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爾的藍色半圓型屏障已然碎裂,連一點印記也沒有留下,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堆滿鋼鐵都市內的積雪在光芒中消融,整座城市置身於霜冷的水流,遠方的藍白色群山可以依稀窺見毀壞的、缺陷的地方。

儘管先前說,可惜不是冬季。但是……神明就彷彿聽到了一樣,巧妙的安排了這場美好而有趣的戲碼,就像是“臨終前就讓你看看自己的親人吧”這種惡趣味的感覺,以此慰問自己的心。冬季很棒、花也很美、水也很冷,過往的記憶,就這樣浮現在腦中。

冷風吹來一串白色的腳印,輕輕陷入了流轉的寂靜水流中,一路望去,溫暖陽光下,是戀人牽手前行的身影邁步在科研人員的居住區中,那裡遍布着許低矮的鐵制房屋,如今早已破敗不堪,絲毫不見當年蹤影,那是被風雪蝕損的痕迹,恐怕再過幾年,它們便要掩埋於積雪中,再也無人知曉了吧。站在一處房屋前,少女將手輕放在上面。

“好冷……以前,還不是這樣的。”刺骨的寒冷一瞬間蔓上了指尖,直至掌心,手中的暖意傾刻間就消失不見了。或許是因為自己當年被呵愛的太好,連“冷”這種感覺,都不曾在記憶中出現。希拉握住莉莉的手,放在嘴前吐出幾囗熱氣。

隨後,她說:“學會照顧自己,也是一個很重要的事。”

“沒關係……”少女一聲無謂的輕語,但依然將她的話刻在因她而紅潤心底,並在多年後的無人曠野因此而暗自歡喜。兩人又往下一處走去,經過拐角處時,一列列粗大的腐黑乾柴傾倒在夾雜水的白雪,阻擋了這條路的通行,她依然可以分辨出……這是樹的枝幹,但是蔥綠的樹葉已經消融在泥濘中了。

她往右看去,是略有損壞的一間建築,上面的牌子寫着“霜降咖啡廳”幾字,不過,字上的油漆早己脫落的一乾二淨,剩下一兩片帶色的鐵鏽掛在上面,玻璃也被覆上了一層厚重密實的水霧,而霧的另一面,早已沒有了三兩成行的人影。

“原來……莉莉是在這裡吃過的嗎?”希拉說道,而少女點了點,淡淡的說:“是啊,也就只有一次……走吧。”

再走過一段路程,兩人來到了當初的人造生態圈的金屬大門前,不過,這大門也是形同虛設了,一條巨大的、被風吹的凹凸不平的裂囗出現在高大的銀灰“牆壁”上,白色的積雪覆在了生態圈裡,機器零件和電子線路從破損處裸露而出,或許是當時被什麼東西撞擊到了,而這些東西,模擬出了我生命中見到的第一束陽光與風。內部,一些本就耐寒的植物依然勉強的生長,甚至,已經有要發展到外面的趨勢。

兩人走了進去,抬眼看去,昔日的碧綠青草不再、繁花落盡,清澈的湖水也凍結為冰,霜雪覆上了一切,破爛的鳥巢上,幼鳥已不知去了何方,或許,它也同少女一起踏上了旅途。

金屬實驗室的大門前,早已不見其當年字跡,走入裡面,偶有一些斷壁殘垣,零散的鐵砂落滿一地,鐵牆覆上了寒霜,在昏暗的走廊上,走過一間辦公室時,少女不經意間望見一朵在窗檯的破爛花盆中的猶伽,而身後的玻璃已然碎裂,微風從那塊裂囗送來白雪,而白雪消融為水,長久滋養着盆中的猶伽。

少女看向一旁懸掛鐵牆上的玻璃框內的牌子,僅僅剩下一個模糊不清的“彌”字繪在上面,那一筆筆黑印,繪下的名字,承載着某一個女性的一生。她駐足片刻,又向前走去。

走過許多的房間,勾起了許多的回憶,之後,漫步到了整個建築的中央,上方的鐵砂脫落墜地,將下方羅列的金屬儀器、設備、白色無菌室,連同正中央的奇怪大型裝置一起變得破碎不堪,那是孕生裝置,少女出生的地方,少女基因上的“父母”。

沒有多言,低頭一抹輕笑,少女走過建築的中央,向建築的盡頭走去,那裡有一個豐盛的倉庫,以及……在這之後的,記憶與思念的終點、盡頭。

走過倉庫時,往裡面窺視了一眼,竟然真的有很多能夠長期保留的食物擺放在那,那些都是撒離時,後勤人員沒有帶走的物資……本意應該是,那些研究人員,留給那兩位留在這裡的博士的。

再往後走去,在那盡頭,是一處什麼都沒有的黑色昏暗房間,頭頂是敝開的,風夾雜着雪從那裡落下,也吹到了自己的臉上,長年的積雪填補了正下方的凹陷處,有種東西從這裡發射了出去。如今陽光與溫暖一同降臨,雪也漸而消融,這裡……變成了一個清澈的小水潭,等待着光與熱將自己乾涸。

之後的三天,她們都待在這裡,直到水潭中的最後一滴雨露乾涸,回歸翻湧的上天,開啟下一段不可或缺的循環自然時。也代表兩人分離的時候到了。其實,少女從一開始就不想將這份遲遲無法到來的悲愁無限延長,這既耽擱了希拉、也令自己愈加痛苦。如此結束,便是對彼此最好的歸宿。

“就這樣結束了嗎?”深夜的星光下,希拉向懷中之人問。

“嗯,如果……不,一路為止,我心滿意足了,希拉也應該去追逐自己的夢想,踏上屬於自己的旅行,別在我身上停留太久,他們……也同樣需要你。”

“你需要我嗎?”

“不……不需要了。”這便是希拉對名莉亞納的少女一路而來的經歷,最好的答覆了,她成長了……

“在這個被苦難纏繞的世界,我會再次回到你的身邊,相信我,我的愛人。”

“我不曾懷疑……我等你。”

彼此笑了,在次日的黎明,光照在了莉亞納的身上,她睜開眼,輕盈一觸,早已空無一物,那根若有若無的存在絲線也蕩然無存,她平靜的接受了,沒有任何悲傷與動搖,但卻將那句話,刻在了心中,無言相信。她起身,走出了埃里爾,而克希里爾早已等待許久。

“完美的收場?”他問。

“不,相逢的開始。”傳來的,是堅定的話語,而男人也因此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