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黎明之光覆蓋的金色雲海之上,涌動不止的雲朵的心尖,希拉的腳間輕踏着下方的雲朵,將莉亞納溫柔的抱在懷裡,好似依偎着行走在黎明之中的兩位公主一般。

“有什麼,想去看看的地方嗎?”

希拉緩緩低頭,泛着金光的髮絲隨風散開、輕輕的繞上了耳畔,溫柔的目光看向了她,輕聲詢問着,因為,她也不知道該去那裡……

——自己的短暫一生沒有真正意義上的安寧處,真如暴風雨來臨時,我沒有屬於自己的歸途,只得憑從他人處借來的信念,在雨中前行。

但此時重要的並非自己,而是懷中所愛之人的想法與心情……她可不想因為自己而害莉莉傷心。

對她而言,“陌生”是最令自己厭惡的,或許,這是因為她那我不知曉的過去。

對於希拉的詢問。

“不知道”是她僅有也唯有的回答,世界對自己而言是陌生的,她也不願去了解,在希拉到來前,她的樂趣是待在狹小幽暗的房間里……

世界太大太大了,一切是那麼的陌生與可怕,她無法接受,而與之相比,自己所珍惜的事物是如此的渺小。

一朵花,那是我與所愛之人的證明;

一封信,那是來自過去的陳舊回憶;

……而這便是,自己微不足道的一生,也是我所擁有的全部,整個“世界”在我懷中,我也在“世界”懷中,所以……

我不知道我可以去那,或者說,去那都可以,因為我已在她的懷中。

於是,我做出了隨意卻發自內心的回答。

“我也不知道,但是沒關係,只要有你,去那裡都可以。”

那裡都可以,可以去那裡呢?希拉疑惑

着。

“你只見過沙漠和綠洲的景色嗎?”

為什麼這樣問呢?

“嗯……”莉亞納點了點頭。

“世界這麼大,為什麼,你只見過這些呢?”希拉雖然這樣說著,可其實自己,也只見過這些,但是,在許許多多的童話書籍里,從人類所描繪的語言中。

她看見過許多美麗的景象……

綠色的森林、藍色的海洋、橙色的天空、荒涼的原野、明亮的繁星……那也是曾在地獄中仰慕人間景色的自己最初的願望。

如果是你,如果你看見了……是否會因此而欣喜呢?

“因為……我也不知道該去那裡,我也不知道那裡屬於我,所以……去不去也不重要了,畢竟,我也不是那麼在乎。”莉亞納說著,露出了一抹淺笑。

與其說是不知道該去那裡、不重要、不在乎,這樣一堆話來掩飾,不如直接說不知道那裡屬於自己,這樣更為貼切。

因為害怕、因為陌生、因為孤獨、因為這如同羞澀孩童般的對世界的“拒絕性”、因為這無人陪伴、引領自己的“依賴性”。

希拉自然也看了出來。

“我陪你去看看吧,畢竟也沒什麼地方去了,怎麼樣?莉莉,呵~”她說著,回以一抹微笑,如銀鈴般悅耳動聽的笑聲如空中回蕩,而後歸於無。

而對於希拉的話,莉亞納又怎能、又怎會拒絕呢?畢竟,現在的自己,像孩子一樣依賴着她。

莉亞納看向了她,遲疑片刻后,點頭說道:“嗯……”

得到答覆的希拉揮舞起雙翼,懷抱着閉上眼睛的她穿過涌動的雲海,就像從天空躍入水中的魚兒。

層雲化為萬縷白絲輕拂過臉頰,帶走了幾抹淡白停留在發間,化為雨露濕潤了長發。

青灰遍布的天空之中,破敗不堪的大地之上,直至視線的盡頭,橙紅色的雲朵依稀的點綴在悠遠的蒼穹,繁星點點映襯着背後的碧藍色幕景。

就像神明在顏料盤中取來點滴輕盈的白撒落在畫布上一般。

一抹灰色的掠影在畫布上出現又消失,隨後又出現在另一片畫布上,直至,她們在每一片畫布上出現過。

如同永不停歇的群鳥般。

飛翔着……

飛翔着……

大雨傾盆的天空、能能燃燒的大地……映入眼中,終於,來到了一片枝葉茂盛的蔥綠色草原的盡頭。

燦爛似火的陽光撒落此處,每一片枝葉上都閃着屬於它的瑩光,一群不認識的羊生活在這裡,身上長滿了厚重而溫暖的羊毛,頭上的角讓莉亞納想到了希拉。

草原的盡頭是一片平靜的海洋,許多的鳥拂過碧波蕩漾的水面,在水中抓起一條或幾條魚后,便反回了巢穴。

跌宕起伏的浪潮沖刷着岸邊層層疊疊的堅硬黑色岩石,數萬年來從未改變,隨着規律的水聲,清涼的海風拂面而來。

在海洋與草原的交界處,一片草地上,面對着海洋,坐着一對戀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的身影。

