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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汐無時無刻的都在我的身邊——
在我放棄了那個小島，徹徹底底的離開了家中之前，我和潮汐的關係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但，我現在所說的潮汐並不是出門就可以看到的那種無時無刻反覆打濕沙灘的水波。而是一名潮姓名汐的女孩子。也就是說我的青梅竹馬。
以防各位在看到了我的這番自述時，會被潮汐與潮汐的主語所打亂思考，所以在這裡，我會久違的稱呼我的青梅竹馬為小汐。
人的出生是不能自己選擇的，就和剛剛降世的其他嬰兒一樣，第一次呼吸到空氣，感受到外界的我被隨機選擇的出生在了一個只能靠海吃海，十分落後的偏僻地方。整個鎮上的人口加起來都顯得少的可憐。這裡無時無刻都會充斥着咸濕的海風和略帶着腥味的魚乾，無論大人還是孩子們，都對這樣的生活沒有任何的意見。
大海是他們的衣食父母，同時也是一直陪伴到老的“友人”。
所以，和他們比起來，我是一個格格不入的孩子。
明明都是出生在這個地方的孩子，可我自幼便不是一個可以順利融入同齡人的圈子裡的人。老實說，在我前半段的童年生活當中，我總是窩在家裡，獨自一人留守在家裡等待父母回來的同時翻看着各種書籍。
一時間，閱讀便成為了我唯一想做的事。無休止的閱讀總是從早到晚的，所以時不時會從樹叢中冒出來的螢火蟲便成為了我可以獨自霸佔的景色。
頭頂上那陳舊到比我出生還要早上很多的罩燈落滿了灰塵，而被燈光吸引過來的撲棱蛾子不時的會撞在燈泡上，發出噼里啪啦的雜音。
我放棄了和同齡孩子的任何接觸，久而久之，我看的書則在我的身邊逐漸的堆積而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巨山，將我徹徹底底的埋了進去。我被封閉了，可是這對當時的我來說，並不是什麼不好的事情。相反的，我曾經真的很享受在那種封閉狀態下的時光。
「打擾啦！！！」
直到一個有着似水紋般青藍色短髮的女孩子像是數丈高的潮頭，在吶喊中一涌而至，將我積蓄已久的書山唐突的推倒。失去了平衡的巨山從根源開始崩潰，無數的書從很高的地方向著我們兩個人砸了下來。
混亂當中，我好不容易才從書山變成的書海里冒出了半截子身體，面前，眼中全都是那個和我一樣才冒出來，一邊打趣的抱歉，一邊朝着我笑的小汐。一對眼睛一睜一閉的露出了淡藍色的瞳孔，穿着橘色的泳裝和黑色的半透明罩衫。明明是她不講禮貌的將先我的書山推倒的，可是她卻先站了起來，拍了拍根本沒有塵土的衣服后對我伸出了手。
下意識伸出了手的我被小汐直接拉了起來，離開了我從來都不會改變的那個“位置”。但是望着我被摧毀的世界，我還是很強硬的將小汐趕出了我家。
自那之後，每天她都會來嘗試將我帶出去，無論我如何的拒絕，她總是能找到各種辦法和我進行對話。
然後，不知道何時起，我開始自己將書山放回了該有的位置。走到了門口，打開門后，看到了仍然對我保持着燦爛笑容的小汐。
我還是被帶了出去。
1
比起我們更加熱愛這個地方的小汐，卻從來都沒有在我們面前接觸過海水——
就和現實里的潮汐一樣，小汐也存在着兩種截然不同的狀態。
在這裡生活的孩子們大多都是男孩子，所以時常混跡在男生當中的小汐也變得很是爽快，自己想做到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時間長了，在不知不覺當中，這個比所有人都要矮上一頭的小汐便成為了孩子王。
將我帶離書山的決定似乎也是她從周圍的朋友那裡聽到了，在某某家裡有一個和大家同齡，可是一直都在看書，完全不理會大家的邀請。
