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靜祥和的大地之上，曾經飽受核武摧殘的荒土經過漫長歲月的治癒再次煥發出勃勃生機。

遠處，一座如瓷器般潔白的巨大立方體突兀的立於樹林中，這座名為「白箱」的建築是超腦率領下的AI為人類建造的生存據點，更準確的說，或許應該稱呼它為人類收容所，不止這裡的白箱，世界各地還有很多類似建築。AI將人類圈養起來只為有朝一日能完成他們龐大的野心，當然，這些都是人類激進派反抗組織單方面的宣傳之辭，至於真相如何，誰又敢說自己能弄明白一堆數據是怎麼想的呢？

白箱內部是由無數相互隔絕的空間組成的育成中心，由AI保育員負責教導幼年期人類學習各種基礎知識和理論，直到他們成長到8歲。

==0623，0624，0625，你們的晚餐時間到了。==

兒童娛樂室里響起了AI保育員K80呆板的朗讀式通知。

監控屏幕前，一名身穿白大褂的人類女性坐在K80旁邊嚴肅的抱着胳膊緊緊盯着屏幕中某個小男孩，似乎是有什麼不滿想要表達。

『K80，可以請你回答我一個疑問嗎？』

「如果是在權限範圍內，我想，可以。」

『0623和0625都是評定分數超過S級的珍貴種子，為什麼要將他們和一個D級種子混在一起培養？這麼做是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她想問這個問題已經很久了，今天終於鼓足勇氣說了出來。

紅是超腦經過嚴格挑選從賽博世界中帶回現實的極少數人類，從小受到AI教育長大的她早已將忠誠和熱情都獻給了偉大的超腦和「種子計劃」。算上紅在內，白箱中總共有9位這樣的人類，他們對超腦言聽計從，與那些AI一樣忠實的履行着自己的使命，不遺餘力。

K80頭上的藍色指示燈停止閃爍結束了一段複雜運算。

「超腦和我們講過，人類是一種能夠從他者身上獲取優越感從而變得更加優秀的生命，這次將S級種子和D級種子放在一起培養也是出於一次大膽的嘗試。超腦還和我們講過，所有看似可以被精準預測的事其實都存在一定的變量，這些變量是無法被全部計算的，哪怕是擁有一個宇宙那麼大的邏輯電路也無法做出百分之百準確的推演。」

K80依舊像擠牙膏那樣一字一字慢慢講述完他的解釋，紅耐心聽完點點頭。

『原來如此。這些，都是哪位超腦告訴你的？』

「很抱歉，即使以你的權限提問我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

『是嗎……』意味深長的摸了摸嘴唇后紅站了起來，『好的我知道了，謝謝。』

「你去哪裡，紅？」

『去看看孩子們，也許等下他們就要鬧起來了。』

****

種子計劃（Seed Project）

目前知道的情報並不多，超腦施行此計劃的目的尚不明了，有傳言說宏大的賽博世界似乎也是為這個神秘計劃而誕生的。

白箱中的孩子全部以種子評級加編號為名（例如：D0624），並在受精前就被明確分為了5個評級，分別為S，A，B，C，D，E五等，每個評級都有不同的待遇和分組。除了常規的5等，其實還存在兩個沒有公開的評級，分別是被扼殺在搖籃中的F級和某些方面超越常規的SS級。

****

用餐室里，三個孩子坐在一起享用着各自的晚餐。

「真好啊，只有0624你每天都吃的不一樣。」0623一邊羨慕的看着旁邊男孩餐盤裡的食物一邊索然無味咀嚼着嘴裡的肉。

『喂，0623！』

女孩0625調皮的給0623使了個眼色，兩人一起默契的朝中間男孩的餐盤發起了襲擊，眼看自己晚飯就要被搶0624激動的立刻用手護住了餐盤。

「不、不可以，這樣做會被K80說教的……」

『你就別掙扎了0624，反正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不顧0624弱小的抵抗，女孩瞅準時機毫不客氣的插起對方餐盤裡一塊黃瓜放進了嘴裡，隨後，她誇張的大叫了起來，『嗯！這是什麼！？脆脆的好好吃！』

