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立在地面的人們,若是抬頭仰望那悠遠無窮的天空,便會看見那類似飛鳥的點點黑影。

  目光穿透過萬年外的厚實雲層, 便會驚訝的看見。

  瀰漫的雲海之上,高歌的群鳥掠過陽光,燦爛的光芒撒落在空中遠航都市·席多的黑色甲板上,縱使陽光熾熱無比,勤勞的清潔人員依然在甲板上進行着每日必須的清潔工作。

  空中遠航都市的中心,作為都市能量來源的核心戰艦上的總指揮室內,披掛着金邊黑衣的克里斯·山姆站在倒在金屬地面上昏睡的彌莉絲的一旁眺望遠方的市景。

  “呃——”

  彌莉絲的身軀緩緩抖動幾下,嘴中喘着 粗氣,因感覺到頸部的異樣而又艱難的發出幾聲輕哼,似乎有些蘇醒的跡象。

  聽見聲音的克里斯循聲看去,扭頭將目目看向彌莉絲,似乎早有預料般的安靜等候着。

  “我” 睜開雙眼,環顧四周,發現是在一個似乎無人的陌生房間內,她正想使出力量站起身來,可無力的四肢並不足以支撐她從地面站起,四肢用盡全力撐起不到幾厘米便又一次重重的倒在地面上,就像石頭從手中掉到泥潭裡一樣。

  側臉貼着冰冷的金屬地板緩緩的喘息着。

  “需要幫忙嗎?我不介意別人抓着我的手。”

  一旁傳來克里斯關切的詢問。

  “——我……我認識你,四天議員之一的“智天”。”

  彌莉絲循聲在地面傳動身體,她轉過身來,在地面仰頭看向了一直在自己身旁的那個有所耳聞的陌生男人。

  “那樣最好,你還知道它的嗎?”

  克里斯低頭說著,對躺在地面的彌莉絲伸出了手。

  “只知道這些。”

  彌莉絲艱難的抬起手,就在快要無力墜下的剎那,克里斯迅速緊握往了向自己伸來的手,輕輕一拉,將她從地面上拉起,彌莉絲悠悠晃動,好似水中的一朵浮花般搖曳,緩緩適應着這裡的平衡與身軀的無力感。

  “那,自我介紹一下吧-”克里斯自我介紹道:“本人,克里斯·山姆,出生自莫斯科, 不屬於任何家族、宗教、派氏人士,現任世界聯合政府四天議會二號議員“智天”一職,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上司了。”

  “我這裡有什麼?”

  彌莉絲摸着自己的頸部,似乎有一個微小的金屬製品在血肉裡面,她神情之中略帶几絲氣憤的、冷冷的說道。

  “一個控制裝置而已。”

  克里斯看着彌莉絲氣憤的神情和冰冷冷的腔調,感到幾分意外。

  ——和她父親中所說的模樣似乎有所不同。 如此想着,他如實回答道。

  “我不能選擇了,是嗎?”

  對突如其來的這一驚人的事實,讓少女有些懷疑,明明一天前,自己還在母親的墳前。

  “你的父親將你的所有權給了我,作為 上交給政府的實驗用素體,也為了贏得我的歡心,不過——真是奇怪啊?父親居然會為了區區我的歡心而將自己美麗,可愛的孩子送出去。”

  雖然有些疑惑,但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為了保全另一個更重要的事物而送掉了與之相比不那麼重要的事物,那不重要的事物便是眼前這個冷若冰霜的少女。

  他接著說道:“但我覺得那樣未免有些可惜,所以我申請把你移交到我的手上。”

  “不——那個令人作嘔的男人不是我的父親……說錯了——我沒有父親,他從一開始就死了,我只有一個令人可憐的母親,我本想代替父親去愛她的,但……她死了。”

  彌莉絲安然開口,神情冷漠而氣憤的將一連貫的話從嘴裡湧出,似乎並沒有把自己口中說出的話當成一回事,因為已經不重要了,會傾聽自己的語語的人已經不存在了。

  “你父親說你熱情、溫柔、善良,是一個令人憐愛的好孩子。”莉亞克力疑惑的說道

  “記事起我就沒見過他。”

  “那看來是他謊報了,就為了讓我帶走你。” 他不可思議的繼續說道:“如果你希望我不認為你有父親,那我就順從你的想法吧。” 話語聲中儘是無奈。

  “謝謝,但我想和她一同去往冥府——”

  話語聲落下的瞬間,一柄匕首在她的手中凝聚,猛得刺向自己的頸部,就在刀尖與皮肉相觸的剎那,似有一雙無形的手握住她的雙手般,匕首再也未前進分毫。

  “這樣啊,我連赴死也做不到嗎?”

