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有那麼痛嗎?阿獃。”

“真的有!”

傍晚時分,偌大的天空已經完全看不見太陽的身影了。黑呆和音游二人在夜幕降臨前成功的趕回到了家裡。

是一座高檔小區,和統一風格的廉價公寓不同,這裡只有大小不一的獨棟別墅,整個小區處於在這片地區地勢最高的地方,九座別墅沿着中心的獨立公園環繞建造而成。

公園的北邊擺放着相當多的有着健身功能的器材,隨處供行人休息的座椅自不用說,在南邊還有着露天的籃球與羽毛球的場地,在其旁邊則是一個偌大的場館,場館裡有着桌球和乒乓球台,甚至還有着老年人喜愛玩的門球存在。

場館依靠着山體建造,場館外是一條用水泥沏成的樓梯,直通山頂。

在山頂有着一個相當大的廣場,在末日之前,這附近的人們喜歡到這兒放風箏,還有專門來到這裡登山的,畢竟從這裡望出去,整個H市的樣子盡收眼底。

而在公園正中心則是一個非常大的游泳館,兩層樓的建築,一樓是整個小區的物業管理處,二樓則是露天的游泳池,右側樓梯上來一眼就能看到淋浴池,連着淋浴池是一個半封閉的房間,從磨砂玻璃門進去,是一個前台。前台左右的地方分別在入口放着一塊簾幕,上面寫着男女的字樣,看來是換衣服的地方。

“雖然一開始就感覺你和普通女孩不太一樣了。”

“在結結實實挨了你那一下,讓我開始懷疑你真的是女孩子嗎?”

“真是的是失禮啊,我可是真真正正的現役女子高中生喔!”

一座三層樓的別墅門前,兩個女孩一前一後的站在那裡。

開口抱怨的女孩穿着黑色的連衣裙,整個右手無力的垂落在身旁,而她身後則是罪魁禍首——名為音游萌游的女孩。

音游萌游她手上提着從便利店收集而來的洗漱用品。

黑呆來到門前,從左邊地面上的盆栽地下,取出鑰匙打開了門,兩人就這樣走了進去。

“我知道是我不好啦,對不起啦。”

“不過也只是脫臼而已啦,我已經幫你接上了,明明應該早就可以動了才對!為什麼還是一副手斷掉了樣子。”

“你還說!不是你突然拍過來,我的手怎麼會成這個樣子。”

“我以為你那個樣子,是要和我擊掌啊。”

“什麼!還不是你……算了。”

“以後除非必要的時候,嚴禁觸碰我的身體。”

即使是現在,我依舊感覺手臂傳來火辣辣的痛覺,稍微動一下都會感覺到疼痛,所以就這樣讓它像自由落體一般垂在身旁,這樣感覺會更輕鬆。

黑呆看着音游賠笑的表情,沒好氣的說。

“聽到沒有!”

“知道了啦。”

“話說你這傢伙住的地方還真大啊,你原來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嗎?”

音游隨手將收集來的物品放在大廳的茶几上,看着家裡豪華的裝飾,發出了感嘆。

這是一棟三層樓的建築,從玄關進來后,首先看到的是大客廳,天花板上懸掛着水晶吊飾的燈,鑲嵌在牆壁里的電視,一張用紅木做成的茶几,和三塊白色毛毯覆蓋的沙發,在其後方則是一面不規則模樣的柜子,在上面陳列着無數的獎盃。

柜子後方是小客廳,右側有着衛生間和廚房。左側則是一個儲物間。

大客廳左側是三個房間,和通往二樓的樓梯。

三樓則是一個佔據了一半面積的露天陽台。

“……這裡不是我的家。”

聽到家字,黑呆一瞬間感覺到有些傷感。

“你看,是非法入侵哦。”

黑呆指了下大客廳破碎的窗戶,音游隨即就明白了黑獃話里的意思。

“什麼嘛,原來是這樣。”

“不過看你的模樣,還真以為是哪家的小公主呢。”

“只是……”

“只是?”

“是“遭難”的了公主哦~”

音游看着黑呆臉上和身上,忍不住調侃了一番。

“是是。”

黑呆沒好氣的回了回去。

“別貧嘴了,快點過來休息吧。”

黑呆打開儲物間的門,從地面上拉開一個暗門,樓梯隨着暗門打開,朝着下方打開。

“這麼早就要休息嗎?”

“嗯,這裡一點吃的都沒有了,還是早點睡覺保存體力吧。”

畢竟這種時候,也沒有什麼娛樂方式能夠打發時間,而且在這種非常時期,晚上要保持絕對的安靜才行,喪屍們在夜間是最為活躍和敏感的時候。

“好吧。”

音游聽到我的話后,似乎有所不滿足的樣子,不情不願的和我來到了地下室中。

這是一個密封的房間,面積大概剛好夠我和音游並排躺下的大小,我把主卧室里的棉被抱來鋪在地面上,將暗門留了一道縫隙用於換氣。

七月的夜晚相比其他時候,都要顯得悶熱。

之前一個人還未發覺,現在身邊有着別人,這股又悶又熱的感覺更加明顯了。

本來就是封死的房間,雖然留了一道縫隙,但是對空氣流通似乎沒有太大的幫助。

因為空氣的乾燥和悶熱,黑呆和音游像是要把身體里的水分排干一樣,兩人都是大汗淋漓的樣子,渾身黏黏糊糊的。

安靜的房間里,彼此的呼吸聲太明顯了,此起彼伏。

在這樣的環境里,別說保存體力了,只會越睡越虛脫了。

事實上,已經過去了三個多小時了,黑呆和音游沒有一個人睡着,她們都感覺到自己身邊有一個大火爐似的。

“我受不了!我要到樓上去睡!”

