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病房內,躺着正在發燒的萬乃,她嘴裡一直念叨着一個名字...

埃米莉特...

“...那天晚上,在天橋散步時,你對我說的話...”

“哈?”她疑惑地望着我...

也是呢,會在意這種小事的,可只有我這種,渴望被關懷得不要命的人...

“埃米你問我...我們能夠成為一輩子最要好的朋友嗎...”

父母親早年離婚,弟弟萬達和我一直跟隨母親生活...

母親常年出差,明明弟弟只比我小一歲,可是母親卻總是在出差前,對我說要照顧好弟弟什麼的...

從小就是這樣,母親沒有溺愛誰,但是卻總是下意識地,讓我擔起萬達長輩的角色...

“萬乃,我的襪子呢——”

“萬乃,我的牙刷呢——”

“萬乃,我的午餐盒呢——”

在《肖申克的救贖》之中,有提到在監獄中,囚犯們會逐漸適應環境,然後被潛移默化地‘體制化’...

放棄抵抗...這是我對這個詞的另一種理解...

母親讓我擔當起‘副家長’的責任,萬達享受着被照顧的感覺,我適應了‘副家長’的角色。

這一角色逐漸將我‘體制化’;我彷彿融入背景,生活成了一幅油畫,而我是一抹顏料,在油畫上勾勒着人物...

小學畢業的時候,母親再婚了,和一位富有的先生。生活質量的提升,帶來的是父母親更久的不在家時間。而從小練習扮演‘副家長’這一角色的我,從初中正式擔任起,照顧家裡的職責。

不過,原本應該就讀普通中學的我們,因為家中的財富,轉讀到了一所名為‘八英里中學’的私立學校。

這所學校里,絕大多數都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和她們在一起時,會感到新奇——

例如,上千的服飾,對於曾經的我,是從未曾想過的,可是和這群孩子們相處久了,漸漸我認為上千的服飾是基本的需求。

在普通國小就讀時,大家一起玩耍的活動,是單調的,躲貓貓,跳房子什麼的,可是這兒的孩子卻教會了我聚餐,聯誼和客套這類,我以為很久以後才需要學會的東西。

當然,這裡的孩子們同時也是博學多才的,幾乎沒有不會一兩種樂器的人,從五線譜開始學習的我,在她們看起來是很不可思議的。

從珍惜到浪費,從不可思議到‘common sense’,在這裡每個孩子,似乎都能夠熟練地,為自己繪製出一副華麗的面具...(註:common sense 譯為常識。)

“吶,萬乃,一起去泡吧嘛~有其他學校的學長帶着,我們也能夠混進去哦...”

“啊,是嗎...”

“不願意嗎~?”

“唔…...對不起哈,今晚還要給弟弟做飯呢...哈哈,下次吧。”

“喂,萬乃,去不去那家新開的料理店呀,聽說那兒做的烤肉很好吃哦...”

“嗯...我的話可能今晚要去接弟弟放學哦...哈哈哈...對不起啦...”

“哦——喂,那我們先走吧~”

“好呀好呀~”

“那個...”

“嗯?怎麼了萬乃?”

“聽說今晚,全班要一起去唱卡拉OK是嗎?”

“唔,是這樣的呢。”

“那個...其實今晚我倒是有——”

“哦哦,沒關係沒關係,你要忙家裡的事吧,知道啦知道啦~我們早就幫你退訂啦~”

“嗯...其實...”

“嗯?”

“呃…...沒什麼,謝謝啦...”

走在放學的路上,我總是在想,為什麼明明對方是好心的,我卻總是下意識的躲避...即使知道對方沒有惡意,但是總是不自覺地產生距離感。開始是好奇,然後到不適應,然後到抗拒,最後是厭惡…...

“誒,你們不叫萬乃同學嗎?”

“不是啦,萬乃肯定很忙啦~”

距離感的產生,像是晶體的形態變化,在這個過程之中,液體不會立刻氣化。在成為空氣的過程之中,是有補救的時間的,蒸汽泡和流動液體共存...可是,一但距離感形成了,雙方都會感到不可挽回,然後互相選擇無視和避開...

“你們好啊...”

