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不滿地噘了噘嘴,仗着身高優勢,整個人像一隻大狼狗一般趴在辰身上,一條胳膊半是威脅,半是隨意地扣在辰的脖子上,卻被早有防備的辰一手擋住。於是乎樂的胳膊和辰的脖頸之間便隔了一隻手,沒能真的鎖住他的脖子,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樂見狀並沒多大反應,仍然把半個人的重量搭在辰的肩膀,輕飄飄地問:“辰,你怎麼就不肯相信我呢?”

儘管樂此時針對的人並不是我,但看着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孔,我還是忍不住在心裡打了個寒顫,因為樂這種人,你永遠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是開玩笑的,什麼時候是認真的。

但辰不是我,他抓住樂的腕關節向外一扭,便輕易掙脫了樂的箝制。這還沒完,辰一臉厭惡地用手肘往樂的肋骨狠狠一頂,樂為了避開這一擊,也不得不往後退了一步。辰也趁此機會和樂拉開了一段距離,不再讓他有機可乘。

黎憂心忡忡地看着他們倆,整張臉都皺成了一團,似乎害怕他們二人會打起來。

樂和辰倒沒有真的動起手來,但是卻在那大眼瞪小眼,明顯就是雙方都不願意讓步。我已經被他們給搞懵了,完全看不懂他們到底想幹嘛。

黎佇在兩人中間,苦思冥想了一陣,眼神在樂和辰之間不斷游移,最後還是看向了辰,有些為難地說:“要不⋯⋯這次還是聽樂的吧。畢竟其他人都同意。”

辰擰眉掙扎了好一會兒,但最終還是妥協了。樂看到辰點頭,十分得意地咧嘴一笑,隨即不等我們,便邁步闖進了左側的樹林。緊接着,黎和辰也跟在他身後,離開了小路,走進了樹林。

我瞇起眼睛懷疑地看着辰的背影,他剛才不是很堅決地說要走右邊嗎?怎麼黎說一句他就改變主意?

看着他們三人逐漸被層層枝葉遮蓋的身影,我把剛才的所有對話迅速地在腦海里整理了一遍,不多久便回過味來了。

我終於弄明白他們的用意了。他們不是在內控,也不是樂突然抽風了。

他們刻意在我們面前演這一出,不過是為了混淆視聽罷了。雖然我們討論了這麼久,但仔細一回想便會發現他們從頭到尾都沒有解釋為什麼要向左邊走。樂故意挑事,拿刀來恐嚇我,讓我徹底陷入恐慌之中。那個時候我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貼在我頸動脈旁的刀刃上,以至於他到底是選擇左邊還是右邊都已經不重要了。

辰之後的反對,就是為了製造出他們不和的假象,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同時也是讓黎可以順理成章地就以息事寧人為借口,逼我們所有人妥協。

他們三人既然是要混水摸魚,自然是把事情弄得越混亂越好,讓我們徹底失去對局勢的把握。

看來作為村民安插在我們身邊的內應,他們並沒有拖後腿,而是他們太聰明了。樂所有不着調的行為,不是真的抽風,而是他故意裝出來的。他們也不是沒有事先溝通,相反這是一個精妙絕倫的計劃。他們是知道我們起疑心了,才做出這些讓人迷惑的行為,讓我們懷疑自己的判斷。其實要不是辰最後妥協得有點太快,露了個破綻,我恐怕真的要被他們這一頓操作搞懵了。我差點兒就要懷疑我們是不是誤會了他們,他們三人其實壓根兒就不是一夥的。

眼看着他們三人漸行漸遠,然而我卻還是站在了原地。我明明知道我要儘快跟上他們,不然引起了他們的懷疑,他們又不知會用什麼花招來對付咱們。可一想到自己這是要走上山,而不是走下山,腿就怎麼樣也抬不起來。

“你還不走,傻站在這兒幹嘛?還嫌你露出來的破綻不夠多嗎?”嵐毫不客氣地在我耳旁說道。

我忍不住小聲抱怨了一句,“這他媽的完全是在找死啊!明知道前面是個坑,還是要跳下去,你知道這是違反人性的嗎?你叫我如何說服自己的腿往前走啊!”

嵐白了我一眼,也懶得廢話,一手抓住我的領口。我還沒來得及掙脫,他便像是遛狗一般,連拉帶曳地拖着我邁步往樂的方向走去。

走進樹林后,路就沒有那麼容易走了。不但地面崎嶇不平,而且腳下的泥土十分濕潤,這就導致它們非常粘稠,腳一踏上去,便會立即深陷其中。每走一步,我都得用上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把腳拔出來。

除此之外,那些無處不在的蕨類植物,和生長得過分茂盛的鳳凰木也對我們構成相當大的阻礙。而且越是深入樹林,植物也隨之而變得更加茂密,路也越來越難走。那些名為芒萁的灌木甚至長得比我還要高,隨便一片葉子也比我的巴掌還要大。鳳凰木的枝葉更是層層疊疊,相互交織,把天空復蓋得嚴嚴實實,使整個樹林陰暗無比,即便現在是大白天,也和剛入夜時沒差多少了。

我的天啊!比人還要高的灌木還可以叫作灌木嗎?這個高度都快趕上一棵小樹了!這裡的植物為啥都這麼會長?這裡明明沒有昆蟲,也沒有動物,嚴重缺乏生物多樣性,應該沒什麼營養可供植物吸收才對啊。不過說起昆蟲和動物,我的心情就好了不少,因為這片樹林里並沒有任何生物。我原本還以為是因為迷藥的關係,我們才錯誤地認為這裡沒有昆蟲動物,但現在看來,這裡真的沒有除我們幾人以外的活物。既然和藥物無關,那就是嵐之前提過的原因,這裡是個人造林,由於植物的種類高度重複,因此沒有什麼動物會選擇在這裡棲息。雖然知道這顯然是村民計劃的一部份,但如此一來,我們至少不用擔心會遇上什麼毒蟲猛獸。

嵐疾步如飛,腳底像抹了油一樣,那些擋路的枝葉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多大的影響。他一路上也沒有回頭,好像早已忘記了手上還抓着一個人,那個人自然就是我。剛開始時還行,但是到了後來路變得愈發的難走,我的體力也消耗了不少,可嵐就像是一個勻速向前的機器人一樣,步伐沒有絲毫的減慢,以至於我根本追不上他的速度。可是他卻沒有理會,只是往死里曳,完全不管我的死活。可憐的我只得跌跌碰碰地跟着他。有幾次我都被黏稠的泥土給絆住,差點兒沒一屁股摔在地上,然而嵐的手就像鐵鉗一樣,死死地攥住我的衣領,弄得我都快要窒息了。更要命的是,當他撥開擋着視缐的灌木時,那些鋒利的枝葉就會像刀刃一樣在我身上割開一個又一個的口子,有幾次我的眼睛都差點兒被迎面而來的樹枝給戳到。“你他媽的快給我放手!”我扯開嗓子大喊,但是他彷彿沒有聽到一樣,我甚至感覺到他越走越快,於是更多的樹葉便劈頭蓋臉地砸在我頭上。有一瞬間我好像看到他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愉悅的笑容。媽的!他肯定是假裝聽不到的!你這個狗狼養的東西,快放手!

當我在心裡咒罵他的祖宗十八代時,腳踝處忽然傳來一陣冰冷的觸感,我登時一怔,猛地停住腳步,但是剛一停下來,那種感覺就消失無蹤了。我低頭檢查了一下自己的腿,可是什麼異樣也沒有。難道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