音游猛的直起身子,搖晃着身體,汗水隨着擺動,灑落在黑呆的臉上。

“忍耐下吧,一樓的窗戶破了大洞,上去有可能吸引到喪屍進來啊。”

黑呆也坐了起來,淡定的拿起枕頭旁邊的毛巾,擦掉臉上的汗水,留在臉上的污漬正好也隨着汗水一併擦掉了。

黑呆的擔心也不是沒有道理,喪屍沒有視覺,但是有着非常敏感的嗅覺和聽覺,從黑呆來到這個房子開始,她每晚都躲在這個地下室,雖然環境不好,但卻是這棟別墅最安全的地方了。

我接過黑呆遞過來的毛巾,雖然看不太清除,但是能感覺到她在擦試着身上的汗水。

看來她是早已經習慣這個樣子了吧,可我卻不想忍受下去了,而且她坐起來后,愈發覺得身邊是一個大暖爐了,想象一下在夏天裡身邊沒有風扇沒有空調,卻有一個瓦率全開的小太陽在身邊,這誰受得了啊!

“可是,實在是太熱了嘛。”

“我覺得在待下去,就算不被喪屍抓住,都要因為脫水死掉了。”

……

伸手不見五指,但我還是看向黑呆那邊,看着她沉默的樣子,感覺有戲!加油!馬上就能讓她動搖了!

“而且就算喪屍進來了,我也不怕,那些傢伙我輕輕鬆鬆就能解決了。”

我可不是在吹牛,我的爸爸是生物研究領域的專家,從小就在給我注射些奇奇怪怪的藥物,導致我的身體和一般人都不一樣,該怎麼說呢,是身體強壯嗎?好像不太對,畢竟我的身體和一般少女還是差不多的,只是多了一些腹肌和肌肉的樣子,那是力量大嗎?嘛,不管怎麼說,我對自己的身體能力還是很自信的,在說這間房子,應該有稱之為武器的東西吧?刀、棍棒,實在不行拿椅子也行,要退治那些沒有智商的喪屍,實在是在簡單也不過的事情了。

“話說回來,它們要是真的進來了,堵在這間地下室門口的話,我們反而不好出去了不是嗎?”

“這樣豈不是被瓮中捉鱉了嘛!”

“什麼,你居然能想到這個地步!”

黑呆露出像是一臉連我這種笨蛋都能發現,她卻沒有發現的樣子。

“你該不會覺得我是一個笨蛋吧!阿獃!”

“什麼?你能看到我的表情嗎!”

“哼,我感覺到的!”

音游在奇怪的事情上,總是異常的敏感。

音游萌游,是我母親的名字。

我的父親自始至終眼裡只有母親一個人,他從來沒有看過我,哪怕一次。

“如果你沒有被生下來,那就好了。”

這是名為父親的男人,在離別之前所傳達的最後的話語。

音游純在搭上政府安排過來救援的直升機放下的繩索上時,我只是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冷靜地看着他被成功解救。

望着他遠去的身影,我才發現了我從來沒有被人愛過的這個事實。

音游萌游是我的母親同時也是音游純的親姐姐。

她要比音游純提前了三年的時間來到這個世界上。

音游萌游從出生開始就展露出了與同齡人之間的異常,在同齡人還在向著父母撒嬌的年紀時,她就學會了語言和文字。

出生的三年間,她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看書。

歷史、名著、小說、詩歌、散文,僅僅兩年的時間就把音游家那小山一般大小的藏書給看完了。

一九八一年的冬季,名為音游純的男人出生了。

在小小的產房中,大人們親切的關心着剛剛生產完的產婦,只有音游萌游目不轉睛盯着保溫箱里的嬰兒。

這是音游萌游第一次見證生命的誕生,她只是短暫着看了一會保溫箱,就理解了它的構造,如此一來,事情就變得簡單了。

她打開了保溫箱,要知道這只是一個三歲大的孩子罷了,居然能做出這樣的行為。

十二月份的H市,早已經被大雪覆蓋了。

保溫箱打開的剎那,冰冷的空氣就襲向安睡中的嬰兒。哭喊聲在小小的產房中傳播開來,大人們這才發現音游萌游踩着板凳,靠在保溫箱前,她輕輕着握住了音游純揮舞在空中的小手,眼睛裡散發出深邃的光。

大人們和護士連忙過來,粗魯的拉開了音游萌游,將保溫箱重新關上后,緊急的推出去檢查了。

音游萌游看着被大人們推出去的音游純,出生以來第一次哭泣了起來,是那樣的無助與可憐。

大人們看着跪坐在地上的音游萌游,那撕心裂肺的哭聲是音游萌游最像同齡人的一次,揮舞着可愛的小手,朝着音游純離去的方向想要抓住什麼似的。

看着音游萌游哭成淚人的模樣,大人們也不好在責怪她了,傭人微微俯下身去將音游萌游抱在懷裡安撫着她,音游萌游靠在傭人的胸前,還在止不住的哭,每一次哭泣都會在小嘴前發出白色的霧氣,白皙的鼻子因此被凍得通紅,淚水順着臉頰流下,很快就因為冰涼的空氣結成一道碎裂的冰花。

音游家的男主人在四十八歲的時候,才老年得子。

因此音游純從出生開始就得到了最高級的待遇,家人的寵愛讓他產生了異於常人的優越心,整個家族不計得失的將資源都用於培養他。

而他也不負眾望,在各個領域取得了成功,從小就獲得了各種獎項,無愧於天才這個名號。

音游萌游也是一個絲毫不遜色於音游純的女人,一時間天才姐弟在H市流傳,成為了人們的飯後談資。

因為家裡的溺愛和驕縱,音游純和音游萌游打心眼裡看不起才智普通的孩子,因此同齡人很難接近他們兩個人的圈子,久而久之名為孤獨的感情在兩人間萌生開來。

或許同是天才的緣故,亦或是常年的孤獨感,兩人間誕生出了禁忌的愛。

血親之間的愛情,是不被世人接受的。

所以他們隱瞞了交往的事實。

如果只是在眾人面前將感情隱藏起來,或許能夠隱瞞的下去吧。

但是懷孕這一事實,會隨着時間的流逝,隨着不斷隆起的肚子,是註定會暴露的結果。

“我不要,如果要打掉這個孩子,我寧願和這個孩子一起死。”