所以，才有了最開始的一幕。
不喜歡那種沉溺在幻想當中，女子力滿滿的過家家遊戲。相反，她更喜歡男孩子常玩的探險和試膽的遊戲，因此常常會因為忘記了時間而被她的自己的媽媽說教，但儘管如此，第二天的她還是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第一次被小汐推開書山後，還是對從來都沒有接觸過的孩子抱有不會被接受的恐懼感。可是，每當我再一次試圖搭建書山的時候，小汐總是會第一個出手將我帶走。
她有着不同於我們這些孩子的包容力和更好的想法。對於我這種格格不入的人，且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她總是可以想到辦法讓我不自覺得就和大家感受快樂，一步一步的，減緩着我和其他孩子的防備心。
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已經不去再想書山的事情了。後半段的童年生活當中，我也成為了大家的一份子，從上午吃完飯後一直玩到日落都依依不捨。
雖然我沒有明說，可是我真的很感謝將我帶走的小汐。
這就是小汐在大家面前露出的性格。
只不過，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小汐下過海。當然，我也沒有下去過，不過我只是因為自己完全不會游泳。
每每只剩下我們兩個人坐在沙灘上的時候，氣氛就變得有些怪怪的。
「今天你也不去游泳嗎？」
「你不也是。」
「我只是……不想去而已，游泳一點都不好，因為一點水就興奮成那樣是小孩子才會有的！」
「嘿——」
小汐的頭髮在不知不覺中變得長了起來，整個人也不像是最開始那麼男孩子氣了。她雙手抱着膝蓋，歪着頭枕在上面，看着故作成熟的我。
拉長了自己的聲音，然後帶着莫名的笑意盯着我。
「干，幹嘛？」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好成熟啊？」
「哦，哦。那不是肯定的。」
「我啊，其實一點也不會游泳。」
「不會吧。」
「事實喲。吶，我問你——」
「那你也肯定不會相信美人魚這種無聊的傳說吧？」
「美人魚……嗎？」
不知道為什麼，我對這個問題，並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只是，隱約中想起了什麼畫面。
就這樣過了很久，我也從小孩子成為了初中生，和當時的朋友，包括小汐在一個班內。而我對小汐的感情，此時也正在萌芽。
她在我的眼裡，也開始變得和其他人不同，特殊起來。但是那樣的小汐，又怎麼會看上我這樣的人呢。所以我將這個感情藏了起來，默默的在心中發酵。
而一切，都是從那個晚上開始發生改變的。
某日被父母使喚出去買東西的我，一邊哼着自己創造的小調，愉快的走在靠近海岸的小路上。
月光皎潔柔和，但天氣又有些暗和。今晚的月亮從來沒有這麼圓過。
「月色真美。」
映照在了海面之上。波光粼粼的海面像是一塊塊流動的寶石，閃耀着銀白色的月光色澤。大海就像是活得一樣，在微風的推動下吹出了一道道波紋。
看到這樣的景色時，鬼使神差的我被已經沿着磚石的樓梯走了下來。在獨自欣賞的同時，隱隱約約的我看到了大海里似乎有着什麼東西正準備從海水中鑽出來。為了可以更好的看到那是什麼的我放下了手中的塑料袋，開始走進了潮汐的裡面。
正當我還在做着不切實際的幻想的時候，那個東西湧出了海面，仰頭出來的她大口的呼吸着空氣，前胸不斷地起伏着。
我發現了她，她也發現了我。
似水紋般青藍色長發的女孩子將頭轉了過來，露出了她那一藍一黑的雙眼，簡直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的露出了十分溫柔的笑容。
