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哪處,都有歌與風的蹤跡。

染了塵埃的黑鳥迎着喧鬧的人聲從天落下,駐在枯黃的樹枝上,昏黑的眸映照着乾涸的大地,流淌着紅黑的血,白骨從大地生出,瀰漫著腐臭。

循着生命的呼聲,忙裡忙慌的“愛”邁步而來,神情無奈、眸光微顫,是不言無聲的已然痛苦的愛,她無法將報應以應當的名義加諸於惡者或善者、強者或弱者,因為這是神的愛,是眾皆平等的愛,所以最終,她只有責背自己。

少年緊隨其後。對“人”而言,這世間多是悲催與戰爭,稱做失去的死亡到來過所有人的身上,它無時無刻不在奪走長久的一切;

這是對永久的神遙不可及、不可思議的事情,祂們不必了解,也無需了解,只是,愛向世人伸出了手,可生命註定是場悲催。

但她怎懂……

絢爛的美景正一點點的向身後去,直至歸於焦黑的無,一神一人才停下腳步,而“愛”卻愣在原地,微皺眉目。

……

“失去……是什麼滋味、什麼感覺的呢?做為神…這還真是……從未體會過的一件事情。”

“怎麼?薇尼爾雅已經不滿於此了嗎?不過….失去並不是一件好受的事,其實你也是體會過的吧,得不到和失去了,從某種意義上倒有幾分相似。”

體會失去……不,應當說……不得不體會失去並接受它所帶來的痛苦,也是掌控愛的神明應盡的事情吧。

薇尼爾雅想着、說著,同婭尼塔爾渡步在人間,時間如平靜無波的流水般劃過,廣闊而蒼茫的大地上,戀人迎來了自己旅程路上的客人,又或者……她們才是那個客人,那個客人神情似乎略顯焦急。

“你們是從哪裡來的?請快離開吧!那邊!有兩個國家正在發生一場戰爭,會殃及你們的!外來之人。”

那個男人大口喘息着,汗水如雨般從額頭不斷流出,他一邊對兩人說著,一邊時不時回頭望了一眼,神情既着急又害怕。

“戰爭?!就在前面嗎?’

“是的是的!我已經見到冥府女神墨希絲大人在大地上遊戲的那抹陰影了!白骨橫生、血流成河……”談吐間,男人的言語十分悲傷同氣憤,他身上懸掛的灰銀的布也在不斷晃蕩,黑色的眸不斷驚顫。

“為的什麼?”

“領土、財寶、權力……國王們要的自然、是這些…只是,這一切終究傷害到了我們,我要走了…你們保重!”男人的神情愣着,似乎告訴眾人他還有未說完的話,只是,眉目微皺的他已不再多說。是心的無言.還是咽喉的苦澀。

不知道。只知他勿忙的走了,或許在這個人口中的國家回歸之前,沒人會再見到也的身影了。世間最後的銀騎士……因為等不來心滿意足的結果,便而離開了。

“就為這些…”薇尼爾雅咽喃着,而婭尼塔爾將手放在她的肩頭,她側目看去,卻只聽那少年說:“死亡,便意味着失去,失去周遭的一切乃至自己.對“人”來說,這從不是新奇的事。所以永久的愛也是不存在的。”

他說著,走到“愛”的身旁,試圖安慰:“從一開始,這便不是“愛”的過失。”

她望着,一會後卻轉過頭去,不願聽信,因為至少、至少從一開始就是“愛”的錯誤.才可以,她說:“我是不會信你的…至少,至少“愛”不可以相信愛無法長久這件事,我..如此期盼。”

“我信你。所以,我們將戰爭中止吧,就像你希望的那樣。”婭尼塔爾的身心都沒有去反迫,去使她相信什麼,只是鼓勵她讓她做下去。

薇尼爾雅反倒愣住了,並不久,便迅速牽起了少年的手向遠方奔去。

……

生命的哭泣,在“愛”脆弱的心底回蕩,薇尼爾雅露出愁苦卻不只有愁苦的神情,她在一眾橫七豎八的死屍中穿行,最終,只在寂冷的焦土上見到一個不大的孩子,仍留着一絲堅強的喘息。

他就靜靜躺在那裡,如同乾涸的湖泊,生命的長青之水正四溢而去,薇尼爾雅不做遲疑,跪下身去便將孩子抱起。

“….”孩子微微張着嘴,從咽喉之中吐出的卻只有細微的風聲,生命的光彩正從他昏黑的眸中渙散。而她,只有看着、看着……

“告訴…”他艱難開口:“媽媽…我,可能…不能回家,了……”

他逐漸垂下頭去,厚重的生命有如千年歷史般厚重,可捧在懷中,此竟卻如雪般輕盈,彷彿只要輕輕一握,就會化為天空的飛灰與嘆息,大地好似在輕聲呼喚,將他帶回故土。就這樣……

孩子死了……

命運就像如了她的願般,薇尼爾雅第一次體會到失去的滋味,如同充實的內心缺失了至關重要的一角,只余空虛與茫然……

……

他們是我所深愛着的人,教會他們情感,指導他們方向……黃昏的光照在乾枯的樹根上,同樣照在那對無言的戀人上。

“你會覺得這是你的過錯嗎?薇尼爾雅…”婭尼塔爾開口了,做為唯一愛她的“人”,要釋然她紛亂的心。

“嗯...”薇尼爾雅點了點頭。

“可如果…我和你說,如果我死了,還請你不要傷心,不要為你生命的過客落淚。”

可你卻或許是唯一的過客。她本想這麼說,但彼此還是依從了彼此,她無言。

“那…你可不再悲傷了嗎?”

“可,我又該如何做?即使戰爭中止,死去的人也不會再度蘇醒、靈魂真正的不存在了。”薇尼爾雅想着、不停的想着,有兩道想法在其心中纏繞,其一名為“依從”,其二名為“改變”。

“但至少,至少請還為仍存留的人想想吧,他們也需要你……需要這“愛”。”婭尼塔爾站在她的身前,堅定而溫柔的目光深深注視着,令她紛亂的心也漸而安定,直至平靜而柔和。

“我…我知道了…”

……

時間洞窟內:

助手:“做為神明的她不是可以決定“人”的生死嗎?可她……卻什麼也沒有做,是無奈,還是無法?”

學者:“在今昔此日,世界還只是殘破的基底,人死後會有靈魂?不,在這個時間內,靈魂是不曾出現的詞彙與事物。掌控死亡與靈魂的神明還未誕生,並且……永不誕生,所以,死亡便意味不存在,是世間真正的無。”

助手:“這也正是,薇尼爾雅始終所苦惱的,無法長久的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