音游家家主在得知兩人在偷食了禁果后,便把懷孕的音游萌游軟禁了起來,這是當然的,一個未婚的女人卻懷孕了,傳出去音游家的臉面將不復存在,這是音游家家主所不能容忍的。

懷孕了五個月的音游萌游,慈愛着看着腹中的胎兒,卻發出了令人害怕的話語,音游家家主卻明白自己的女兒是認真的,就算自己偷偷安排人把孩子打掉,想必她醒過來,也會毫不猶豫的自殺吧。

音游純和音游萌游從小就是極度擁有主見的人,沒有讓自己操多餘的心,但是同樣的,一旦是他們所決定的事情,誰也無法改變。

沒有結果的談話,只能是不歡而散。

音游萌游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遙望遠方。

夕陽西下,昏斜的光線灑落在庭院里,這裡是一棟私人的宅邸,是音游家為軟禁音游萌游而專門購買的,整座宅邸里只有音游萌游和一名負責照料她的女僕。

音游家不希望這件事情影響到音游純的人生,所以並沒有將軟禁音游萌游的事情告訴他。

音游純這個時候正是他研究的課題最關鍵時刻,名為人體基因進化工程的研究。

這是五年前和音游萌游共同研究的課題,如果這個研究成果能夠成功的問世,毫無疑問會成為世界新聞,它的發現將改變人類的歷史。

二零零三年二月三日凌晨。

學校的研究室中,音游純正心無旁鷺的把手中的試管藥劑滴入培養皿中,觀察着它的反應,而在實驗室門外的儲物櫃中,印有摩托羅拉標誌的翻蓋手機正在無聲的震動着。

直到早上七點,音游純才完成了手中的實驗。

他翻開手機,一條條未接電話倒映在他的視網膜上。

爸爸、媽媽、家僕們的未接電話顯示在手機屏幕上,隨着印有下方方向圖案的按鍵按動,姐姐的未接電話赫然出現在眼前,足足有七條未接,而在兩個多小時后才是父母的電話打來的記錄。

瞬間一股不詳的感覺湧上心頭,腦海里突然浮現出某些自己不願意接受的預感,顫動着手指撥通了姐姐的回撥鍵。

“喂?是純嗎?”

“......為什麼姐姐的電話在爸爸這裡?”

電話里傳來的不是自己所熟悉得女人的聲音,而是父親年邁蒼老的聲音,頓時不詳的感覺更加強烈,即使自己不願去想最壞的結果,但是腦海還是在無法控制的思考着。

“你怎麼現在才看電話啊,我們一直都聯繫不到你。”

“我一直在忙着做實驗,剛剛才看到,就馬上聯繫回來了。”

“到底發生什麼了?姐姐她人呢?”

聽着父親的疑問,我給予了回答,但是此時我心中最擔心的是最愛的人的安危,因此語氣多少有些不耐煩,而且我整夜未睡,耐心本就不如平常的時候,因此讓我忽視了為人之子該有的禮節。

“原來是這樣啊,其實......”

“其實?”

父親那頭猶豫的話語傳來,然而此刻的沉默無疑像是一把把利劍懸於我的頭頂,無時無刻不折磨着我的耐心與神經。

“姐姐她到底怎麼了,她晚上打了很多電話給我,她該不會是提前生了吧......”

越是訴說著話語,大腦越加瘋狂的運轉。沒錯,距離預產期還有着兩個月的時間,若此時真的生產了,絕對不是什麼好聽的消息。

“原來你都已經猜到了啊。”

“萌游她昨晚羊水破了,即將生產了,我們在發現之後第一時間將她送往了醫院。”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起來。

“說吧,爸爸,音游她怎麼了。”

“......其實音游她在生下孩子后,沒能挺下去。”

“凌晨三點的時候,她走了......嗚嗚......。”

最壞的想法應驗了,父親在說完后,哽咽了起來,晚年喪女想必是非常的難受吧。

而我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內心卻沒有一絲波瀾,明明是自己最愛的人,卻是像早已經預見到了結果一般。

“對了......雖然音游她走了,但是她的孩子卻活......”

我沒有聽完父親的話語,手中的電話就已經墜落到地面上,我癱倒在地上,椅靠着冰冷刺骨的柜子,而我的心此時卻比儲物柜上的溫度要更加冰冷。

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無聲的哽咽着。

我想哭,但是無論我多麼用力,都沒有一滴淚水流出,彷彿我身體里的所有水分都已經被榨乾了一樣。

不知是笑還是哭泣的表情,因為沒有淚水看上去非常的難看,周遭的人都被我此時的面容嚇到了,視線的餘光看到人們漸漸着靠攏了過來。

我緩緩的將頭伏在地面上,我驕傲的自尊心不允許我如此失態的樣子暴露在眾人的面前。

曾經的天之驕子,現在如同罪人一般伏在地面上。

心痛、悲傷的情感堆積在胸口上,可是無論怎麼努力,都無法抑制住。

乾枯的呻吟,沒有淚水的哭泣聲,漸漸着在這水泥製作而成的地面上蔓延開來。

本該是萬無一失的,無論是在宅邸里改造好的一間產房,還是早已經聯繫好的私人醫生,但大家卻有意無意的忽視了音游萌游和音游純是血親的關係。

因此毫無預兆的早產,出乎所有人的預料發生了。

二零零三年二月三日凌晨,音游家宅邸里的僕人在房間里休息,音游萌游這時正在坐在桌子面前,寫着什麼信件的樣子。

橘黃色的檯燈,微微點亮了這個房間,已經二十五歲的音游萌游,看上去仍然如同少女一般,只有那隆起的肚子,才讓人發覺這個孩子已經是一個出色的大人了。

懷孕是女人是最美麗的時候,因為她即將成為一個孩子的母親,這時候就會逐漸散發出母性的魅力,就連嬌生慣養的音游萌游也不例外。

不知為何,音游萌游露出了一副非常悲傷不舍的樣子,淚水無聲的流淌着。

或許她正在思考着和音游純坎坷的未來該如何度過。

然而災厄卻不會給與人們準備的時間,它不講道理的出現了。

劇痛從身體里傳來,來不及思考,下體就感覺到一陣溫暖和粘稠。

音游萌游低頭髮現凳子和地板上都是殘留的透明液體。

羊水破了!音游萌游在理解了自身的處境后,艱難着翻下椅子,向著床邊爬去。

劇痛在席捲着音游萌游嬌小的身體,隨着每一次的步伐,鮮紅色的液體順着大腿流下,她掙扎着來到床頭櫃的位置,跪坐在床邊。

斗大的汗珠從臉頰邊落下,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光是移動這麼一點距離都幾乎耗盡了音游萌游殘存不多的體力,她拿起手機翻開,撥給了她最信任的男人,卻沒有得到該有的回應。

