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這種最糟糕的狀況,我只能分散注意力,強迫自己去思考一些別的事情,但此刻的我又怎麼可能想到別的事情呢,無奈之下,我只能去想把我弄成現在這個樣子的罪魁禍首了。這樣也總好過不斷地思考自己的身體到底出了什麼毛病,然後陷入恐懼的深淵之中。

一想到龔一勇和凌鬯這兩個人,我就覺得心寒不已。原來一直以來,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所做的每一件事情也不過是為了讓我放下戒心。說沒有光源是假的,說沒有生火工具是假的,在洞穴里所表現出來的驚慌失措也是假的。要是他們願意,隨時隨地都可以用打火機做一個火把,脫離危險。對他們而言,在洞穴內遇上的所有危機和威脅都是不存在的。受傷也好,恐懼也罷,一切都只是他們裝出來騙我的。

那麼他們倆處心積慮地接近我,取得我的信任,到底有什麼目的?他們之前告訴我的事有多少是真實的,又有多少是胡謅的?我是不是真的死了?這裡又是不是死後的世界?

我仔細地回想在山洞裡發生的事情,把他們對我說的每一句話都反覆琢磨了一遍,試圖從中找到答案,但我想到腦袋打結,還是沒能找出一絲線索。

我不得不稱讚一句他們的謊言編得太好,戲演得太完美,簡直是毫無破綻。我的確有死亡的記憶,我的確不需要像還活着的時候一樣必須吃飯喝水以維持生命,我的確遇到了許多似人非人的怪物。他們所說的和我所經歷的沒有半點矛盾,所以我根本分不清楚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僅如此,他們倆看似告訴了我很多事情,說起話來也十分輕鬆隨意,但實際上他們從頭到尾都非常小心謹慎,和我交談了那麼久,也從沒有透露過他們的真正目的。

這般精密的布局,不禁令我聯想到了村民和黎的陰謀。我仔細一想,很快便發現這兩件看起來毫無關聯的事情竟然有着驚人的相似之處。

我馬上頭皮一麻,心臟一陣狂跳,這兩件事情該不會真有什麼關聯吧?剛開始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但後來我越想越覺得真相就是如此。我似乎終於找到了其中的關鍵。

在這兩個事件當中,這兩批人都編了各種謊言以博取我的信任,而且背後都有一個莫名其妙的動機。這熟悉的感覺,這相似的手法,打死我也不會信這些只是巧合,這兩件事、這兩撥人之間一定有某種關聯。

在這一刻,我終於醒悟到了這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漩渦,而我早就深陷其中。村民雖然已經死了,但隱藏在黑暗中的計劃卻還沒有結束。我雖然離開了那座懸崖峭壁,但卻仍然被困在了漩渦之中,不曾離開。更糟糕的是對於這個陰謀,我仍然是一無所知。整件事的背後到底誰在穿針引線?為什麼要費這麼多功夫設一個局?他們究竟有什麼目的?

過去發生的一切事情和所有細節開始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的腦海中浮現,而愈是深入挖掘,我愈是感到脊背發涼,身體里的每一根神經都彷彿在戰慄。我發現這兩件事情的聯繫比我想像中還要緊密得多,真相也遠比我想像中的要可怕。

村民和凌鬯並沒有任何接觸,黎和龔一勇也不認識對方,兩個地方更是相隔了十萬八千里,但在我回憶的過程中,許多蛛絲馬跡正一點一點的浮現出來,事情的脈落也變得清晰可見。那些在一開始看似毫無關聯的事情正逐漸串連在了一起,一環扣一環,成了一張把我困死在裡面的大網。

位於冰山洞穴出口的廢棄城市似乎就是凌鬯和龔一勇正在尋找的地方,無名女屍口裡藏着的地圖所顯示的地方也是這個城市。那具女屍手腕上有一個黑色三角形的紋身,同樣的紋身在嵐,樂,辰,甚至是黎身上也能找得到。船上的導航突然出現故障,意外的把我們帶到了這個冰原上來,而女屍出現的地方,剛好也是我們下船的位置。當時還不覺得有什麼,但現在回過頭一看,這一連串的事情絕對不可能只是巧合,船上的導航系統也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壞掉。肯定是有人暗中更改了那個系統。有人在刻意引導我們來這個地方,來到這個藏在冰山後的城市。

那個人究竟是誰?是嵐,還是樂?

想到嵐和樂之間那劍拔弩張的氛圍,我頓時就恍然大悟了。原來這就是導致他們二人出現矛盾的原因。看來他們倆中的一人早已發現了另一個人有問題,所以才會處處針鋒相對。那問題是究竟誰在說謊?

在最開始的時候是嵐引導我們登上那艘郵輪的。我第一個懷疑的對象也是他。可是無名女屍口中的地圖卻是樂發現的。那張紙上的墨跡都模糊成了那個樣子了,但他仍然一眼就看出了那是一張地圖,並明確的指出了山洞入口的位置,這就不太合理。

嵐在我掉進冰水后及時出現,救了我一命,但同時也提出了一個條件,就是要我將樂殺死。他是發現了樂有問題,想要自保,還是想要藉著我的手除掉一個威脅?

這兩個說法也能解釋得通。如果嵐真的發現了樂不對勁,背後甚至還隱藏了一個巨大的陰謀,以他的個性,絕對會選擇殺了他免除後患,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得手,所以便打算讓我先試一試。我若成功了那自然最好,要是不行,他也能上來補刀,或是形成二對一的局面。

但若在另一個角度分析,後者的可能性也是存在的。若果嵐才是有問題的那個人,而樂發現了事有蹊蹺,嵐更是要儘快解決他了。但樂對他已經有了防備,嵐在想出手可就困難了。所以他才會什麼都不說,就讓我去殺死樂,因為背後的原因他不能說。

琢磨來琢磨去,我他娘的到頭來只是意識到了自己被困在一個巨大的陰謀之中,至於這個陰謀具體上到底是什麼,我還是一無所知。唯一的線索就是死亡,我自己的死亡。別人說的話都不可信,能相信的只有我自己。我死亡時的記憶是作不得假的,所以死亡絕對是貫穿整個陰謀的關鍵。可是只知道這條訊息還是無法推測個所以然來,畢竟我手頭上的資訊實在太有限了。我一直以來都被他們算計,主要原因還是因為信息量不對稱,他們知道了全部,我卻一無所知。

這種明明被人操縱着,被一隻無形的大手一步步推着向前,自己卻還是一無所知的感覺使我感到極端的恐懼。我害怕自己其實只是一隻被圈養的生物,不論我如何掙扎,到頭來也逃不過別人的掌控,甚至連思想與判斷,實際上都是別人刻意引導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