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蔥鬱的樺木林在小徑周圍植根,生長,它們的枝葉將旅人的頭頂籠罩,帶來淳淳涼意。稀疏的夏風從西面吹拂而來,夾雜着溫熱的水汽,塗抹在肌膚上。

燦爛奪目的日光透過枝杈間的細縫從上向下傾瀉,印出一團團光斑,很有夏季的感覺。

穿梭在這片森林中,時而還能聽到來自遠處的明亮鳥鳴,讓心情無比平靜。

但是,很遺憾。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休息的,不如說,這本就不是我的目的地。

我,迪瑟貝爾▪羅因菲特,正跟隨着一名不靠譜的大叔——格雷修姆斯旅行。我們此行的目的地是盧倫克易斯領地的中心城市,達修魯。

當然以上都是據那個不靠譜的大叔所說。

我們自從進入這個森林起已經過了2天了,依然見不到盡頭,就算身體不累,精神也快撐不住了。

“我說,大叔。還有多久才能到達修魯啊?不,我們應該連盧倫克易斯領地的範圍都還沒進入吧?”

我看向左側的他,微微喘氣,同時不斷地向前進。

踩踏在黃土徑上的腳步漸漸變得無力起來。

“你該不會是累了吧,不過也是,你也還是孩子嘛。還有,到時到了別人面前可得叫我師傅喲。”

“別轉移話題!我可不覺得你有什麼師傅該有的樣子,還有別總把我當孩子看,我可沒說累。”

“ヽ(^。^)丿喔,真了不起。”

“你沒記錯路線吧,為什麼不確認一下地圖。”

“你有見我看地圖嗎?”

“所以我才想讓你確認一下啊!”

我對他投去怒視。

他督了我一眼,嘆了口氣。

“我就沒準備那樣的東西啦。”

我停住了腳步,意識到了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哈....?

“你......,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什麼啊?原來你已經看出來了啊。”

我緊緊握拳,倒吸一口氣。

“你這傢伙一開始就沒打算隱瞞吧!!!”

格雷修姆斯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着我,用手撓着後頸。

“放心好了,就要到了啦。”

這傢伙又轉而向我豎起大拇指,擺出他自以為很帥的表情。

“唉....”

我抬頭望向被樹枝遮蔽的天空,彷彿意識能穿過雲層延伸。

我當初的選擇是否錯了呢...這樣的傢伙果然靠不住吧。

在這之後,我們又步行3天才抵達盧倫克易斯領地邊界。你可能會很疑惑為什麼我們不買或者租一隻坐騎或者馬車之類的載具以便移動,但其實並不是我們不想,....至少不是我不想,只是因為我最早帶出來的財產基本都被格雷修姆斯他拿去賭場揮霍得差不多了,在我不知情的情況下。

【2】

“啊哈哈哈——,這兒的酒還真好喝。...迪瑟你小子別一直盯着我,你還沒成年吧。作為你的代理監護人,我是不會讓你沾酒的,一滴都不行哦。”

不不不,你既不是我的監護人,我也沒打算搶你的酒喝,還有我已經16歲了,雖然不清楚自己具體是十二月多少號出生的,但也差不多成年了。

我在心裡吐露不滿。

鬧哄哄的酒館裡,我和格雷修姆斯對桌而坐。這兒充斥着渾濁的酒肉味,不過店家很貼心地(?)燒了淡淡熏香,勉強蓋過這股渾濁的味道。不過我原本就有在酒館工作的經歷,所以呆在這也沒什麼大礙。

但最讓我心生怨意的是面前的這個醉漢,雖然他只喝了不過幾杯酒。

“聽着,大叔,趁你還有意識,我只問你一個問題。”

我豎起食指,示意他注意。

“你錢帶夠了嗎?”

他愣了一下,轉而大笑起來。

“我還咦喂你要說什麼呢,哈哈哈哈哈,嗝__。錢我不都交給你保管了嗎,哈哈,沒想到你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能忘……”

我竄緊拳頭,恨不得就這樣把他留在這裡。

“別說你的錢了,就連我的財產自從被你拿去賭場揮霍過以後就再沒歸還給我過!!!身無分文還在這酗酒的,你有想過後果嗎?!”

