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看清眼前的事物時,我驚訝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連黎也不禁驚呼一聲:“什麼?”

在我們面前居然聳立着一堵近乎垂直的峭壁!

震驚過後,我便感到深深的無力,我不由感嘆,人算不如天算,或許命運真是沒法改變的。

擋在我們面前的峭壁非常高,連我們手電筒發出的光也沒法到達它的頂部。其實若果是白天,我們或許能早一點發現這堵峭壁的,這樣我們就不用浪費氣力走這條路了,但現在顯然說什麼也太遲了。

我們兩人合計了一番,但卻想不出一個解決辦法。我們陷入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局面,我們沒有足夠的時間原路折返,但也沒有合適的工具讓我們可以爬上斷崖。

最後,黎還是毅然決定冒着掉下來的風險,徒手攀上這座崖。我的腿受了傷,連走路也勉強,要爬上去簡直是天方夜譚。這一次我沒有再猶豫,我擠出一個笑容,寬慰他道:“你放心吧。我會從沿路折返回去的。你先上去,我們在那個村莊里再碰頭吧。你知道我體內的寄生蟲數量沒你那麼多,我還有足夠的時間可以走回去的。而你的情況卻恰恰相反,你只能試着爬上去了。”我怕我再說下去,就維持不了臉上的笑容了,所以我使勁地推了他的肩膀一下,催促他道:“你快點走吧,別管我了。”

其實我們倆心底里都很清楚我說的不是實話,即便我有足夠的時間沿路折返回去,我也沒那個能力。我能做的只有在這裡等待腿上的黑色素逐漸蔓延至全身,然後變成一隻不是人類,也不是蜥蝪的怪物。而黎選擇徒手爬上這堵接近垂直,且高到不明的峭壁,其實也是九死一生。若果在攀爬的途中稍有不慎,掉了下來,那麼即便不死,也要斷幾根骨頭,然後落得和我一樣的下場。那樣或許比死還要更慘。

分別前,我們二人都沒有說話,黎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便決然地轉身走向峭壁。事到如今,說什麼也是多餘的,我們都知道活着回到那個村莊的機率微乎其微,我們倆十有八九都會死在路上。但黎還是邁着堅定的步伐走到了那堵峭壁的下方。

時間緊迫,他馬上就開始攀爬,而我則在這裡靜靜地看着。他咬着手電筒,壓低身子,然後猛地用力蹬地,雙手抓着凸出來的岩石,腳尖緊貼着岩面,一蹦就跳上了一米多高的地方。

他在那裡停留了幾秒,正當我懷疑他是不是找不到着力的支點時,他竟然在岩壁上做出第二次跳躍。他這一跳把我嚇得肝膽俱裂,他這簡直就是不要命了!

我不禁為他捏一把冷汗,他究竟知不知這樣做有多危險?我想開口給他提個醒,可是他還未站穩,竟然踩住那寬度只有不足幾厘米的岩石,再次猛地往上一躍!

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在峭壁上跳躍,似乎打算用這種方法直接爬到崖頂。這的確是最能節省時間的方法,但卻也是最危險的。我知道他心裡着急,但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這樣做,他這樣基本上和玩命完全沒有分別。我不禁在心裡暗嘆了一句,看來他這段時間表現出來的冷靜鎮定也不過是強行裝出來的,實際上他還不是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以這麼焦躁的心態攀岩是不行的,早知道我就不應該讓他去的。

他現在已經在四米多高的位置,容不得一次的失誤,倘若他此刻掉下來,不死也是殘廢。我不忍再看下去了,他若果能成功,自然是好,但若果他失敗了,真的失手掉了下來,我可不想看到他的屍體,所以我閉了閉眼,狠心地扭頭離開。

我拖着受傷的腿,踉踉蹌蹌地走了一小段路后,身後突然傳來黎發出的一聲慘叫。我心裡一下子涼了半截,我最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

在聽到慘叫聲的那一瞬間,我突然眼前發黑,耳朵也出現了蜂鳴,如同有千百隻蜜蜂在我耳邊嗡嗡作響似的,接着眼前竟然浮現了黎從山崖上掉下來的划面。這個片段直接鑽入我的腦袋中,我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我看到他面露恐懼,雙手在空中揮動,妄想能捉住峭壁上的岩石。不過無論他怎樣掙扎,最終也是直直往下墜落。在他的頭撞在地上的那一殺那,我腦海中的蜂鳴聲驟然停止,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清脆的咔嚓聲,那是頸骨斷裂的聲音。接着我便看到黎一動不動地平躺在地上,大量的血液從他的後腦勺噴湧而出,地上鮮紅一片。

這個片段只是在我腦海中一閃而過,但我整個人卻如遭雷擊一般,我呆立在原地喘着粗氣,腦袋還在隱隱作痛。

我⋯⋯我剛才究竟看到了什麼?

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不是我的幻想,這不是我想出來的東西,這是強行鑽進我腦袋的片段。可是如果不是幻想,這個片段又是什麼來着?

所有划面都十分的逼真,彷彿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一般,可是這怎麼可能?而且,這個片段還有一個弔詭的地方。在整個過程中,我是站在崖頂,以俯視的角度去看他墜落的過程的。

“青!”

黎的聲音把我拉回現實,我馬上意識到他還沒有死,但他語氣驚恐,肯定出了什麼變故。我轉身一看,不禁驚得張大了嘴巴。

他沒有從崖上掉下來,腦袋也沒有碎成肉泥,但是他此刻竟然是懸浮在半空中的!他面向著我,手和腳也沒有抓住岩面,但是他不僅沒有掉下去,反而好端端地站在離地面幾米高的地方。

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該如何反應。

“青!”他又喊了一聲。

我不敢怠慢,忍住腿上的疼痛,急忙走到黎的正下方,“你怎麼⋯⋯”

他打斷了我的話,扯開嗓子對我喊道:“原來這裡有一條棧道,我看應該是可以直通向崖頂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瞇着眼睛仔細打量了一會兒,才勉強看到他的腳下好像真的踩着一塊類似是木板的東西。但由於那塊木板和岩石的顏色幾乎一樣,加上現在黑燈瞎火的,要不是親身爬上去看,或是事先就知道這裡有一條棧道,根本不可能發現。

黎有些遲疑地問:“你⋯⋯要不要試着爬上來?你也知道這樣會節省很多時間。有這條棧道的話,你應該也可以走上去的。”

現在擺在我面前的有兩個選擇,要麼冒着變成蜥蜴的風險,拖着受傷的腿一步一步的走回去,這樣可能要花費兩天或者更長的時間才能到達目的地,要麼冒着摔死的危險,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