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棠紅苑如預想那般溫柔體貼①
星期一。
上午的最後一節班會課下課後，我從座位上起身，穿過班裡幾個聊得火熱的小圈子離開了逐漸變得吵鬧的教室。
應該有跟過來吧。
我仔細聆聽着周遭混雜在一起的各種聲音，發現其中有一陣輕微的腳步聲正在從後方快速接近，到達一定距離就開始放慢速度，始終都只是不遠不近地跟着，沒有想要超過我的意思。
和預想的一樣，對方跟了上來。
那麼，要去哪裡好呢？
得把對方帶到方便談話的地方——剛開始我是這麼想的，但奈何空腹感來得太不是時候，乾脆就個繞遠路先去學校的便利店買點午餐好了。
平常吃的麵包不是很熱賣的商品，所以很容易就得手了，接下來是去自動販賣機那裡買飲料。
從便利店出來的第一反應就是去確認腳步聲的存在，還好，沒有跟丟。
明明被跟蹤的人是自己，現在卻擔心着對方有沒有跟上來，立場好像調轉了吧。
不過考慮到那個人的身份，單獨交談被別人看見的話難免會引起誤會，還是去偏僻一點的自動販賣機那裡買飲料比較好。
穿過中庭，走上校道，隨着距離增加，學生的數量肉眼可見地減少着。
來到實驗樓前，已經看不見任何學生的影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台不知為何設立在此的長方體機器。
現在喝解暑的碳酸飲料還為時過早。
望着玻璃窗內部的瓶瓶罐罐，我內心如此想到。
但如果是個人喜好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選好要的喝東西后，我投入對於價格的硬幣，接着按下按鈕。
腳步聲在來到這附近的時候就消失了，估計是躲在某個地方等待時機搭話吧。
出貨口相繼發出兩聲悶響。
「那個……不好意思。」
像是以此為信號似的，對方鼓起勇氣向我搭話。
「喏，接着。」
我轉身朝說話者拋出了手中的罐裝飲料，對方稍顯慌張地張開雙手接住。
「這是……可樂？」
褐色短髮的女生愣愣地問。
雖然不知道對方喜歡喝什麼，但我想一般的高中生都不會拒絕碳酸飲料吧。
「不喜歡喝嗎？那樣的話就還給我。」
不過，保險起見還是確認一下比較好。
「倒也不是……可我現在身上沒帶錢。」
「就當是我請客了……比起這個，你不是有事找我才一路跟過來的嗎？」
說完，我用拿着麵包的手開啟了易拉罐，伴隨着一聲短暫的氣鳴，我抬起眼眸與跟蹤者對視。
聽了說我的話后，褐發女生——棠紅苑臉上露出了十分驚訝的神情。
「唔，原來山同學早就發現了啊。」
虧你還能一直以為自己沒被察覺啊。
「棠紅同學很不擅長跟蹤呢。」
「是嗎？不過也對，畢竟這是我第一次跟蹤別人，不擅長也是理所當然的……我說的可都是實話哦。」
怕我不相信，棠紅苑又補充了一句，雖然這樣說只會讓別人的疑心更重就是了。
「這種事還是不要擅長為好。」
說著說著，我感到有些口渴，於是就喝了一口手裡的可樂。
碳酸飲料特有的口感短暫刺激了口腔后，整個人霎時間清醒了許多。
「說的也是。」
望着手裡的飲料，棠紅苑認同地點了點頭。
「那麼，需要找我談的事情……」
「對哦，抱歉……」
意識到自己跑題后——似乎是為了集中精力，棠紅苑左右甩了甩頭，雙手拍了拍臉頰，接着朝我正色道：
「上午的班會課，班主任公布了沒能按時完成學習任務的小組名單，我們小組明明什麼都沒做，卻不在那份名單當中……代替全組完成並提交學習任務的人，其實是山同學吧？」
我點了點頭。
「果然是這樣啊，身為組長，居然讓一個組員承擔起所有責任，我真是太失職了……」
棠紅苑愧疚地垂下眼眸。
看到眼前這副失落的神情，我想要也差不多該說些安慰人的話了。
「嘛，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我們組的成員都比較特殊，就算換作現在，身為組長的你也需要花很多時間去和其他成員溝通才能使整個小組團結起來，反觀當時的狀況，你並沒有多少時間去做這些的事吧。」
「不，這和時間是否充足沒有關係，以為和讀國中時的社會實踐一樣，即便不做也沒有多大關係，我輕視了校方對小組學習任務的重視程度，就連最基本的努力都沒有做出，這次要是沒有山同學作出努力，我們組現在可能已經被年級主任叫去辦公室訓話了，所以山同學……」
像是在展現決心似的，她突然向前踏出一大步，嬌小粉嫩的臉龐迅速逼近，我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保持兩人之間的正常距離。
「……你能向我索求回報嗎？無論是跑腿還是代班值日都行，總之，請盡情吩咐我為你做事吧，直到我覺得把自己欠你的人情還清為止。」
雖說有預感會是想還我人情的請求，但沒想到會以這種形式說出來，棠紅苑未免也太缺乏自我保護意識了吧。
「這我知道，之後會有事讓你做的。」
我瞥開視線神情平靜地說道。
聽見我這麼說，對方總算是鬆了口氣，接着又好像意識到了什麼地方不對似的，語氣疑惑地向我發問：
「發現我在跟蹤可以理解，但是我的意圖山同學又是怎麼知道的呢？」
「怎麼知道的？硬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知道你就是那種人吧。」
雖然這種說法有些失禮，但我一時間真的找不出其他更委婉的說法。
「哪種？難不成山同學認為我是跟蹤狂嗎？」
明明有着可能被跟蹤狂當成目標的長相，卻覺得別人會把自己當成跟蹤狂，該說她天真單純好呢？還是該說她沒有自知之明好呢？
「你忘了我前面說過什麼了嗎？——『棠紅同學很不擅長跟蹤呢』，所以憑你的技術是做不了跟蹤狂的啦。」
「是這樣嗎……」
棠紅苑眨了眨眼，望着斜上方的天空，似乎在斟酌着我說的話是褒是貶。
「就是這樣，做不成跟蹤狂不失為一件好事，所以你就安心吧。」
姑且把剛才的發言定義為了對她的褒獎。
「那就好。」
棠紅苑哼哼地笑着，一副很高興的樣子。
「無法欠着別人的人情不還——你就是這種人，我說的沒錯吧。」
彷彿突然被潑了一盆冷水似的，她立馬恢復了剛開始說話時的平靜神情。
「山同學……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呢？」
棠紅苑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而是繞了圈子反問我為何會產生這樣的想法。
「你真的想聽嗎？」
陳述推理過程前，我向她確認道。
不知是因為恐懼還是驚詫，對方戰戰兢兢地點了點頭。
「這可就是來話長了……」
我看了看手錶，距離午休結束還剩一段時間，雖然不是很多但也勉強夠用。
那麼，該從哪裡開始說起好呢？
開口前，我再次整理了一遍大腦的思路。
乾脆就從那件事開始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