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早餐后，我找機會向她說明了，有人拿她的衣物出去賣的情況。
“她有告訴你是拿去做慈善的么？”
“是啊。”
“既然得到照顧是可憐的孩子們，我又不知曉，也就沒有人受損了。你可以不用告訴我的。”
“哈？”
你既然知道了，還假裝不知道？
“聽說好像只是一條長筒襪就能拿到800萬艾歐幣，大概能買三分之一套市中心的房子。”
“這麼貴的么！？”
“你也要來一份？”
“不必了……不過，為什麼啊？我是說，既然要做慈善有很多辦法啊，就算沒錢也可以直接印了錢做慈善嘛。”
“這樣不好哦。”她拿了張濕紙巾擦臉。這傢伙，沒擦臉就急着吃早餐了么，到底是有多餓啊，“如果超額印發的話，久而久之市面上的貨幣會太多了，物價什麼的都會跟着漲。”
“那就少印點唄。”
“那也不對。你想啊，丟垃圾到大海里不對，肯定不對。那就少丟點？不行吧。不創造社會價值就憑空製造貨幣，不好。”
“賣襪子算什麼社會價值……”
“但是買的人樂意啊。有錢的有奇怪癖好的人喜歡，受資助的人幸福了，這不是皆大歡喜么？”
這人可真是能說道理。
黑產業鏈都能說成是做大好事。
至於究竟是不是好事，我也不明白了。
“對了，我先問問你。你來這兒是為了什麼？”
“為了米奈爾。”
“如果找不見呢？”
“……”
“換句話說，你今天做什麼呢？”
她帶着我走到玄關，一路上旁邊小桌上還有一排熱狗，拿了幾個塞進自己嘴裡。啊嗚啊嗚地一邊吃着一邊說。
這可能是我見過最最沒有排場的皇室了，整個就和隔壁的鄰家姑娘差不多。鄰家姑娘是誰？嗯……我大概只認識伊莎吧。
不過沙欣這麼一口一個地吃也是有道理的。這個人種生活在非常寒冷的地方，身體一點也不畏寒，完全依靠身體高速燃燒脂肪。雖然耳朵和尾巴都毛茸茸的，但覆蓋面實在太小了，可以忽略不計。
話說回來，我今天，做什麼呢？
“我本來想要參觀下風土人情，了解下這個世界。另外，你有什麼建議么？”
“那就出去走走唄。這是給你準備的新鞋，保暖噠！”
哦？真好啊，還給我送了雙鞋。
穿進去，嗯，非常合腳。合腳到了難以置信的地步。
“你還知道我的尺碼？”
“嗯，在上個世界的檔案里寫着呢。”
“一般人哪會記這個……更何況怎麼會有人記錄這種無聊的信息？難道說你是足控？”
“嗯哼？惡人先告狀嗎？”
……
“等等，是什麼導致你會認為我是足控？記錄書上不會把我各種癖好都寫着吧？是誰會這麼寫……啊，我好像知道是誰了。”
除了伊莎，還有誰嘛。
她可真是的，到了最後還在我的記錄書上任性地寫些奇奇怪怪的評價。難怪沙欣總會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比如剛剛還問我要不要也買一份自己的襪子……
“是誰啊？”
“我女朋友。”
“你有兩個女朋友嗎？咦惹，貴圈真亂。”
咦惹是什麼鬼，跟我學的么？
不過話說回來——我知道的，原來的這種關係無論是誰，都覺得非常奇怪。
因為時間的錯位，導致的這種三角關係，是不會長久的。最後，我也作出了自己的抉擇。
“對了，出去之前我也做做準備。你先在玄關等等我。一會兒司機會把我們送到市區放下。”
“你也去？”
“是哦是哦。”
“不需要保鏢？”
“我常常一個人出去溜達哦。誰也不用帶的，很安全，大家根本認不出是我。”
哦，看來你喬裝打扮的水準很高咯？
我穿上鞋子來到玄關外。這裡的鞋櫃里有十來雙沙欣的鞋子、靴子。以過去世界的皇室標準來看，沙欣算是非常勤儉節約的好孩子了。
打開鞋櫃的時候，裡面竟然還有種酸甜的氣息，就像是清新的青芒般。
不不不，我不是什麼奇怪的人，才沒有奇怪的癖好。
這時候要是被人發現的話……不，我是正人君子。
“嗯哼？你在做什麼？”
“哦哦，靴子倒了，我給擺擺好。”
“咦。擺好為什麼需要放在自己面前？”
“幹什麼咦真么大聲……啊，你就穿這樣？”
你若是帶個口罩帶個墨鏡看不出是你也就算了。扎個小辮子，戴個無鏡片眼鏡，再戴個蝴蝶結蓓蕾帽。認不出來么？
“當然了，沒人能認出來的啊。”
“不可能。”
“哼，實踐出真知，是兔子是倉鼠拉出去溜溜就知道了啊。”
