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意盎然的群山在大地呼喚天空中隨風而變的白雲,渴求天空降下撫平這喧鬧塵世的冰雪以及伴着冰雪而來的漫漫寒冬,當寒冬來臨,驅散往日的溫暖之時 地上的百獸沉眠,天空的百鳥歸林,洶湧流動的溪河也隨之凝結為冰。

鋼鐵所鑄成的森林,構成了那與四周黑白分明的漆黑之都,而晶瑩透亮的藍色水晶屏障自四座方尖高塔的塔尖延伸而出,覆蓋了漆黑之都,擋下了自霞光於雲外高照的紅色天空與從北方大洋襲來的凜冽寒風,使這裡好是一顆玻璃中的世界 。

這裡是尚不為人知的實驗之都「埃里爾」位於地球西北方無人之地 的唯一建築群落。

越過藍色水晶屏障,自埃里爾東側的城門一路向西走去,穿過生活於此地的實驗人員的生活區,抵達圈養着各類動植物的A形人造生態圈,人造生態圈的中央湖泊旁,一座名為A–01實驗室的建築坐落於此,打開實驗室的金屬大門,便可看見門後走廊上一個個忙碌的實驗人員的身影。

A–01實驗室·中央科研實驗處——

實驗人員們站在各自負責的崗位上,一邊看向控制台上的飄忽不定的數據,一邊略顯擔憂的抬起頭看向中央科研實驗處的中心位置的那名沉睡的實驗個體「ZS–1」。

控制中心的人工智能“戴里爾”投射而出的全息影像上的「ZS–1」的個體數據不斷變動,警告中心也發出“嘀嘀!!”的警告聲,一名實驗人員看着全息影像的藍色屏幕,驚訝的向實驗負責人喊道:“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博士!您快看,「ZS–01」與實驗概念“純白”的匹配率正在迅速上升!”

81%……

87%……

98%……

那名實驗人員按奈不住心中狂涌的激動,她對博士喊道:“「ZS–01」的匹配率在短時間內達到了預想中的數值!生命體征穩定!排斥率無限接近於零!成功了,博士!”

被稱為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的老人站在控制中心,他抬起頭看了眼「ZS–01」,又看了眼全息影像上顯示的“匹配成功”四字“…………”他沉默片刻,說道:“是啊……成功了……由我們一手……”

他的語氣與神情似乎略顯失望,似乎並沒有因那人口中的成功而感到高興。

右手按下按扭,打開了戴在耳邊的廣域擴音器,他對眾多科研實驗人員說:“各位,人造人技術及其人體受外來概念殖入技術實驗成功了,辛苦各位了。”

在場的實驗人員聽到這一消息時,如見到了令自己高興之物般,眾人露出了歡愉的笑容,但並沒有因實驗的成功而放下手中的工作。

“對「ZS–01」輸入穩定型營養液,維持現在的生命體征,接下來,將「ZS–01」的身體數據變動作為長期項目進行。”莉亞克力說完,想了想,又接說道:“我處理些事情。”

說完,他便從控制中心走出,離開了A–01實驗室。

來到人造生態圈的人造湖泊旁,莉亞克力脫下了沉重的實驗服,在那副飽受時間摧殘的身軀里,僅穿着一件單薄的白衣 。

風吹動了他的衣飾與長發 ,他獨坐在人造生態圈的綠色原野上,看着隨風晃動的樹木與花草,他陷入無人知曉的沉默。

“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博士,正於不久之前您推動了歷史前行的車輪,高興些吧,即使悲傷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 ”一道聲音打破了沉重而長久的靜默。

他轉頭看去“克希里爾職員,來我這,是又有什麼新任務嗎? ”他問道。

“不,您多慮了,世界聯合政府並未向我發出任何任務,您不必擔心,這次的交談僅有我們兩人。”名為克希里爾的年輕男人回答道。

“……有什麼事嗎?”