“誒,我說啊,就是那家品牌——”

“啊!我知道!是的是的!有一款真的超級可愛——”

“那個...”

“不過我還告訴你哦,我知道另一家也和你說的品牌一樣——”

“不好意思...那個...”

“那家嘛~誒~那家我倒是覺得一般般誒——”

“不可能啦~!哈哈哈哈!”

“誒,話說剛剛經過我們的女生是誰啊?”

“嗯?是誰來着??”

“沒什麼印象呢...”

“是我們班上的那位同學吧!”

“那位一直都沒什麼存在感的那位嗎?”

“嗯...總是不愛說話,那孩子是叫萬乃來着...?”

“哈哈,我也不太記得了...”

初中一年級,一次午休時,我照常來到了天台吃飯。不願意在滿是朋友相聚而坐的食堂用餐,是因為我不想讓其他同學,覺得我是一個人,與此同時,我也不願意在人海中結交新的夥伴。午休是我難受又享受的時間,要時刻防止認識的同學,看到我一個人吃飯;同時很享受坐在空曠的天台上,吹着海風,感受着雲朵涼爽的氣味——

只是...

當我打開天台的門時,這隻屬於我的清凈,在此刻被打破——

天台中間坐着一堆紋着身的人,正在享用午餐。

是不良學生聚會嘛...

哎,我嘆了口氣。正準備悄悄溜走時,一個刺耳的聲音傳來——

“喂!!你們這群雜魚!沒看到本小姐要在這兒拍照嘛!”只見,一位栗色捲髮,穿着時尚的可愛女生,指着這群不良大罵道,“都快點給我滾蛋!”

“哈?”這群紋身不良學生,似乎沒把這個初一年級的小丫頭當回事。

見狀,捲髮女生徑直走到了不良學生中,最高大的一位面前,下一秒,她一個巴掌打飛來不良手中的午餐盒——

“喂!!”高大的不良舉起手喊道,“小丫頭!你知道我們是誰嘛!!”

“我管你們是誰!本小姐就是要在這裡拍照!不想看到你們這群雜魚污染風景!快滾開——”捲髮女生正得意時,她身後跑過來一位氣喘吁吁,穿着毛線背心的短髮女生。短髮女生一把拉住她,對着不良一個勁兒的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埃米醬就是個笨蛋!人家可是雅各賓的人!!那個,請原諒——”

“你說誰是笨蛋呢!”捲髮女生揪着對方頭髮抗議道,“還有,都說了不要‘埃米醬’‘埃米醬’的喊我!真是難聽!”

“啊啊——放手啊!埃米醬你總是這麼過分!”這個女生捂着頭痛苦地說道,“而且這麼稱呼你,是因為我們是朋友啊——啊啊好疼!放手呀!!”

“誰跟你是朋友啊!”捲髮女生更用力地揪對方的頭髮,“我只是當時看你太可憐了,才幫你說話的...我才不和可憐的人做朋友呢!”

“啊疼啊!放手啊!!”

“我就不!”

“埃米莉特!放手!!疼!!”

“我就是不要!”

“啊啊啊真討厭!!那我也不客氣了!!”短髮女生忍者疼痛,也開始揪起埃米莉特的頭髮——

“呀!!你這個混蛋輕井澤!竟敢揪本小姐的頭髮!!”

“你裝什麼大小姐呢!笨蛋埃米!!”

“給我放手啊!!混蛋輕井澤!!”

“我就是不要!!!除非笨蛋埃米先鬆手!!!”

一旁雅各賓的不良們,看着這兩人,一時竟不知所措。她倆就這樣你來我往地相互辱罵,最後不良們索性不管了,把這當成午餐娛樂觀看——

“加油啊!捲髮小妹妹!”

“我壓另一個短頭髮的會贏!!”

“乾死她!!”

“哇,看兩個女人撕扯得光溜溜的,真是太賞心悅目啦哈哈!”

最後,等不良們都走光了時...

一直糾纏着的兩人,終於分出了勝負——

“可惡...笨蛋埃米——吃我一記螺旋丸!”輕井澤一口咬在埃米莉特的胸部上——

“呀~~~!你這混...混蛋輕...輕井——”然後,埃米莉特滿臉潮紅地,暈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手中流淌的雷電嗞嗞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