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2月22日,下午两点。
在最二的时间里,碰上最二的人,就是白如对今天的概括。
门铃声响起。
白如放下书,起身,推开家门,和黄毛男子打了个照面。
……
“真不好意思,家里招待不周,”客厅,白如妈热情地端来瓜果,“把这里当自己家就行。”
黄毛男子接过瓜果,还不忘回一声“谢谢阿姨。”
“妈,您回卧室休息下吧,这里我招待就行。”
“好好好,你们年轻人更有共同语言,我不打扰了。”
白如妈意味深长地看了白如一眼,直逼得白如窜出一头黑线。
前脚白如妈关上门,后脚黄毛男子就变回吊儿郎当的样子,躺在沙发跷起二郎腿。白如看到这里,暗自叹了口气。
“杜正是吧,名字起得挺好,就是人一点都不正。”
“我正不正我不知道,这屋倒是七扭八斜的,能在延灵租到它不容易吧!”杜正摸了摸白墙,许久不翻新,白墙早就变成了土黄色,还有几条污痕,这污痕一般只有漏雨的房间才有。他又看了看周围老旧的家具电器,揶揄着问道,“这些玩意怕不是比你年纪还大。”
白如眼神一咪,对这人的厌恶更深了。
“有话直说。”
杜正一副睡意惺忪的样子,说道:“找你当陪练,多少钱,给个价吧!”
陪练,做梦呢吧。
“一口价,一天五千!”
杜正听到这话,当即起身。
“一天五千,有病吧你,***!”
杜正摔门离去,白如摇了摇头,低头接着悠闲地看书。
只是,隔着一面墙,她依旧能听到杜正在外面的吵闹声。
“我没礼貌?她是想要礼貌的人吗,登门拜访够给她面子的了。”
“**的,你脑子是不是也有问题,为啥非得是她啊!”
“行行行,你别着急,你别着急,听你的还不行吗?”
良久,开门声传到白如耳中。杜正一脸不满,他挪着脚步,拘谨地坐在她的对面。
似乎有人把他劝回来了。
白如心里千思百转,头却没抬起来半分。
“回来了,黄毛。”
杜正听到这里,紧咬着牙,胸口起伏越来越大,但最后,他还是冷静了下来。
“钱,能不能少点。”
白如眨了眨眼,她意识到:杜正大抵也许可能不是来找茬的。
“陪练什么?”
杜正克制着自己的情绪,过了好一会儿才冷哼一声答道:
“只要是能离职业选手更近一点,什么都行。”
听到“职业选手”,白如翻书的手一顿。
“延灵有的是好代练,非找我干嘛。”
“谁知道去,反正就是你了。”
老虎找猫拜师,奇了怪了。
眼见他一副滚刀肉的样子,白如的好奇心超过了对他的厌恶:
“我能问问,你为什么想当职业选手吗?”
杜正一怔,站起身来。
“以前,我一玩游戏,爸妈就打我,他们说我不务正业,***喜欢打游戏有什么错!不让我打,我还就在这条路上走到黑了,我**就是要让他们看看,打游戏不但能挣钱,还能出名,出大名……”
啪,啪,啪!
白如一脸无语,用拍掌声打断杜正的慷慨陈词。
“没有逻辑,全是感情。”
杜正不耐烦地坐回白如对面。
“别**说废话,你同不同意啊!”
张嘴闭嘴就是骂街,白如眼珠一转,露出一丝坏笑。
“我总不能光凭你这番大话就同意吧,”白如合上书,说道,“做个小测试吧!”
……
“测试?”
“对啊!明天7点她会从家里出发,只要下午5点时我能找着她,就算我赢。”
开着免提的手机躺在床上,黄毛一头扎进衣柜里翻找东西。
“白如姐姐是想看看咱们当职业选手的决心,你可别搞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作弊。”
“切,杀鸡焉用牛刀,15岁的个毛孩子我**还能跟丢?倒是你,一口一个白小姐,真不知道你哪看上她了。”
杜正一边整理背包一边说着,可手机那边的人已经陶醉了。
“有了白如姐姐的帮忙,咱们说不定真能当职业选手,职业选手啊。”
杜正一阵苦笑。
“杜正哥,靠你了。”
杜正合上书包的拉链。
“知道了,**的。”
2015年2月23日,上午七点。
杜正穿了身冬季运动装,硕大的登山背包背在身后,他提前半个小时就来这里蹲点了。
“妈,我走了!”
