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节课远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意思。

作为进入魔法学院的第一节课,其内容围绕着两个话题展开:

何为魔法?

何为魔法学?

魔法是一个宏大的概念。每个人对于魔法的定义都是独特的,而其中没有一个能够完全概括魔法的本质。

别人的见解,虽然不一定完美,但可能会很有启发性。

如果我能坐着上课那就更好了。

本来我担心站在前面会影响后排的视野,但这教室是阶梯式设计,后排的座位比起前排要高很多。

不过就算挡住了我也没办法,少白头不可能坐在后排。

隔个十米她就分不清教授和一头会说话的猪有什么区别了。

此时,这头猪...这头教授正拿着一张纸,向我们展示有关魔法本质的一种学说。

这节课的教授是一个中年男性,有着稍显肥胖的身躯、锃亮的地中海,身上穿着一件脏兮兮的长袍。但这些外观上的这些缺点都很快被他生动形象的授课方式,以及富有传染力的激情所掩盖。

生母曾教导我说,这个世界是由一座座孤岛组成的。

言下之意是,每个家族的领地都是独立的,彼此之间很少交流。

然而我知道,

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世间万物都有联系。

纵使交流已无必要,我们还是连接在一起。

就像这座学院,本是院长的私人财产,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召集了其他家族愿意把知识分享给异族的人,把庄园变成了学院。

通常来说,这些家族都视这些知识为家族财产,密不外传。我不禁思考,是什么改变了他们的思想。

眼前的教授就是他们中的一人。

他将纸张平铺在黑板上,纸的两端各画着一个简陋的火柴人。

【同学们,请想象一下,这两个火柴人怎样才能碰到彼此呢?】

后排的一个学生好像回答了这个问题,但是声音太小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教授频频点头,以示对学生的鼓励。

他是怎么听见的?难道是魔法?

感知的魔法理论上不应该存在才对...

【正如这位同学所说,我们只要把纸对折就好了。这就是这个理论的核心部分。在这个理论中。空间,就像这张纸一样,可以被我们的魔法所卷曲,所对折。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的魔法可以无视空间的距离进行干涉。】

教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但是这个理论有一个致命的缺陷,有哪位同学想到吗?这个理论与现实冲突的地方。】

坐在我旁边一排的少白头举起了手。

虽然她自己并不承认,但她是一个爱出风头的人。

在那样的环境下成长,喜欢受人关注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教授楞了一下,嘴角微微上扬,他可能没想到学生真的有人会知道答案吧。

毕竟没有几个人在上学院之前用过魔法。

【那位同学,请说。】

说罢,他用热切的眼神望着少白头,看来他很好奇学生会带给他怎样的答案。

受那充满期待的目光所影响,我也开始好奇起少白头的答复。

我并不记得她有学过这些基础知识。伯母当年教授我们的时候,总是以一个很具体的问题为起点,再将所涉及的知识慢慢展现出来。

理论,是为了现实中的问题而服务的。

她这么说过。

所以我们两个,至少我,并没有对”魔法是什么“这个带有哲学性的问题,产生过什么有建树的理解。

【如果魔法仅仅是扭曲了空间的话,我们还需要用其他方式进行直接的干涉。在这个理论下,如果我想隔空打人的话,我不仅需要发动魔法,而且还要挥出我的拳头。而实际上,我只需要发动魔法而已。不止如此,在这个理论下,我干涉别人,我这里也应该有相同的反馈才对,就像我用拳头砸桌子,自己的手会痛一样。而实际使用魔法的时候并不会感觉到任何反馈。】

看来是只有我没什么理解。

教授点点头。

【很好,就如这位同学所说的一样,因为这两点原因,学术上普遍认为,空间的扭曲仅仅是魔法中的一步而已。今天之所以向大家简要的概括这些理论及其缺陷,是为了让大家熟悉一下研究魔法是怎样的一个过程。接下来,我希望大家理解何为魔法学。】

教授端起水杯,喝了口水。在这之后,他扫视了一下整个班级。

看起来他又要问问题了,班级的气氛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最终,他将目光停留在了我的身上。

不是吧。

【那边站着的陪读生,你能够解释一下吗?不用紧张,说一说你的理解就好。】

看来并不是故意找我麻烦。

魔法学吗?...

【魔法学,就是研究物质的规律,这样的学科?】

【很好,请坐。】

请坐?太好了!我站了半个小时腿都麻了!