  ——抱歉,通往冥府的路上您只能獨自一人了。

  “呵呵——雖然聽起來是有些殘酷,但在你完成我要做的事情前,你沒有選擇的權力,你的生與死,是我的選擇。”他說著自己還未想好的事情,彌莉絲手中的匕首便再一次消散為四周的粒子。

  他接著說:“我不要你為已死之人而死,我要你為仍存之人而死。

  “你要我做什麼……”

  縱使百般無奈,她也不得不接受眼前的事實。

  “作為政府的研究員去執行任務,除此之外不需要做任何事,怎麼樣?”克里斯問道。

  “難道,我還有選擇的機會嗎?”

  面對彌莉絲冷漠、平靜的話語,克里斯沒有回答,只是在她疑惑的神情中無言的微笑。

  “跟我來吧!” 對彌莉絲說完,克里斯便往指揮室外緩緩走去。

  “去那?”

  克里斯好似沒有聽見一般,依然連前走去, 看着漸行漸遠的克里斯,無奈之下,彌莉絲跟了上去,緊隨其後。

  看向男人的背影,她低頭看向自己,衣服的胸開了個大洞,柔軟的好似豆腐的肌膚裸露在空氣之中。

  “你給我胸口開的那個大洞呢?”

  彌莉絲說著,又回想起那一絲疼痛,右手安撫的摸上了胸口。

  “不要怕,只是個小傷,相信我,我下手一直很有分寸的。”他好像並沒有將那與常人而言無藥可救的傷勢放在心上,不過也是正常,與那個男人而言,任何物理層而上的攻擊,除化為灰熾以處的情況這裡都救得過來。

  “你對小傷的定義異於常人呢,還是說這是你們一貫的傲慢、自以為是的心理呢?” 彌莉絲一邊詢問,一邊跟在男人的身後小心翼翼的走着,觀望四周,全是金屬的建築,真是奇怪。

  令人莫名壓抑的地方。

  “那我以你為標準重新定義一下小傷吧, 怎麼樣?”他心血來潮的說道。

  “那恐怕得以死為標準了吧?呵呵——”說著,彌莉絲譏笑了幾聲,冷漠、平靜,虛假的笑聲回蕩在四周,那是絕對能以怪異來形容的笑。

  “我執行過的任務中從沒出現過存活者,你是第一個,我願意用四號口中的“亞撒西”來對待你, 畢竟你還是我176年的時間裡的第一個下屬。”他想起了過去那些十死無生的任務,以及四號議員曾對自己說過的“亞撒西”的東西,他繞有興趣的說道。

  “你口中的四號是“權天”嗎?”她猜測 道。

  “是她。”克里斯肯定的點了點頭。

  兩人一邊交談着,一邊向前走着,明亮的燈光飾在金屬天花板上,將兩人的臉照得 發白,不久后,兩人便在一個閉鎖的房門前 停了下來。

  “就是這了,看看吧!” 克里斯轉過身來,站在房門的一旁, 一邊對少女說著,一邊用手做出一個歡迎的資態。

  “裡面有什麼?武器、工具還是其它的什麼? ”彌莉絲平靜的神情露出幾分厭惡的猜疑。

  “你的想法也太奇怪了,這是青春少女應該有的心理嗎?裡面沒有武器、工具、更沒有什麼危險的東西,是四號對我說“好歹準備些衣服吧!”,然後我覺得也對,所以你知道這是什麼了吧。”克里斯對少女不合年齡的想法感到疑惑,他將裡面的一切如實說出。

  “衣服?給我的嗎?”

  彌莉絲依然有所懷疑的說道。

  “作為我的第一個下屬,我當然希望你擁有和我相同的待遇,還是說你覺得這件衣服就足夠了。”克里斯說著,看着她身上那件破損的衣服。

  彌莉絲沉默了片刻,似乎對身上的這件衣服有所不舍,決定好以後,她開口說 了一句。

  “謝謝…”

  隨後,少女推開了金屬房門,輕輕的,邁步走了進去。

  門的背後,是整齊且潔凈的掛在金屬房內四側牆體上的各式衣服,紅的,黑的、白的, 各種顏色、各種樣式的衣物映入少女的雙瞳中。

  ——雖說已經猜過可能會有很多衣服,但這未免也多了億些。

  少女如此想着,漫步在房間中,挑選着 心儀的衣服。

  ——研究員的衣服,會是什麼模樣的呢?

