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芳婷果然很快就痊癒了。她回到學校來,是在過完聖誕的第三天,離跨年晚會還有五天。正好隔了一個周末,晚會當天是周一。梁輝明已經和老師同學們都商量好了班級節目,一個關於友情的舞台劇,現在每天都在操場上排練,名單里沒有我,也沒有她。
我想我們應該加入到這裡面來,現在開始排練應該也不晚……但還是算了。
她的臉色好像更憔悴了一些,體育課也不上了,經常坐在綠茵的草坪上看書或發獃。我經常偷瞄她,她偶爾會看着天空,偶爾會帶着書本,偶爾也會跟我相視一笑。
偶爾我也會因為關注她而被亂戰中飛來的籃球打到頭。
“別看啦,專心點。”何俊毅一拳錘在我的身上,“你不認真點,多無趣。”
當天的籃球賽我方全軍覆沒。
莫名地我感覺到了心疼。
放學后我換了身衣服,噴了噴新買不久的除汗劑,又去小賣部買了一瓶農夫山泉,以及她最喜歡喝的蜜桃烏龍,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興緻不高?”我把手中的蜜桃烏龍遞給了她。
她搖搖頭,沒有說話,只是接過了我手中的飲料,用力擰着瓶蓋。
擰不開。
“我來吧。”我說。
“謝謝。”
“你以前都不跟我客氣的。”我輕輕摸了摸她的腦袋,動作親昵。
她把臉別過一邊沒有看我。看得出來她很難過,但我不知道她在難過什麼,我也不懂得怎麼去安慰人。
“你喜歡我嗎?”她突然問道。
我想我應該告訴她我喜歡她。
全世界八十億人里,我最喜歡的人就是你。
我從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愛上你了。
我決定了,就在明年的畢業典禮上告訴她。
就用演講台上的麥克風,告訴全世界。
但不是現在。
“不喜歡啊。”所以我輕描淡寫地說道。
“那就好。”她說。
今天的黃昏特別短暫,不多時已經進入了夜晚。
入冬了。萬幸的是南方的冬天並不太過寒冷,晝夜溫差不大,短袖加外套,也還勉勉強強能在這個時間保持溫暖。
“我一直想知道一個問題,”我扶正她的肩膀,讓她面向我,“你為什麼這麼擔心我喜歡你?”
她的視線在我身上,但沒有在看我。
“因為……”
她的目光穿過了我眺向遠方,穿過了寂靜的雲朵,穿過了深邃的夜空,穿過了星空與銀河,一直到宇宙的深處。
“分別的時候,不會太痛苦。”她輕聲說道。
我捉摸不到她話中的意義,聽起來她只是把當時的話又重複了一遍。
是不是代表在一起這麼久了,我還是沒能讓她對我有所改變?
“那你喜歡我嗎?”我反問她。
她沉默許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把頭輕輕靠在了我的肩上。柔順的長發垂落到我的胸膛,清幽的香味從她的髮絲之間傳來,我輕輕地摸了摸她的頭。
她輕輕地點了點頭,輕到我幾乎感覺不到。
我內心觸動,卻是心痛多於喜悅。
既然如此,那為什麼還是要分別呢。
“你家裡人反對我們交往?”
她用額頭抵在我的肩上,輕輕地搖了搖頭,又說:“差不多吧。”
“那我們再努力一下讓他們改觀唄。”我用開玩笑的口吻說道。
我真的是這麼想的。
如果你家裡人不同意,那麼只要讓他們看到我們值得在一起的一面就好了。
我想他們會同意的。
你都已經承認了你喜歡我了,那我要是再不做點什麼,就說不過去了吧。
她突然用力地抱住我,緊緊地抱住我,柔若無骨的雙手纏繞在我的腰間,又用頭抵住我的胸膛,很用力,可能用上了全身的力氣,生怕我會突然消失不見。
就像是我們開始交往的那一天,我想用力地擁抱她一樣。
我也輕輕地抱住了她,卻聽她低聲地說道:“答應我,不要喜歡我。”
我心中一顫,隔着外套也還是能感受到胸膛上一片溫熱,我想那是她的眼淚。
如珍珠一般寶貴的淚珠,滴落在我的外套上,綻開,暈染,又慢慢滲了進去,透過了外套,穿過了皮膚,最後紮根在我的心臟上。
好,我答應你。
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