我一邊怒斥一邊敲擊着桌子。

“啊.....,耗像是這麼一會事齁。”

啊啊啊,這個人果然靠不住。

沒辦法了,雖然用在這種時候挺浪費的,但我還是從儲物袋裡拿出一瓶細長的解毒藥水,往他嘴裡灌入。過程中他還反抗了幾下,折騰了一番,待他喝下過後幾分鐘藥水便奏效了。

不知道是藥水的副作用還是他累了,他很快就趴在桌上睡過去了。

“唉...。”

稱不上大的木圓桌上餐具雜亂擺放着,嘀咕着“還是我來收拾吧”我動起手來。

把餐具堆疊起來之後,我又用桌上的類似抹布的布料擦拭了桌面。然後雙手托起那些木餐具,穿過喧鬧的人群向櫃檯移動。

其實這個酒館也稱不上很大。

心裡冒出了這樣的感想。

“啊...這位客人,餐具就交給我來收拾就好,您不必……”

迎面而來的是一位茶色發的女服務員,身材纖細,四肢修長,年齡貌似跟我相似,可能還年長一點吧。

“沒關係,這都是我自願的。而且我也只是收拾了自己那桌而已,我以前也是在酒館工作的,不自覺就..。”

我把視線瞥向一邊,一直被她注視讓我感到不自然。

她接過我手上的餐具,微微點頭后,便轉身向後廚走去。

根據她的表情,我應該是被當成怪人了吧...

果然我不擅長應付同齡段的女孩子欸..,誰讓我從小到大身邊都沒幾位女性呢。

我在原地佇立,環顧了一下四周。

昏黃的油燈光點綴在石磚牆和天花板上,現在太陽已經落山許久,可能在晚上6點左右。

話說今晚在哪留宿還沒着落呢,身邊還帶着一個麻煩製造者。

“唉--..”

這已經是我今天第幾次嘆氣了呢...

正當我準備返回座位去叫醒格雷修姆斯的時候,那道明亮的女聲又叫住了我。

“那個...客人,請等等!”

“有什麼事嗎?”我轉過身。

“您似乎還沒結賬...對嗎?”

她的聲音裡帶着膽怯,眼眶微微濕潤。

“啊...,是的。”

話音落後,這位女服務員鬆了口氣,明顯地放鬆肩膀。

她應該是害怕懷疑錯人吧。

不過這下麻煩了,不知道身上有沒有可以抵押的物件。不,我沒有什麼好心虛的,我本來就不打算這樣不付錢就離開。

“我回位子上找一下錢袋...,可以嗎?”

我只好尷尬地苦笑。

“啊,嗯...。”

【3】

我來到我們的桌椅旁邊,開始翻找起自己的背包,果然沒剩什麼貨幣了,值錢的首飾...,是有一個手鐲,還沒拿去跟人鑒定過,所以也不知道值多少錢。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是不想賣掉它...。

格雷修姆斯還是在桌上酣睡,簡直可以用不省人事來形容,他有這麼困嗎?

想到他可能平常在我面前擺出的模樣都是偽裝,自己不由得苦笑起來。

雖然有點冒犯,但我需要搜刮一下他身上的東西,呃,不對,搜刮什麼的太難聽了,應該叫...檢查?

因為我們的位子是靠牆的,所以我只好在他右邊蹲下,看看褲子一側有沒有錢袋,果不其然找到了搖晃時發出金屬聲響的深色小袋子。

有了。

我打開稍微翻了翻,還有1個輪德金幣,和40個輪德銀幣,剩下的都是銅幣了。

希望這片區域也能使用...。

不過他這是花了多少啊...,我記得光我當初帶出來的就有7枚金幣和上百枚銀幣了。以後可絕不能被他矇騙了。

我拿下袋子,準備再一次向櫃檯走去,耳邊儘是嘈雜的談笑聲。

走了幾步后,幾個男人的談話勾起了我的注意力。

“嘿,你們聽說了嗎?盧倫克易斯領地領主的那個窩囊兒子到現在都還沒出來治理領地呢!”其中一位鷹鉤鼻的男人不屑地說道。

“他一家都被刺殺了,估計還沒緩過來吧,我聽說他們家族有不幹凈的勾當。”

