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喲,成功迷惑了一個追隨者了么?可喜可賀啊!真不愧是米奈爾,畢竟五年前我們也是這樣被你欺騙的嘛。”

他,哈里森,之前的那個黑衣人,同時也是伊莎的哥哥。

如今他再一次出現了。

這,究竟是為什麼?難道他知道米奈爾的能力已經透支?

又或者——

根本就是他做的?

“你是怎麼做到的……”

“哈哈哈,你也感覺到了么?這裡的氧氣可被我弄得稀薄了許多。啊,對不起,其實不是我乾的,我可做不到這些。不過至於究竟是誰……我想不用說你應該也猜到了吧?”

“不,他不會背叛我的,無論任何時候——”

“無論任何時候?嘻嘻,這可難說。比如說……用他弟弟的生命要挾他。那傢伙啊,表面冷淡,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實際上是個比任何人都要重視親人的傢伙啊。”

原來如此——

難怪米奈爾才會突然感到力量的枯竭。這裡的氣壓急劇下降,就象是產生了高原反應,只有當大量運動或使用特能力才會感到,不過等察覺時卻已經晚了。

現在的哈里森,正戴着一個氧氣面罩,身後背着氧氣罐。而米奈爾卻還在大喘着,彷彿下一秒就會竭力並摔在地上。

(——完蛋了!)

就算是跑車耗盡燃料后也比不上地面上行走的人類,現在的米奈爾縱使再強也無法使出任何能力。

“原先我是想讓波頓把這裡的空氣全部抽走的,不過鑒於這邊還有這麼多的傷者,那個頑固的傢伙無論怎樣都要保留五成的氣壓。哎,不過就算這樣,接下去解決你也是很簡單的事。”

五成……么?

一直以來我都沒有使用過什麼能力,身體含氧量還是比較高的。

就算體能仍舊會減少大半,實際上卻也已經足夠了。

足夠去孤注一擲了!

“圖靈,接下去就交給我吧。”

“交給你!?開什麼玩笑,你這個笨蛋不會又想逞強了吧!?別給我添麻煩!”

“我不是你的敵人么?就算死了,你也不用為我擔心。”

“快滾一邊去!”

“不,我行的。”

“明明什麼也做不了,上次戰鬥的最後也是靠我來解決的。現在卻要逞強去送死!自以為是的大笨蛋!”

好吧,就當我是笨蛋,徹頭徹尾的笨蛋好了。

就因為是笨蛋,我才不會在意什麼盛名的稱號、什麼力量的差距。只要有可能性,我就不會放棄。

想到這裡的我向前跨了一步,就和那時候一樣,擋在她嬌小的身軀前。

“哎呀,果然這次又是你么?不過現在香憐和這傢伙都沒法救你了,你真的打算死在這了么?”

這種無意義的疑問句,根本沒必要回答。

縱使他手上滿是用來彈射的鐵珠,我也毫不懼怕。

“可以保護好自己吧?如果他朝你發射加速過的東西,我可能沒辦法及時趕過來。”

“那種程度的話還是可以抵擋的。可是你……”

“不用擔心我,我會保護你的。”

“唔……”

目睹我彷彿變了個人似的的米奈爾,臉頰微微泛紅,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好可愛。

是的,女孩子就算柔弱一些也沒關係,就算誰都無法擊敗也可以。

因為,有我會負責保護你的——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價!

“是么,你果然還是要送死啊。那麼,我就先把你貫穿了。”

他向著我擲出了十多顆鐵珠,那些被加速的小顆粒就象是子彈一樣嗖嗖襲來。

如果碰到的話可能會死吧,但是——

我可以操縱並加強任何反作用力,其中自然也包括自己腳下的摩擦力。無論是轉向、制動還是加速,都比以前更強了!

呼……!

風聲在耳邊呼嘯,身體好像變得極輕的我一下就閃開了所有的攻擊。

“——!”