我大腦中那無數的言辭在這瞬間全部消失，只留下了美這一個字。
「你，你不是不會游泳嗎？！」
小汐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而是慢慢的從海里上岸，走到了沙灘上的她，沒有任何猶豫的便抓住了我的楞在原地的手。
「你在這裡幹什麼？」
「啊……我在買完東西回家的路上。」
小汐側過頭，看着被我完全都在了海邊的袋子，然後發出了竊笑，將她的臉湊的更近了，我甚至都可以感到她的呼吸。
「那為什麼又不管袋子跑到了海邊？」
「因為……我被很美麗的事物吸引了。」
「誰？」
「你。」
不假思索的說出這句話的我在那之後臉徹底的紅了起來，但是在晚上，小汐應該是看不出來的，吧？
「我可以將剛剛的話當做是告白嗎？」
「我，我瞎說的……我沒有別的意思。」
「那，既然來都來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海里玩一會兒？」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游泳這種，誒！等等！」
「沒關係，交給我吧。」
還是沒有理會我的感受，小汐抓着我的手直接帶着我噗通的一聲，我便和小汐一起進入了海中。
我恐懼的不敢睜開眼睛，可是四周什麼聲音都沒有。時間長了，我還是放棄了抵扣——那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景色。
本應該是漆黑一片的大海內，竟然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各色的珊瑚，和包裹住我和小汐，然後在身邊經過的小魚，自己吐出來的泡泡。
還有就是，和美人魚一樣的小汐——
2
海中的世界就好像是為了她而誕生的。
在這個世界裡，小汐一改之前大家都知道的爽快性格，露出了最溫柔的笑容，牽着我的兩隻手。
全身和流動的水融為了一體。緩慢的順着海流的方向，自然的游着泳，就像是在水中翩翩起舞一樣。
或許是我的腦子燒壞了，也有可能是我的眼神被這個景色衝擊到了。
小汐的雙腿在這水裡面，變成了淡粉色的美人魚才會有的下身，而如花瓣般綻放的半透明尾鰭正輕微的晃動着。
就和真的一樣。
她鬆開了我的手，然後向前面遊了過去。朝我招着手，指着前面，似乎還想讓我看看別的景色。
我試圖在水中遊動，可是震撼過後，我的身體和大腦才意識過來，我根本就不會游泳。突然開始吐泡泡，然後眼神變得模糊之前，我看到了小汐以最快的速度向我遊了過來。
緊接着，我的雙唇便傳來了從未感受過的柔軟。再次睜開眼睛的我，看着閉上眼睛的小汐。她用舌頭微微的探開了我的嘴，將氧氣送給了我。
我好像一下子就理解了該如何游泳。
被輕輕抱住的我不知所措，可又並不反感這樣的行為。
而看上去像是幻覺的尾鰭，正無比真實的打在了我的小腿上。
我們的接吻並沒有持續很長的時間，因為是在海中，故所以我們口舌之交的唾液並沒有出現。
再一次獲得了帶有甜美味道氧氣的我，又一次可以在海底活下去了。
這個感覺短暫而又美好。
她再一次抓住了我的手，就像是在介紹着自己的房間一樣，帶着我看了很多很多，很多很多的大海夥伴和像是裝飾品一樣的珊瑚礁石，和那些堆在一起的鵝卵石和水晶石。
微微張開，冒出泡泡的貝殼縈繞在了我們的周圍。
難得一見的唯美場景，讓我還以為時間停了下來。
變成了只屬於我們的時光。
時間不知過了多久，我和小汐一起從海里遊了上來。享受完極樂后，和小汐一起上岸的我才意識到，剛剛的那個舉動，將我想了無數次的場景實現了。
我幻想過無數次和小汐有可能實現的初吻，但是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會是這麼一個情況。兩個“不會游泳的人”在水中接吻。
