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清晨6點——

當太陽從地平線處揚升至天穹,燦爛的光芒便穿透過雲海,一如既往的,再次籠罩了夢之城,那未找尋到自己神明的人們也從幻夢中驚醒,又是如往昔般的禱告過後,懷揣不滅信仰的人們便再次披上漆黑斗篷,將面容隱入黑暗,自身行於陰影。

街道上行着身披漆黑斗篷,低頭前行的人們,自己的呢喃聲傳入自己的耳中,那是一首首詩歌、那是一句句祈求,那是源自內心對夢中神明的嚮往、對幻夢成真的慾望、對享樂安逸的縱容,亦是……永無實現之日的空想。

夢廟的大廳內,穹頂的光芒撒落在愛提娜的身上,她跪坐在沒有雕像的高台前,微微仰頭,閉着眼,絲絲泛着白光的凌亂細發自耳畔落下,垂落在半空,頭戴着寶石冠冕,身着銀灰色的精緻服飾,她兩手合十,神情虔誠的祈禱着,囗中輕吟着縷縷詩歌。

“愛提娜小姐,石台之上沒有神像,你是在向那位神明祈禱呢?”

從側廳牽手走來的希拉與莉亞納兩人一來到大廳,便看見了那道聖潔的身影,在沒有供奉神明的石台前,浴光祈禱的美麗少女,不知又在祈求着什麼恩賜?

“你們醒這麼早呀~?”

愛提娜沒有改變祈禱的身姿,只是緩緩睜眼,光芒落在了她的眉間,她循聲看去,略顯驚訝的開口說道。

“倒比不上你,該說……不愧是一個宗教組織的統治者嗎?”

莉亞納默默的聽着兩人交談,而希拉一邊走到愛提娜一旁的棕木椅上與莉莉一同坐下,一邊與正在祈禱的愛提娜交談着。

“不……不值得讚美,我並不是一個好的領導人,同時也不是一個虔誠的信徒,我現在只是在向我夢鄉中的神明祈禱,祈禱自己願望的實現。”

面對希拉的稱讚,愛提娜毫不猶豫的拒絕了,如此貶低自己的人,當真是少見,而希拉又對她囗中的願望實現了。

“你的願望?介意說一說嗎?”

“一點微不足道的心愿罷了,只不過是,想着世界和平、想着愛與情感可以感化殘忍的宇宙、神明,這樣,我們所有人都不必去尋找出路。”

這樣的願望,能稱之為微不足道嗎?不,這可真是偉大的願望……

聽着愛提娜囗中的願望,莉亞娜的臉突然紅了起來,不像是害羞,倒像是廉價木頭遇見昂貴鑽石時的自卑。

希拉感受到了莉莉手掌的幾分顫抖,雖然不知道原因,但依然無言的輕輕緊握住了她,做為愛着她的丈夫/妻子。

“很偉大的願望呢。”

“呵~如果世界上有萬能的許願機,有能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時,這個遙不可及的願望才會有完成的一天吧。”

這個願望很遙遠嗎?希拉本想這樣問。但不知那處的鐘塔傳來了響徹城市的鐘聲,隨着“鐺!鐺!鐺!”的聲音漸漸消失,然後,她又覺得自己想問的問題十分愚蠢。

鐘聲消失,愛提娜結束了祈禱,坐在另一旁的椅子上,她開口對兩人說道:“有什麼想問的,就問吧?我的事情,並不着急,過一會兒,我們去吃早餐吧。”

“嗯……愛提娜小姐,你為什麼要找我們?或者說,我們有什麼特別之處,值得你這樣做?”先是第一個問題,希拉開口問道。

“這好像是已經回答過的問題了……那我再正式的說一遍吧。”她想了想,開口說道:“近千年來,夢廟一直致力於尋找名為“神秘”的路徑,最初是為了救贖世人,如今是為了讓人類能存活,若連活着都做不到,又談何救贖呢?”