如果最開始打給父母或者急救中心,或許就能得到及時的救助了吧,可是命運就喜歡開這種讓人難受的玩笑。從發痛開始到失去意識,就只有短短的幾十秒鐘,最後只是求生的意志讓身體沒有意識的按着撥號鍵罷了。

當兩個小時后,女僕夜間過來例行檢查的時候,才發現了這一變故的發生。

音游家家主在得知事情發生后,第一時間安排了人將音游萌游送往了附近最近的私人醫院,自己也一同前往。

然而由於發現的太晚,被發現的時候早已經沒有呼吸。

按照常識來說,這個女人和她腹中的胎兒,已經沒有存活的可能性。

本來醫生們都已經拒絕搶救了,因為音游家家主和這家醫院院長私交甚好的緣故,醫生們才繼續搶救。

沒想到音游萌游腹中的胎兒在母體死亡近兩小時左右,居然還頑強地存活着,音游萌游身為一個女人,完成了她生命中的傳承。

音游萌游的生命逝去了,但在世人的眼中,她卻還活着。

音游家動用了政府里的人脈和資源,隱瞞了音游萌游逝去的事實。

她所擁有的一切都被她生下的女兒繼承了,榮譽、成就甚至是名字,都被剝奪給了那個女嬰。

在世人的眼中,音游家的長女只是生了一場大病,隨後就逐漸淡出了人們的視線中,同時音游家的長男也悄然消失了,有人傳言是出國了也有人傳言是研究失敗接受不了現實,瘋掉了。

不管事實是什麼,曾經風光無限的音游家,像一顆燦爛的彗星,在黑夜中綻放的時候有多麼光彩有多麼的耀眼奪目,最終歸寂於黑暗中時就有多麼的悲涼。

音游家的長女,家裡面的人都是這麼稱呼我的。

然而從我擁有自我開始,就始終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因為作為我的父親來說,那個蒼老的老人年紀未免有些太大了。

除了被要求不允許出門,其他所有任性的要求都能得到充分的滿足,可是我想要的並不是這些。

平常除了會有老師到家裡給我上課以外,我見不到任何人,哪怕是我的父母,只有在重要的時候才有機會見上一面,而家裡的傭人也像躲着我一般,不願意和我交談,我擁有的只有那個小小的房間,

我總是獨自一個人,被周圍的人孤立,也會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然而我並不會感到孤獨,因為他們告訴我,我還有着一個弟弟,雖然從未謀面,可我期待着有一天,他能將我帶離這個名為家的囚牢。

這樣的生活本以為會永遠的持續下去。

到我八歲的時候,名為父親的老人去世了。

八年見面還不到八次的人,在死前卻叫我過去,有話想對我說。

白髮蒼蒼的老人,臉上滿是皮膚硬化形成的厚厚褶皺。他虛弱着躺在病床上,身上插着各式各樣的管子和線,一旁的心電監護儀發揮着作用,滴滴滴着響着。

這個已經七十八歲的老人,也算是善終了吧。

望着他的模樣,不禁想着這個男人七十歲才生下了我,真的不得不佩服他的身體能力,而我的母親卻才五十五歲。

“真是一個幸福的男人。”

我恨恨着咬緊了壓根,對着一個瀕死之人,做出了如此的評價。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嗎?作為一個男人在年輕的時候娶了一個小自己二十三歲的女人,滋潤的度過了自己的人生后,卻在最後關頭留下了子嗣。

對自己的孩子也不在意,完全是在家族裡放養,現在年紀到了,就準備撒手人寰,真是一個任性不負責的父親。

雖然不清楚他要對我說什麼,我還是來了。

那個老人在察覺到我的到來后,微微動搖了一下夾着夾子的手指,示意我來到他的嘴邊。

我來到床邊,俯身湊了上去,這是我這輩子距離這個男人最近的一次。

儘管很艱難,老人還是不緊不慢的,向我訴說了關於我身世的秘密,本該是一個被永遠隱藏的秘密,我不明白他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這不是一個才八歲的小孩子就能徹底理解的事情。

但是在他說完后,他笑了......笑的如此瘋狂,全然不顧自己那風中殘燭一般的身體,在那癲狂的發笑。

那是報復、快樂的情感。

至於我為什麼能夠知道,那是因為我所擁有的特殊能力,我能夠感知一個人壓抑已久的情感,家裡的傭人對我是害怕和嫌惡的情感,而血親間的感知,今天還是頭一次,因為如果隱藏的夠深,我是感知不到的。

這個名為父親實際上是我爺爺的男人,在他人生的最後時刻,最終還是忍耐不住向我暴露出他真實的情感。

名為音游萌游的女孩,是音游家的罪孽,因為我的誕生,毀掉了天才的姐弟,是音游家沒落的罪魁禍首。

自始至終都被至親厭惡着。

直到現在我才明白了,我被限制出門的原因。

因為我取代了母親的身份。

除了這個令人壓抑到瘋狂的家,我哪裡也去不了。

我的戶口、身份證都是另一個女人的,在這個社會裡,我沒有未來。

爺爺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溫柔着輕輕的,在他的耳邊說下了。

“謝謝你,爺爺。”

......

