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薇拉站在中庭的露天花园中,呆呆的望着天空。

她来到这里已经三天了,外祖父带着她见过曾祖父后,她就在这里暂时的住了下来。虽然曾祖父是一位非常慈祥的老人,对她也很好,但在这里呆的越久,她的内心就越发的不安。

一开始她还能安慰自己,说只是宫里出了点事,母亲让自己投奔曾祖父,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可如今她跟本无法说服自己。她知道家里一定出事了,且父亲和母亲都处于危险之中,否则两人定然不会将她丢在这里如此之久。

但是,没人能告诉她究竟出了什么事,不管她如何询问,如何请求,所有人都只是用悲哀的眼神看着她,然后默默的摇头。即使是一向疼爱她的曾祖父,当她问起发生了什么时都只是微笑着不说话。

她真的很想离开这里,想回到母亲身边,去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明白自己不能离开这里。父亲身为公爵尚且不能自保,更何况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孩。

所以,她只能等。但是,就这么被动的等待着,从不是她的习惯。

“差不多了吧?”艾薇拉看向,不远处,教皇殿的圆顶上,那植入云霄的高塔顶端,一颗圆球正散发着柔和的光亮。

光球的颜色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有规律的进行变化,住在帝都的人们,只要一抬头便可知晓此刻的时间。当然,这光芒并不耀眼,若是个阳光的大作的晴天,便难看见这景象。所以钟楼报时的钟声,才是最为方便的报时手段。

“当,咚,咚,咚,咚,咚。”

钟声响了六下,此刻正是晚上七点整。

“差不多到时候了。”艾薇拉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转身向枢机院的方向走去。

这三天她观察了许久,早已将所有人平日里在这个时间的位置和行动路线摸了个清清楚楚,所以避开众人的视线来到枢密院院长室的窗前并不算难。

而之所以要花这么多功夫在这个时间点来这里,是因为她知道这几日负责打探消息的人会在这时进行汇报。外祖父似乎并不想她听见这些消息,所以嘱咐了众人不要让她过来。

不过,大家似乎都太低估她了,她也因此有机会摸到这儿来。

等她在窗口就绪时,打探消息的人似乎刚刚回来。

“不要着急,慢慢来。说吧,宫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情况不容乐观。现在二皇子已经完全掌控了局面。”

“什么?陛下答应传位于他了?”

“不,陛下当时根本就没有见他。他在陛下的卧房门口闹了许久,甚至打伤了几名宫廷侍卫,但也没胆子冲进去。不过,虽然传位一是尚无定论,但陛下终究是没有直接拒绝的。所以,二皇子殿下倒也能算是名正言顺,已经开始着手处理政务。”

“荒唐,教皇冕下还未为他加冕,他倒是先把自己当成皇帝了?这些天他都下了些什么命令?”

“除了日常事务以外,重要的也就几件。一是给内阁首相利亚顿公爵扣上了刺杀皇子的罪名,交给皇家法院进行审理。二是以渎职罪剥夺了司法大臣兼大法官的波日涅夫侯爵的官职与爵位,并认命了一位新的新的司法大臣。三是由这位新的司法大臣主审了利亚顿公爵刺杀一案,说是证据确凿,一个小时便定了罪,判处公爵家所有人,无论男女、长幼,通通贬为奴隶,将于三日后发卖。”

“可笑,别说剥夺一位内阁大臣的职权,就是咱们要开除一名神官,也得先进行审查,怎么说都得要个三四天,绝对不会如此草率行事。他倒好,三日就干了这么多事。宰相刺杀皇子的案子用一个小时就审完了?他这是什么?”

“且不说这些。你还是快些去命教务院命财务处的会计备好钱,等三日后公爵家的几位卖到奴隶市场上,快些买回来才好。那毕竟是教皇冕下的孙女和曾孙。”

教务院是处理教会日常事务的机构,相当于是教会的市政厅。它与监察院、枢机院、圣赦院等共同维持着教会这一庞大机构的运行。这四院彼此之间相互独立,又相互制约,且都只接受教皇的统领,但这并不代表他们每时每刻都忠于教皇。

确切来说,所有神官都只忠于仁慈的天父,教皇只是他在人间的代言者而已,如果叫他的命令是符合教义的,他们自然会听从,但如果其指令违背了教义,那他们或许会考虑推举一位新的教皇。而调用教会的财产去作教皇的私事,显然不太符合教义。

“这我自然知道。只是监察院那边恐怕不好应付啊?”

监察院是教会内部负责监管其余部门的机构,若是想要动用一大笔属于教会的财产,那非得先解决他们不可。

“监察院那边自有枢机院的人去斡旋。”

枢机院相当于是教皇的秘书处,负责协助教皇处理日常事务。因其内部成员皆穿红衣,且大都掌控着巨大的权利,所以进入枢机院成为红衣主教几乎是每一位神官的梦想。这一次,教皇想要动用教会的力量去营救自己的孙女,自然得有枢机院想办法处理。

“公爵家的情况怎么样了?”

“和昨日一样,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谁都不许进出。不过,听说似乎是已经断粮了?”

“什么?你仔细说说。”

“是今早的事,有个侍女哀求看守的士兵,放她出去买些食物,可那士兵不同意,她就哭着求,最后那士兵恼了,就将那侍女杀死了。”

“该死。这大冬天的,要是连饭都吃不上,岂不是...... ”

“谁说不是呢。听说,公爵夫人身体本就不好,这要是再饿上几天,恐怕...... ”

“禁军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还不太清楚,禁军也统领一直没有露面....... ”

声音渐渐小了,艾薇拉已经走远了。她没有兴趣继续听下去了,或者说,她不敢再听下去了。她依旧保持着与平常一样的表情,走回了住的地方。

“晚上好,艾薇拉。”萨克雷刚从屋子里出来,正好看见艾薇拉,便和平时一样同她打了声招呼。

“晚上好,外祖父大人。”艾薇拉提起裙子,如平时一样,微笑着向对方行礼。

“你这是怎么?”萨克雷上下打量了一下艾薇拉,关切的问道。

“不,没什么。”艾薇拉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

“好吧。”萨克雷没有多问,他知道这几天艾薇拉的心情一直不太好。她走上前去,摸了摸对方的头,缓缓说到:“放心吧,你父亲和你母亲一定会没事的。”

“嗯。谢谢外祖父大人关心。”艾薇拉点点头,依旧和刚才一样,保持着微笑。

萨克雷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她一眼,这才快步离去。艾薇拉没有多做停留,快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反手将门锁上,然后走到自己的床边,下一刻如同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一般,扑倒在床上。

“呜呜呜……”

屋子里,开始飘荡起了哭泣的声音,而艾薇拉的脸上,泪水, 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