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傷勢如何？」
吃好晚餐順便洗了淋浴，我回到房間，手機上來了上野發來的LINE。我回復：「快好了，承蒙關心」
我沒打算告訴她校醫的事情。如果上野的媽媽真想和女兒見見，哪有我什麼事。上野怎麼知道我受傷了我也沒問，追問到底不是我的性格。
「是嗎，那就好，我還以為你得再也走不動路了」
上野調侃。
「聽說是同學弄的？」
「是。上次讀書節大放異彩的一個女生，介紹了《情人》」
「哦？叫什麼？」上野表現出了興趣。
「名字叫高坂希子，你也許聽過」
「那個據說是班花的高坂？我還真聽說過。聽說成績好得不行」
「切，也就比我好一丟丟」
「你可拉倒吧，你什麼樣子我還不清楚？」上野不屑地回復，「不過你拿了第二我倒是知道，可高坂是第一吧」
我無言以對。「你上哪知道的」
「能怎麼知道，她本人說的唄」
「你和她認識上了？」
「當然。昨天放學的時候去找她交換了聯繫方式」
「被當成怪學姐了吧」我一想到那個畫面就覺得有趣：滿臉驚詫的高坂發問“學姐為什麼突然想認識我呢”。
「怎麼會，我那麼人畜無害，那女孩子還挺高興的，和我說‘麻煩學姐多多提攜’之類的話，哼~挺可愛的孩子，不像某個空月……一點也不可愛」
「令人無法苟同的一整句話。」
「:P我才不管，學習去了」
耍完賴就跑啊。算了，我也看書去。
看書……看書……隱約聽到小可的吼叫聲，我忘了時間，一直看到了後半夜，前半部分還是正經的課本，後來就變成自己的漫畫了。這導致我第二天上學的時候頂着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佐倉第一個發現了我的異狀。“班長，你的黑眼圈好重！”她驚嘆。我隨口應了她幾句，根本沒聽清自己說了什麼。佐倉和田中面面相覷，“他這是怎麼回事？”佐倉疑問。田中不愧我的好兄弟，一語中的：“哈，大概只有我能猜到。這小子一定是昨晚看漫畫看太晚了。”
“喂，今天你值日，該上去擦黑板了！”
“不——”我咕噥，“田中你去。”
田中報復性地打了我好幾下，把我都差點打醒，他才走上去替我擦黑板。前邊的高坂回頭看了看我，問了佐倉幾句什麼，我就聽到她離開座位，不一會她回來了，往我桌上“哐”地放了一樣東西。“空月班長，快喝吧，這個，很提神的。”高坂帶着笑意道。我支起身子一看，是一聽濃咖啡，之前嘗過一次，效果確實好，“謝了，高坂。”說完，我就拉開拉環全數倒進嘴裡，一滴不剩。餘光里，我看到田中和佐倉都睜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他剛剛說，高坂？”佐倉悄悄對田中道。
田中沒說話，我看到他一臉的若有所思。放了學，田中走到我座位前說：“談談好嗎？”我看他少有的一臉嚴肅，就沒說什麼，跟着他到了樓下。我們在樓下找了塊陰涼的樹蔭，解決午飯。“星海你昨晚看書去了？”田中以此作為開場白。
“是啊。”我咀嚼蛋包飯。
“漫畫？”
“還真是，哈哈哈。”
田中也乾笑幾聲，這讓我很不習慣，看了他好幾眼。“幹嘛，都這麼熟了，這麼拘謹幹什麼。”
田中轉過頭看我一眼，又直視前方，我這時才發現他的便當一口都沒吃。“星海，你有沒有發現你變了？”他說。
“沒有吧？你指什麼？”
“你平時怎麼稱呼我？”田中忽然問。“啊？就是‘田中’。”我說。
“可初中的時候不這樣吧？你那時候都直呼我的名字，現在，你只肯叫我的姓。”田中嘆了口氣，“就跟你叫高坂為‘高坂’一樣，感覺上，我和她對你來說好像沒差別。”
“.…..”
