而已,變化聲音是我的能力,開個小玩笑罷了。”范音繼續模仿着小鶻秘書微笑着解釋,他從座位上站起,接過我遞來的文件袋又補充了一句,“我一定會交給小鶻的,同學你回去吧。”

原來這樣啊,心裡倒是寬慰了一下,轉念一想,身為學生會會長的人既然能這般隨性,那他肯定不是那種令人反感的死板形象,從剛才的交流中也感覺到這個人挺親切的呢。

經過三樓西側樓梯口,我向著文學社的教室走去,正當我回想學生會裡發生的趣事時,一個男生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考。

“喲,看你一副愣頭愣腦的樣子,在思考什麼呢?”

真是令人不爽的挑釁呢……誰呀?我不記得我招惹過聲音的主人,我來這裡的時間也很短,認識的學生本就不多。

“這時候落單可不太好吧?”一名個頭矮小卻一臉不懷好意的少年向我挑眉打了個招呼。似乎是和暗羽一般的年紀,視覺年齡可能比暗羽更小,明明一臉稚氣卻帶着兇惡的眼神,他揉搓着皮手套的瞬間,我感到了刺骨的殺氣……

不用想了,面前小少年的身份——高等意識裂解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