長須的男人一邊捋着他的鬍鬚一邊談論,眼神里滿是猜忌。

“他爸在世的時候,這一塊的治安也沒見有多好,還能指望那孩子能做什麼啊。”

身材健壯,方下巴的男人說完又開始咀嚼菜品。

“他們家的管家好像還在,目前都是他在代理。是真的嗎?”眉毛濃黑的男人發出疑問。

“是或不是,跟我們又有什麼關係,哈哈。”鷹鉤鼻的男性說完把酒一飲而盡。

四位形似冒險者的成年男性以粗劣的口吻談論着這片領土領主家的傳聞,說實話,我聽着還蠻不爽的。

這時,我在餘光注意到了那位長須男人的視線正落在我身上,於是快步走開了。

畢竟我也不想在這個場合攤上麻煩,不如說,跟這樣的男人接觸本身就是一件麻煩事。

不一會我便來到了櫃檯前,那位茶色發的女孩也注意到我。

“請問,我那桌共計多少錢呢..?”

她督了我一眼,轉而開始瀏覽一本小記事簿,適才的不安情緒似乎都已煙消雲散。

現在的女孩子都是這樣叫人捉摸不透的嗎?

“請問您是幾號桌的?”

“15號。”

“嗯...。蘭多因烈酒4杯,清煎魚排1份,干麥麵包4份,芬奈爾牛大骨1份,蔬菜雜燴1份,豆腐清湯2碗……。剛好共計76枚銀幣呢。”

她朝我露出爽朗的笑容,讓我有點招架不住,從各種意義上。

“啊...這樣啊。請問這裡能用輪德幣嗎?”

“可以哦。”

“那還請您找一些錢。”

我拿出僅有的一枚輪德金幣交給她,僅有的一個。

“啊,客人您不必跟我客氣,這是應該的。”

唉,希望我沒有把遺憾表露出來。

“客人,您就差把‘不捨得’三個字寫在臉上了呢。來,這是您的銀幣。”

她嘴角上揚着,把24枚銀幣找給我。

“哈哈,抱歉。”

我其實還想解釋些什麼,終於還是咽了回去,感覺我被她玩弄了...。

“客人您要走了嗎?”

我收好錢袋,發現她正用手托着下巴直直地注視着我。

“抱歉,果然在這裡妨礙到你工作了吧..”

我的苦笑可能都已經淪為尬笑了,唉..。

“不,沒有那回事。客人您和那位正睡得香甜的客人是一行人吧,你們在旅程中,對嗎?”

“嗯,是的。”

她觀察得還真仔細,儘管這對服務員來說不算什麼了不起的事情。

“你們...晚上有定所嗎?”

貌似是對我失去的興趣,她開始整理櫃檯上的什麼東西。

“說實話...,還沒有。”

“那你們最好小心一點哦,這一帶最近不安寧,晚上時常有劫匪出現...。”

“感謝忠告...”

“我們店現在三晚只要一枚金幣哦,不考慮一下嗎?”

一種窒息感湧上咽喉,我只能擠出一句“不了,謝謝..”,隨後便快速叫醒格雷修姆斯,離開了這家酒館。

後來我才意識到這家店燒的【熏香】可能有點問題。..嗯。

【4】

就結果而言,我們還是得連夜趕路。

直到半夜都還是燈火通明的街市在不知不覺間已然冷清,凄冷的晚風發出瘮人的低吼。潔白的月牙高懸於烏黑的夜空,灰暗的薄雲在月光下浮動。

“哈啊...,我還沒睡夠呢。迪瑟貝爾你這小子真是...。”

“你還好意思提啊...。”

要說困意我這邊也是一樣的。

“錢袋暫時由我保管,我們甚至連租個旅館的預算都不夠耶..”

我對他搖了搖手中的錢袋。

“什麼時候被...,啊,就是之前在酒館的時候吧。唔...”

