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檢查了一下彈藥的數量後,便扣下了槍的扳機。眼見彈藥漂亮完美地射過了紅心後,我才緩下手來。

「得手了嗎?」

「合格,下一個。」

聽到考官如此的一句話,我不禁鬆了一口氣。對於我來說,這次的射擊考試真的相當重要,絕不能在考試裏失手,不然的話就要被家裏的長輩訓導了。

我在更衣室裏拔掉了耳塞,換上一身的便裝後,便在出口處遇見了平日上課的小伙伴們。

「做得不錯啊,你這個棕髮藍眼的!」

「如果在更高級的射擊考試裏,我也覺得你也能夠取到優秀的成績啊。」

由於自己的家庭因素,我以插班生的身份來到了溫尼弗特合眾國(United States of Winifred)的軍事學校已經過了大半年。雖然成績和人際關係上並沒有太大的問題,但是對於這座軍事島嶼的環境,我還是不太熟悉。

「晚餐吃什麼,帥哥?」

原來,黃昏時分已經到來了呢。

「上次的那家吧。還有,你、我可是有名字的!」

「我知道啊,你叫瓦迪姆·菲里克斯·希蘭

(Vadim Felix Sheeran)。」

「你這個白癡,知道又不叫。」

我們打鬧著、打鬧著便來到了平日吃飯的餐館,我花了一會兒時兒好讓他們不再捉著我及肩的頭髮玩後,才有機會在餐館裏好好地坐了下來。

我翻了一遍餐牌,裏面的款式我全都吃過了,但是有其中一款是我特別愛吃的。

「帕莉莎姐姐,我要下單!」

說罷,她就拿著紙和筆走到了我的面前。

「要一個紅⋯⋯」

「漢族風味的紅燒牛肉飯,是吧。」

我點了點頭,說起來我跟帕莉莎·阿德金斯(Parisa Adkins)還真是心有靈犀。

「說起來,這個服務員還真是個極品美女啊。雖然性格有點冷淡,但同時是一個善良的人呢。」

記得上次我們忘了背包在餐廳內沒帶走,帕莉莎還替我們留了好幾日呢。

「在我眼中,她反而更像是冰山美人⋯⋯」

我將頭趴在餐桌上,眼卻使勁地朝著比我大幾歲的帕莉莎·阿德金斯望去。今天的她穿著白色流蘇條紋上衣和窄腳褲。這身衣裝襯托著她那炯炯有神的雙眼,顯得更艷麗動人。

此時,帕莉莎剛好與我四目相對,我馬上別過了頭。總覺得自己再要想的話就要變得奇怪起來。

吃過飯後,我獨自一人來到了海旁,一邊模仿著海鷗的動作,一邊在海岸線上來回走動著。

我很惆悵。

我並不是因為私人的感情而煩惱,這份情緒是源自更大、更重要的東西。而這個東西能破壞、摧毀一切美好的事物。

「戰爭、戰爭快開始了。」

自從我被確立為溫尼弗特合眾國候長的繼承者後,父親便不斷提醒我要作好隨時投入戰鬥的狀態。但儘管如此,我僅只有十五、不,是十六歲。相信有很多事情也無法幫到大人們什麼忙。

「⋯⋯你為什麼會在這裏?」

還以為是誰,向我說話的原來是帕莉莎啊。等等,為什麼她突然出現又捉住我的手往城裏的方向走?

「這裏面是私人土地,並不能隨便進去的。」

那是我家轄下的領土。雖然很想這麼說,但是順著勢我還是沒有說出實話,反而問了她為什麼知道我在這裏。

帕莉莎·阿德金斯怔了好一會兒後,卷了卷她梨色的髮絲,臉上帶著一抹淺淺的紅紗。

「是你的朋友告訴我的,說你有時會到這種地方來。」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這是我給你的禮物。」