  彌莉絲想着,挑造了幾件與醫生的服飾有些類似的衣服,在換衣間里,她脫下了母親在生日時送予自己的衣物,戀戀不捨的放在一旁,換好衣服后。

  從換衣間走了出來,走到了門前,輕輕 推開了門,便看見了站在一旁等候的克里斯 的光聚焦在自己身上,神情之中流露几絲滿 意,隨後克里斯又將目光移向了彌莉絲懷中緊抱的那一件破損的上衣。

  “如果你肯笑一笑,那你應該會更加美 麗,如果要比喻的話,你就像某些神信徒 口中心心念念的天使。”

  “誰教你這麼說?”她的語氣之中依然冰冷。

  “四號!她說“沒有那個青春少女聽見這話會不開心”然後我就和她學了一些,不過,嗯——看來你已經過了青春少女的年齡狀態了。”

  克里斯看着她毫無波動的面容,疑惑的問道。

  “這些破損的服你還要嗎?”

  “當然,這是我母親給我的。”她肯定的說著,又抱緊了一些。

  “給我,我幫你修好它。”克里斯說著,伸出了手。

  彌莉絲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看向了面帶笑意的克里斯,試圖從那張臉上看出些什麼,良久以後,她說。

  “拜託了。”

  話語聲中滿是歉意,不只是對面前的這 個男人,更是對母親,也是對自己,因為自己沒能呵護好這件衣服。

  說著,將懷中緊抱的衣服捧在手中,遞給了同樣伸出雙手接過的克里斯。

  “走吧!我親愛的屬下。”

  “去哪?”她問道 。

  “你的第一個任務,授予印章。”男人回答道。

  跟隨着克里斯似有所刻意放緩的步伐來到了一個不禁令人驚嘆的宏偉金屬大廳之 中。

  從敝開的大門走去,在門口似乎看見過“執行廳”幾字在一個牌子上閃爍,一路走去,金屬地面發出“踏!踏!”的響聲回蕩在四周,是從身前傳來的聲音,是克里斯的聲音。

  一段不遠的路程,有幾人迎面而來,在即將與自己和克里斯擦肩而過時,那幾人卻停下步伐,用一些禮儀向自己與他問候着。

  四面的牆體懸掛着大大小小的各式印章,那是每一個在這座都市上存活的人身份的有力證明。

  當彌莉絲與克里斯漫步到地面被刻有精 美圖像的大廳中央時,彌莉絲便隨克里斯停下的動作而一併停下腳步。

  克里斯原地轉過身來,看向了神情疑惑的彌莉絲,他說。

  “每一個來到這裡的人我都會問一次的話——你……希望執行怎樣的任務呢?”

  如此的詢問着,早已不知重複了多少次的話。

  ——怎樣的任務嗎?母親還在世時,我還從未想過這些,不過,或許是曾經的我過於單純和天真,卻不知世上有無法實現的夢想和終將長大的孩子。

  ——若是可以,我希望自己可以成為能安撫他人的角色而存在,我經歷過大部分的悲與喜,深知,其中的痛苦與悲傷難抑之處,所以我想盡自己所能去幫助任何人。

  ——明明幾天以前還是孩子的自己,此刻居然會生出這些想法,真是奇怪,明明被母親笑着說是溫柔、善良、愛哭的自己,現在卻不想讓別人知曉這樣的自己,真是奇怪。

  短暫的一瞬,萬干想法從她的思維中閃爍,對過去單純、天真的自己的嘲笑、對自己希望成為什麼樣的存在的確立、對自己的表裡不一感到疑惑。

  在克里斯有所期待的神情之中,少女緩緩開口道:“我想成為能安撫別人的角色,不過應該也是不可能的吧,相信這座都市上的醫方設備可以安撫所有受傷的人。”

  儘管語氣依然冷漠,但也不可責疑的望見了她眼瞳深處的一瞬的堅定選擇與對他人的關懷,儘管對自己想成為的角色發出嘲笑,但克里斯無法讓一團熾熱火焰熄滅於風中。

  “如果你是這麼認為的,那我也沒有辦法, 必嘲笑自己,因為你的想法是這座都市之中獨一無二的,相信,他們需要你。”