吃了一驚的哈里森,卻沒有愣在原地。戰鬥經驗異常豐富的他迅速作出回應,朝着另一方快速移動着。

(只要靠近他就行了!)

因為,我知道已經沒有人敢在此時觸碰自己的身體了。近百倍的反作用力,對於任何想要將拳頭揮向我的人來說,都是一個強大的震懾。

不過啊……現在的問題是根本就追不上他。

畢竟對方曾是武裝學生會幹事,增加的加速度大概有近百倍,現在的我在純速度上都無法追上對方,更何況還要注意躲避對方擲出的鐵珠。

(好在這傢伙根本就沒練過投擲啊。)

准心非常之差。

況且對於我來說,躲開高能力者的攻擊可以說是必修之課。畢竟和香憐相處如果不能學會預判意圖的話,可能我一輩子就要在醫院裡度過了。

——那可是僅僅憑藉對方眼神就要迅速作出判斷的高難度實戰訓練啊。

不過就算這樣,我也沒有信心完全躲避每一次攻擊。如果繼續這樣,繼續被一次次射擊下去的話……遲早會被擊中。

可是該怎麼做呢?

(——啊!)

“加重力!圖靈你在我們身上都加重力!”

“這種事就算你不說我也知道!”

啊,不愧是超級計算機與永動機的一體機啊,一瞬間就明白了我的意思。

如果說重力會降低哈里森速度的減益效果,那麼重力對於我就是增益效果——F=μN,增加正壓力就意味着腳下摩擦力的增強,也就是說我可以得到的移動力會成倍增長。

這樣做的話……雙方就同樣變成了五十倍左右的變向、加速能力。

簡單概括,就是重力對我有益,對敵有害。

只要係數相接近,我就有機會。

——來吧!——

隨着米奈爾舉起手,體內的血液乃至器官都感到一震——整個區域的重力都增加了一倍。

是的,只是一倍,這僅僅是她身體里最後可以施放出的力量……但是!

就算不能徹底扭轉戰局——

哪怕只能讓我勉強夠得上對方——

“這樣就好了,接下去……就交給我吧。”

戰鬥可不是什麼能力大小的測試。

那是一種信念、技術、力量乃至運氣的較量。哪怕能力方面弱一些,也一樣可以用其它來彌補!

(——只要抓住他就行了。)

現在的我明白,只要是貼身近戰就一定能贏!

身旁的景色快速地轉換着,整個人就象是貼地飛行的火箭般極速前行……嗖嗖嗖!!!

如子彈般的鐵珠應聲襲來——不,確切地說是直到鐵珠劃過耳際后,我才聽見了聲音。

(那個,比聲速還要快么?)

但這並沒什麼大不了的。就算是拿着獵槍的獵手也沒有完全的把握射中在空中飛翔的鳥兒,更何況哈里森根本就沒有射擊的經驗,也毫無這方面的天分。

迂迴,轉向,再加速……

已經很接近了。

再一下,再努力一下,就能抓住那傢伙了……噠!

啊啊。

竟然在這種時候——我,中彈了!

鮮血從大腿正前方飆射了出來!痛覺也開始在腦海中瀰漫了開來。

但是——

(遠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

已然不顧一切的我,將所有注意力聚集在沒有受傷的左腿上……用力、用力、用盡全力!

哪怕把肌肉纖維全都崩斷,也一定要成功啊!

手指……只剩一點點了……

“抓住了!”

那黑色斗篷的衣角,正緊緊地被我攥在手裡。

嚓——!

卻,從中間撕裂了開來!

“啊哈哈,你覺得抓住我的衣服就有用了?”

哈里森停住腳步,獰笑着俯瞰倒在地上的我。

——被貫穿的這條腿,再也用不上力了。

已經,再也沒可能了么?輸掉了么?

就連背後的米奈爾,也愣愣地做倒在水泥地上。看來,真的是行不通了啊。

果然,憑藉我的一己之力,是救不了任何人……的么?