“感覺怎麼樣?”希拉吹着海風,向倚靠着自己肩膀的莉亞納問道。

“海風很舒服,陽光暖暖的,景色很美,和沙漠不同,我以前從沒見過……”莉亞納回答着,享受着這個時刻,得到回答的希拉,欣慰的笑了出來。

之後,不知過了多久,希拉又帶着莉亞納去了下一個地方。

崎嶇不平的群山間,有着一個少有人往來的西洋式風格山間建築群落,在這樣的時代,這可真是少見。

“我還沒見過這麼茂盛的森林,山野間的古老村莊讓我感覺自己進到了童話書里。”

“嗯……我也是第一次見……”

兩人驚嘆着交流,走在山間小道上,兩側是翠綠的青草,陽光熾熱但已有幾分涼意,山野的微風吹來,壓倒了滿山的金色麥草,起起伏伏,化為了一股金色的浪潮。

望向遠處雲霧繚繞的高山,山的頂部是積累千萬年的白雪,雨露在雲朵間落下,在寒風中凝結為雪花,落在塵世,在陽光的照射下漸漸消融,化為水滴,自高山間流入溪河。

村落內的居民們意外熱情,或許因為兩人是外人的原因,但莉亞納一向不擅長與陌生人相處,在此處熱情的居民家吃過一頓飯後,兩人便再度去往了下一個地方。

不過,這並非什麼“十分着急”、“定要如此”、“一定要做”……之類的事情,只是,想帶她看一眼而已,畢竟,她很高興嘛……

享受着這場旅途,陪伴她看看這個廣闊無垠的奇怪世界。

若是她感到害怕,我便予以我能做到最大的保護;

若是她覺得陌生,我便會成為她無微不至的摯友、愛人;

若是她害怕孤獨,我便予以直至生命盡頭的陪伴;

我與她一同,接受所有,倘若她依賴我,那我便任由她孩童般的性格延續下去……

倒是太沒有原則與廉價了?

是啊……因為她想,所以我贈予她,無關原則與價值。

贈予一個善良卻又可憐、單純的孩子想要卻又不敢擁有的事物,因為“愛”而存在、去效仿母親行徑、知曉喪失“愛”是何等可怕的我,難道不應該如此去做嗎?

……

一對比翼的戀鳥自沙漠的綠洲中起始,躍出雲海,帶着那對從未見過這個世界的眼眸,行過茂盛的森林、遙望崎嶇的高山、去往枯涼的荒野、踏遍無垠的海洋……直至今日時間的盡頭。

這天何其漫長,彷彿時間永無盡頭,當高掛天穹中央的艷陽落入地平線時,它化為了殘破的夕陽,帶領着世人進入了繁星撒滿天空的漆黑深夜。

城市內車水馬龍,汽車的轟鳴、人們的交談,各種各樣的吵鬧聲響徹不止,與沙漠的寂靜可謂大相徑庭,但依然寒冷,某座高樓的頂部,狂風掠過,莉亞納靜靜的躺在希拉的懷中,希拉低頭看着她,偷偷為她上了一個“溫暖”的詛咒。

“如果冷了,我可以抱着你飛到人間最溫暖的地方。”希拉關心的問道。

“不,只要你現在抱緊我,那這就是世界上最溫暖的地方。”莉亞納說著,希拉抱緊了她。

街道上,孤燈下的飛鳥驚起,鳴叫兩聲后便消失無蹤,一人來到了那兩人的一旁。

“喲~兩位,如果無處可去,可以來我這裡。”

“你是誰?”希拉抬頭看去,向著站在遠處的一個人影開口詢問,而莉亞納也睜開眼睛。

“夢廟的最高統治者、第六任隨夢之人,愛提娜·可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