“有關於,您似乎並不想參與此實驗的事情,我想問問理由。”他問道。

“你覺得我並不想參與嗎?”他反問道。

“是的,我認為其原因在於您對那個非人之物懷有憐憫之心。”克希里爾冷漠的將那個實驗體稱為“非人之物”,但這似乎引起了莉亞克力長久已來對這個實驗的不滿。

“…………”他沉默不語,但從那眉目之中可以感覺到他的憤怒,他嘆息一聲,說:“克希里爾職員,你沒有對自己與同等存活着的生命懷有憐憫、平等之心,你沒有對自己的所作所為感到悔恨和歉意—— ”越說下去,語氣便越加激烈,他繼續說 着“……但,我有啊!我是……有“罪”的。”

“…………”克希里爾沉默片刻,似乎想起了那背負於自己身上的重任,他似乎堅定不移地回答道:“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博士……我只是在盡自己應盡的職責。”

“那麼……你盡錯了職責!”說完,莉亞克力拿起身側的實驗服起身離去 。

只留下克希里爾站立在原地,一系列話語喚醒了他沉寂的回憶,他沒有去反駁那個老人的話。

——我到底是為什麼才這樣做的呢?啊……想不起來了……

…………

穿好實驗服,莉亞克力再一次回到中央科研實驗處中,這一次他來到中央科研實驗室四側上凹陷的玻璃站台處,透過這層玻璃,他看着下方沉於水中的少女睡夢中的模樣。

少女安詳地躺在水中,猶如未出生的孩子在母親的肚子中最初的模樣,如肉般的牆體托起少女的柔弱的身軀,一根“臍帶”自四側牆體延伸而出,連接着少女的肚子。

“只有未受塵世污染的、如白紙般結凈的孩子才能接收“純白”的概念而不產生排斥現象,所以唯一符合這一條件的便只有剛降生於世的嬰兒。”一個女性的聲音在身側響起,那人接著說道:“但嬰兒太過柔弱易逝,所以我們利用速生人體技術,使這個嬰兒迅速在三日內變為一名十四歲的少女,這樣一來不管是思想還是身軀都達到了符合條件。”

那人說著,露出愉悅的神情。

“美麗嗎?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博士。”望着那個少女的身軀,她看到了某物。

“何其“醜陋”啊……”

“是嗎……”

在那具被撕扯成長的身軀之中,他僅能看見在他人的歡笑中悄然逝去的生命與時間。

“彌莉絲博士,這個生命誕生的意義僅僅只是為了一次實驗嗎?”他問道。

名為彌莉絲的女性站在莉亞克力的身側,她的手撫上玻璃牆體,望着少女的睡顏,面對他的提問,她只是淡然一笑:“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你又能做到什麼呢?你和我同樣不得不委身於此,既然無法改變現狀……不如改變自己……呵呵……”

而後又輕笑一聲,像是在對自己的拙劣演出感到好笑般。

“我的能力不足以復興一個落幕的家族,但,若只是一件微小的事情,我想我還是可以做到的。”

“……既然如此,去做吧……你和我並不不同,我什麼都做不到啊……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博士。”她嘆息着,抱怨自己的無能。

…………

“嘀嘀!!”克希里爾手腕上佩戴着的黑色金屬鐘錶發出聲響,將克希里爾從思緒中拉出。

他按下鐘錶右側的按鈕,一道全息影像便投射在鐘錶上方,一個燈光明亮的會議室與四位議會成員便出現在影像之中。

“各位議員大人,有何事情嗎?”他率先開口道。

“有關於“殼”的實驗數據及其實驗技術,請儘快彙報到“覆天”之中,希望你能夠明白此事的重要程度。”坐於右側的二

三號議員開口道。

“明白,在下會儘快,但實驗數據還需要時間。”說完,他思考片刻,問道:“議員大人,還有一事……”當他還在思考是否應該說下去時,三號議員便傳來聲音“職員—4483請講。”

