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霎然間,衣冠不整的女孩從噩夢裡驚醒,她僵坐在床上,伸出戰慄的雙手撥弄掛在額前的亂髮,呼吸稍微變得均勻,起伏混亂的胸口也漸漸歸於平靜。

原來只是一個夢啊,虧我那麼緊張。葉小若按捺胸口的不安,劫後餘生般的回憶依然盤旋在腦海,另一重異樣的感觸卻從指尖傳來。

為什麼那麼平整!她不禁感到錯愕,雖然作為一名十六歲女孩,自己的發育狀況遠遠遲滯於同齡人,胸部卻也沒有不堪到毫無波瀾。她繼續撫摸胸部,卻發現那裡沒有一絲一毫山巒綿延之情狀,甚至還有些堅韌的肌肉的觸感。

聯想夢境的奇幻色彩,不祥之兆掠過腦髓。她趕忙掀起被褥,一時間屏息凝神,不動聲色地解開睡褲,映入眼帘的卻是象徵異性風情的不可名狀之物!

“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電燈,她連滾帶爬地摔在化妝鏡前,映照在明鏡中的依然是少年的外貌,準確的說,是她暗戀已久的少年尹楚臣同學的相貌。

她不由得回想起韓國電影《校園變身》的情節,自己或許正是在那道彩虹的作用下和尹楚臣交換了身體。不幸中的萬幸,葉小若的父母暫時出差在外,半個月內不會回家,她也得以從容不迫地潛入父母卧室換上父親的衣服。臨走前,葉小若特地站在洗漱池前反覆觀摩尹楚臣的相貌和身材,她撫摸青春期男孩尚顯稚嫩的喉結和胡茬,暗想這副容貌找不到女朋友,絕對是性格惡劣的原因。

也就是說,至少要扮演尹楚臣的角色整整一天,而他也得被迫裝出葉小若的行事風格。她忽然想起一件極其糟糕的事:作為一名身心發育正常的大男孩,化作女兒身的尹楚臣是否會做出某門不可言傳的事情?想到這裡,她不禁耳根發燙,忽然空無一人的街道上颳起冷風,她只告誡自己耳朵是被倒春寒凍得紅潤。

尹楚臣的朋友們如往常一般和“男孩”打着招呼,葉小若也只好打腫臉充胖子,扮出一副蹩腳的冷漠模樣應付他們,旋而逃命似的奔入教學樓,期間險些撞到了正抱着書包跌跌撞撞走進教室的愛麗絲·德·奧爾良。

“啊呀,尹楚臣同學,你走路可得小心一點。”愛麗絲淡淡地撩起劉海,當兩人目光交錯之際,法國留學生卻露出了狐疑的神情,“你是……”

“怎,怎麼了?”葉小若以為自己表演得過於拙劣,與普通男生大相徑庭。

“沒什麼。走吧,快要上課了,班主任今早要點名。”

她老實本分地端坐在尹楚臣的座位上,目光緊緊鎖定原先自己的座位,然而直到預備鈴響起,屬於葉小若的座位上依舊空空如也。難道尹楚臣看到自己變成女孩,緊張得不敢來上課了?她習慣性地將鼻尖擱在嘴唇上,良久才意識到尹楚臣不會做出那麼無聊的動作,又趕忙端正了坐姿。

“陸小曼(到)、何冰(到)、呂晟琪(到)……愛麗絲·德·奧爾良……”

眾目睽睽之下,葉小若如夢初醒地竄出座位,佇立在課桌前舌橋不下,惹得四周同學向他投以質疑的眼神。當她回過神來企圖坐下時,班主任已然叫住了試圖補救的少年:“尹楚臣,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老師,您沒點‘葉小若’同學的名字啊。”葉小若鼓起勇氣低聲提醒。

“葉小若么?”班主任老師疑惑地提起眼鏡框,脫口便道,“班上沒有這位同學啊,尹楚臣,你是不是早自習補覺,到現在才睡醒啊?”

同學們頓時哄堂大笑,班上充滿了愉悅的氣息,連昔日的夥伴也愛麗絲也忍俊不禁。葉小若露出拘謹的微笑爾後悄然坐下,班主任咂咂嘴並不理會她,繼續按部就班點其他學生的姓名。

班上沒有葉小若這名同學——班主任的話語像一根生鐵打造的圖釘死死鑽進少女的心田。眼下的情狀比澳大利亞電影《與冤家約會》的設計還要棘手,電影里的男女主人公不過是調換靈魂,而自己卻是人間蒸發!尹楚臣的靈魂和葉小若的身體在這世上憑空消失,她後半生恐怕都得以男性的姿態度過。