你真是个好老师。

【这位同学说的没错,但是并不全面。所谓魔法学实际上分为两种,一种是魔法内学,研究的是如何增加魔法的精度及力度。而另一种则是魔法外学,通过研究物质的规律,让我们使用魔力时有事半功倍的效果。从不同的切入点来研究,就变成了我们熟悉的物理学、化学等等分支学科。下面我来简要讲一讲每种学科的特点——】

接下来就是我所熟知的领域。虽然恩师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激情,但是学过的东西毕竟还是很难让人提取兴趣,于是我很快就失去了注意力。

我的思维渐渐飘到了远方。

寻找同伴吧。

我想起了昨天与少白头的对话。

同伴。

到底是怎样的人才能被称之为同伴呢?

我与少白头虽然在一起相处多年,有着相同的理想。但是并不能说我们两个人完全没有分歧。

分歧的点在于,我们理想背后的目的不同。

我之所以想要让每个人都能学习魔法,是因为我想要帮助大家过上更好的生活。解放魔法,是我达成目的的手段。

而少白头则想要与人随心所欲的交流魔法。解放魔法,是她的目的。而帮助平民,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副产物罢了。

我们二人基于不同目的但为了同一目标而走在一起。这件事看起来很美好,但是可能成为一个隐患。

假如说,我们的事业取得了进展,对方以开放家族间的学术交流为筹码,要求我们和他们谈判的话。少白头估计会不假思索地接受,而我则会不故意一切地反对吧。这时,这个分歧就会成为我们分道扬镳的起点。

少白头尚且如此,其他人估计更难与我的目标完全一致。

看来是不能过于追求同伴的契合度了。

一切可以拉拢的对象都可以成为同伴?

至少在现在这个阶段不太可行。我们毕竟没有任何实力,随意拉拢的话,暴露了就完蛋了。而且心理上也很不好受。

有选择性的拉拢...

所以应该先利用平民这个身份,找到潜在的对象,然后...

然后...

应该就靠缘分了。

我得到了这样的结论,不禁感到有些失落。

【发什么呆呢?】

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吓了一跳,头脑一片空白。

【我有在认真听讲!】

【你是傻了么,都下课了。】

原来是少白头。

我缓过神来,发现教室里已经不剩下几个人了,剩下的人好像刚刚在教室的一角,扎堆讨论些什么。但现在都被我之前的声音吸引了注意,扭过头来看着我们。

我感到有些害臊,向他们低头赔罪。他们很快就对我失去了兴趣,继续聊天去了。

危险,没想到第一天我就做出如此失态的事情。看来还是要集中精神,以免再做出这样的蠢事。

【接下来该干什么?】

我重整了心情,向少白头问道。

【今天就没课了。我想想,先去找个食堂吃午饭。下午——嗯,我想想。去参观社团吧。】

【恕我直言,这学校社团没一个靠谱的。】

【在册子上的社团只占所有社团的一小部分,大部分社团只有几个人。】

【毕竟这群少爷小姐的兴趣很杂嘛。】

而且我们也不是来加入他们的。

【你可没资格说他们。我们要抓紧时间了。听说这边草莓可是热门餐点。】

草莓真的算餐点吗?

【好~我想吃——嗯...好像也没什么特别想吃的。】

【别贫嘴了,快走吧。】

【是!长官!】

【哎...】

少白头无语了,丢下我直接走了。

别丢下我!我可没有地图!

我急忙追上了她。

...

结果,她在整个去食堂的路上都没说话。

我还以为她生气了,直到我们取完餐开始大快朵颐的时候——

【炼乳跟草莓真是绝配!】

【我已经听了无数次了。来大小姐,尝尝这个炸虾,啊~】

之前的沉默算什么?为吃东西节省能量吗?

【我今天的胃可是留给炼乳和草莓的!】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吃了下去。

【嗯——】

【怎样?】

【一般。】

【果然不好吃吗,那我还是吃这个回锅肉好了。】

【喂。不准浪费粮食。】

【那我们把这个炸虾分了吧。】

【我才不吃呢!】

【说一套做一套不好吧?】

【拿它的人负责把它吃掉!】

【我明明是为了大小姐才拿这个的(哭腔)!】

【你明明是自己想吃!】

【为什么大小姐不懂得我这个仆人的心意呢?(抽泣)】

【行了,我服了!分我一半就行了吧!】

【欸嘿~】

午餐时间就在这样的迷惑行为中结束了。

哎...