“關於A–01實驗室內的實驗體「ZS–01」的後續處理問題該如何決定?”帶着忐忑不安的心情,他問道。

“等實驗數據及其實驗技術彙報后,在沒有後續相關項目的情況下,她的科研價值等同於零,如果有需要,或許會用做“原型機”展出用。”三號議員說道。

“並且,在得到數據和技術后,比這性能更為優越的個體便可批量生產了。”坐在左側的一號議員開口道。

“……既然如此,議員大人,能否將「ZS–01」的所有權交由在下呢?”克希里爾問道。

兩位議員們各自交談過後,一號議員說道。

“職員4483,交由你也無妨。”

“在下多謝各位議員大人了。”

…………

通迅結束后,議會室內的兩位議員依舊討論着。

“一號,冒然將「ZS–01」的所有權給出,你能確保不會出現什麼意外嗎?”三號議員詢問道。

“對於這種可能性從根本上並不存在,“純白”並不具備未來,你有些多慮了。”一號議員回答道。

“只要得到「ZS–01」數據及技術,埃里爾便是無用之物了吧?”三號議員問道。

“本就是為此而建,既然已經完成了,就算廢棄掉,也沒有關係吧。”一號議員說道。

“這未免有些過於浪費了,我們現在急需資源。”三號議員說道。

“那就讓“鐵鎚”回收掉吧。”一號議員提議道。

“嘀嘀!!”一道信息出現在全息影像上。

“是A–01實驗室的通訊。”看着全息影像上的傳來的信息,三號議員對他說道。

“覆天,接收信息。”一號議員說道。

全息影像上的信息被“覆天”接收,影像的另一面出現在兩位議員的眼中。

“莉亞克力·卡西伊萊亞博士?”看着全息影像上的遲暮老人,一號議員有些驚訝。

“是我。”

“有什麼事情嗎?”一號議員詢問道。

“有關於「ZS–01」的所有權,我希望我可以獲得她的權限。”

“——哦!你想要「ZS–01」的所有權做什麼?”一號議員問道。

“實驗!”莉亞克力想了想,將合適的答覆說出。

“什麼實——”還未說完,莉亞克力便說道:“有關“色彩”的長期觀測實驗,「ZS-01」實驗體在與“純白”殖入后,未來「ZS–01」將會是何般模樣,這是前人從未進行過的實驗項目。”

“…………”一號議員沉默不語,也不知心中是在想着什麼 ,耀眼的燈光下映照着的是他沉思的面容,而一旁的三號議員接過這一話題,緩緩開口道:“對於你的提議,我認為在某種程度上,它有進行的難以預見的價值,但是——”話音一轉,一號議員開口道:“但是諸位議員已經將「ZS–01」的所有權給予了一位你意料之外的人,所以你還需要「ZS–01」的權限嗎?”

“…………”他沉默良久 ,隨後似是無奈的說道:“那,是我冒昧了,諸位議員下次再見吧。”

全息影像伴隨着話語聲的落下而一併關閉。

“卡西伊萊亞家族最後的榮光與最後的證明終於要做出抉擇了嗎,還是說……”一號議員猜測着。

“無論做出任何抉擇,此刻的卡西伊萊亞家族,已經不可能再現昔日的榮光,但想獲取「ZS–01」的所有權,究竟是為了什麼 呢?”三號議員嘲笑並猜測着。

唯有四號議員坐在圓桌孤靜的一角,沒有言語。

一月後——

中央科研實驗處四側的玻璃站台上日日都有一道年邁的身影不斷徘徊,實驗人員們都知道他是誰,但卻不知道他為何在此。

“這些日子,你又看到了什麼呢?”從身後傳來的是克希里爾的疑問“你究竟想要做什麼呢?”他接着問道。

“只不過是想為那個孩子做點什麼罷了……”莉亞克力回答道。

“「ZS–01」的所有權在我這裡。”他笑着說道。

“什麼!”他有些驚訝。

“嗯……如果你想,她的所有權我就轉交給你。”

“為什麼?”

“……如果你真的能做到些什麼,那就讓我看看吧……莉亞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