話音過後,格雷修姆斯顯然有些落魄,可我已經對他夠寬容了。

“事情就是這樣。你作為一個成年男性真是太不合格了。”

“(≖_≖)不知道為什麼,沒有反駁的底氣。”

“•᷄ࡇ•᷅”

我們現在位於盧倫克易斯領地的邊界村鎮——勞什克。繼續這樣筆直地走下去的話,估計在破曉之前應該就能離開這座城鎮。

“吶,大叔,我有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

格雷修姆斯比我要高十幾公分,每次他看向我的時候我都有種被俯視的感覺。

“為什麼,當初你要指明選我..出來。”

“什麼啊,這個問題我不是當初就已經跟你說過了嗎?一方面,你是被那邊鍊金術魔法書選中的人,另一方面,你身上的魔力容量要遠遠高於常人。”

他停頓了一下,看着月亮,接着又繼續說下去。

“使用鍊金術所消耗的魔力是遠高於其他魔術的,所以有資格成為鍊金術師的魔術師少之又少。而我正是需要你,迪瑟貝爾身上潛藏的能力,完成那最後一式的鍊金術。”

我所持有的那本鍊金術魔法書的最後一部分已經被撕毀,那正是關於他所說的那最後一式鍊金術。

“而那邊鍊金術魔法書關於那一鍊金術的記載是殘缺的,所以我們才需要找回那些殘頁。那本魔法書書頁也算是魔道具,只要找回殘頁就能自動修復。這些我都跟你解釋過,不是嗎?”

“那你自己去把那些殘頁找回並修復好,之後再來找我不行嗎?”

我心頭一直存在一團疑惑。

他看向街道前方的石板路,搖了搖頭。

“只有被那本魔法書認可的人才能使用它感應殘頁的位置,我,做不到。”

說完這句話,格雷修姆斯的臉上宛如染上陰影一般,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和格雷修姆斯並不是純粹的師徒關係,而是一種利害關係。我協助他修復鍊金術魔法書,完成他期待的鍊金術。他幫我找回弟弟,還有找到毀滅家鄉的兇手

不過……

姑且不提弟弟,找到那個兇手之後又要做些什麼呢?

復仇嗎?我沒那麼想過,不如說,我不想那樣想。塵埃早就落定,就算把對方殺了,我的內心肯定也不會舒暢吧...。或許,我只是想給過去的自己一個交代。

說著“自己已經成長了”這樣的話...。

在這世上,鍊金術是被列為禁忌的魔術,鍊金術師必須要隱藏身份才能避免被盯上。據說這是因為最早的一批鍊金術師犯下了嚴重的過錯,才會被各國禁止,通緝。

但即便如此,鍊金術也由格雷修姆斯這樣的人悄然傳承着。

願意教授我鍊金術,還把貴重的鍊金術魔法書交付給我,說明他也正相信着我吧。

自己被賦予了期待,同時肩負着相應的責任。這讓我很喜悅。

自己終於又能幫上別人的忙了,成為別人心目中獨一無二的存在,這樣一來,我才能覺得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讓我可以對自己說“我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無能的自己了。”

我,也許那種不被人依靠就無法活下去的類型呢...。

“...完成那個鍊金術以後,你要用他它來做什麼?”

“放心...在修復好那本鍊金術魔法書以後,我會把我的目的告訴你的。到了那時候再由你來決定要不要實施法陣,畢竟,僅靠我的力量一定是不夠的。這件事啊,非你不可。”

“(哽咽)...”

“然後在那之前,我保證至少一定會幫你找回你的弟弟。大丈夫言出必行,對嗎?”

潔白無暇的月光灑落在地面上,在石磚路上泛起點點白光,與夜空交相輝映。

“不過對於把你卷進我這些麻煩事中來,我還是抱有愧歉的。”

“什麼啊,現在了還說這個?”

我不由得嘴角上揚。

“不過你前面說的我有的魔力容量遠高於常人是為什麼?”

“啊,這個我還沒說過。世俗都認為每個人的魔力總量是有上限的,到了一定時期就不能繼續增長。”

“這點我以前在酒館工作的時候也有聽說過。”

“那你知道人體內的魔力都是哪來的嗎?其實是由人體自行分泌產生的。”

“嗯..所以呢?”

“然後接下來就是有點迷信的說法了。傳說人們在每次承受痛苦的時候,就好比在‘心’里挖了一個凹槽,身體分泌魔力填補那個凹槽就是癒合創傷的表現。每次承受更加劇烈的痛苦,那個凹槽就會更加大,間接導致了人的魔力增長。”

“如果真的存在那樣的‘凹槽’,你的一定比我要大得多吧..。其實把你帶在身邊更是因為放不下你。如果那天晚上我沒有馬上離開,也許就能避免‘塔里多戈拉慘案’發生吧。”

格雷修姆斯很強,無論是作為鍊金術師還是劍士,但這樣就一定能阻止‘塔里多戈拉慘案’發生嗎?