這顯然不是爺爺想聽到的答案,他激動着,瞪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我,右邊的儀器從規則的心跳聲逐漸加速又逐漸變慢最終變成令人刺耳的報警聲。

直到死去,爺爺他都盯着我,盯着我這個毀掉了一切的元兇。

爺爺的葬禮,家族裡的人沒有讓我出席。

按照爺爺的意願,在他死後我被本家趕了出去,只攜帶了一個傭人來到了一座鮮有人煙的豪華宅邸處。

被要求餘生都在這裡度過,看着有着氣派庭院的房屋,我並沒有感到有多麼悲傷。相反,能離開那裡,一個人居住在這裡要顯得更為輕鬆自在。

大大小小的蜘蛛網和灰塵布滿了整座宅邸,一時間讓人琢磨不透這究竟是多久沒有人居住過了。

“音游大小姐,看來要打掃一番才行了。”

“您先到院子里休息一會吧,畢竟把這裡打掃乾淨需要不少的時間。”

我瞥向一旁穿着女僕服飾的傭人,三十歲左右的樣子。

在那個家裡,這八年間主要也是她在照顧我,只有她是在平等的對待我,所以我死皮賴臉的向本家把她硬帶了過來。

“不用了,兩個人一起來打掃吧,這樣也能早點完成了。”

“趕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吧,畢竟行李什麼的,都是你在負責。”

我很自然的從行李中掏出了圍裙系在身上,帶好口罩和頭巾。

傭人看着行動迅速的我,也沒了辦法。

打掃完一樓后,我和她一同走上二樓,她突然望着樓梯盡頭的一間房間說。

“真是懷念吶,那裡就是音游小姐住過的房間呢。”

......

我無言着看着她,她突然發現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就趕緊笑着和我說去走廊另一邊打掃去了。

她既然說了音游小姐,估計就是我的母親了吧,想到這裡我不禁感覺到一絲舒服的感覺,該稱之什麼呢,是安全感還是什麼呢,純粹是因為母親生前生活過的地方,就讓我如此高興。

走廊左邊一共擁有三間房間,我一間間的打掃過去。

第一間是一個書房,大大小小的書櫃塞滿了房間,眼光所到之處,儘是灰塵與蜘蛛網。

我從樓下打了一桶水,擰乾抹布仔細的打掃了起來,每拿起一本圖書時都會思考着,這會不會是母親看過的呢,傻傻着在房間里笑着。

第二個房間到是挺像爺爺在的那個病房,由於器具比較少,打掃起來也很簡單。

第三個房間就是傭人口中,母親用過的房間了。

我心情激動的推開了門,進入眼帘的是一張腐朽破敗的大床,地板上是雜亂的腳印,往深處走去是一個倒在地面的椅子,地上都是一些不知名的液體乾燥后留下的痕迹,一直延續到床邊。

我來到桌子前,伸出手拉開了窗帘,舞動的空氣點燃了灰塵的運動細胞,整個房間變得煙霧繚繞起來。

我打開窗戶,灰塵散去。

這才看清了桌子上的物件,那是一封發黃的信件。

我好奇的拿起了它,閱讀了起來。

親愛的純:

最近的你還好嗎?

想來已經有五個多月沒有見過面了,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了,我們的課題還在繼續着嗎?

不用擔心我的身體,非常的健康喲,爸爸他也為我準備了經驗豐富的生產醫生和護士,花了很多錢將隔壁的房間改造成了生產的房間,聽上去很搞笑對吧。

我可能是現代社會第一個在家裡生產的女人了吧,不過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呢,誰讓我們犯下了禁忌的愛戀呢,現在就稍微委屈一下吧。

還有兩個月,我們的孩子就能安全的誕生了呢。

雖然明明可以直接和你打電話,但是卻要用信件來傳達想法,看上去是不是很滑稽的樣子,沒有辦法嘛,家裡的電話都被監視了,而且被爸爸發現偷偷給你打電話的話,又要被他說一頓了,我不想這樣。

言歸正傳咯,這五個月的時間,我思考了很多,你的事還有我的事情。

“周圍的大家都是笨蛋,我不想變成這樣。”

在出生之後,我擁有着遠超同齡人的智力和忍耐力,隨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我更加的認為周圍的人都是笨蛋,我一直無法做到正常的人際交往,看着他們我天生有着嫌惡感,多交流幾句甚至會感到生理上的不適,因此與其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我更喜歡做的事情是閱讀書籍,歷史上有才能的人才能留下的痕迹,深得我心。

之後我就理解到了我的本性,那就是無法被滿足。

對,我是一個極度缺乏刺激的女人。無法如同普通人一樣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孩童時期,書籍填補了我內心的空虛,但我知道這是不夠的,作為一個人只靠書籍活下去,是非常困難的一件事情。

正當我苦惱的時候,你的誕生拯救了我。

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明白了。

你和我是同一類人,都是天才,和那些笨蛋不一樣。

事實上也如我所想的,你我在各個領域所取得的成功,無不證明我的猜想,所以和你交談,沒有任何的不適,世界上除了你都是群無可救藥的笨蛋,我逐漸發現到沒有你,我無法在這個世界上存活下去。

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的空虛都在被填補,每個時刻都是刺激的,因此我引誘了你。

沒錯,請讓我先向你道歉,一開始我並不是出於喜歡才接近你,只是為了填補自己的缺失罷了。

我就是這樣一個性格惡劣的女人,可是在懷上這個孩子后。

我逐漸的被滿足了,我發現那股空虛感被填補了,終於擁有了活着的實感,懷孕期間我有很多次的無緣無故的感動到落淚了,這一切多虧了有你的存在。

爸爸和我談了許多,說你擁有美好的前途,不應該讓我和肚子里的孩子毀掉了你。

你也知道我脾氣的,我強硬着保護住了我們的結晶,毫無疑問此時的我,能夠對你說出......

“我愛你。”

但是爸爸說的沒錯,你的人生確實不該浪費在我這樣的人渣身上。

雖然不想承認,我確實不是個正常的人,我天生是不完美的,我通不過心裡的這個坎。

我們的課題一定要研究完成喔!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的,那是改變這群笨蛋的唯一方法,也是讓我能夠獨自生活下去唯一方式。

爸爸為我和孩子在國外準備了一套房子和足夠的錢,雖然會寂寞,但是我會加油的。

希望你能原諒我的任性,對不起......