  空中遠航都市之中,擁有彌莉絲這種想法的人可謂稀少。

  “真會說好話啊。”對於男人的讚揚,儘管心中有些高興,但她也不會露出曾經的笑容了。

  或許會感到奇怪,明明他人對她如此之好, 她卻也始終不對他人回以微笑,而是像個 “神經病”一樣總是一副冷漠的神情和語氣。

  但這所做的一切,只是少女對世界以及人們做出的良好偽裝,自始自終,他都對世界與人們感到害怕。

  自幼便在人們鋒利、殘酷的言語與行徑下成長到現在的她,在失去了作為黑暗世界之中唯一光亮與溫暖的母親后,她便將自己的內心安上了永不開放的大門,丟棄了曾經的自己,僅對人們施予冷漠,但或許有人能再次打開她那道封閉內心的大門吧,但真的存在嗎?

  沒有理會少女的一番話語,克里斯對少女說道:“從今天起,你就是一名醫生了。”

  隨後,走到牆體上取下一枚印章,又走回她的面前,將印章系在了少女的胸口。

  “你的第二個任務,去成為一個盡責的醫生吧。”

  此後,彌莉絲便在都市之中成為了一名醫生, 在眾人眼中怪異卻又盡責的存在。

  “這是我第幾次來找你了,彌莉絲醫生?真是抱歉啊,老是麻煩您。 ”

  在空中遠航都市的北部醫療中心的心理科內,明亮的燈光照在一個滿身傷痕的男人疲勞的面容上,儘管男人滿臉疲倦,可此刻卻在微笑, 對在此處工作幾月有餘的彌莉絲滿懷歉意的說著。

  “誰知道呢,我可不管這些麻煩事。”

  她漠不關心的說著,輕輕的抬起男人受傷的手臂, 拿起一旁上的帶溫柔的纏在男人的傷口上。

  “謝謝您,彌莉絲醫生!”

  看着幫自己纏繞朋帶的彌莉絲,回想她一直以來的幫助,男人由衷的感嘆道。

  “蠢到腦子也受傷了嗎?我可不值得你去感謝,最好趕快忘了我,下次受傷就不要 來我這裡了。” 儘管神情、語調之中滿是冷漠,但男人並沒有在意,而是將其視為過耳之風。

  “您是我的恩人,是不能忘記的。”

  “不要說這些讓人肉麻的話。”少女無情的對他說道。

  幻想的力量施加在男人的全身,隨着一陣暖意流經全身,一切的痛疼好似憑空消失了一般。

  “您是反常者嗎?”男人詢問道。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問道。

  “真令人羨慕啊,這樣不是就沒有治癒不了的疾病和傷勢了嗎?!”男人充滿羨慕的話語回蕩在房內。

  聽着男人的話,彌莉絲手中的動作頓了頓。

  ——是啊……如果我可以更早擁有,或許母親就不會離開自己了吧。

  這種婉若神明的力量總是在失去某些重要的事物后才得到,就像命運之神對人們開得玩笑,當想保護某物時,卻沒有與之相匹的力量;當失去想保護的某物后,才獲得能與之相匹的力量,某些東西,總是不在合適的時候出現。

  “可惜,這些東西是需要代價的,它也只能治癒身體的疼痛,心靈是它無法觸及的角落。”

  彌莉絲嘆了氣,拍了拍男人的肩膀。

  “啊!結束了嗎?!我本以為會更久一些呢? 下一次我會再來的。”男人感到意外,他以為時間會更長久一些。

  男人從病床上走了下來,穿好衣服,站了起來,彌莉絲對他說道。

  “我希望你永遠不來!”她冷漠的說道。

  因為男人每次來時總是滿身的傷口,甚至於讓少女懷疑他是否是故意的,不過她不忍見到別人滿身傷痕。

  “下次別再來了,這裡是心理科!不是身傷科!” 在少女的叫喊聲中,男人滿懷笑意的告別了彌莉絲。

  “呵呵!”