我不敢提出質疑,我甚至不敢回想起曾經的自己有多麼軟弱無能。

看着全鎮的人們被洶湧的血海吞噬,肉體被溶解,又不留一絲痕迹地消失。

自己則是因為教父爺爺的魔法僥倖存活下來,還跟自己唯一的弟弟吵架后弄丟了他。

而自己只能目睹這一切發生,什麼都做不了。

這是我深藏在內心深處的黑暗,不願意麵對的黑暗...。

“這不是你的錯吧,別想那麼多了。”

回過神來時,格雷姆修斯正把手放在我頭上亂摸,彷彿看穿了我的思緒。

雖然挺不舒服的,卻也能帶來幾分安心,是啊,至少現在,我不是一個人了。

“你倒是給我變得成熟一點吧!比方說學會理財!”

我笑着把他的手挪開,也看着了他的微笑。

清幽而又純凈的月光在世間流動,拭去無數人的眼淚,一定也撫平了許多人的創傷。

等到最後一絲月光消逝在地平線,新的陽光也會出現溫暖大地,嶄新的一天也會到來。

每個人的故事都將從那個瞬間重新開始,向前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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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是這樣的。

【5】

速度比我預想的要快得多,我們趕在天亮之前到達了城鎮北面的出口,空氣中還藏着水汽,夜晚的陰冷仍未褪去。

抬頭望向月亮,確認了角度,我想現在應該在凌晨2點左右。

“啊...”

月亮被雲霧遮擋,眼前的景色也被黑暗覆蓋,這裡沒有光源。

我們走出城門,看守的守衛也沒說什麼只是督了一眼,格雷修姆斯出奇地什麼話也沒說。

換作平時他肯定會邀請人家下崗後去喝幾杯的,今天在酒館他也沒去找其他人,僅是老實地跟我對桌用餐。

“唉,你們跟了那麼久不累嗎?要我說,我們剛出城門那會就是最佳時機耶。”

“(原來你注意到了啊...,我還以為你怎麼了)”我壓低聲音挖苦他。

我們正站在老什克北面的小段平原上,雖然這裡因為是晚上而有薄霧,但視野總歸稱得上空曠。

握住掛在背後的長劍,我一面擺出待機架勢,一面尋找着敵人可能藏匿的地方。

“[大叔你是什麼時候察覺到他們的?]”

“[嗯.,他們應該是半個小時前跟過來的,一開始就暴露了,真沒水平。]”

格雷修姆斯一邊說著一邊撓搔手臂。

“[我覺得沒有劫匪會因為你的幾句話而現形,所以你還是別說了。]”

“我說啊!!我們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你們還是換個對象下手吧!不然你們會吃虧的!”

喂喂喂...罷了,敵人都投擲武器過來了,看樣子談判還沒開始就失敗了。

七點鐘方向刺來兩三隻飛刀,我抽出劍精準將其彈飛。

“(敵人要來了,記住,別輕易使用鍊金術!)”格雷修姆斯壓低聲音嚴肅而簡短地說。

“(我當然知道!)”

語閉,我向左側衝刺,避開了從後面射來的投擲物。

“嘣!”灰白色的煙霧漫入視野當中。

視野已經被阻斷,我閉上雙眼,聆聽動靜。

嗒-嗒……

一共有7種腳步聲,3個人向我這邊襲來,另外4個正離我遠去。

他們還真看得起我們啊...派這麼多人來。

我先是壓低身體躲開了來自右側的斬擊,隨即向前翻滾,轉身,準備投出魔力水晶引發衝擊消散塵霧。

還是算了吧,大晚上的打擾到別人睡覺就不好了。

這時一位暗殺者從左側來襲,武器是雙手短劍。

看到我使用長劍還拿着短劍打前陣,這些傢伙有沒有常識啊?

