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裡迅速地盤算着要怎麼做才能儘快取得他們的信任。於是我再三斟酌用詞后,半真半假地說道:“我因為遇上意外,所以忘了自己的全名,只記得一個青字。現在我正煩惱要怎麼做才能恢復記憶。”

龔一勇不耐煩地輕啐了一口,“嘖,咱們為啥要跟這個無謂的閒人浪費時間,一槍打死他不就完了嗎?”說罷,他便再次端起槍。

“多一個朋友也不是壞事。”凌鬯搖了搖頭,示意他放下槍。

龔一勇氣得直跺腳,憤憤地道:“鬯,你又不是不知道當今是什麼時勢,他們一來這兒就被幹掉了,怎麼可能有命活到現在?我看他根本就是在胡扯,他只是在扮豬吃老虎而已。”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些不着邊的東西,聽得我摸不着頭腦,更是完全沒有插話的空間。

“我願意相信他一次,況且你也知道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凌鬯認真地注視着我,擲地有聲地說。雖然他明顯意有所指,但是我聽了以後也感到十分驚訝,想不到這個叫凌鬯的人會願意無條件的相信我這麼一個來歷不明的人。

龔一勇沉吟半晌,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把槍放下,對凌鬯說了一句,“隨便你吧。”然後他便氣勢洶洶地朝我走了過來。我條件反射的想要後退,但是為了得到他們的信任,我硬生生地止住了自己的腳步,站在原地任由他走到了距離我不到一步的位置。龔一勇一把抽住我的衣領,用一副黑幫老大的架勢威脅我道:“既然凌鬯決定相信你,那麼我也姑且相信你一次吧。但是你好自為之。要是讓爺知道你是在胡扯,肯定扒了你的皮。”

他們的對話中雖然有很多令我感到疑惑不解的地方,但我卻依舊從中得到了一些有用的訊息,那就是龔一勇並不是一個多麼理智的人,甚至可以說是感情用事。所以我連忙擺出一副誠懇的樣子,賭咒發誓道:“我若有半句虛言,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龔一勇聽后,先是露出了糾結的神情,沒過多久,他臉上的表情就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一樣迅速垮了下來。

他有些懊惱地切了一聲,然後像是要說服自己一般,又對我補充了一句:“我只是看在凌鬯的面子上才相信你一次。別欺騙我們。”說完后,他便鬆開了我的衣領,然後還從他的背包里掏出一捲繃帶遞了給我,我心想忽悠你還真容易呢。

我擔驚受怕了這麼久,這時終於可以把心放下來,他們手裡有槍,即使那隻蜘蛛人找上我,也不成問題了。我一邊包紮傷口,一邊問道:“能否告訴我這兒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唉,你這個傻小子。”龔一勇真切地嘆了一口氣,按着我沒受傷的肩膀讓我坐下,然後自己也盤腿坐下,語重心長地說:“坐下,咱哥兒倆跟你好好解釋解釋。”

凌鬯推了推鼻樑上架着的金絲眼鏡,語氣異常凝重地說:“我接下來要跟你說的話,你一時半會兒可能接受不了,但都是千真萬確的事。”

我就問了一句這兒是什麼地方,怎麼好像問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樣。

“想必你已經知道自己死了的事實。”凌鬯說得非常平靜,我卻目瞪口呆,“你們為什麼會知道?”話剛出口,我突然間想起了雪地里的無名女屍,想到了她手腕上的黑色三角形刺青,想到了她可能也是從那座懸崖上來的,我馬上恍然大悟,一拍大腿道:“所以說你們其實和我一樣,都是死而復生的人?”

“不是。”凌鬯馬上搖頭否認。他這麼說我就更驚訝了,不是死而復生的人,卻又知道內情?我一下就聯想到了懸崖上的那些村民!我記得當時我們幾個剛醒過來不久后,那些村民也是突然從樹林里冒出來,手上拿着槍威脅我們。就跟眼前這情景差不多,難不成這兩個人的目的跟村民是一樣的?都是想要抓住我們?

我想到這兒,幾乎是本能的從地上站了起來,想要逃離他們,但凌鬯卻眼疾手快地攥住我的肩膀,把我按回在地上,龔一勇也在一旁箝制着我,我雙拳難敵四手,又被迫坐回到地上。

我的神經馬上緊繃到了極點,我死死地按住腰間的軍刀,眼神警惕地看着他們兩個。

龔一勇看到了我如此慌亂的表現后,竟然如釋重負般鬆了一口氣,和我說話時的態度也不再那麼防備,他大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你先別著急,坐下聽我們說完。”龔一勇和凌鬯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后,凌鬯再度把視線投在我身上。

凌鬯坐到了我的對面,一雙墨色的眼睛透過眼鏡的玻璃片直直看進了我的眼裡。他的眼神平靜而認真,似乎想要我靜下心來,仔細聆聽他即將要說的話。他鄭重地搖了搖頭,嚴肅地對我說道:“你不是死而復生。你的死亡是鐵一般的事實。”

我似乎想到了什麼,卻又抓不住重點。“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緊蹙眉頭,不太友善地問道。

凌鬯並沒有被我的一句話激怒,仍舊用着淡然的語氣回答我的問題。但是他這一種輕描淡寫的態度,卻讓我產生了強烈的荒謬感,因為他說話的內容簡直是連驚為天人也不足以形容的。他對我說:“你聽好了,其實你我都已經死透了,這是屬於死人的世界。”

他讓我緩了一口氣后,才繼續道:“有人把這裡叫作冥府,也有人把這裡稱為天堂,但更多人認為這是地獄。這裡沒有正式的名稱,不過會在這裡出現的,都是已經死了的人。”

聽完他的話后,我整個人都怔住了,我就像被一道響雷擊中一樣,腦袋嗡嗡作響,一片混沌,久久不能平復。

“….…”我想開口說點什麼,但我卻發現我彷彿失去了說話的能力一樣,張着嘴,卻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我只覺得眼前金星亂轉,似乎隨時都可能會暈倒。

不知過了多久,我才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只能不斷地重複一句話,“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你別騙我。”

但是凌鬯卻斬釘截鐵地對我說道:“我沒有騙你,這就是死後世界。”他神色鄭重,一點都不像是在開玩笑。

我因為過度的震驚而把雙眼瞪得渾圓,一種不真實的感覺籠罩着整個心頭,我感覺自己好像正在做着一個最為荒謬的夢,“什麼死後世界?這太他媽荒謬了!這怎麼可能是真的?”我像是瘋了一樣喃喃自語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