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在世上數百餘年,誰又沒有見識過諸般奇異古怪之事呢?

這是個很絕對的想法,但對我本人而言,它並非毫無道理。

正如偉大的羅薩希里詩人所說:“我不敢斷言世上的一切。”

我曾有過一個“小孩”作為自己的朋友,他總是說出一些與世界基調格格不入的十分好笑的話來——甚至做出很多讓人難以理解的行為。

若要形容,我曾經的看法即是:“他在世界的嚴冬之中創造出了屬於自己溫暖小屋。”

聽起來很偉大?不,他不過是犯了小孩都會犯的錯。因為他們還年輕,只是在無能且自我取愉的幻想着,“中二”着。

而我,那時已有三十歲左右。

在與我相同的“大人”們的眼中,我的身上貼滿了“事業有成”、“家庭美滿”、“人生幸福”……等諸多的榮耀。

不論誰見了,恐怕都得美言上幾句。

但那“孩子”卻與之不同。他從不將“大人”真實的榮耀當作“幸福”、“美好”的事物,反而對孩子們又或長不大的大人們的天真幻

想十分喜愛。

他曾經在夜晚的公園裡對我說:“你看。

這個夜空沒有一點星星,這個公園也沒有一點花朵,睡着的人們也沒有夢。這種東西真的會好看嗎?”

那“孩子”很是苦惱,傷心,但是,我只

覺得那“孩子”在耍脾氣罷了。於是我說:“你這個笨孩子。在說什麼呢?世界上怎麼會有星星和花朵這種東西,天真也要有個限度吧!“

說完后,那個“孩子”十分哀愁的跑開了。想必,他已經不信任我了吧?以及……我從來見不到什麼星星與花朵,公園只是用來

觀賞的,不然它們還有什麼作用呢?

談及那個“孩子”,明明真實的接觸過。見到過,可僅僅是數年後的日子裡。我卻再也想不起來他的樣子了。

那段記憶,像是陷入了無法掙脫、無法逃離的朦朧大霧中一樣。

但是我依稀記得。那是個十分普通並且毫不起眼的傢伙,說不上可愛,也談不上

醜陋,同時對一切富有興趣。本以為以後的

他會成為科學家、教育家之類的人。

但是又沒有長久堅持下去的力量。如果這樣下去,他以後也會成為普羅大眾中平平無奇的一員吧?

就像我一樣。

在那個孩子跑走後,我居然鬼使神差的繞着公園走了兩個小時,我望着四周,並沒有生起心中的歡喜來,那孩子果然是個笨蛋——

而我,又是多麼的愚蠢

“真是的,居然浪費了寶貴的兩小時在

這種屁用沒有的無聊事上。就算多打兩小

時工、讀兩小時的書什麼的不都比這好

多了!”

一番泄憤后,我離開了寂靜無聲的公園,回到家裡開始睡覺。等到第二天我發現那孩子在家門上貼了一張紙。

就這樣,我念了出來,不過名字我已

經忘記了一一

『大人們總是說:“我們是幸福的。”可,我們是指誰?幸福是誰認為的?你們也一直說我是笨孩子,說我在做白日夢……大人們真是無情,因為自己做不了白夢,就要奪走孩子們做的夢的權利。

你們總說世界上沒有星星與花朵,但是我一直記得,星星與花朵是存在的.直到我去找她,才從別的孩子的嘴裡聽到那孩子已經離開的消息。

孩子們並不傷心,因為他們也同樣相信着。

……

第二次見他是在另一座城市的公園裡。我見到那孩子蹲在泥壇的旁邊,拿着一桶水澆灌着土地。孩子十分辛勞又十分高興的對過往的行人讚歎道:“從今以後,這裡就叫花壇,因為從泥土會開出花來。”

就算過了多年,那孩子依然沒有“成長”的跡象,人群中,我一眼就認出了格格不

入的他。

他沒有成長……

不。是他的心沒有成長。

“你又在說著不切實際的話了,這樣下去,這個城市的人都會覺得你不正常的。你也快成年了,也應該試着去工作、去成長了。”

一見面,我就對那孩子說了也許有些殘忍但可是為了他好的話,畢竟活在世上可不能碌碌無為。

“聽說你很早就結婚了呢?”緊接着,那孩子問了不可理喻的話:“嗯…你愛你的妻子嗎?”

“愛?”真是荒唐的詞,聽好了:“我覺

得我的妻子很適合我,她賢惠有禮、然後,

從不打擾我,也從不發火。”

“這樣說來,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

那孩子十分傷心的。他為什麼傷心?難

道這不對嗎?轉過頭去他不再理會我。我也

十分傷心,甚至擔憂,因為他一直做着沒有意義的事。

我做事總是井井有事、一天總是十分充實。

又是幾天後,我走在街上,要去一家店裡買東西,大人們低着頭閉口不言,只做自己的事情,街道也像黑夜一樣寂靜。

“哈哈哈一一快來快來,晚了的人就拿不到花了!”

突然出現的孩子們的歡笑聲打破了長久的寂靜,街上走着的我被他們吸引了過去。

別的大人卻毫不在意。

那些孩子正跟着一個年齡更大的孩子向遠處跑去,那大孩子的杯中正捧着的不是樹苗也不是草的東西。

一種從未見過的脆弱的東西……

花——

美麗的花——

懷着不知是驚訝還是懷疑的心情,

我找到了那群孩子。

“這個,你們是從那找到的?”

“這個?是花吧!沒想到大人也會感興趣,你們不是不相信的嗎?嗯……在夜晚的平原,山丘上,會有花朵和星星哦——”

說完,那個孩子就跑開了。本來,這是不重要的事情,但是,我居然莫名的去找了那個有山丘的平原。

夜晚,世界比起以往似乎有所不同,

我也終於找到了那片平原,不遠處就是一處山丘。晚風伴着鳥兒的輕語,碧綠的樹像在伸着手,朝着天空。

一一大人與孩子不同。

直到很久的深夜,我也沒有見到花朵與星星,廣闊的平原沒有任何變化,只是望見了山丘上的“孩子”,十分開心、十分激動的喊着。

“回來了!美麗的星星與飛花,還有一一

愛,一切都回來了!”

我看見了。

透過清澈如鏡的眼眸,我見到到了孩子眼裡的星星與花朵……以及“愛”。

本該不存在的月亮此刻掛到了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