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深淵(3)

翻過幾塊土丘,還是沒有見到秦悅和徐欣的身影。心中納悶,就是撿個柴火怎麼走這麼遠,她們不會光顧着聊天忘了看路吧。大腿一彈又越過一根樹枝,撥開礙事的藤蔓,就那麼向前一望。

只見繁雜的樹榦之間有許多灰白色的骷髏遊走穿梭,行動詭異,乍看之下有些許蛇的身姿。正如惡豺突逢狡兔般地撲向中央的一塊巨石,那石頭上散落着不少骨架,有兩個人影站在巨石上奮力抵抗,正是秦悅和徐欣。

秦悅揮舞手中長劍前擋后劈,不時還要拉扯身旁的徐欣換位,以免她躲閃不及,被骷髏傷了去,狀況很是狼狽。至於徐欣則是被嚇得不輕,卻依舊不停抬腳將巨石上的骨架踹了下去,給兩人騰出活動的空間。這樣的心理素質讓我不禁對徐欣高看了幾分。就是換成一個中年人也不見得能有她這般優異的表現。

可我們之間還是隔着一段距離,要是不立刻趕過去幫忙,那兩個姑娘很可能就像田七一樣折在這密林了。眼下時間已是刻不容緩,卻忽覺背後涼颼颼的。往後一瞥,只見腳下的碎石泥土開始翻滾,又在半空中聚合成兩塊約有七米高的土丘,向我們拍了過來。

李嚴大喝一聲快跑,沒等我提醒就逃命去了。

越是危急關頭就越是講究臨危不亂,置之死地而後生。然而要做到這一點,平時的功夫可不能少。首先就是要時刻觀察和記憶周邊的環境,這樣才能在危難關頭不至於沒個頭緒,四處亂串,慌亂之中白白丟了性命。

像是這般用來保命的訣竅,通常是以立規矩的方式傳授和警告後人。各行各業呢也都有這樣的規矩,那都是無數前人留下的血淚經驗啊,因此資格越老的匠人就越認死理。

我呢就屬於這一類,憑着記憶往植被稀疏的東北方向逃竄,途中順勢收劍入鞘。手腳並用,全力以赴地在林間奔竄逃命。

兩塊土丘也各自分開向我們追來,一邊追一邊吐出一具具白骨掉落在地,沒等站立就手腳着地像爬行動物一般迅速追了上來,比起那土丘速度快上一大截。

另一邊,李嚴拚命揮舞手中刀劍劈砍面前礙事的植被,本就緊張的神經被緩慢的速度催的更加緊繃,如同即將斷了繩的螞蚱。慌亂中砍中一棵樹榦,巨大的力道讓刀身沒入其間,一時沒抽出來。奔逃的身軀被這麼一頓,砰騰一聲重重摔倒,在慣性的作用下滾了幾圈,就被後面的那些骷髏追了上來。它們撲上李嚴就是一陣撕咬。鮮血噴濺,慘烈地嚎叫響徹林間。沒多久就被趕來的土丘連同骷髏一起拍死在了原地。嚎叫隨着李嚴的氣息一起在空中斷開了。

我不敢回頭,手腳被慘叫刺激得更加了幾分力道。恐懼襲上心頭,也顧不得那兩位被困的女孩,只想着快點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什麼個鬼地方!把小爺坑慘了!”

先前在現實世界,呼夷希面對的都是一些腐敗墮落的舊軍閥,收買幾個軍需官就能獲得不少的情報,以此來布置策劃從而獲得勝利。如今在這個深淵世界卻截然不同。面對這些未知的事物呼夷希本就感到陌生和畏懼,又在僅僅一個交鋒中就被搞得如此狼狽。什麼將軍的威嚴鄭重早被拋到腦後,剩下的只是一個生物本能的求生意識。

“兩位姑娘對不住了,我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若是今個兒命大撿了條小命,將來必將連同那些死在我手裡的冤魂的份,一起給你們燒柱香,讓你們在地下不愁吃不愁穿過上個好日子。”這可不是虛言,只要是一個正常人,壞事做多了總歸是會怕的。因此作為一個現代人的呼夷希平時沒少燒香拜佛,就是心理上圖個慰藉。

心裡這麼想着,把劍又從劍鞘里抽了出來。原來是逃跑的時候盡挑順暢的路走,等回過神來已經到了秦悅和徐欣所在的巨石處。想來那些路多半就是被眼前的這支骷髏軍團踩出來的。秦悅和徐欣見到它們轉頭往林子深處跑,骷髏軍團呢就追上去。而我順着這條路,自然就跑到這場事故的風暴中心了。