“注意安全哈。”
随着两声熟悉的问候,房门推开,白如穿着黑色圆领长款羽绒服,挎了个小包出来。杜正不动声色,默默在后面跟着。
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花招。
步行、公交,20分钟后,杜正已经跟着白如来到市东边的一条小街,眼见她拐进一个公共厕所。杜正思索片刻,只能在马路对面找了个地儿蹲守。
再怎么横,也不能直接闯进女厕所追人吧。
市东边的空气不怎么好,旁边工厂,几十个烟囱开足马力呜呜冒烟,把一旁盯梢的杜正熏得咳嗽不止。
此时,远处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杜正定睛一看,千余人乌央乌央地从工厂里往外走,杜正哪见过这阵势,急忙拉着包往一边让路,他心里想,这**才大年初四的,怎么就干起活来了?
他哪知道,按照规定,春节工作初一到初三要付三倍薪水,可到了初四,工厂就只用付两倍了。本着能挣钱就紧着挣的原则,很多利润高的工厂一到初四就要着急开业,这间工厂也是其中之一。
不过有些东西,杜正还是看得懂的,比如工厂的员工都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又比如这条马路窄,人挨人人挤人一时间水泄不通,又比如,公共厕所方向,一道蓝色的身影漫步走了出来。
白如!
穿着工作装,白如眨眼间就融进了蓝色的潮水中。
***!
杜正急啊,可人推也推不动,眼睛看也看不清,刚开始还能盯着白如的身影,几个“高人”一过,他就看不见人影了。直到人群散去,周边只剩下他一个人。
“*****!”
15岁的个毛孩子,哪来这么多心眼。
杜正一脚踢开小石头泄气,从登山包里拿出另一部手机。
“给我搜!”
……
“杜正哥,怎么样?”
树荫下,杜正坐在长椅上,早没了昨晚自信满满的样子,他抓耳挠腮,头发散成一团也浑然不知。
“一点消息都没有,***这人是人间蒸发了吗。”
“现在考验才开始吧,要不再找找?”
“**的,我才没那闲工夫陪她玩捉迷藏,”杜正说着,打开另一个手机,进入拨号界面。
“不是说了不能问白小姐的母亲吗?”
“我当然不会破坏规则,”杜正一脸坏笑,接通电话:
“喂,是林琳吗?”
“是啊,怎么了?”
“我是白如的朋友,白如失踪了,你知道她去哪了吗?”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接着传来坏笑声。
“呵呵,你是骗子吧!”
杜正一愣。
“我,我怎么会是骗子?”
“给你三秒钟,告知我实情,要不我就挂了,三,二,一……”
林琳连珠炮一样的,杜正头皮发麻。
现在15岁的姑娘都这么能耐?
“停停停,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日上三竿,中午时分,通过杜正的讲述,电话那头的林琳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所以,你怎么知道我——”
“——我可是白如最好的朋友,她有朋友,肯定会第一时间和我说的,白如她,其实可小孩子气了,”林琳感叹完,呵呵一笑,问杜正,“所以呢,你想怎么办?”
“告诉我白如在哪,我出五千!”
“nonono,我是不会出卖白如的,友谊天长地久,五千块不及其万分之一!”就在杜正灰心的时候,林琳突然换了个语气,“不过我也有点担心白如的情况,姑且就和你合作啦,当然,我只知道白如常去的几个地方,她到底在不在那儿我也不知道。”
“别**废话了,带路!”
“我把地方告诉你,你自己去算了,电话费多少钱啊。”
“杀鸡的牛刀都**断了,不在乎这点儿。”
“啊?”
下午一点,市中心金拱门。
“白如家离这儿这么远,天天来这儿干啥啊?”
“最后一顿饭,在这里。”
“**啥意思?”
“你管得着吗你!”
下午两点半,市北郊,旧游乐园。
“这又是哪啊?”
“我也不知道”
“你不是她最好的朋友吗?”
“朋友之间也是需要秘密的,白如的朋友太少了,你……唉,算了吧。”
下午三点半,市东郊。
“这是白如妈干活的工厂。”
“我知道……”
杜正看向四周,气不打一处来。
“这**不就是刚才的工厂吗?”
