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有些愧疚地看着我們,他沒有為他的決定而向我們道歉,但卻語氣鄭重地說:“幸好你們最終也平安無事的歸來,沒有缺胳膊少腿,不然我這輩子恐怕也難以安心。”

黎的決定其實無可厚非。不要說別人,就是我身旁的嵐在那種情況,也一定會毫不猶豫地做出相同的選擇,甚至會做得更加決絕。我並沒有要責怪黎的意思,但這事畢竟牽涉到了各自的利益,所以在場的氣氛驟然變得有點凝重。

我本想說點什麼緩解一下氣氛,樂卻在此時頂着眾人怪異的目光,笑眯眯地走過來,蹲在我和嵐中間,“快說說你們這大半天都幹了些什麼?”他趁我不注意,突然一手抓住我的衣袖,把鼻子湊過去聞,接着竟然伸出舌頭想去舔。我嚇了一跳,反應過來后,急忙把衣服從他的手中抽回來。我大喝一聲,“喂,你又在發什麼神經?”

樂卻優哉游哉地舔了舔自己乾涸的嘴唇,才把舌頭收回去,模樣十分的變態。他彷彿意猶未盡地咂巴了一下嘴,然後把他那張笑臉湊過來,目光狡黠地盯着我,笑着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你全身上下都是血?”

他這麼一說,辰和黎都大吃一驚,因為我身上的衣物全是黑色的,血液乾涸后,基本上看不出什麼,也不知道樂是怎樣察覺到的。

“你受傷了?”辰頓時神色一變,憂心忡忡地問。

“你不用這麼擔心,他沒有受傷,血都是別人的,而且還是死人的血。”樂語氣篤定地回答辰,可他的眼睛還是死死地黏在我身上,“我沒有說錯吧?”

我一聽頓時驚訝得合不攏嘴,他是怎麼知道的?

樂嘴角勾起一個得逞的笑容,“你的表情告訴我,我猜對了。”

嵐一把扯住樂的領口,強迫樂轉過身看着他。嵐氣勢洶洶地質問:“你是怎樣知道這些的?”

樂笑容不減分毫,十分自然地握住嵐攥住他衣服的手,把嵐的手指一根一根地往外掰,他一邊掰一邊還若無其事地說話,“如果衣服上的血都是從青的身上流出來,那他大概早已經因失血過多而死掉了。即使僥倖活下來,應該也只剩下半條人命。但是他卻行動自如,一點也不像是受了傷的樣子。這就說明流血的不是他。既然血不是他的,那血自然就是別人的。青身上的衣服完好,臉上和手上沒有淤青,擦傷之類的小傷口,也就是說他不曾和別人打鬥。這世上可不會有人乖乖躺平讓你在他身上開幾個口子的,所以結論就是那個別人本來就是一具死屍。”

我聽着他一條條的分析下來,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他不但把我身上所有的細微之處都看在眼裡,推斷出來的結論也和事實完全相符,沒有絲毫錯漏。這樣恐怖的推理能力就跟嵐一模一樣。我下意識地瞄向嵐,只見他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懷疑,但最後也主動的把攥住樂的手鬆開了。

“青,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黎聽了樂說的一大段話后,神色凝重地問。

我還沒開口,嵐倒搶先回答了:“沒什麼。”

我不由感到十分鬱悶,暗自腹誹道:黎是在問我,又不是問你,你插什麼嘴?但我對此已習以為常,也懶得再爭辯什麼了。他愛怎樣就怎樣唄。

嵐板著臉,掃視了眾人一眼,一本正經地說:“我們從第三個分岔路口順着來路走,確實回到了第二個分岔路口,卻在哪裡聞到一股怪味,於是我們便決定跟着氣味走。我們離開了小路,走進了樹林,發現氣味來自於一個坑,坑中全是死人。那裡的情況相當的詭異,屍體都成了白骨,但竟然還有血從泥土裡滲出來。他被嚇得不輕,一不小心摔了下去,所以才會弄得全身都是血。我們覺得事情不太尋常,於是便合力把所有的骸骨都挖了出來,可惜到了最後也找不到什麼有用的線索,這才耽誤了這麼長的時間。至於你們說的關於繩索被割斷一事,我們就不清楚了。”

我本沒怎麼在意嵐在說什麼,但是聽了兩句,我便意識到不對勁,他說的竟然不是事實,甚至和真實發生的事情南轅北轍,大相逕庭。我整個人都楞住了,完全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嵐平靜地說出一個又一個的謊言。

他們幾個還在繼續交談,但我的腦袋裡卻在嗡嗡作響,一句話也沒有聽進耳里。我沒有聽錯吧?嵐剛才說的是什麼鬼話?

不知過了多久,我似乎聽到他們說休息什麼的,接着我便看到樂他們三人相繼走進了帳篷,只留下嵐和我在外面。

我猛地從震驚中回神過來,轉頭詫異地問:“你為什麼要騙⋯⋯”

“騙”字還沒說出口,嵐已經伸手死死地捂住我的嘴,另一隻手繞到我的後面握住我的頸骨。他危險地眯起眼睛,一字一句地說:“給我閉嘴。”他的手越收越緊,眼裡沒有一絲溫度,我意識到如果我不立即閉上嘴,他是真的會把我當場掐死的。他的手勁極大,我被他捏得臉頰生痛,什至開始感到有點呼吸困難。這一瞬間,我突然覺得眼前的這個人十分陌生,我不知道他下一秒會不會真的殺死我。恐慌感排山倒海地湧上心頭,在求生本能的驅使下,我不假思索地點頭表示同意。嵐見狀才放開手,我旋即深吸了一口氣,緩解肺部的窒息感。沒有了箝制后,我本能地想要遠離這個人,但在他威脅意味十足的眼神下,我竟一動也不敢動,宛如被蛇盯上的青蛙。

可我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什麼要說謊,但在他的威脅下,我又不敢再發出任何聲音,只得用不解的目光盯着他,試圖用眼神傳達我的疑問。他二話不說的抓着我的胳膊,把我從地上拉起來,然後悄無聲息地把我拖進一旁的樹林,直至到達了一個遠離帳篷的地方才停下來。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惴惴不安地問道。

嵐放開我,自己靠在一棵樹的樹榦上,仰頭看着墨黑一片的夜空,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這裡與營地有一段距離,又有層層枝葉阻擋,所以只有少量的火光能穿透進來,但我還是能依稀看到嵐此刻的表情。他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眉眼間也透露着一絲與他本人十分不符的徬徨。

他的神情讓我意識到事情或許非常嚴重,甚至可能遠遠超出我的意料,我不免感到更加焦慮,眉頭也不自覺地擰成了一團。不等我再次開口詢問,嵐便語氣鄭重地說道:“他剛才說他們走到了第四個分岔路口,但卻沒有提及他們曾經見過我們。這說明他們並沒有像我們一樣出現了鬼打牆的幻覺。而且他們剛才的表現,也不像是受到了致幻藥物的影響。可是我卻清楚地看到了他們的腰間仍然系著護身符。”他停頓了一下,轉頭看着我,語氣森然地說:“我懷疑他們跟那些村民是一夥的。”

什⋯⋯什麼?他們三人和村民是一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