我有好多好多話還想對你說,可是我們的交往註定是個悲劇,有時候我甚至在想,你不是我的親弟弟該有多好......

話語寫在這裡就結束了,信紙上有很多被水滴點綴過的痕迹,墨水都有些暈開了,而在最後面則是一道長長的划痕,顯然是在寫着信件的時候,遭遇了什麼突然的變故。

“這是媽媽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音游萌游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抱在懷裡,從窗外望向遠方。

“那個時候的媽媽是不是像我一樣,望着遠方的爸爸呢?”

淚腺不受控制的打開了,悲傷的情緒湧上。

這還是生平為止第一次感受到悲傷的感覺,不!是更加悲痛的哀傷......

僅僅是因為爺爺為了家醜不可外揚的獨斷,強硬地抹去了母親逝去的事實。把她的所擁有的一切都剝奪給了我,就連這個女人最後生活過的場所,在母親她逝去后,甚至嫌惡到沒有一個人來過這裡。

我和我的母親,已經是音游家的禁忌了。

家裡所有關於音游萌游的東西,在她逝去后都一同被處理了,這封信件是母親唯一留下的遺物,是我最寶貴的寶物。

時間是四月,我見到了名為父親的男人。

“少......少爺?”

傍晚時分,一個陌生的男人闖入這座宅邸之中,我正握着大廳座機的話筒,正準備撥下報警的號碼,傭人的驚呼聲從樓梯口傳來。

少爺?我看着坐在樓梯上的傭人,回頭看向這名男人。要說音游家的少爺,那隻能是一個人,一個離開了音游家九年的......曾經的那個天才,名叫音游純的男人,同時也是我的親生父親。

和傭人生活在這座宅邸已經度過了一年的時光了,除了每個月本家會派人按時送來生活費的時候,本應該不會在見到其他人的生活模式。

被這個男人打破了,我遲疑着來到這個男人面前端詳起來。

一米八的個子,長時間沒有修整過的頭髮,已經長到垂落在了肩膀上,無神的雙眸,邋遢的鬍子渣,整個人浮現出一種極其消極的感覺,實在無法讓人和九年前那個名為天才的音游純劃上等號,看來感情和時間是真的能毀掉一個人,可是這個拋棄了我和本家的男人,事到如今又是來做什麼呢?

“少爺,真的是您?九年了夫人一直都在尋找着你啊。”

傭人顫顫巍巍的來到我的身後,發出了疑問。

我隱約察覺到了傭人浮現出的怪異的情緒,但是我不願意去想。

“是小蝶啊~好久不見了,身體還算健康嗎?”

“少爺才是,看您這憔悴的模樣,肯定過得不舒服吧,要不就回家吧,家主他......他已經過世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啊,我就是為這件事來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想在去怪罪誰了。”

音游純他淡淡着微笑着,接著說了下去。

“當初爸爸他強行把我的女兒留了下來,現在他已經不在了,我是來帶回我的女兒的。”

“聯繫過本家后,得知女兒居住在這裡呢。”

“就是這個孩子嗎?”

爸爸他看着我,問了出來。

空洞的眼神,讓我無法察覺到他的視線,像是在看着我又像是在看着其他什麼東西。

“對,就是這個孩子,她叫音游萌游。”

“音游萌游嗎......”

曾經最愛女人的名字,現在已女兒的身份出現,男人露出了訝異的神情,看來他不知道母親逝去之後的事情呢。

“也罷,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我是你的爸爸哦,一個人待在這裡也足夠久了吧?”

“要不要和爸爸一同生活呢,雖然不如在本家的經濟體驗,不過爸爸會努力讓你過得幸福的。”

初次見面的男人就向我發出一同生活的邀請,開什麼玩笑!九年的時間不聞不問,監護人死掉了,就敢出來要監護權了,我是什麼,皮球嗎?正當我準備大發雷霆數落這個邋遢男人的時候,一股釋然的情感從我身後爆發。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音游大小姐終於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

傭人在聽到爸爸的話語后,如釋重負般激動的哭了出來。

多年來壓抑已久的情感,終於釋放了出來,從那個晚上開始,這個女人第一次感覺放下了身上的重擔......

後來我才得知她是最後照料我母親的那個人,因為沒能及時發現我母親的變故,一直處於在深深的自責中。

原來她和本家的其他人一樣,其他人是因為厭惡而不和我交往,而這個女人卻是因為愧疚,才願意照顧我九年的時間嗎?

我本以為她是真心的和我生活在一起的,現在看來是我耽誤了她九年的時光,監護人的到來,終於讓她解脫了嗎?

那股感激和解脫的情感,刺痛着我。

原來我一直都是一個人,沒有走進任何人的心裡,沒有被任何人愛過。

到達喉嚨的尖酸刻薄的話語,被我咽了下去。

我努力的擠出了笑容,問着父親。

“爸爸,是真心的想把我從本家的手裡,解救出去嗎?”

音游純沒想到一個九歲的孩子,會問出這種話語,旋即一想畢竟是他和萌游的孩子,早該想到這個孩子的心理該有多麼的早熟了,才對。

“當然是真心的了,這些年委屈你了。”

“對不起,我來的太遲了。”

音游純提起精神,一掃之前的頹勢,非常燦爛的笑容。

可在音游萌游眼中,只感受到了隱藏在那笑容后強烈的悲傷與欺騙的情感。

二零二零年七月十日。

從本家出來和爸爸一同生活已經度過了八年。

與本家的生活相比沒有什麼不同,但是我已經無所謂了,不抱任何希望,也就不會受到任何的傷害,那種被人傷害的感覺,我不想在受到了,尤其是來自最親的人的背叛。

我的身體隨着年歲的增長逐漸發育了起來,傲人的雙峰和苗條的身體曲線,然而這些情報在這八年間只暴露給了父親。

沒錯,我依然被“軟禁”在家裡,幸好的是!父親並不禁止我上網和使用智能電話,讓我能夠打發無聊的生活,真的要感謝社會的發展,足不出戶就能結交好友,安慰我寂寞的心靈。

父親他曾經嘗試教育我文化的課程,奈何我真心不是這一塊料,不像母親和父親擁有智商高的頭腦,只是普通人的水準。

父親最後放棄了,只維持基礎的文化教育后,還對我進行了體術、劍術、弓箭等武術類的教育,這個三十多歲的男人居然將各個領域的武術都練到了極致,而我似乎也有着這方面的才能。