  空無一人的心理科內,少女因發自內心的滿足而微笑了幾聲,然後又歸於寂靜, 等候下一人的到來。

  她在眾人的眼中,似乎並不適合當一個心理科醫生,因為其冷漠的性格對具有心理問題的人並不能起到良好的作用,所以在它醫生、護土的眼中,彌莉絲就是一個靠關係成為心理醫生的冷漠、不易相處的女人,他們十分確信這樣的性格是不可能成為受人歡迎的、優秀的心理醫生,可令人意外的是,自她就任以來,她竟然成為了最受歡迎的醫生,這可是眾人意想不到。

  前台的護土們看着又一名傷者從心理 科內走出,又開始交談了起來,她們認得那個 男人,幾乎每幾星期就會過來一次心理科的人,不過明明是身體受傷,卻是去心理科的奇怪傢伙。

  “真是令人疑惑,明明一副冰冷冷的性格和語氣,也不知道怎麼成為最受歡迎的醫生?”一名衣領上寫有“CC—29007”編號的女性護士對另一名衣領上寫有“CC—29002”編號的男性護土疑惑的問道。

  “或許她很特別,大家也喜歡這種感覺吧?不過由於她很受歡迎,其他醫生也輕鬆了不少,大部分傷員都去彌莉絲醫生那裡就診,雖然對我們來講沒有變化就是了。”

  CC—29002護土一邊說著,一邊操縱着桌上的計算機,又時不時扭頭看向心理科的門口。

  “聽說她昨晚沒有睡呢?也不知道為什 么,明明可以明天再去做那些事情的,不對! 好像從沒見她好好休息過呢。”

  CC—29007護土說著,又想起了昨天徹 夜燈火未滅的心理科,今早去找她時, 還看到她在桌上昏睡過去了,叫醒她時。,臉上還掛着兩個黑牙,一邊說著“已經早上 了嗎?”,一邊投身到工作之中,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要這樣做。

  ……

  “聽說你推掉了好幾次會議,甚至引起議員會的強烈不滿,那些老東西想把你換掉,最好小心一些吧。”

  空中遠航都市南部的接客廳內,四周的明亮的燈光照映在女人的臉上,坐在精緻柔軟的沙發上,剛吃完鎮靜劑的四號平靜的說道。

  克里斯看着她格外平靜的臉,手中抱着縫補到一半的衣服,感到幾分㤞異,隨後回答道:“你今天意人的平靜呢,我記得那個葯的時效性很短吧,平時不是總來找我發泄嗎?”

  “因為我今天吃的多了一些,嗯——”平靜神情之中展現幾分愉悅。

  “我記得那個葯會損耗壽命的吧?!你 這樣下去。”克里斯的話語之中有幾分擔憂和關切的意味,這對四號來說,是意外的事情。

  “你也會擔心人真是意外,這可不像你, 壽命這種東西,本來就沒多少,就算明天死了也沒什麼值得傷心和意外的。 ”

  對於餘生,她輕描淡寫、漠不關心的說著,彷彿那不是自己。

  “對了,聽說那個叫彌莉絲的孩子成為了一個醫生是嗎?她不是研究員嗎?”四號繼續問道。

  “她說她想安撫傷痛,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還是答應她了。”克里斯說道。

  “你覺得她是一個怎麼樣的人?”四號問他。

  “與其說是冷淡,不如說是冷漠,但給人的感覺更像在這二者之間,總是一副平靜、冷漠、對任何事何事情都漠不關心的樣子,不管做 什麼,不管別人怎樣對待自己,她的樣子也一成不變, 就像在告訴我們所有人,自己就是這樣子的存在。 ”克里斯訴說著自己對彌莉絲的所有印象。

  “這樣的人,怎麼成為席多最受歡迎的醫生的第一的呢?”四號疑惑的問道。

  “或許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吧,但其實,我也沒有必要去知道,只要知道那個美麗而冷漠的女孩是我的第一個屬下就足夠了。”

  不論過往如何,克里斯不在乎,只要知道此刻起,她便是與自己有關的存在了。

  “你給予了她很多偏愛呢。”她說。

  “我只是看她可憐。”他回答道。“其至開始幫別人縫布衣服了嗎?我記得你以前從不學這些東西。”四號說著,看向克里斯手裡的衣服。

  “如果必要,我會去學。”

  “這樣啊”

  隨後兩人便逐漸無言。

  神明的指尖拔弄過時針的影子,光便隨時間的變換來到一年以後,風依然戲弄天邊的雲,陽光依然熾熱而燦爛,綠野再次蔓上了那片被毀壞的森林,不過,本以為會永遠留存的事物卻出乎意料的永遠消失了。

