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六日邁步而過,第七日便緊隨而來,黎明前一刻的昏暗之中,米迦勒早早便於遠天的一角席地而坐,微微仰首,望着遠方,羽翼高揚,眉目平靜,神情淡然。

在許多的星星落下之後,他已為自己想好了結局,天使們常說:“聰慧總能趕在命運降臨之前做出選擇。”

但其實,聰慧是為了讓命運降臨在身上時使自己顯的不那麼難堪,身為持着“聰慧”權力的他,十分知曉這一切的本質。

而此刻,智慧之人選擇了愚蠢之路,明明清楚的知道着星星落下是宿命,他也選擇留在那片天空,並非是沒有尋找到高於責任與使命的事物,而是正因為尋找到了,才要留在那片天空……

真是的,聰慧的他明明早已尋到了比留下更好的歸宿,但似乎,他對不必享受“孤獨與時間的痛苦”一事並沒有多大興趣。

他唇間輕啟,一聲嘆息喚住了拂過的風,風是最好的傳播者,它會帶走一切傾吐在身上的言語,使其流傳至遠方。

同時,時間也是它的朋友,他對風說:“風啊……帶走我的詢息吧,讓使時間使它流傳,你也當一次,我的傾聽人吧。”

眉目低垂,他停頓了片刻,像個孤獨的旅人般坐在岩石眺望天空,滿心思念卻無人可訴,他接著說:”星星或許會消失在天空,但風中的詢息不會,星星們……也知道我在說什麼吧。嗯……”

在漫無止境的時間面前,那在無數生命眼中看似永恆的星星也會熄滅、會落下,因為這是宿命。

但幸運的是……風不會停下步伐,在無窮的星海間會有它無窮的嘆息,上面承載着來自無數事物的詢息,或是一個文明臨終的語言、又或是一個物種消盡的掙扎、而此刻,不過是一顆星星的話語。

風聽到憂愁的他說:“關於為什麼要這麼做……或許,我應當給自己一個答案,我與雷米爾、加百列又有所不同,不是期待,亦不是誓言,而是對主的憐憫同對宿命的不甘,創造群星的神明最終卻失去了所有的星星,這不是祂應有的結局,我們這麼認為著,並試圖改變……”

創造群星之神失去了群星,這是命運莫大的譏諷,是對主不公的結局,仁慈換來的怎餘一場空歡喜的悲劇?

眾星都這麼認為著,並試圖留下,但總會有事物高於這件事情,一但選擇了某方,就意義着捨棄了某方,神也仁慈的讓眾星行了此事,祂正因此創造了眾星。可總有星星會留下的。

“祂是仁慈的,毫無怨言的創造萬物,並給予萬物以尋找自我的命運,儘管並非所有星星都同意祂的仁慈,但我會留在這裡,見證祂完成的那一天……風啊,將我的詢息傳達下去吧。”

他將一切傾吐在風中,待言盡的剎那,便喚走了風,離開之時,風便已承載着星星的話語去往了遠方,將詢息告知萬物。

而正是這一刻,聖殿內傳來了祂的詢問,依然是風為他帶來了這縷消息,儘管祂從始至終都沒有改變自己的仁慈。

在時間中,祂也多了些許疑惑,對萬物的仁慈不曾改變,但已然更加的完善了,儘管這抹仁慈只是對另一位神明的劣質模仿。

但祂所創造的生命也依然敬愛着這位神明,只聽,祂仁慈的說。

“如果你已經尋到了真正的自我,那你不必將自己束縛於我,創造群星之神不需要星星對星星自己自我的違背,你、你們從來都是自由的,信仰不會使你們駐足,它會帶你們走向遠方。”

“墜落,是我給予每一顆星星的宿命,也是真正的“生命”的結局,我仍記得……“飛鳥”離開伊甸,向我傾吐他的自由。因為我是仁慈,你們常常這麼說,事實也是如此,我由衷希望與欣喜,你……你們可以尋到高於我的生命意義。”

米迦勒聽着,眾星也都聽着,風將神明的詢息傳達給了一切,但他只笑道:“我明白,但這正是我尋找到的自我,您要知道,總會有不落下的星星。”

“與我相伴,做好準備了嗎?”

“當然,我準備好迎接一切永恆的不變與孤寂,何況,我們的現狀要比所說的好上不少。”言盡,他依然坐在那裡,靜望着一切的事物從身旁靜默流過。

有一瞬間,他體會到了神明永恆的孤獨,在創造這一切之前,世皆虛無,連黑暗都不曾存在,我的神明是否是難耐孤獨呢?

可在這之後,神明又將重回孤獨。這一刻,他認為自己愚蠢的選擇多了一份“值得”,同時也萌生了另一種異樣的情感。

……

話說回來,曾有位美麗的天使,他生的平凡,也並不強大,但神明卻給予了他以“聰慧”的權力。

那位天使便依靠着這份聰慧在眾天使之中逐漸聞名,成為了為數不多的明亮之星,在後來的一段時間中,他因常常替天使們解惑,獲得了不少的讚美,甚至有天使說:“聰慧總能趕在命運降臨之前做出選擇。”

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輕重,所以便對所有讚美一笑而過,不貶低,亦不高傲。

就這樣,他逐漸認識神明、認識群星,從中了解了許多,故而,他也尋找到了比墜落與留下更好的道路。

但他最後依然愚蠢的選擇了留下,可他真的愚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