在接受教育的時候,父親他從來不會放水。

拜他所賜,又讓我明白了我身體上的一個能力,那就是傷口恢復的比正常人要快的多,細小的傷口幾乎轉眼就能治癒,就算是被揍的鼻青臉腫睡上一覺也能恢復如初。

父親在得知了我的身體能力后,只是說因為是親近相交的結果,沒有變成智障已經是萬幸了,身體上的異常讓我不用擔心,雖然此後每個月都會給我注射不知道名字的藥劑,但是我沒有察覺出來他當時的情感,也就隨他去了,這個男人也不至於要謀害自己的親生女兒吧。

父親除了不允許我上學以外,其他沒有一切要求,而常年孤身一人的我,也不願意出去做人際交往這種麻煩事,不如宅在家裡來的輕鬆自在,有時候我在想,母親會不會生錯了時代,像她那樣的人如果活到這個時代,是不是就不會顯得那麼異常了呢。

“人們到總是到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曾經的寶貴。”這是父親常年掛在口中的話語。

二零一九年年末。

世界崩壞了,到處是襲擊人的喪屍。

被襲擊的人很快也會變成它們的同類。

喪屍危機爆發之後,我一直與父親生活在一起。

冰箱里的食物只堅持了短短不到一周就宣告耗盡了。

而父親他從危機開始的時候,就將自己鎖在房間里,擺弄着他的研究。

“爸爸,食物快要吃完了,怎麼辦?”

我不成大體的,只穿着內衣內褲就這樣在廚房裡做着今夜的晚餐,打開冰箱的門,拿掉今日份的食材,就已經空空如也了。

“你出去搶奪集裝箱的救援物資,不就好了?”

“是是,我去搶奪集裝箱的救援物資......”

腦筋不太靈光的我,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

我看着大廳里的父親,從他的眼裡我看不出任何的情感。

“……你認真的嗎?外面那麼多喪屍,還有瘋掉了的市民。”

“讓我出去搶,不是去送死嗎?”

我生氣的喊道,而父親則是來到了我的面前以輕淡的口吻說著。

“不會死的,我教了你那麼多格鬥技能,就是為了現在而運用的啊。”

“那樣的話,你為什麼不自己去?你一點都不擔心我嗎?”

當初的這個時候,我搞錯了話語的論點,明明早該發覺的,直到終末之時,我才回想起來。

看來我真的是母親眼裡無可救藥的那類笨蛋了。

父親盯了我一眼,猶如失望一般又像是決定了什麼一般的情感,“我當然會擔心你了,但是你是特殊的。”

“什麼意思?”

“你不會被感染成喪屍,即使中招了也無所謂,除了肉體上的疼痛,沒有其他意義。”

“疼痛你應該早就習慣了吧,與其擔心喪屍,不如考慮如何從人的手中獲勝,但是你是我教育的女兒,我相信着你。”

父親說的話,我根本無法理解,一句接一句的不斷衝擊着我的腦海,但是看着他認真的神情,我就明白了,他所說的都是真的。

又來了,又是那副神情,眼裡似乎看着我,又似乎不是在看着我,讓人難受的感覺,悲傷和哀痛的情感刺痛着我。

“我明白了,既然爸爸你這樣說的話,我相信你喔。”

“如果是爸爸你希望我這樣做的話,我就會去做。”

與其做一個思考的人,不如做一個被操控的人偶。

這是我在經歷了孩童時光后,所悟出的人生總結。

在父親即將回房間的時候,看着他孤單落寞的背影,我鬼使神差一般叫住了他。

“爸爸?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麼對吧?”

音游純點了點頭說是。

“爸爸是真心喜歡媽媽的嗎?”

丈夫點了點頭說是。

“爸爸是真心喜歡音游的嗎?”

父親點了點頭說是。

“爸爸想和音游一起活下去嗎?”

他點了點頭說是。

“那麼為何爸爸你對音游卻一直懷着悲傷和欺騙的感情呢?”

他冷冷哼了一聲后,點了點頭說是。

“為什麼?”

我只能擠出這句話,沒能想到他如此坦然的回答我。

“明明我就在你的身邊,這麼久。”

“為什麼你的眼裡永遠飽含着哀痛呢?為什麼你的心還是這麼的寂寞呢?”

我咬着牙質問着他,他毫不避諱的直視我的目光,面容上甚至有一絲欣慰的開口答道。

“爸爸的心在早在十七年前就腐壞了,和你的媽媽一起。”

“騙人,如果爸爸真的喜歡媽媽,為什麼家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她所存在過的痕迹。”

“就連一張照片都沒有。”

“人們到總是到失去的時候才會發現曾經的寶貴。”

“交往的時候,就認為會永遠的在一起,從來沒有留下一張照片,或許當初應該去做這樣事情的才對。”

父親維持着清爽的笑容說出了那句口頭禪,哀痛至極的情感襲來,我不自覺地抱住了自己。

這個男人十七年來都無法接受摯愛離去的事實,每一天都承受着哀痛之情。

“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從來沒有看過我一眼?”

“我是音游萌游!不是媽媽!”

“我就在這裡啊,吶,求求你了,看看我吧!”

“你的女兒就在這裡,為什麼你眼裡看不到?”

我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叫出來,多年來的情感,在這一天終於是在也壓抑不住了,世界崩壞的壓力,爸爸異常的冷靜也是,今天絕對要問清楚,我感覺此時是距離真相最近的一刻。

我響亮的聲音從這間房子傳出,外頭那些蠢蠢欲動的喪屍朝着這兒前進,但是此時我卻沒有閑心管這些了,我只想聽到父親的答案。

“是這樣嗎?你怎麼會這樣認為呢?”