暗罵自己一聲愚蠢,對準近處骷髏的頸椎撗斬而下,頭骨劃出一個拋物線滾落到密林深處。我動作未停左腿前弓,順勢把另一柄劍也抽了出來,劍身踏着出鞘的慣性對前方的骷髏又是一擊撗斬,咔嚓一聲脆響頭骨落地,乾淨利落。

根據之前李嚴和骷髏的對戰來看,我發現頸椎是對付這些骷髏的最有效打擊目標,能讓它們失去行動能力。而且還要配上劈砍一類的招式,穿刺對沒有血肉的敵人而言發揮不了作用。

就這樣陸陸續續解決了八九個骷髏,沒多久來到了秦悅他們被困住的巨石處。心中思量“這裡的敵人太多了,我一個人估計是沒什麼指望。倒是帶上這兩個幫手一起突圍出去。必要的時候可以犧牲他們拖延時間。對,就這麼辦!”可等我見到兩人,方知是打錯了如意算盤啊。

秦悅已經是傷痕纍纍,大腿上還被撕去了一塊肉,不斷向外涌血,情況緊急也來不及包紮。徐欣本來就受了驚嚇,再加上一直幫秦悅清理巨石表面的骷髏殘骸,顯然體力不支,隨時有昏過去的跡象。

再看看她們背後灰壓壓的一片,急中生智,又想了另外一套方案。“就憑我一個人決計是突圍不出去了。眼下秦悅雖然受傷,卻也是個可貴的戰力,穩紮穩打還是有希望突圍成功。可那徐欣就是個拖油瓶了啊,這件事已經很明了了,只能拋棄徐欣了。”

心中打定主意,一個箭步沖了上去。秦悅以為是骷髏,轉身就要向我劈來。我急忙一個翻滾從劍身下擦了過去,不偏不倚地就撞到了徐欣。徐欣一見是我,興奮地以為是同伴的增援,大驚大喜之下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恐怕她怎麼也想不到,來救援的三人就只剩了我一個。如今別說是救援了,不被全滅就已經是上蒼顯靈了。

此時我突然想起,好像還有一個何源進貓在樹蔭下乘涼沒有跟過來。又想起那裡好像還有一片先前捕魚的淡水湖。腦中如驚雷般炸起。如果不是風乾腐敗許久的人骨,進入湖泊就只有沉入湖底的結果,周圍的這些個骷髏,很明顯不符合這個標準。興許可以靠這個擺脫它們。

然後就把心中所想挑緊要的部分告知了秦悅。這個女人肯定是在那個深淵裡強化過,才能在一群骷髏的圍攻下堅持這麼久還保全了徐欣,因此她的參與是極為重要的。

一絲希望的出現自然不會被秦悅放過,“要先從這裡離開。”簡單的幾個字同意了我的策略。

環顧四周,突然被我發現,西南方向有一塊藤蔓纏繞而成的較為平緩的斜坡。我指着那塊斜坡,用近乎咆哮的語氣喊道:“從那滾下去!”

秦悅心領神會。

“把徐欣背上,我們走!”

丟棄一柄嚴重卷刃的劍朝向骷髏群中擲去,騰出左手抄起徐欣背上肩頭。沉重的感覺並沒有到來,這小妮子也太輕了。轉念一想不對啊,我是要丟棄她來着,怎麼被那秦悅一個命令就給背上了,肯定是在軍隊的習慣發作了。對!一定是這樣!

秦悅的腿受傷了走不快,只能是一邊阻擋着攻勢,一邊緩慢地移向斜坡。到了邊緣從我肩上抱起徐欣埋在胸口就順着斜坡滾了下去。我也沒多想,跟着她的勢頭緊隨其後。

這斜坡遠比想象中要長上許多,也不知滾了多久才終於停了下來。只覺得頭暈眼花,五臟六腑都在痛。可眼下容不得我多做休息,緩過一口氣就從地上艱難地站了起來。

往上坡那麼一瞧,一片灰色烏雲般的夢魘緊追不放,從高處疾馳而下。身旁的徐欣也被疼痛驚醒,眼淚涮涮地流了下來,泣不成聲。秦悅還想安慰她一下,我瞧着心急,背上徐欣就沖了出去。本來不重的徐欣在我如今疼痛的身軀上如同千斤巨石一般,只能緊咬牙關,胸中積着一口氣,艱難前行。一旦這口氣散了就萬事休矣。

天地垂憐,我們滾落的地點離原來的休息地不遠。沒多久就見到了還在樹蔭下乘涼的何源進。可能是愜意了太久,那傢伙見到我們只道了一句,“老賊何故蓬頭污面。”氣得我胸中一口氣差點噴涌而出。

今日無論如何,定要做了這麼個狼心狗肺的斯文敗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