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感觀變得清晰,痛楚也逐漸恢復,我全身上下,里裡外外沒有一處是不痛的。我知道自己受傷不輕,就算那些畸形人一直掛在洞頂,什麼也不做,我早晚也會死。雖然離開這裡,也未必能得到救治,但出去還有一絲希望,留在這兒卻必死無疑,否則這裡也不會有如此之多的屍體了。

我掃視一圈,繼續觀察着四周的環境,隨即發現了兩件事。第一,辰,樂以及嵐也在這裡。樂和嵐的位置相近,都在我的兩點鐘方向,而辰則在另一邊,大概在我的十一點鐘方向。他們似乎已經失去意識,都是一動不動地躺在地上,但由於距離有點遠,我看不清他們是死是活。第二,辰的附近有一個井口大小的水潭。水潭非常顯眼,因為這裡的岩石大多是灰白色的,唯有那一處是黑乎乎的,而且波平如鏡的水面還折射了手電筒的光束,讓人更加難以忽視水潭的存在。我立即便判斷出那個水潭就是我們最佳的逃生出口。這裡是深入地底的溶洞,雨水不可能到達這裡,那麼水潭的水肯定是從別的地方流過來的,換句話說,這個水潭極有可能連接着地下河,也就是說水潭能夠通向外面。運氣好一點的話,順着河流,我們甚至可以直達山腳,回到文明社會。

我身上各處都是傷口,我能夠明確的感受到身體已經流失了大量的血液,相信不用多久,我便會因失血過多而暈倒。一旦我失去意識,那就不用指望能有再睜開眼睛的一天了,所以一刻都不能再耽擱,必須得儘快行動。而且在整個行動過程中,我不能發出半點聲音,否則便會把溶洞頂上那幾百隻怪物全都吸引下來,後果可想而知。

可我卻在剛要動身的前一秒猶豫了,我心中升起了一個問題,到底我該不該去救嵐和樂呢?但由於情況緊急,沒時間給我思考了,所以我的計劃是先去辰那兒,因為他就躺在水潭邊上。等把他喚醒后,再去考慮救不救人吧。

我一咬牙,往辰的方向匍匐前進,但只要我稍微動一動,全身都會像火燒一樣庝,才爬了幾步,我就感到痛不欲生,不得不停下來稍作休息。

就在這個節骨眼上,水潭驀然傳出異常響動。我操,什麼聲音!要知道任何微小的聲響都可能會導致我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我心頭一驚,立即定神看去,隨着“咕嚕咕嚕”的聲響,水面竟然浮上來了一個長滿了疙瘩的黑色球體!這是什麼鬼東西?正想着,那個球體的表面突然長出兩隻黑白分明的眼睛。“嘶。”我嚇得倒吸一口冷氣,心臟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我這才遲鈍地意識到那根本不是什麼黑色球體,而是又一隻怪物!

那個黑乎乎的生物逐漸浮上水面,我終於看到了它的全貌。那怪物竟然也有着跟普通人一樣的身軀,同樣有着兩條手臂,兩條腿,只是包裹着它身軀的並不是皮膚,而是一層黑色,且長滿了疙瘩的不明物質。那種不明物質復蓋它全身上下每一個地方,只除了那一雙駭人的眼睛。剛才我瞅見的黑色球體其實就是它的腦袋。

那黑泥般的怪人從水潭中緩緩探出大半個身子,它伸出一隻手,攥住辰的腳脖子,刷地把他拖進水潭裡,我還沒來得及看清是怎麼一回事,兩個人都不見了。

我的媽啊,那又是什麼怪物?我馬上意識到這個水潭絕不是什麼出路,而是另一種怪物的巢穴!這簡直是剛出虎穴,又入狼窩,不不不,比那還慘,我這是還沒有出虎穴,便已經進狼窩了。

說時遲那時快,那泥人又出現了,這次他整個人從水潭裡爬了出來。我戰戰兢兢地伏在地上,完全不敢動一下,宛如碰上蛇的青蛙一樣。我害怕只要稍微有點動靜,便會被那隻怪物給盯上。泥人徑自走到樂和嵐的位置,把他們倆拖行至水潭裡,撲通一聲,三人轉眼就消失在水裡。

看到這一切后,我如墜冰窖,血液都凝固了。因為泥人明顯是有針對性的,這裡有這麼多人,活人死人都有,但它偏偏選了辰他們三人,不用想都知道下一個就輪到我了。以我目前的身體狀況,我不可能逃得脫,況且這裡有那麼多的怪物倒掛在頭頂的鐘乳石上,根本不容許我隨便移動。我思前想後,覺得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讓它發現不了我。

我屏住呼吸,把臉埋在地里,片刻后,水潭再一次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響。我偷瞄了一眼,見到一個頭從水潭裡冒出來。我馬上臉朝下地貼在地上,不敢再去看。我在心裡不斷默念,千萬不要看到我。然而,腳步聲卻越來越接近,泥人明顯正朝着這個方向走過來。難道他已經發現了我?我的心怦怦亂跳,冷汗順着鼻子簌簌地流到地上。

泥人一把揪着我的頭髮,我隨即對上一張黑如煤炭且滿布疙瘩的臉。我此刻感受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全身的毛孔急劇收縮,我全然忘了身上的傷,失去理智般地掙扎,但是泥人馬上就鬆開手,並抹了一把臉。眼前人竟然是黎!我喜出望外,情不自禁地驚呼:“是你?”可隨即我便想起了黎的所作所為。他不僅在護身符一事上欺騙了我們所有人,還把能讓人致幻的藥物偷偷放在我身上,讓我差點迷失在了幻覺之中。他出現在這裡,絕對是不懷好意的。

黎把我的表情變化全收進眼底,他也不再去掩飾什麼,直接承認道:“看來你已經知道了一切。”

我沒有搭話,只是安靜地趴在地上,因為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沒用了。我連動一根手指頭也覺得費力,任何的反抗與掙扎都是徒勞的,我終究要死在他的算計里。

黎卻在這個時候,壓低了聲音說:“我之前確實欺騙了你們,但我現在是來救你們的命的。”

我嗤笑了一聲,“你不會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吧?”

“我不需要你相信我,但你現在的處境,你自己最清楚。如果你執意拒絕我的幫助,你只有死在這裡的份兒。”黎異常平靜地說道。

我依舊趴在地上一聲不吭,他說的確實是事實,我無法反駁,但我卻不願再和他扯上任何關係。

黎嘆了一口氣,萬分無奈地說道:“我也是逼不得已才會這樣做,但我的本意並不是要傷害你們。”

我戲謔地問:“迫不得已?有什麼原因讓你非把葯放在我身上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