她將手上的禮物塞到我的面前,我以為她對我沒有太大的興趣,但是原來她還是會記得我的生日呢。

「我⋯⋯是特別的?」

「是,你是特別的唯一一個人。」

這時,一個男孩從海灘上撐起了自己的身子,但他可能缺乏力氣,他走了幾步就倒在了海岸邊。

「那個人大概是從海邊裏衝過來的吧。」帕莉莎。

「但是如果是從對面的海過來的話,他豈不是聯盟方的人麼。對於那裏的人來說,這個島嶼可是敵方的陣營。」我、瓦迪姆。

「捉住我的手,上來吧。」

那個陌生的男孩被我救上岸後,咳出了口中的海水。

「瓦迪姆先生,告訴我,為什麼你要救他?」

帕莉莎有些焦急地向我發出了疑問,她認為陌生人並不是這樣救的。

我知道帕莉莎並不贊同我的做法。因為聯盟的政府、一直對我們所在的島嶼的資源虎視眈眈,而且在和平條約早已失效的時代,誰知道敵人身處何方,或許的人根本就無處不在。

但是我的心馬上就反駁了這個論點。

「因為我不想見證別人的死亡。」

「而且我認為這份善良是正確的。沒有慈悲之心的人,又怎能成為賢王呢?」

「你⋯⋯」

不知道是出於憤怒、悲傷,還是其他的感情,帕莉莎·阿德金斯說了一個字便停下了話語。

我摸了摸男孩的額頭,看來這個人是因為發燒而倒下了,我決定將它背到診所去進行治療。

就在背上男孩的一刻,一個巨響幾乎震破了耳膜,我差點被嚇得摔到地上,幸好還有帕莉莎扶著我。不愧是她,真冷靜。

「發生什麼事了?」

「⋯⋯那裏好像很不妙的樣子。」

我朝指着的方向望去,眼見不遠處的碼頭一片火海。

「開始了。」

我綁緊了神經。我知道,戰爭的齒輪,還是無可避免地轉動了。

「是聯盟派來的軍隊,快逃啊。」

聽聞附近居民的慘叫聲,我拜托了帕莉莎·阿德金斯。

「你要給我活下去,所以你和其他人一起到避難所去吧。」

「那瓦迪姆先生,你呢?」

帕莉莎表面故作鎮定,但實質也難以掩蓋恐懼戰爭的神情。

我握着帕莉莎·阿德金斯的手,並在她手背上吻了一下。

「我也會活下來的,所以再次見面的時候,我可是會無比積極地追求阿德金斯你的。」

隨即她的眼神變得堅定起來,而隨着雨勢蔓延,我們兩人朝着各自的目的地前進,但是這場雨始終沒能夠將火停下來。

我冒着豪雨一步一步地朝着目的地前進,儘管狂風不斷地強襲着我的軀體。這個男孩真是令人吃驚,明明外表長得與我差不多年齡背起來的重量,卻讓我感到相當吃力。

過了不久,我終於來到了診所的門前,而打開門的醫生,似乎被我這個不速之客給嚇到了。

「瓦迪姆王子大人,怎麼了?」

「請救救他!這個男孩發燒後暈倒了。但是我隱約感受到、我來到這裏的時候之前,他的體溫也在不斷地升高。」

我急切地說,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我已經不想再見到身邊有任何人死去了,所以醫生請你救救他!」

我使勁地擦着眼角的淚水,拜托醫生拯救我身上背着的男孩。

「這個男孩的髮色和你的亡母一模一樣,都是海洋的顏色呢。」

醫生接過男孩後,立刻為他診斷身體狀況,並調了幾顆止痛退燒的藥物給他服用。

但是我並不能一直坐在診所裏,我也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情。

「我⋯⋯想要阻止戰爭。」

「不可能,不過若你能一直保持着這份天真無邪的性格,反倒也未嘗是一件壞事。」

聽罷我像是倒翻了五味架似的的離開了診所。

——瓦迪姆·菲里克斯·希蘭王子,你很強大。我祝福你能在將來出征的首戰中,武運昌隆、名利雙收。雖然他看是擁有着強勁的精神力,但同時有着一個不堪一擊的弱點。這個善良的孩子在將來必能成為賢君,可是如此愛惜別人的他、一旦失去了自己最為珍惜的人,會受到很大的打擊。如何克服只能看他自己了。