只敢用眼角的餘光看向小汐的我發現她那美麗的尾鰭隨着上岸，離開水后，又再次正常的變成了透着紅色，白皙的雙腿。
「唔啊啊啊啊！」
我受到了驚嚇，不只是一點點的那種！
「大驚小怪的。」
「不是，可是，你……我。我和誘惑的美人魚接吻了！」
「你討厭我嗎？」
「我喜歡你！」
瞬答，面對這樣的答案我只有這一種選項。
「是嗎？那我的初吻和感情就沒有浪費。」
這麼說著，小汐走到了我的前面，看着她的背影，我細細的品味着剛剛的那句話。
初吻，和感情。
我的臉明明剛從水裡出來，可是瞬間就紅到整個發燙了起來。我本想跑過去問出確切的答案，可是才跑了幾步的我發現，小汐的耳垂也是紅紅的。
冷靜下來后，我和小汐一起坐在了海灘上，被交代買的東西在塑料袋裡七扭八歪的放在面前。
小汐和我講了很多。
全是一些我暫時無法理解的內容。例如小汐一家的女性實際上在海里游泳的時候會變成魚的尾巴什麼的。自己實際上是什麼人魚族之類的。天性就讓她從很小的時候就會游泳，和很依賴着水源。
現在的她還不能讓自己做到不依賴水源和自由的變換下半身。所以每次都會挑這個小鎮上大家都不出門了的深夜在海中盡情的感受着另一位母親帶給自己的溫柔觸感。
為了向我所證明，她還故意將自己的腿浸泡在了海水潮汐的邊緣。
果不其然，那雙腿再次變成了人魚的下半身。
如果不是我發現了的話，這個秘密應該可以在這樣從六七點就不怎麼出門的小鎮里保密到很久之後。
再等待可以自由控制后，她就會回到人魚的世界。
而那獨特又美麗的雙瞳並沒有給她帶來任何的好處，因為虹膜異色症而於其他人格格不入的雙眼讓她根本找不到玩伴，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就和我一樣只知道窩在家裡。不敢去接觸別的同齡孩子，別人也從來沒有找過她。
除了書山以外，簡直就是另一個我的翻版。
可是有一個人卻對那樣的她，說了不同的話。
「在游泳，就像是美人魚在游泳，你的眼睛……」
「……」
「不同顏色，真的好好看，我好羨慕你啊。這麼獨特一定受歡迎。」
說出這句話的人就和一個小大人一樣，捧着一本海洋生物圖鑑。
那個時候是小汐第一次使用美人魚的下身嘗試游泳，所以靠岸很近。路過了岸邊的那個小大人說出的話，開始讓她思索和改變。
慢慢的接受着被稱呼為好看的眼睛這件事。
作為說出了這句話的當事人，我早就忘記了那麼小時候的事情了。那個捧着書的小大人便是遇到小汐推開書山之前的我。
而小汐對我感情的萌芽，則是要早上很多。
就連該如何和我打招呼，以及帶我出來一起玩，她都足足模擬了一周的時間。然後每一次的邀約都是自己一個人模擬了好多次。
和孩子王的爽快性格不同，現在靠在我肩膀上的小汐是那麼的溫柔。
而深夜的游泳，也變成了專屬於我們兩個人的秘密時光。
3
自那之後，我和小汐的關係便有了誰都不知道的變化。
白天，我和小汐還有夥伴們一如既往的相處着。在體育課上相互大鬧着，在吃飯的時候對自己喜歡的食物毫不留情的彼此爭奪着。
深夜，就只有我和小汐兩個人鑽進了海底。隨着和身為美人魚的小汐接觸多了起來，我的眼睛可以在海水中看到更多的東西了。
我的游泳技術也在小汐的指導下變得越來越好，海里的場景也在每天每刻的變化着。看着時不時和身邊的小魚對話的小汐，我的心總是在砰砰的跳着。
上了岸后，兩個人從早就準備好的塑料袋裡拿出了一樣口味的汽水，猛地一口喝下去后，再兩個人發出一樣的聲音。
「嗚哈！」
彼此對視着，彼此笑着。
不過，我們並不是情侶，只是附加了一層只屬於我們的關係。一定要解釋的話，就是友情以上戀人未滿吧。
沒有一個人挑明這個關係，但我們也彼此知道着。在深夜，在現在，此時此刻，我們都是專屬於彼此的存在。
每天這樣，完全都不會膩。
