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生命中的第十一个年头,在与朋友分别之后,独自一人踏上了与孤独为伴的旅途的开始,这是一场没有归程的旅行,在茫茫风雪中,向着世界中央,向着死亡奔赴而去,如果不出意外,未来将不属于她。

明被突然叫回了村子,因为今天是离开的日子,她冒着凛冽的风雪又回到了村囗,

然而在昏暗的光中,那里早已站满了恶魔,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但他们几乎都在笑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欢喜,却让明的心中一阵厌恶。

恶魔中没有找到菲尔米诺的身影,他去那里了?为什么不来见我,在这特别的一刻,不知道他的脸上会有怎样的表情……是悲伤?还是欢喜?

明又朝恶魔们扫了几眼,却意外发现了混在其中的拜诺罗,他正闭囗不言、沉默不语,凶神恶煞的面容上堆满了气愤与无奈的神情,让拜诺罗看来更加恐怖了,可……他又在为什么而生气呢?

这般想着,明缓缓走向一众恶魔,心里头也愈发紧张了起来。

恶魔们见到了明,便像见到了什么伟大的存在一般纷纷跪拜了下来,即使如此也不改脸上的笑意,甚至愈发浓郁,他们究竟在相信着什么呢?神明吗?

可她不过是一个怀揣梦想的普通少女……

只有拜诺罗傲然自信的站立在原地,风雪亦不能令他折服,在众恶魔中的他显得那么剌眼,就像在宣示什么只有彼此可以感悟的话语……

牛角恶魔神情复杂的望着不远处那个手足无措的救世主,他没有开口,一声叹息后便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也许他失望了,对少女的选择失望了,但他什么也不会说。

明神情着急的伸出……抬起了手,猛烈的风雪却压下了她的双手和身躯,似乎要冲上前去的那一刻,似乎要开口挽留的那一刻,恶魔们开口了……

犹豫不决的她睁眼见着拜诺罗消失在视线中,消失在自己往后的人生中,猛烈的风雪将一切吹走,又将一切掩盖,不留一丝回忆……

恶魔们一齐尊敬的高声道:“尊敬的救世主!伟大的火光星点!匹林西斯山的祭师!在此,终于迎来了伟大旅途的开始,历史必然会记住这神圣的一刻,好……请安心收下这些东西,它是领主大人要给您的,旅途中的必要品……您的目的地乃是世界中央的匹林西斯山顶峰!”

明愣在原处,因为这实在是叫她惊讶,同时,她也在想着另一件事情,身前的恶魔微微仰头,朝救世主轻声喊了一声……

“救世主大人……?”

将她从思绪从拉出,她明白,这已经是一场没有回头路的旅途了,她低声说:“我……我明白了……你们,都回去吧,外面是很冷的。”

恶魔们捧着两样东西走到了明的面前,上面落满了雪,那是一柄看起来十分破旧的拐杖、以及一件银灰色的衣饰,明粗略的扫过几眼便认出了那柄拐杖,它是常常被握在菲尔米诺手中的东西,但是却小了几分,而那件谁也不认识的衣饰,大抵是菲尔米诺送给明的,因为那衣饰里塞了一本轻薄的书。

“这是……”

明呢喃着,接过那件银灰的衣饰,随后便将它穿在了身上,那本书被放在了衣袋里,之后她又接过了拐杖,此刻的她,活生生的像个朝圣的旅人、大殿的圣女,这一下,她的形象与恶魔们心中的坚苦救世主的样子更加接近了,然而她只是明,且始终是明。

恶魔们没有回去,风雪模糊了他们的面容,只依稀见到他们姿态一致的伏下身、弯下腰、低下头去,统一的跪拜了起来,向着所谓所谓的救世主,对无能的生命们而言,要改变现状,除了寄托希望于他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明只是看了几眼,便忧愁难耐的转过身去,她并不怪罪任何人,因为在这令人无奈的错误之中或许也有自己的原因,迟疑片刻后,她顶着最猛烈的风雪踏上了旅途,开始了救世之旅。

……

巨大的城堡在风雪中矗立,透过那面小小的琉璃窗,你会从美丽的宝石中见到一双动人的眼眸,你会见到蕴含光芒的情感正在那昏黑的眸中闪烁。

许下承诺的领主菲尔米诺,他比任何恶魔都要纠结,因为他正做着这世上最令自己痛苦的事情,那就是在责任与良知间做出选择。

菲尔米诺独居在这片不被任何人进入的幽暗天地间,琉璃窗成了他新的眼睛,因为它足够小,就不会有恶魔见到自己正望着何处,透过那漫天的风雪,他正注视着一道依稀可见的美丽身影,那是明。

也许她正在等待着自己的出现,也许在为自己为何不出现而感到疑惑,但不论怎样,他们自此便没有了关系,而他什么也不会说,只希望火光安然升起。

……

拜诺罗心情低沉的坐在村子中央的雕像下,倚靠着身后的石雕,他轻轻的用手捧起了一堆白雪,那一刻,他感到了寒冷,有些当初许诺要完成的事情或许做到了、或许没做到,而此刻所有的无奈与忧愁渗入了那手中白雪的身躯之中,只愿它消融为水,带走自己所有的不甘。

他低声说:“十一年回头看来,救世主依然是救世主,我们是多么的无能与幸福,因为她本可以什么也不做。”

也许是少女心意已决,也许是少女与世界的荒谬和解了,便放弃了抗争,但答案更倾向于后者,所以这旅途必将满是痛苦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