…………
……
“剛剛那個……”、“嗯……噓，假裝沒發現……”、“嗯。”
那些路人，早就發現了啊！
只是他們都露出了姨母笑，目送着我們離開罷了！
“你瞧，沒人知道吧？”
“好吧你贏了！”
“嘿嘿。”
她挺起貧瘠的胸脯，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
小孩子么，這個人。
“話說回來，你今年幾歲了呀？”
“在這個世界紀年方式都是不一樣的，但從時間上來算……大概相當於地球年十六了。”
不過好消息是這個世界的歲數和年代表着360天，和地球年差不多。可能是為了方便計數。
“那你時光遷躍的時候幾歲？”
“二十齣頭了。”
“二十九啊？”
“出頭哇！哪裡是出這麼多的？”
“二十九加十六，現在已經四十五了？”
“四十不到啊！但那種計算方式哪裡不對誒！……哎呀我覺得你這樣的人活在過去真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不過現在這個世界很公平，不會發生這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哦。明天你就會人間蒸發，歐耶。”
咦，好可怕。
不過據說人的精神狀態，或者說成熟程度，很大程度上是記憶與性格的加成。這些決定性格的因素全都是身體的內分泌決定的，換句話說雖然沙欣的內在記憶很豐富，但一直處在一種被大家保護的狀態，再加上身體也確實是個小姑娘的身體，才會變成這樣一個女孩子。
“大叔，我們去那邊商場里逛逛吧，有點餓了。”
“大叔是誰？可是你才剛吃過啊，豬豬。”
“豬豬是誰啊，大叔？”
“你這人可真有點自來熟。”
“不熟怎麼辦，讓你一個人流落街頭么。我雖然是第一個時光轉移的，但畢竟是從孩童開始，有家庭帶着的……加上有部分記憶，融入起來一點也不難。比起說懷念過去與否，倒不如說更像是冒險。那肯定得跟你熟一點，幫助你適應啊。”
“嗯……謝謝你。”
我摸了摸她頭頂的耳朵。
卻被躲開了。
“別摸頭，被人拍下來就完蛋了，後面的事可就不是解釋解釋就能說清的了。”
就算偽裝得再好，也要小心有人發現並拍攝什麼。
更何況她還偽裝得特別爛。
“那我的身份定位是什麼？”
“保鏢？或者，管家？”
“好吧。”
“給你根領帶戴上。”
領帶么，記得過去米奈爾也總喜歡配條領帶，顯得自己非常有職場氣息。只不過身體縮小后的她，氣場還是弱了點。
沙欣綁領帶的手法非常熟練。
“是不是還有點冷了？我看你一直在抖。”
“我是真的很佩服你們是怎麼在這零下十度……阿嚏……還濕度特別高的地方，就穿了這麼點。”
“來圍巾給你。手套也給你。”
她不僅給我戴上了圍巾，還有一副被自己雙手捂熱的手套也親手給我戴上。
果然有弟弟的人，也更會照顧人一些。
只不過又是領帶又是圍巾的，這嘴都給全部捆住了。唇邊都能碰到她呼吸留在圍巾邊上的冷凝水冰渣渣。
“沙欣殿下在給他戴領帶。”、“他是誰？”、“看上去不像是這個國家的人。”
嗯……我的耳朵非常好使，很可能是白化後身體更敏銳了，聽覺和視力，甚至是特能力相關的感知也擴大了範圍和精準度。
這就是為什麼米奈爾總能發現試圖偷襲她的人的原因。
總之為了避免有人說閑話，我引着她走進了附近的商場。
況且……外面真的超冷的。
“你好，樓上有一家烤魚新店。”
看來不管是哪個世界，發傳單的還是不可少的。
“上面寫着說很美味呢。那就決定去這家吧。”
“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么……果然皇宮貴族做久了，有點和普通人不大一樣。”
“哪裡不一樣了。我們艾歐人不騙艾歐人，大家都很講誠信的。所以比別的國家工作效率都高。”
“誠信怎麼跟工作效率有關呢？”
“過去的世界裡，無論是廣告公司、餐飲或者地產公司，拿最多錢的是銷售人員。銷售本身不產生任何社會價值，它們都只是把有限的蛋糕從競爭對手嘴裡挖出來給自己吃下。但如果社會不互信，總害怕別人騙自己，銷售就需要花更大力氣去說服客戶。公司要生存就要加大銷售隊伍的建設。人與人越不互信，銷售占的比重越高，社會內耗就會越嚴重，力氣全部花在說服已不再相信的人身上。