春夏秋冬，一年四季，我們都這樣堅持着深夜的相處。而隨着我身體的變化，我也發現自己逐漸地，開始在水中不怕冷了，也可以好好的游泳了，視線也並不是漆黑一片的。
除了沒有小汐的下身以外，幾乎沒有區別。
「要不我試試去買一個人魚的皮套，然後和你一起下海試試？」
「不要，那樣太怪了。」
「這樣我就和你一樣了嘛。」
「我在下面可是十分自由的，你穿上皮套大概會沉底不起吧。」
「和你在一起的話，怎麼樣都好。」
「是嗎……是啊。」
沉醉於和小汐的相處中，我並未有覺察到小汐那細微的表情變化。
「如果我有一天不告而別的話，你會等着我嗎？」
「嗯？怎麼可能會有這樣的事情。不過，嗯，我肯定會等着的。」
「你說好了，撒謊的話就要吞一千根針。」
「不會有那個結局的啦。」
「可能時間會很長，但一定要等着我。」
「我知道。」
小汐還是那樣笑着。
不清楚小汐的想法，只是我單方面的，對夜晚的那個她感到了無法阻止的奔赴感，每一次都是很興奮的狀態——
但是我全然忘記了，小汐曾說過的。
「那麼，今天老師宣布一個事情，潮汐同學因為媽媽工作調動的關係，轉校了。雖然走的很突然，但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她遲早會回到人魚的世界。
嗡——
白天，坐在了椅子上的我，腦子出現了大鐘被敲擊的聲音，一時間就似要暈倒一樣。
潮汐。
那個無時無刻都在我身邊的潮汐，消失了。
那一整天我都像是行屍走肉一般，當最後一節課的鈴聲敲響后，我近乎是連滾帶爬的穿着校服拿着書包沖向了小汐的家裡。
她和自己的媽媽就好像是從來都沒有到訪這裡一般，人去樓空。
和我一起來的夥伴們也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他們看着失神的我，只好安慰着將我送回了家。
但即使回到了家裡，我也沒有心情吃飯，沒有心情看書，更加沒有心情的用分心的方法緩解自己。
因為我的腦海里，全部都是小汐的畫面。
深夜，和往常的時間一樣，我抱着僥倖的心理，買好了之前兩個人一直喝的汽水走到了海邊，大聲的呼喊着潮汐的名字。
然後便是跳下海里的尋找，但其結果，都是無功而返。
我坐在了沙灘上，抱着膝蓋，沉默了很久。
想起了小汐曾經的話。
「再等待可以自由控制后，就會回到人魚的世界。」
海風一如既往的吹着，沒有了小汐的依靠，獨自一人的我頓時感到了無比的寒冷。
小汐就這樣，單方面的和我說了再見，拋下了我。
正當我要走的時候，一塊刻着人魚的木質小牌子順着潮汐被打到了沙灘上。
我撿起了它，翻面被刻上了潮汐的名字，還有那句諷刺的，“等着我。”
4
潮汐，並不是無時無刻的都在我的身邊——
失去了我一個人的潮汐的日子，我本以為我會一蹶不振的成為個廢物。但實際上卻不是那樣，由小汐牽線搭橋的童年夥伴們想盡一切辦法的幫我分心，並且帶我重新走出了低谷。
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們的初中也畢了業，在老師和學生的真心交談過後。我考上了一個可以徹底離開這個地方的高中。
和每一位夥伴鄭重的說了再見后，我開始在當晚收拾起了行李。
「接下來就是真的一個人了啊。」
我對着空氣說著話。
然後，我在衣櫃里不斷翻找着要放進去的衣服時，一塊小木頭從裡面掉了出來。
那是刻有潮汐名字的小牌子。
「這樣啊，原來人真的可以做到淡忘一個人啊。那人魚呢？應該可以徹底忘記一個人吧。」
我撿起了小牌子，放到了自己的行李中。
然後，坐着很累的長途汽車后，我離開了那個小地方，來到了滿是高樓大廈的新地方。
這裡沒有海，也沒有大自然賜予的生存方法。
代替了海景的，是夜晚的燈紅酒綠。
我自己租了一個小房子，然後在上高中的同時，在大城市的叔叔的飯店裡做着端盤端碗的工作補貼花銷。
即便是我一直都將潮汐的小木牌掛在腰上，也沒有看過一眼。