-{SoundlessSlash}-(破音斬)

我以流利的曲線擺動身體,邁出左腳,把劍從右斜下側向上斬擊,期間不斷地微微轉動劍柄調整方向以達到“將音效爆破”的只發出“嘶嘶”聲響的斬擊。

這是可以在施加強力道同時保證不砍歪的有效招數,是型神技的中段劍技。

結果就是對方被我僅用一招擊飛武器,雖然他們都帶着面具,但我猜他現在一定很驚訝吧。

趁着這個間隙,我又以右腿發力向左側蹬,用劍從敲擊對方的後腦勺,他就這樣昏到在地。

幾乎沒有空檔,身後兩人立刻疾馳而來。

一個從左,一個從右,如果能直接用橫掃解決是最好,可惜看樣子沒那麼簡單。

左側那位拿着金屬戰斧,速度還絲毫不輸給右側那個拿着雙手劍的,而我只是用單手劍。

真是麻煩死了,所以我才不喜歡打鬥啊..。

我打了個哈欠裝作放鬆的樣子,希望讓他們露出破綻。

事實上我確實挺困的,還是早點結束吧。

最先靠近過來的是戰斧持有者,發動垂直往下的斬擊,我隨即用劍刃格擋(右手握劍柄-左手抵住劍從)。

武器碰撞的瞬間迸發出厚重的金屬敲擊聲和不少火花,敵人施加的力量確實地傳遞到了手臂上。

然而我還沒來得及呼出這一口氣,右側雙手劍的斬擊便緊隨而來。

我見狀卸下戰斧的壓力,順利動搖了戰斧持有者的重心使其身體前傾,他的戰斧也幾乎砸在地上,緊接着以他的大腿為支點向上跳起空翻,躲過了雙手劍持有者的橫向斬擊。

“什麼!...”雙手劍持有者驚呼。

但我可沒打算留時間給你們感嘆,在即將落下的時刻,沒等他穩住重心我就再一次用劍從敲擊了戰斧持有者的後腦勺使其因震蕩昏迷,但願他不會變成殘疾人...。

如果他是魔物,我可能就直接砍下去了。

一系列動作后,我遠遠地落在地面上,煙霧彈帶來的塵霧依舊影響着視野,真煩人..。

剩下的那位雙手劍持有者突然停止了動靜,讓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我繼續擺出待機姿態,等待着對方先暴露位置。

約半分鐘后,月光重新落下,稍微減輕了煙霧彈的影響,但情況沒有改變。

不,改變了。

4發金屬針從2點鐘方向突刺而來,我簡單挪動身位就躲過去了。

然而緊隨而來的是大量如同橫向列隊般排列的金屬針。

不好,這樣很難躲掉,要起跳嗎?

那樣可能就正中對方下懷了。

該怎麼做?

用斬擊掃開這些金屬針嗎?不,這樣一定會被命中幾根,如果敵人有淬毒就麻煩了。

用鍊金術改變地形壘起石牆嗎?不,鍊金術應該作為最下策。

這樣一來就只剩使用魔力水晶了吧!

左手迅速從儲物袋抽出一枚泛着瑩綠色光芒的棱形水晶,用大拇指摁住尖端,確認流入幾滴鮮血后,瞬間投擲出去。

-{風力打擊(windstrike)}-

移動中的水晶破碎,向前方迸發出有力的疾風,阻擋了敵人的攻擊,同時吹散了不少煙霧。

另外還使雙手劍持有者漏出身形。

“...結果還是用了啊。”

“你剛才..,那是魔法?!你是怎麼不詠唱而使用魔法的!”

“你覺得我有理由為你解釋嗎?放心,我不會殺死你的,雖然是你們先動手的。”

我姑且挑釁一下對方試試。

“真見鬼!吼啊啊啊啊啊——!”

雙手劍持有者吼叫着飛馳過來,將劍高舉,似乎準備進行上段斬擊。

結果在下一秒,他居然將劍丟了過來。

這是什麼胡來的戰鬥方式啊..。

我匯聚力量用劍將其彈開,手臂受到了不小的反作用力,導致有點麻痹。

等等,這個男人手中還拿着什麼...,那是——炸藥???!

“喂喂喂,打個劫至於這麼拚命嗎?”