”而尋找路徑,則需要概念與之相似的存在,而神學著作中常常出現的惡魔便成為了首選,所以,我們尋找惡魔來幫助我們,儘管希望渺小,但我們還是等到了你,首先說明,不用太在意,就當這是你我之間一場平等的交易,就算最後失敗了,我也會完成你的要求。”

聽着她的話,希拉想了想,接著說道:“第二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們的。”

“在你們離開沙漠后,藉助夢神的力量,我在晩上找到了你們。”

神明的力量真是神奇……希拉思考片刻后,說道。

“我沒什麼好問的了,莉莉,你呢?”

隨後,她看向身旁沉默許久的莉亞納,面對詢問,莉亞納否認的搖了搖頭,隨後朝希拉溫柔的笑了笑,又握住了她的手,彷彿在說“什麼都不用,我全依你”。

嘛……看來,你不喜歡陌生的人和物,莉莉……像你這樣的性格,在我來之前,你是怎樣生活的呢?還是說,因為我,你變成了這樣。希拉想着,而在一旁觀察着的愛提娜突然開口。

“看起來……你很在意她,不管是在沙漠、還是你帶她去環遊世界、又或是昨天晩上你的要求,不論做什麼,都是為了她……你們是戀人吧?”

“嗯,我們是戀人。”希拉肯定道,而莉亞納也點了點頭。

“只是戀人就做到這種程度了嗎?啊……不對,應該說,戀人這個關係便值得你兩為彼此做到這種程度嗎?”

“難道不值得嗎?”希拉反問道。

“對死亡的恐懼、對生命的珍惜、對群體的順從、對某物的渴望與慾望……世間種種,比愛這種廉價的情感珍貴的太多了。”

比起可有可無的愛,愛提娜覺得其它的事物更為可貴,但是,她並不否認愛。可她剛說完,便對自己的話後悔了,因為她又犯了老毛病。

“……我愛她,但不只是“愛”,因為她救贖了我、因為她讓我成為了我、因為她讓我再無遺憾、因為我已忍受不了長久的孤寂了……”

“我因此釋懷了死亡的恐懼、因此捨棄了生命的可貴、因此擺脫了群體的束縛、因此……願意失去許多被他人視為珍貴的東西。”

“為了這飛蛾撲火般的強烈情感,為了這短暫的一生不留遺憾,直至愛的烈火將我燃燒殆盡,我也願意這樣做。”

“因為我愛她,所以這渴求的愛超越了一切所有。”

面對這詢問,長久沉默的莉亞納卻突然緩緩開口了,而希拉則閉上了嘴,靜靜的聽着,她知道,她的所愛之人可以說出比自己更合適的答案,因為……她知道。

莉亞納的感性可謂是強烈至極,或許因為她本身便是一個帶有“孤獨”屬性的人,所以對她人情感的渴求,冷淡而熱情,甚至當愛出現時,也覺得虛假。

隨着莉亞納話語聲的落下,希拉也隨之開口。

“莉莉還是十分感性的,要我來說……若說愛十分廉價且隨處可見,那並非愛的問題,而是贈予與被贈予愛的人的問題,將愛視為囗舌間的笑談、肉體間的快感,那種人可當真是十惡不赦。”

“愛可不是“僅僅如此”的東西、更不是一種可以隨意買賣的商品,任憑一時情感、慾望的衝動,隨意便將“我愛你”說出,可到頭來卻一怒之下便捨棄自己贈予的“愛”,將愛視為戲言的人,才是一切的原因。”

“單方面的強烈情感自始至終都不足以稱之為愛,因為那是愛的單程票,可是,愛是彼此知曉且永遠長久的情感,時間也無法抹去它的光芒。”

被兩人說教完的愛提娜無奈的笑了笑,說道:“嘛嘛~被說教了呢,我並不否認愛的可貴,可我是人類,太過感性無法在人類社會裡活着,而且,我見過太多泛濫的情感了,這都是老毛病了……總之,我接受你兩的話,兩位戀人呦~去吃早餐吧!”

愛提娜從棕木椅子上站起,雙手分別牽起錯愕的兩人的手,一左一右,欣喜的拉着兩人跑出了夢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