“我在看着你啊,你看現在也是。”

音游純臉上的虛偽的笑容消失了,他平靜的看着我說。

我和他的視線在空中交匯了,刺痛的感覺又來了,父親他的目光注視的地方要比我身體還要稍遠一點點,我發怒的沖向父親,揪起他衣領,白色的襯衫頓時形成一道道褶皺延伸向脖頸之處。

我高舉雙手,將一米八的父親舉了起來。

“我說過了,看向我啊,我的背後什麼都沒有!媽媽她早就死了!”

“什麼都不存在了,媽媽她徹底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不要把我當成媽媽的替代品啊,爸爸!!!”

我搖晃着他的身軀,一米七個子的我,晃着一米八個子的成年男性,如同搖晃一個空空的背包一樣簡單。

他緩緩的抓住了我的手臂,疼痛感傳來,父親用力的擠壓在我白皙的肌膚上留下鮮紅的印記。

然而讓我感受到疼痛的不是手臂上傳來的生理反應,而是從心裡,從胸口裡傳來的那名為怨恨的情感。

我將父親放了下來,哈哈的笑了起來。

“果然大家都討厭着我,如果沒有我,一切都不會變得這麼糟。”

“不論是爺爺還是奶奶,傭人亦是爸爸你。”

“都怨恨着我......哈哈哈......”

“是啊,如果你沒有被生下來,那就好了。”

名為父親的男人,作為音游萌游的丈夫,作為音游家的長男,作為音游萌游的弟弟,這個男人在這一天解放了自己的情感,他毫不留情的說著過分的話,並且故作醜態的在那裡佯裝哭泣,乾枯的聲音從嗓子里發出,沒有淚水的哭泣,這個男人從那天開始就再也無法哭泣了,或許這是上天給他的懲罰,讓他無法為心愛的人悲痛。

音游萌游看着父親蹲在地上抱頭痛哭的樣子,雖然沒有淚水,只有極其小聲的哀嚎,但是她心裡明白,這個男人的悲傷與哀痛的分量。

這個男人的情感狠狠的刺激着音游的心,這個男人對母親的情感是貨真價實的。一切都無所謂了,無論他隱瞞了什麼或者是對自己做過了什麼,音游都不想知道了。

音游在這一天徹底的明白了,自己從降生開始,就沒有得到任何人的祝福和愛,唯一愛着自己的人,卻因為自己而不幸離世,不僅僅是家人怨恨着自己,就連自己內心的深處,那最深邃的地方,誰也無法觸碰到的地方,有着一絲恨意傳來。

“太好了,就算我無法得到任何人的愛,媽媽她卻是有着如此深愛她的人。”

泣極而喜的笑容,深刻意識自己也原來也無法原諒着自己,音游萌游反而釋然了,她打心底為從未見過的生母而感到高興,這個世界上還有如此愛着她的男人。

音游純從情感中的發作回過神來,音游那來自真心的笑容和話語刺激着自己,他掙扎着從地上爬起來,起來的瞬間還踉蹌了幾步,自己多年的隱瞞還是沒能瞞過這個孩子,這個孩子有着異於常人的共情能力。

看來無法在這孩子面前做違心的事情啊。

音游萌游從自己房間出來的時候,已經穿上了一身黑顏色的JK制服,這是她拜託父親購買的,雖然從來沒有上過學,她也有着平凡生活的夢吧,普通的上學、交朋友、遇上真心喜歡的人,並且交往、結婚。

......

音游萌游從身後拿出了一張泛黃的信紙,遞給了父親。

“媽媽的信,成功傳達到了。”

......

爸爸驚訝着接過了信件,那是熟悉的筆跡,毫無疑問是自己的摯愛之人所寫的親筆信,遲來了十七年才傳達到的心意。

音游萌游頭也不回拿起一根棒球棍,離開了家門。

身後傳來了父親撕心裂肺的哭聲,這個男人忍耐了十七年的淚水,抑鬱了十七年的情感,止不住的爆發了出來。

音游萌游也像發泄一般,對着圍繞着這棟建築而來的喪屍們發起了攻擊,少女如同死神一般,收割者喪屍們的生命,似乎不在乎自身的防禦,身上掛了彩也無所謂,每一次揮舞都用盡了全力,喪屍們的腦花綻放出一朵朵璀璨的花兒。

音游一把拉開房間里的窗帘,微風徐徐着吹進來,雖然還是感覺很熱,但是比之前的地下室要強太多了。

可能是因為剛剛過於悶熱的緣故,看着寂靜的窗外,思緒一不小心回到了從前。

“清爽多了。”

二人從地下室上來后,小心翼翼的來到二樓最裡面的房間,這樣就算有喪屍闖進來,也能第一時間發覺,而且三樓就在她們房間的門口,逃跑也很方便。

音游回頭看向床上,阿獃安靜着躺在上面,因為剛剛擦掉汗水的緣故,這回終於能看清她的樣子了,藉著月光的光亮。

白皙的肌膚,淡金色的長發散落在身旁,嬌小可愛的面容,左眼角下方還有着一顆淚痣,看讓去有着讓人想要憐惜的感覺。

音游偷偷着朝着阿獃的額頭上親吻了下去,阿獃因為額頭上的觸感,晃動了起來,嚇得音游馬上就起身離開。

“我這是.....啊......就是......”

音游連忙在空中擺弄着雙手,結果發現阿獃只是翻動了下身體,根本沒有醒來,看着她的睡顏,和破舊不堪的衣服,心裡想着“這麼久一個人,一定很辛苦吧。”

輕輕着躺到阿獃的身邊,靠在自己的手臂上看着她說:“今後就由我來保護你。”

七月。

和爸爸離別,但是我並不傷感。

爸爸去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也有着自己事情要做。

某天我認識了一個叫黑呆的人。

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她,就連我這樣的人,她都能毫無區別的對待。

我單純的喜歡上她那真誠的情感。

我這一家可能都是怪胎,父母觸碰了禁忌的愛,而我喜歡上了一個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