廣告也是一樣的。你天生抵觸廣告覺得都是假的，他們就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重複播放靠頻次勝出，久而久之能播出娛樂影視的時間就少了。
反之，只需要對甲方說，‘嘿你想要這個產品么’，每個企業就能省下更多精力去研究產品本身了。你知道為什麼派發傳單的就一個人么？”
“因為互信？”
“差不多。買賣交換的就是信任，首先是人與人的信任，其次是人與品牌的信任。
如果自己覺得不美味，就不會將這兩個字寫上去。每一個都是這個國家的螺絲釘，又都是國家的主人，會對自己所做的事情負責。雖然我們國家是帝制的，但每個人都不只是為自己活着，知廉恥知誠信，那麼就會少掉很多內耗。所以立國先要立信，這對於解放生產力是很重要的。”
“吃個魚都能吃出一些正能量的見識啊……”
沙欣確實不愧是接收過這方面教育的，更何況還有過去世界的記憶，有些事情看得確實比較透徹。
“啊嗚啊嗚……好吃呢。”
“不過我們才剛吃過早餐不是么？”
“艾歐人一天要吃四頓，以確保身體能散發出足夠的熱量抵禦嚴寒。”
“那你吃幾頓？”
“五頓。”
“你還好意思說。”
“反正也不會發胖，都是高蛋白質。”
不過我是真的沒這麼好的胃口。
我就這樣默默看着她吃，大約二十分鐘就解決完了。
接着拍拍肚子，走出店。都有點搖搖晃晃了。
就這樣還不夠，她還在旁邊整了跟棉花糖，果然無論哪個世界都存在這種沒營養卻看起來白白凈凈的垃圾食品。
不過她吃這個倒是挺文靜的，一點點用手指摘了吃。以前見過的女孩子都是把臉湊上去，然後弄得頭髮上都是。
“肚子吃的好飽，就像是懷孕一樣。”
那你還吃糖？是用來填補食物與食物之間的間隙么？
“懷孕……上樑不正下樑歪，窺一斑而知全豹，這個國家有這樣行事隨意皇室……看來距離滅亡不遠了！”
“你懂什麼，這叫自由。不過沒關係，去下洗手間就好了。一會兒我們去走走，我得減輕點重量。”
減輕點重量！？
…………
……
確實減輕了重量，從外觀看她是從五個月的身孕又變回了女孩子的模樣。
究竟吃了多少呀……
又排掉了一整個人的重量？
想想就覺得可怕。
每天吃這麼多也沒見肉長在該長的地方，想想就覺得更可怕了。
“怎麼我這個小拳拳特別癢，你要不用你的身軀替我撓撓？”
“嗯？攥着拳頭幹什麼？你的特能力難道是讀心術？”
“特能力都是與物理法則有關的呀，讀心術又是什麼？”
這傢伙很敏銳，得小心點。
路過了一個測試拳擊力量的機器。
這種機器的受力屬於作用力，我是無法作弊的。
不過偶爾來試試身體恢復到什麼程度，也是不錯的。
可能知道我想要做什麼，沙欣給我投了幣。嗯……接着她自己拉開了架勢。
砰——哐啷！哐啷！
好大的動靜，這玩意音效很厲害啊。
數字顯示出來是860LO，這後面兩個單位看不懂，但應該是個很不錯的成績，顯示屏上都出現了各種動效。
“嘿嘿。”
很了不起地向我笑笑。
“聽說野豬的力氣也很大，脂肪非常低，非常健壯。”
“昨天我還把自己的靴子給了你，怎麼今天就想打死你了呢？嗯？你這個油膩的大叔。”
“你不也三十多麼？”
“可我的身體還是新鮮的。”
新鮮這個詞，不是用來形容食材的么？
果然我的腦內翻譯系統有些故障。
“不許用特能力哦。”
“知道，跟你比不需要使用特能力。”
好了，這回輪到我了。
啪——！
380LO。
什、什麼？
怎麼回事，我才不到一半？
“你得運用點怒氣，有點兒兒茶酚胺的加成。任何動物在憤怒的時候都會變得孔武有力。”
“沒錯，野豬發怒時也是很厲害的。”
“你想說什麼，嗯哼？”
“啥事也沒有該怎麼怒呢。”
“想象。”
“想象？”
“想象你正在打的是仇敵的臉。”
“沒想到殿下您都有仇敵，那人膽子一定很肥。”
“嗯，就是從昨天開始剛認識，卻讓我不時想立刻打他臉的人。”
說的應該不會就是我吧？
“我以後再也不說豬豬你是豬豬了。”
“死吧！”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