“……”

不甘心。

卻也無能為力。

“唔嘻嘻嘻嘻嘻……終於,終於我可以復仇了!!!再也沒有人可以阻止我了!地上想要用她發電的政客也罷,武裝學生聯合會也罷,或者是你這個低能傢伙,都不能阻止我了!”

他怪叫着朝着米奈爾走去……

而她現在連氣都喘不上,更別提戰鬥了。

“伊莎……你看到了么?哥哥這就可以為你報仇了!”

那個被鮮紅染色的日子后,再也沒能出現在自己眼前的那個女孩子的名字。

無論是我還是哈里森,都從未忘記她。

——是的,他只是想要復仇罷了。想要找一個對象,去宣洩自己的憤怒。

可他根本就沒有弄明白,復仇之後究竟意味着什麼?意味着人生目標的喪失。

更何況——

這是錯的!而且是大錯特錯!

米奈爾根本就不是大漂浮的始作俑者。真正的執行者,並不是她!所以她根本就不必也不可能為這件事擔責,任何人都沒有權利去向她報復!

所以,我要說,要把真相說出來!

“要為你妹妹負責的人,並不是米奈爾。”

“你說什麼!?”

很好,已經讓他停下來聽自己說話了。就在剛剛我還在想,如果他不顧我的言語徑直跑去殺死在那已經絕望的米奈爾,那可就糟了。

於是趁此機會,我終於可以把自己所知道的關於米奈爾、大漂浮以及管理協會的一切,全盤托出。

“不可能!”

聽完這一切的哈里森,卻咬牙切齒地看着我。就好像已經確定他是在欺騙自己一樣。

“你為什麼不相信?其實你自己也一定感覺到了,她根本就沒有理由這麼做。曾經也被你們所敬愛着的她,怎麼可能會把大家都殺死?”

在大漂浮發生之前,那個曾經的武裝學生聯合會會長,是被這座名叫127區的永夜之城所有人所憧憬着的人啊。

“你以為這麼說我就會相信你么?”

他,已經因為仇恨而放棄了思考。

是啊,沒有什麼比親人的生命更重要了,這一點我也完全理解。

因為我,也是直到現在都無法忘記伊莎的人啊!

“那你覺得究竟誰必須為伊莎的死負責!?”

“這裡沒有人應該為了別人的死而死。就算真的有必須為此贖罪的人,也應該是管理協會的那群傢伙!”

“你說……什麼……!?”

已然加入管理協會的哈里森,臉上露出了驚愕的表情。

他在害怕。

害怕否定自己這幾年來的努力。

害怕否定自己對米奈爾的憎恨。

顫抖着的身軀說明他並沒有把我所說的當真,現在正憤怒着……

“你只是在尋找一個替罪羊罷了。只是想要某個人為了伊莎的死負責,覺得只有復仇才能讓自己重新找到伊莎之後生存的意義。”

“閉嘴。”

“因為,你一直在愧疚着,愧疚沒有在伊莎活着的時候好好照顧她。”

“閉嘴!”

“但是贖罪並不是這樣的,這樣做伊莎是不會原諒你的!”

“給我閉嘴!!!”

就連我也沒有想到,他竟然朝着自己衝來,並掄起了拳頭……

(這傢伙完全失去理智了么?)

下一刻,嘭——!!!

鮮血沾染了衣襟,但,這並不是我的血。

如果說我的臉頰承受的是一千多牛頓的拳擊重量,那麼這樣的力量被增強幾十倍后反饋給對方……其結果就是——

“嗚哇哇哇哇哇!!!”

被反彈出二三十米的哈里森,撕心裂肺地吼叫着,不停翻滾着。

而他那隻臂膀,已經如同柔軟的繩條,只是靠一點點皮膚勉強維持着粘連。

痛苦折磨着他,直到最後終於失去意識昏了過去。

已經不忍再視了……

即使這點傷害仍然不足以殺死他,這血腥的一幕仍然讓我撇開了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