此後的一天她根本無法專心聽課,渾渾噩噩度日如年,滿腦子胡思亂想糟糕透頂的餘生,還有這輩子不可能穿連衣裙的恐怖現實,直至殘陽西入崦,夕陽連積水。當最後一名值日生離去,她才如釋重負地趴在課桌上,渾身癱軟彷彿早已筋疲力盡。此時,一名不速之客卻赫然出現在她的餘光里。葉小若懶洋洋地向右側遞過眼神,卻發覺倚靠在座椅上凝望自己的竟是曾經的好閨蜜愛麗絲。

“看上去你好像挺煩惱啊,尹楚臣……不。”愛麗絲挑起右眉,接着咧開嘴唇笑語盈盈,將胳膊搭在男孩肩膀上,“其實是葉小若同學,我說的沒錯吧?”

“你……”欣喜若狂之下,葉小若情不自禁坐起身子,卻被強行按回座位。

“先別忙着激動,若若。”愛麗絲瞅着漸漸消沉的黃昏美景,隨即目光凜冽,口吻生疏得讓葉小若感到害怕,“你昨天是不是鑽進‘彩虹’里了?”

葉小若惶恐不安地點點頭,愛麗絲無可奈何地撫摸額頭連連嘆息,隨後正色凝視變成男兒身的朋友說道:“還記得我跟你說的都市傳說嗎?單憑女方有愛戀之心是不可能和心心相印的人成為伴侶的,如果男方是個只知吃齋念佛的和尚,心中沒有情慾,‘彩虹’就會出現紊亂。”

“什麼意思,我怎麼聽不大懂?”

“就是說,尹楚臣根本沒有在高中期間談戀愛的心思!”愛麗絲似乎對這名男性失望透頂,自上而下撫摸面龐,憐憫地審視眼前這位少男形少女心的青年人,“‘彩虹’本是為促成良緣而出現,既然其中一方毫無戀愛之情,那就只能採取迂迴手段:讓雙方的身心實現結合。該說它們忠於職守,還是愚蠢至極呢……”

“那我可怎麼辦啊!”葉小若幾乎抱着腦袋低聲啜泣,所謂偷雞不成蝕把米正是指眼下光景,“我可不想當一輩子男人啊,爸媽那邊我也交代不了。”

“當然有辦法。”愛麗絲拍了拍葉小若顫抖的脊背,躊躇滿志地露出虎牙,“強扭的瓜不甜。既然‘彩虹’強行讓你們合二為一,那咱們就想辦法分開不就得了。”

“說的輕巧,怎麼可能辦到嘛……”

“當然有可能。”

愛麗絲捧起葉小若的男性面龐,碧藍的雙瞳中閃爍着璀璨的星光,似乎已然胸有成竹。之後,愛麗絲簡單向她傳達了恢復正常生活的方法:扮成“彩虹”的非人之物通常在雨後出現,但是概率極低,因此需要人工製造魔法陣用以召喚“彩虹”,而小若需要做的只是進入“彩虹”中央,重返那個交換身體與靈魂的夢境,在迷夢中找尋到變成女兒身的尹楚臣。至於製作魔法陣的業務,交給愛麗絲同學便萬事大吉,誰讓她果真是法國鎮魔世家的後裔呢。

“然後在夢境里說服尹楚臣,想辦法讓他愛上你就可以了哦。”看着對方驚愕到漲紅的腮幫,愛麗絲露出一絲壞笑,不懷好意地捅了捅葉小若的肋骨低語道,“你不是喜歡他嗎?這應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無論怎樣,你都不會吃虧。”

“我只是覺得,抱着別樣目的而攫取的愛情,總是不那麼乾淨……”葉小若一時猶豫起來,然而急迫的現實已經等不及她陷入躊躇。

“如果願意的話,明天晚上學校操場,我在那裡等着你。”愛麗絲喃喃說道,她並非不能理解朋友矛盾的內心,於是寬慰道,“不論如何,你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即便變成了男人,這個事實也不會更改。”

“放心吧,我會去的。”打定主意后,葉小若忽然合起雙眸,嗓音沙啞而顫抖,“我一定會讓他愛上我的,就像我現在喜歡……喜歡他一樣。”

葉小若明白自己說出了肉麻的令自己難為情的話語,於是羞赧地垂下腦袋,稍後便悱惻不安起來,畢竟這是事關命運的賭博。空蕩蕩的頭腦中百感交集,她虛脫一般仰卧在座椅靠背上,兩眼直勾勾地凝望天花板。

愛麗絲淡淡地頷首,旋即離開教室,踏入早已蒞臨的黑夜。但是,悱惻不安的葉小若卻怎樣也沒想到,她的奢望註定只會是南柯一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