潮汐或許，已經成為了我過去的一個被藏起來的記憶罷了。
暑假，寒假，國慶，中秋，甚至是過年，我都沒有回到曾經的海邊小鎮。
我並沒有在逃避什麼，只是單純的，不想回去罷了。我本來就討厭大海，也討厭那個靠海吃海的地方。
在不斷的努力中，我終於考上了我心儀的學校和專業。
隨着我的努力，她也和我越來越遠了起來。我可以感受到，我們的距離正在變得遙不可及，可是偏偏在這種時候，我又看到了木牌上的，“等着我。”
思索再三后，我決定回去一次。
所以我坐着嶄新的長途快車，回到了我原本出生的地方。夥伴們都很熱情的接我，可是坐在車裡，放眼望去，我已經徹底對這個出生到長大的地方沒有熟悉的感覺了。
我變成了他鄉異客。
和許久不見的家人坐在一起吃飯，講述着我是如何努力考上大學的。等待溫馨的時間過去后，我又一次鬼使神差的買好了兩瓶汽水，來到了海邊。
不管這個小鎮如何的改變，這個海邊卻像是被定格了一樣還是保持着我離開的模樣。
我在曾經住過的房間里，翻箱倒櫃的找出了我看的第一本書，那本海洋生物圖鑑。
因為是給小孩子看的，所以大多都是用很風趣的語言寫出來的。翻到了後面，我看到了自己曾經用蠟筆畫上去的一個美人魚。
她的眼睛是不一樣的顏色，頭髮濕噠噠的，但是她的嘴卻是笑着的。
下面寫着孩子的那種字體，有一句話：“見過的，最美的事物。”從小到大，我還是沒有變過。
那一瞬間，我再也無法硬撐下去了。
我的眼淚涌了出來，哭到家裡人都不知道為什麼要那樣的撕心裂肺。
心裡輕聲的呼喊着小汐的名字。
深夜，聽着潮汐拍打在海岸的聲音，我又買了和以前一樣的飲品。感嘆着過了這麼久這個飲料還能健在的同時。
坐在沙灘上。
把一直別在身上的木牌扯了下來，然後脫掉了鞋子，走到了海邊，用了很大的力氣將它甩進了海里。
我幻想着，它可以在海的幫助下，去到那個人魚的世界。
然後，我苦笑着，轉過了身，準備離開這個地方。
可是。
「你這個笨蛋！大笨蛋！吞一千，不，一萬根針！」
我的耳朵里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海中，一個有着似水紋般青藍色長發的女孩子鑽了出來，她和我記憶里的樣子也有了些許的改變，長大了些，頭髮也長了。可是她那美麗的異色瞳卻還是那麼的好看。
我的眼淚又一瞬間止不住的落了下來。
我脫下了西裝外套，解開了白色的襯衫，將皮鞋也扔在了一邊，朝着她的方向沖了過去。
而她也朝着我的方向快速的遊了過來，和我一樣，眼淚止不住的在往海水裡落下去。
隨着我進入了海中后，我和小汐再一次擁抱了起來，和初次那種謹慎小心的不同，我們緊緊的抱住了對方，然後在水中親了一個很久的吻。
我和她，又一次重逢了——
5
到這裡，我的自述也結束了。順帶一提，我考上的專業是個可以再次回到小鎮，並幫助小鎮建設發展的專業。
我還是在口是心非。
小汐的離開是必然的，她的離開是為了在人魚的世界舉行成人禮，但這需要很久，所以她只能以搬家為理由。
那個刻有潮汐的小牌子則是真真切切的告訴我她會回來的意思，可是我卻回錯了意。
她回來的前一天，我已經出發去了大城市的高中。每天，她都會在深夜重新游回這個我們初次接吻的海邊等着我出現。
可是一年兩年三年，時間越來越久，小汐也在懷疑自己是不是被拋棄了。可是因為我當時那麼確認的回答，所以她還是等了下去。
因為這件事，我之後很老實的道歉並且哄了她好久。
至於那個牌子，我已經和小汐發誓絕對不會弄丟了，現在還掛在我的腰間。
還記得我開頭說的嗎？
我會久違的稱呼潮汐為小汐，因為自那次之後，我們便順理成章的在這個有紀念意義的海邊結婚了。
「孩子她爸，該出發教女兒游泳了。」
「好！我馬上就來。」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