我沒回答，確實，以前我都稱呼田中他的名字，田中全名叫做“田中望”，以前我都叫他望。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很快我就有了答案，從入學第一天開始的。田中長長呼了口氣，“其實開學第一天你叫我的時候我就注意到了，以為你只是隨口叫錯了，後來才發現並非如此。這些日子一直沒法和你說，因為你一直不肯和我吃午飯。你總是自己一個人吃吧？”他搖了搖頭，“就連麗奈，你也不像以前，只叫她‘上野’吧？”
我點點頭，還真是這樣。
“如果我沒猜錯，你在下意識疏遠我們。”筷子在田中的手指間翻飛，他好像有苦惱需要傾吐，雙眉緊緊扭到一處。“是坂月理香的離開讓你對自己所有親密的朋友感到懷疑嗎？你的悲傷已經寬廣到了這種程度，以至於需要提防友情？你害怕我們有一天也會離你而去嗎？”
一貫大大咧咧的田中，其實是個心細如髮的人，這我以前早就知道。所以對他說的話我並沒有任何驚訝。“這算什麼，狗血的言情小說？”我忍不住笑了笑。
田中看了我一眼。“別試圖迴避，我知道你不想對我示弱。”
我盯着他。
“就算是小說里的劇情，現實生活中也並非不可能發生，你同意嗎？”田中說，“星海，你現在就是如此。坂月的離開讓你懷疑起身邊的朋友，實際上你或許已經認為除了父母，誰都可能再也不理會你。但實際上不是這樣的，星海，你太悲觀了。”
我看着他，“別以為你什麼都懂。”
“我不懂嗎？”
田中的聲音大了起來，“我難道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嗎？我不懂的話還能有誰懂？高坂嗎，還是佐倉？連麗奈也不會比我懂！”
我一下無話可說。田中抓抓臉，“那什麼，有點過了。但是……但是！”他狠盯着我，“你確實是想得太多，別跟個小孩子一樣杞人憂天好不好？坂月是坂月，我們是我們，這種事你怎麼能相提並論！”
蟬鳴劃過六月午後的岑寂，帶來一絲吵鬧。我和田中就這樣坐在樹蔭下，我暗嘆一聲正想說話，一個清脆的女聲響起：“關於這小屁孩，我可比你懂不少。”我和田中驚訝地抬頭一看，上野正笑意盈盈地看着我們。她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我們身後的樹叢里。“別偷聽我們說話啊。”田中不自然地撓撓頭。
“看到你們倆在這吃飯，好像還吵得很激烈，我就過來看看。”上野說著努了努嘴，指向不遠處的一個男生，我認出正是上野的男友。“喏，這就讓他在那邊等，自己過來了。”
“你們倆這是怎麼回事啊？”她玩味一笑，“已經親密成這樣了嗎？還是說，小星海受了那麼大的傷，覺悟了，開始從身邊的人下手了？”
“你少說兩句。”田中忍無可忍。“行行，這麼凶幹什麼。”上野直起腰嘀咕，“說吧，你們倆在這幹啥？嚷得那麼大聲，可別糊弄我，我不像小星海這種笨蛋，說兩句就相信。”
我於是簡單敘述了一下原委。“田中——望說我得了失心瘋，找我談談。”
上野長長地“嗯——”了一聲。“他還真沒說錯，我也這麼覺得。”她撇撇嘴，說著走開了，扔下一句話：“望仔，說得不錯，回頭給你加兩分。”
“加你的頭啦！”田中抗議，但上野壓根不打算回答，她面帶笑容越走越遠了。我們眼睜睜地看着她的背影，“行了，吃好飯就回去，你要真不爽咱倆就打一架，誰贏誰說了算。”我道。
“打就打，怕你？”田中示威性地揚揚拳頭，突然他笑道：“你剛剛叫我‘望’了對吧？把我的話聽進去了？”
我沒回答，扒完最後一口蛋包飯，說道：“吃完沒有？吃完就走了。”
“嘿！”
田中用力一拍我肩膀，“你這傲嬌的傢伙——不過算啦，能聽進去就好。我說了嘛，你那就是杞人憂天，我們和坂月那傢伙能一樣嗎？！”
“是不一樣。”我笑笑。
轉眼期末考試來到。
我比高坂多考了兩分，因為我的數學拿到了近乎滿分的成績，大大填補了其他學科上她對我的優勢，順理成章拿到第一。從來不顯山露水的佐倉考進了班裡前十，至於田中那傢伙……還是不提他了。
“我看看，年級排名……嗯？居然進了前五十！”佐倉一臉驚喜。
“進步蠻大嘛，副班長同學，可喜可賀。”我調侃，“原來你一直在偷偷努力。”
“那可不，不過沒你厲害就是了，居然搶了希子的第一。”
佐倉豪爽地拍拍我。身後田中的哀嚎不絕於耳，“為什麼？為什麼？早知道就不熬夜看番劇了，我後悔啊——”
“德性。”佐倉猛的撇嘴，“男生，哼哼。”
“男生怎麼了？佐倉你可別小看男生啊！”田中又和佐倉拌起嘴來了，這倆簡直跟歡喜冤家似的，一天一小吵，兩個人都伶牙俐齒的，誰也不服誰。前頭，高坂滿臉的不開心，或者說是鬱悶。“居然，不是第一。”她嘀咕。佐倉這時走過來，彎下身抱住高坂肩膀，“希子你就是數學沒考好，可惜了。要不，一準把班長甩得遠遠的。”她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罪魁禍首似的。不過這話倒不錯，我點了點頭，“我也就是靠着數學拉分了，其他科都不大優秀，哈哈。”
“已經很厲害啦，數學能考那麼高，我很羨慕。”高坂小聲說。“我就是怎麼也學不好。”她嘆氣。
“沒事，希子，等學好了，就能把班長的第一奪回來了！”
“我說佐倉，偏心也得有個限度。我的第一是堂堂正正拿的好不好？”
“切切切~”佐倉吐舌，她開始對高坂上下其手，“嘿嘿，希子的頭髮真軟，髮髻也好可愛。唔呼，肚子上的肉肉——”
“呀！佐倉同學！那裡不行……”高坂驚叫一聲，臉瞬間紅得透透，“我肚子上才沒有——”
“我都摸到了，明明就有。”
這又是一幅不忍直視的畫面，我自覺撇過了頭。佐倉干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自打她和高坂熟稔起來以後就經常這樣，而高坂也從不堅決地反抗，我想大概是因為她沒那勇氣。在間隙里，一團紙被從佐倉手臂和高坂肩膀的夾縫間扔了出來，掉到我桌面上。
「今天放學幫我講解一下數學考試的題目可以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