“原来如此,白如穿是白如妈的工作装。”
“对个屁啊对,”对林琳的恍然大悟没有丝毫兴趣,他紧握手机,青筋已经爆了出来。
“你是不是在耍我!”
“对啊。”
……
“啊?”
林琳这么一说,搞得杜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恭喜你完成任务!”林琳坏笑,“一句话概括:你给我打电话这件事,白如早就猜到了。”
“啊?”
“白如和我说了,要根据你的表现决定什么时候告诉你实情,开头儿诈骗口吻加一个小时,老实承认诈骗减半个小时,听话跑三个地点各减半个小时,现在时间差不多够了。”
……
“白如让我和你说:不知道听不听话但还是小狗狗的小狗狗,想知道答案就去问我妈吧’。”
听着林琳憋着笑说完这段话,杜正咬牙切齿,右手高高抬起,把手机摔到地上。
“**我******!”
山坡,光秃秃的树林中央,白如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摆着双腿,不时看向石头右边。
“一年不见,别担心家里,我和妈都好着呢。”
“你看,我这学期的期末成绩又提高了一点,虽然分数还是不好看,但努努力,说不定能上个不错的大学。”
白如细数自己一年的经历。
“还有就是除夕,”白如停住嘴。
除夕,那男子关心的话语,依旧在白如心中萦绕:
“开心点,大过年的,烦心事儿都放下。”
白如拿出一块机械手表,看了看,时间已经指向下午四点五十。
“那黄毛,也该知难而退了吧。”
在白如看不到的身后,一条蛇正逐渐逼近。
另一边,市南郊土路上,杜正倚在车框上,脚旁当着一个棒球杆,锐利的眼神看向每过一辆途经的公交车,此时,手机铃声响起,杜正看了一眼,是林琳打过来的。
“白如怎么样?”
“她去如山了。”
“如山,白如去那么偏僻的地方干什么。”
“我**才不管她干啥,”杜正指着站点不远处的小山大骂,“方圆十几里都是如山山区,又**没有公路,让我腿儿着找?想拒绝就**直说,浪费老子一天时间。今儿我还就在站点等着她了,等我见着白如,非好好收拾她一顿——”
“白如她不会在山里出事吧!”
听到山里,杜正的表情一僵,额头上隐隐渗出汗水。
“你**什么乌鸦嘴,”他抽了支雪茄,狠狠吸了一口,“这条土道是进山唯一的路,等一会儿吧。”
“这么激动,你和大山是有什么故事吗?”
“你**管得着吗你。”
冬季的夜幕来得比较早,六点,太阳已经半隐在山边,留下漫天的晚霞,在山里欣赏自然风景,白如很享受这一刻。稍过一会,太阳落了下来,天色渐暗,她弯腰点亮夜灯,和着山风坐在大石头上悠闲地看书。
“白如!”
白如抬头,却见杜正举着手电筒,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她低头看了眼表:
晚上八点四十。
“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啊。”
“没事儿你**怎么不回来,一个人在山里,不要命了么?”
见杜正的说话声越来越大,白如只觉得莫名其妙。
“首先,这里是河北,又不是热带雨林,哪有那么多危险;其次,我不是一个人,如山护林员是我叔,我每年都来一趟。”
“你**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你……”
听到这话,白如看了看杜正的衣裤,上面尽是被树枝刮开的口子。看得出来杜正为了找到自己吃了不少苦头。
要是因为赌注,白如心里还没有那么愧疚,人家那是担心自己的安全。
白如思索片刻,起身对杜正微微鞠躬以示道歉。
“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没事儿就行,”杜正长舒一口气,瞥了一眼石头右边。借着夜色,他隐隐能看到那里有一个不高不矮的土堆。
“那什么玩意?”
白如眨了眨眼。
“不重要。”
杜正跟着坐到石头上,才发现白如带着歉意的脸色,他这想起自己昨天说的话:15岁的个毛孩子。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曲线救国。
杜正咧嘴一笑。
“我们费了这么大劲,**搜索费你总得担一份吧!”
“搜,搜索费?”
白如挠了挠头,看向山下,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上百人举着手电筒把小小的如山照的宛如天亮,几架无人机嗡嗡地在天上飞。远望山下的土路,一串车开着车灯直到视线末端。
“这,这得多少钱啊!”
杜正嘿嘿笑着说:“几个月代练费就补回来了。”
白如看看杜正,看看山下,无奈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