他不斷加速着向我衝來,感覺不像是能輕易躲開的狀況。

雖然感覺有點像在欺負他,但我還是決定使用再一枚魔力水晶。

就在我準備掏出來的時候,另一道身影閃現——是格雷修姆斯。

他以高速地動作從右邊命中敵人腹部,緊接着另一隻手奪過其炸藥,將之熄滅。

動作快得我都反應不過來,察覺到的時候已經都結束了。

“你沒事吧,迪瑟貝爾。那個啊,有一件尷尬的事情,他們好像認錯人了。不過其他人已經被我都打昏了,放心。”

“你說什麼?”

一時間我的腿沒了力氣,只好癱坐在地上。

【6】

格雷修姆斯不厭其煩地把敵人一個個捆綁起來,也不知道他的粗繩是哪來的。

我則是盤坐在一邊看着他的所作所為,心裡有種空落落的感覺。

我也無法用語言來表述。

儘管我們這邊才是受害者,可看着敵人拼了命去搏鬥卻被自己隨意地解決,這種勝利並沒有給自己帶來什麼成就感。

我討厭與人搏鬥,但我先前確實有點樂在其中。

就像是——玩弄別人的生命一樣。

魔物也好,人也好,每當我看到那些拚命掙扎卻無力的生命的時候,我就難免回想起自己從前的模樣。

我甚至都無法理解為什麼會有人熱衷於殺人。

說回來,那個用雙手劍的男人在向我丟出劍的時候肯定都已經認定自己無法打敗我,所以想跟我同歸於盡吧。

而我依然懷抱着開玩笑一樣的態度...。

“唉。”

又一次的嘆息。

“你會不會太容易受挫了啊?”

無聲無息地,格雷修姆斯站在了我面前。

“而且你這小子還有一個很明顯的缺點。”

“...”

“就是你的情緒表露得太明顯了,外人甚至都不需要看你的臉,光看你的肢體語言就能知道你在想這想那的。如果有一天,我離開了你身邊,你要怎麼和人相處?你的爺爺沒跟你說過這事么?”

“你這樣子,是很容易陷入別人的圈套的。”

“你個賭徒跟我說這個?哈哈...”

“那個,那個是我,我心甘情願自投羅網,為了錢去賭場太沒勁了。”

“那你就不能玩不賭錢的么?”

“沒有那種賭場吧...”

“啊,是嗎。”

輕柔的月光泄下,照亮了空氣中的塵埃。

短暫的沉默過後,格雷修姆斯一度打開話匣子。

“我搜查了他們的物品,其中發現了一種勳章,上面是盧倫克易斯家的圖樣——他們應該是領主的私軍吧。”

“接下來要怎麼處理他們?”

“嗯...,把值錢的東西拿走,然後就把他們晾在這裡吧。明早他們一定會被守衛發現的。”

“他們...有攻擊我們的理由嗎?”

“你想把他們弄醒然後拷問他們?”

“也不非得是拷問吧?”

站起后,我望向那些人。

等等。

不...,不應該吧。怎麼可能。

“大叔,你說了你只是把他們打暈了對嗎?”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是啊,怎麼了。”

格雷修姆斯看了我一眼,然後追溯我的視線看向被捆綁的敵人。

我急忙收起劍奔向他們。

希望我的感覺是錯的——

我把手指放在其中一個男人的鼻子前——

然後對其他人做了同樣的事——

——他們都沒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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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們...,死了。”

【7】

迪瑟貝爾焦急地跑到被我捆綁的那些敵人那裡,表情很嚇人。

我見狀也跟了過去,並且很快注意到了有什麼不對勁。

“他們...,死了。”

迪瑟貝爾茫然地說道,語氣里聽不出驚訝。

我應該安慰他嗎?他會覺得錯在他自己嗎?

看他的模樣,現在不打擾他大概才是正確的。

那麼來思考一下吧。

我們沒有被這些人暗殺的理由...難道是鍊金術的事情暴露了?

我們一路上都沒有在他人面前使用過鍊金術。

所以這個可能性幾乎為零。

領地正統軍隊是沒有理由去刺殺平民的。

先前也只聽說了這一帶會有劫匪,我當初還以為會是什麼小地痞。

不,那不是最重要的問題。

眼前的問題是,他們是怎麼死的?

他們體表都沒有留下嚴重的外傷,攻擊我的四個人也只是被我擊昏罷了。

難道他們是在假裝屏息?