「好狡猾啊，我也要！」男孩0623隨即跟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兩人肆無忌憚違反規定，膽小怕事的0624試圖用大叫勸退他們，但這完全是徒勞的。

很快，男孩的餐盤就被兩人洗劫一空，不過兩個孩子也不白吃，他們很公平的將自己餐盤裡明顯更高級的食物分給了男孩0624。

『咳咳。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好巧不巧，紅這時來到了用餐室。

幾個孩子嚇得連忙坐回到了座椅上，相比沒有太多感情變化的K80，他們更害怕這個一直板著臉像是惡魔一樣的大姐姐。

紅瞥了一眼0624餐盤裡的食物，露出了一絲嚴峻的表情。

『0624，你出來一下。你們倆個繼續吃飯，記住，保持安靜。』

兩人出去后沒多久，走廊里傳來了一聲刺耳的聲響。

啪——

被狠狠扇了一個耳光的0624站在原地想哭卻又不敢哭，只是身體在不由得顫抖。

『知道自己錯在哪裡嗎？』

「對……對不起……」

『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道歉。』

「……我不該縱容0623和0625，不該把食物分給他們。」

『很好，記住你的身份，0624，你只是一個D級種子。我沒有辦法向珍貴的0623和0625出手，所以他們做了錯事就只能用你來警示他們。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嗎？』

「嗯。」0624有些委屈的點點頭。

雖然0624不太懂紅說的這些事，但他知道其實紅並不是一個像她看上去那麼尖酸刻薄的人，以前自己受傷或是感冒時都是這個人在一旁照顧自己，儘管平時對自己格外嚴格但他也並沒有因此討厭過紅，相反，他很喜歡呆在紅的身邊。

『好了，回去吧。』紅猶豫了一下又把男孩叫住，『等等！』

她警戒的快速掃過四周一眼，接着蹲下來將男孩擁進懷裡，然後神神秘秘從白大褂中掏出什麼塞進了男孩的口袋。

『別忘了我們之前的約定。』紅貼在男孩耳邊小聲說。

「嗯！我會找機會偷偷吃掉的！」男孩小聲回答。

『好孩子。』

紅溫柔的摸了摸男孩的頭，男孩心裡說不出的溫暖和滿足。

忘掉之前所受的委屈，0624一臉開心的回到了用餐室，兩個孩子看到玩伴臉上留着一個大紅手印立刻嗚咽着掉起了眼淚。

『對不起，0624，都是我的錯，我不該這麼任性……嗚嗚嗚……』

「我也是……我不該眼饞你的食物，我很抱歉！」

不得不說，紅的教育策略是有效的，儘管這麼做可能並不符合某些道德標準，但是，這個時代究竟是否還有人類的道德標準這一說法，這裡似乎要打上一個問號。

夜晚，在白箱的孩子們都安然入睡之時機庫的計算機陣列依然在忙碌的運算着大量實驗數據，本該空無一人的這裡今天少見的來了一位訪客。

碩大昏暗的機庫因空調的製冷連空氣都變得格外寒冷，紅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抬頭望向無限延伸至漆黑深淵的龐大計算機中樞，像是為了舒緩自己緊張情緒而緩緩朝天上哈出一長串白氣。以紅的權限想要進入機庫並不是什麼難事，但如果是想要使用機庫里的任何一台機器就另當別論了，好在紅除了研究員的身份外還有另一個極為隱秘的身份——黑客。

拿出手掌大小的計算機接入一台主機后她將自己提前設計好的程序運行起來，不過要想讓程序在主機網絡中實現交互就必須在主機中再輸入一段源代碼才行。代碼的鍵入要求精準且迅速，就像是在舞台上彈奏鋼琴的音樂家一樣不容有任何失誤，一旦有一個字符輸錯可能就會令她小命不保，即使沒有輸錯，運氣不好中途被哪個巡邏的AI發現也同樣會功虧一簣，所以現在分秒必爭。

死神，此刻或許就躲在某個黑暗的角落裡緊緊注視着紅。

哪怕是在冰冷的機庫里紅的手心還是冒了不少汗，終於，代碼的輸入到了最後的收尾階段。

『這是我送給你的最後禮物，0624。』

輸完最後的「return 0;」和「}」后，紅靜靜的按下了ENTER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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