这地方果然没有正经社团。

我真蠢,午饭后的安逸感竟让我产生了错觉,对这座学院的社团产生了一丝期待。

直到我们参观了第一个社团。

象棋部,听起来像是一个喝茶下棋、陶冶情操的地方。实际上也应该如此。

但是,这个社团里的人,怎么说呢,比起下棋,他们更喜欢看别人下棋、在别人下棋的时候评头论足。

更气人的是,他们不在别人动棋子之前说,偏偏要在落子之后数落棋手。

【你这样下的话别人把炮往前移了该怎么办?】

【你是不是傻?刚才那步怎么能这么下?】

【你是不是没看见他之前把车移到左边去了?】

【你把马下这边就赢了啊?你在干什么?】

在这样的精神攻势下,下棋的人估计就算脾气再好也无法容忍吧。

心灵遭受巨大打击的棋手终于忍无可忍,开始了他的反击。

【有种你来!】

【谁来啊?好好的一局被你玩成这样,你还让我来?】

【行!我们来下一局!我红方!】

【有什么必要么?你就算下赢我,也没办法掩盖你这局犯下的失误。】

【你!——你!——你!你!——】

就这样双方精神上的摩擦演变成了物理上的全面冲突。

这些学生在教授面前还很收敛,一旦缺乏了管束,立刻就放飞了自我。

在这个社里下棋的人也太惨了。

嗯,少白头在干什么呢?

我不忍再看这样的闹剧,去寻找带我参观的少白头。

此时她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一名棋手的旁边,充分展现着她的研究精神,仔细观摩着这场棋局。时不时还会问这位棋手一些问题。这局棋好像很精彩,有不少人都在不远处观看。

【请问,这里为什么要——】

【这是因为啊,——】

【原来如此,但如果他——】

【没有事,我会——】

【哦——受教了。】

这样真的好吗?把自己的战术都说出来?——哦~

少白头,虽然我一直这么称呼她,但是她是一位拥有一头及腰银发的少女。

顺滑的银色长发,白皙的皮肤,宝石般的红色眼眸,略显稚气的娃娃脸。

一个拥有这样美貌的少女,坐在一个20左右的男性青年旁边,还不断向他搭话。

这位青年是如何做想的,想必各位都应该明白。

原来那些围观的人不是在看棋。他们有些是在看少白头,而剩下的是在看同学那情窦初开的可笑模样。

他那个占据了头号看戏席的对手,当然不会只是在那里看戏,而是对这个脑子里只有恋爱的人展开了精神攻势。

【要不今天就下到这儿吧,算你赢好了。待会儿还有事情要做。】

【?!】

多么阴险!如果这场棋下完的话,身边的美少女就没有理由呆在他身旁了!

此时的少白头完全在状况外,她在这十八年里,与同龄男性相处的经验仅限于我以及年会上的亲戚。嗯...好像还有那些小说里的男主?

总而言之,都是一些不能代表正常青年男性的人。

不管怎样,现在的她无法理解,在她旁边看起来沉着冷静的男生,心里有着怎样的惊涛骇浪!

【今天十分感谢二位,肯让我看到如此精彩的棋局。那我也该——】

她说道。

【等等!】

这是饱含他意志的一声挽留。

以前他可能是一个懦夫,对许多事情产生过妥协。对家人,对同学,对现实!但是!不是现在!他现在正鼓起勇气,为了心爱的女人而战!

不过我现在好像正看着别人勾搭我老婆,这样真的好么?

无所谓吧?反正也没可能成功。

加油!为了爱情而战!

【有没有人能替他把这盘棋下完?】

【别想了,我们根本没可能下赢你好不好!】

落井下石!没有人吗?有没有人能拯救这个男生?让他和心爱的女人再多相处一会儿?哪怕只有几分钟?!

...

等等,他们有没有可能不是落井下石?毕竟这可是在美少女面前表现一下自己的绝佳机会。他们该不会只会指点江山,其实都不怎么会下棋吧?

【有没有人?】

多么绝望的呐喊!

我无法看着这个男人逐渐滑向绝望的深渊,决定对他施以“援手”。

【失礼了,如果不介意的话,请容我当您的对手吧。】

【哦!当然可以。】

我将一个濒临崩溃的青年,从幻灭中拉了回来。

我好善良。

...

【我输了。】

结果这场棋以我的完胜告终。

他们果然不会下棋。

【别在意,我的女仆经常与家母下棋。您下不过她是理所当然的。】

少白头也“安慰”他。

不知道是因为少白头的补刀,还是因为注意到了我的平民身份,他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别在说话了!罪恶的女人!再说下去我怕他是要疯了。

我向少白头递过去了一个眼色,示意我们该走了。

【那么,我们也该走了。】

【你会加入我们社么?】

”你“,而不是”你们“。

大小姐递过去了一个优雅的微笑。

【我会认真考虑的。】

【我静候您的佳音。】

可能是觉得少白头有可能加入他们,他的脸色好了不少。

这就是恋爱中的男生么?她明显是委婉地拒绝了你啊?

我们离开了这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向着下一个社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