這都已經過了幾分鐘了,這不正常。

難道是把他們擊昏間接導致了死亡...?

要做到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可能..

體表魔法陣嗎...他們的身上有可能已經被設下的魔陣,除此之外就是因毒而死。

那詛咒呢?

這個可能性也太低了,詛咒的使用需要相當複雜的條件。

如此一來我能想到的最有可能是理由就是——

——敵人身上的魔陣以昏厥或失去意識為條件觸發了,魔陣發作破壞了他們的身體機能。

不過那是怎樣的破壞?

破壞五臟六腑那樣的器官?如果是那樣一定不會毫無徵兆地死去,至少會導致出血吧。

不...還剩一個器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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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腦。

如果這個魔陣有破壞大腦的效果,那麼現象就多少說得通了。

回想一下吧。

剛才在戰鬥的時候,這些人的戰鬥邏輯完全是亂套的。

有沒有可能他們一直承受着大腦帶來的壓力,而我們將他們擊昏的行為觸碰了魔陣與大腦的聯繫,隨即導致了魔陣的觸發?

不過...,能直接破壞大腦的魔陣。從前完全沒有聽說過啊...

真是瘮人。

接下來就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想吧。

我來到一個剛才擊敗的敵人身旁。

先是拽下他的面罩——

——猙獰的表情。

雖然不至於被嚇到,但心裡多少會有點不快。

看到他的表情,迪瑟貝爾臉上的陰影加重了。

“放心吧,他們的死亡跟你沒有直接關係。”

倒是有間接關係,如果我的猜想正確的話...

當然我不至於把這句話也說給他聽,我也是有情商的,嗯嗯。

果然人總得給自己點機會肯定自己。

話扯遠了,我繼續脫下他的服飾,想要尋找魔法陣所在的位置。

魔法陣一般都是刻在死物表面上,要刻在人體上得要相當大的面積...。

正面的胸腔和腰腹沒有魔陣,於是我把他的身體翻了個面。

血紫色的圓形魔陣刺入眼眸,顏色還在隨時間淡化。

施術者還想好了銷毀證據嗎...真是精明。

“這顏色真是惡趣味。”

“這...也是魔陣?在人體上!?”

我對惶恐的迪瑟貝爾露出認真的表情,準備解釋一番。

“這應該還是你第一次見到這種在人身上的魔陣吧。我以前也沒跟你介紹過就是了。”

“你想說這個魔陣才是他們死亡的原因嗎?”

“啊..,我的猜測是這樣的。這個魔陣在戰鬥結束后被觸發,剛好在他們失去意識的情況下破壞了他們大腦,導致腦死亡。當然這其中還有很多需要考證的地方。”

“不過有一點多半可以確信。”我把其他幾個人的面罩也摘下,“他們的大腦都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壓力。”

這猙獰的面孔真是催吐,還是不要一直盯着看了。

“你去把其他幾個人的衣着脫去,確認一下他們身上是否也有這個魔陣。我趁這個人身上的魔陣還沒有消失,趕緊先繪製一份,就當是證據。”

我從背包中抽出紙筆,迅速開始描摹,迪瑟貝爾也根據我的指示快速展開行動。

就結果來說,其他幾個人背部也刻有那個詭異的魔陣,而我也確實完成了魔陣圖樣的拷貝。

確認完畢后,我們在一處隱蔽的地方燒毀了他們的遺骸,並掩埋了起來。最早發現他們的時候還想着能不能反過來把他們身上的錢財拿走,當然最後都一併銷毀了。

“這次也不是完全沒有收穫,你就不要總是沉着臉了。”

我想安慰點什麼,但好像現在我說什麼都無濟於事。

..........事情確實比我預想得嚴重。

盧倫克易斯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時。

初日在天際線升起,灼熱的陽光燒得附近的天空火亮。

那太陽彷彿比任何時候都來得熱烈,璀璨。

聽到迪瑟貝爾收起劍的聲音,我回望他。

他的眼中忽的閃着堅毅的光,發梢在陽光下耀眼奪目。

“事情已經刻不容緩了...對嗎?”

“是啊,或許是的。”

希望這一切沒有直接聯繫,否則——

【step_1】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