  不久以前來到此處的彌莉絲也漸漸成為有點名聲的醫生,雖然眾人並不認為少女的醫術與機器相較會更加出色,但少女擁有機器所不具備的特別能力,自身的行為與話語 上的相反之處。

  可能並不會盡所有去呵護、愛他人,甚至對人話語冷漠,但也正因這奇怪的一點,才使少女每一句關切的話語、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令人感到歡喜。

  不過,或許是因為機器所模擬出來的交流 人格並不能討人歡心,不懂得人類那奇妙的心理狀態吧。

  也就是,這裡的人們比起需要精良的儀器,更需要一個能安撫傷痛的人存在,都市 之中的人們大部分是戰士,軍官、職員,在執行任務之中所遺留的傷與悲是只能治癒肉體的儀器所不能治癒的心靈之傷。

  陽光明媚的清晨,從南部的治療中心去往中心指揮室的依稀人影正是彌莉絲,應克里斯的話語前去,一路上也遇見了不少對自己熟悉的人。

  “早上好!彌莉絲醫生!”一名曾來過心理科13次的士兵微笑着向迎面走來的彌莉絲滿懷敬意的問候着。

  彌莉絲認出了問候自己的男人,一個明明應該去身傷科去卻總是來自己心理科的奇怪男人,明明好幾百次讓他去身傷科看看,卻從不聽人勸的傢伙。

  “嗯。”她沒說什麼,回應的點了點頭。

  這樣的行為可能看很冷淡、甚至有些冷漠,但只要被少女治療過的人都知道, 這已經是她最富有感情的問候了。

  得到彌莉絲的答覆,男人滿懷歡喜的與她走過。

  一路上見到各種各樣的人,大部分都是被自己治療過的奇怪病人,與每個人平淡的打過招呼,她來到了指揮室內,穿過防護重重的金屬大門,走過幾層台階,她見到了那個似乎早已等候許久的男人,克里斯,依然在眺望着市景。

  鞋子踩在金屬地板上,發出“踏!踏!”的好似金屬相碰的清響,聽見聲音的克里斯扭頭看向門口,看見了如預料般站在自己不遠處的神情平淡的彌莉絲。

  “終於來了嗎?!我可從四點等到現在呢。”克里斯開口道。

  “是你太早了吧?你和說的可是早上八點。”彌莉絲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他的身邊,意外的看見 他放在手中的自己的衣服。

  ——啊,是自己一年前交給他的吧,不過為什麼現在才拿來呢?

  “我怕你昨晚又沒睡。”克里斯關切的說 道。

  “昨天可是休假天。”她回道。

  “休假天還工作到第二天這種事你也不是沒少干。“克里斯說著,似乎有幾分抱怨和氣憤,不過不是為了自己,他接著說道。

  “那天我還看見諾大的醫療中心只有你一個人。 “

  “所以來找我幹什麼?”沒有回答克里斯的話,她問道。

  “奧勒留家族沒了,字面意義上的沒了。”克里斯緩緩開口。

  “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嗎?它對我來說有么值得去悲傷和懷念的嗎?” 話語之中儘是冷漠,神情之中滿是毫不關心 ,就連眼中也沒有一絲波動,就像聽到一件完全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一樣。

  對克里斯來說,這是他感到意外的情 況,以為至少會有一些悲傷或氣憤。

  “你不傷心嗎?那可是你的家族?”

  “什麼值得傷心的。”

  “既然如此,就略過這個無趣的話題吧。”既然沒什麼好說的,那這件事就沒有 討論下去的必要了。

  他遲疑了片刻,將一直緊握在手中的衣服遞了出去,那那早該給回彌莉絲的衣服。

  “你的衣服我已經修好了,現在給回你。 “

  彌莉絲接過那件蛋!屬於自己的衣服,與一開始相比,確實好了不少,雖然有些粗造,算不上精緻,所以——

  “是你自己修的吧!”她突然問道。

  “啊呃——是我修的,如果不好,我就去找些店鋪吧。”克里斯遲疑的回答着,似乎深知自己的技術算不上精緻一說吧。

  “謝謝了。” 沒有多說什麼,簡短三字道盡了彌莉絲所有的感激與深藏以久的柔情。

  這句答覆,儘管簡短,語氣也算不上溫柔,但卻是彌莉絲對這個人一年以來最溫柔的話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