「哥哥⋯⋯」醒來的男孩如此地呼喚着醫生。

「你已經醒來了嗎?走吧。」

「我的玩具不見了啊!」

一個小孩子在避難所裏大聲哭着,即使有了母親的安慰也無補於事。帕莉莎·阿德金斯望了望好幾次那個小孩子後,終於忍不住說要出去幫她找找。

「小姐,外面很危險的。」

「總比她哭着好吧。」

帕莉莎·阿德金斯接着便走到了避難所的出口。經過短時間的搜索,她終於拾到了小童不見了的那個布偶。

只可惜走在帕莉莎·阿德金斯回頭之際,一個巨型炸彈落到了避難所的位置,隨即那裏便被炸成了一片火海。

她瞬間變得啞口無言,並咬緊牙關,無視着火勢的蔓延,隻身一人走進了火場,嘗試尋找生還者的下落。

「只有、只有我一個人存活的話,那到底有何意義?」

帕莉莎握緊手上的玩具,無奈地嘀咕了一句。

離開了診所後我隨手拾了一架放在路邊的軍用直升機,確認了裏面沒有人後,便乘了上去。幸運地、我在半空中飛行了不久後,便搜索到了帕莉莎·阿德金斯所在的位置。

「啊、我找到了!」

我情不自禁地說出你心裏的喜悅。但是當我想要作出行動時,卻看到了一個陌生又熟悉的身影。

「找到了。」

那個身影就在我的面前,將一個裝滿不明藥物的針筒、插到了帕莉莎·阿德金斯的頸部。帕莉莎掙扎了好一會兒後,便開始失去了知覺。

我立馬將直升機駛往地面,好讓自己降落到地面上的火海之中。

「上邊直升機的人聽住了,你會在未來成為一國之君噢!不過還是不懂我殺人的理由的話,你也永遠只是個小鬼罷了。」

「什麼,殺了人還大言不慚?」

直視着敵人的臉後,映入眼簾的面龐竟然就是剛才在診所見過一面的醫生。

「你究竟到底是誰?」

我揭開了直升機的門,警戒地出腰包中的貝瑞特92 F,指着那個揭開了面紗的男人。

「其實你沒有勇氣去扣下扳機吧。」

我馬上朝他發了幾槍,以示反擊,卻沒有正確朝到那個人所射。

「別再胡亂編造故事了,快揭露你真正的身份吧。你為什麼要在這些年來假扮成我的同夥?」

那個男人默不作聲,似乎壓根不當我一回事。

「嘭、嘭、嘭!」

我急忙躲過了那個男人從槍中發出的子彈,但是子彈反而射中了直升機的燃料倉。

「快、快走啊,瓦迪姆先生。」

帕莉莎·阿德金斯似乎還未完全暈了過去,她使勁地往那個男人的手臂咬了一口。

那個男人沒有預料到這件事情會發生,他不小心將手上的槍丟掉到地上。

「你⋯⋯你必須給我活下去,不要理會我。你的身份很重要!」

一見帕莉莎張口,那個無牌醫生立即將一把匕首插入他的胸口,隨即她便躺在一片血泊之中。

「你、你這種純粹的惡意,真讓人感到嘔心。」

我難受地捂着自己的胸口,說出了內心的想法。

「Calling,電台呼叫士兵編號9120。瓦迪姆·菲里克斯·希蘭王子殿下,請回應,並立刻回到本部。」

「我已經不懂了啊,戰爭這種事情。」

到底帕莉莎做錯了什麼,才要遭受這樣的對待啊?她是一個清白的普通人,這是無可否認的,所以她的生命並不值得這樣結束。

但是事實就放在眼前,這裏並沒有什麼需要我去尋找的真相。如果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就好了。

「瓦迪姆·菲里克斯·希蘭王子殿下、你清楚自己的身份嗎?殿下可是背負着這個國家未來的繼承人啊!所以王子殿下你立刻回到軍隊本部吧。殿下並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我憤憤不平地擦過了淚水,然後握緊了拳頭。我決定了,再次與那個冒牌醫生見面的話,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這種事情、雖然我並不能完全接受,但是我也已經沒有了後路可走。我、瓦迪姆·菲里克斯·希蘭,打從一出生一開始就已經不是普通市民了。作為溫尼弗特合眾國王子的我背負着國家的命運,而這個命運包含着面對戰爭的職責,我可不能就此逃避自身的責任。

一直以來在軍事學校學習過的槍擊,在實戰上無法良好運用。血淌的戰場,跟考試的模式完全不一樣,不是隨便射到槍板的紅心就行,就像是出社會所遇到的困難都不在學生時代的課本裏那樣。

我詢問自己,試問我所讀的書真的有用嗎?絕對不是,多番的射擊考試也沒有使我能夠拯救到別人,所以我認為讀書並無用。

伴隨着失去喜歡之人的痛苦,我帶上了帕莉莎·阿德金斯送給我的生日禮物、手鏈。然後我便使着直升機離開了現場,消失於前方的一片霧霾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