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4日
列車在軌道上疾馳,距離欄海鎮越來越近,窗外的景色飛快掠過,逐漸變成了溯源所熟悉的樣子。
車廂內的溫度很舒適,讓人有些昏昏欲睡,讓他本來有些緊繃的神經也放鬆了下來。
時隔四年第一次回家的路途讓他覺得很不真實,彷彿是場夢,只要自己醒來,就還會從自己在里亞那小小的房間中醒來。
但列車到站的播報聲無情的告訴了他現實。
“現已抵達欄海鎮,請乘客有序下車,攜帶好隨身行李……”
溯源拿起一旁的行李箱,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走下了列車。
“……呵呵……歡迎回來……”
踏上站台的那一刻,似乎聽到了她的聲音。
環顧四周,卻只有低着頭匆忙湧向站台的人們,每個人的背影都看上去那麼的獨孤與冷漠。
他也只是其中的一員罷了。
溯源走出站台時,天空已經徹底暗了下來,沿街店鋪的霓虹燈五顏六色,看上去雖不繁華卻很熱鬧,讓他有一種回家的安心感。
溫暖的燈光下,有個自己熟悉的身影在人群中不停的往外探頭,溯源嘆了口氣,表情卻不受控制的變得溫和,走上前去打招呼。
“喲,我回來了,流。”
“!歡迎回來,哥哥!”
眼前正為自己回家而高興的少女正是自己的親妹妹——溯流。如今十八歲的她留着一頭鮑勃頭,穿着露肩T恤和牛仔短褲,雖然算不上十足的美人,但頗具活力的樣子讓她在人群中也是十分鮮明的一抹色彩。
“不是說過了不用來車站接我嗎?”雖然自己也沒指望她會乖乖聽話就是了,溯源心想。
“嘛,反正也沒什麼事可做,就來接哥哥你了,對了,晚餐我已經準備好了哦!”溯流大大咧咧的吐了吐舌頭,隨即挽起了自己哥哥的手臂,“走吧走吧,等你等的我都餓了,快回家吃飯吧。”
溯源慫了慫肩,算是對自己妹妹的默許,兩人一起走上了回家的路。
一路上的景色與四年前似乎別無二致,欄海鎮像是與世隔絕一般,連時間的流逝都比外界緩慢許多。
沿着熟悉的路途回到了家,這棟埋沒在街角的二層小別墅曾經伴隨他人生中十八年的歲月,如今牆面都有些老化,牆角還有些許裂痕,時間在上面刻下了鮮明的痕迹,與自己記憶中的樣子相差甚遠,溯源第一次對自己離家的四年有了實感。
正在溯源感慨萬千的時候,發現一旁的溯流站在門口有些焦急的翻找着包,不詳的預感升上心頭。
“……你不會沒帶鑰匙吧。”
“啊,嗯,應該……不會吧?”
五分鐘后,當溯流把自己的包翻了個底朝天卻只掉出來一些隨身化妝品和手機后,她放棄了。
“翻牆吧,哥哥。”溯流一副視死如歸的嚴肅表情,轉過頭來,“我在院子里放了備用鑰匙,我們不至於進不去家門的,只要翻了院牆就行了!”
“……我還是希望你是在開玩笑。”
“正視現實吧。”
“……一定要是我來嗎?”
“難道你要讓你弱不禁風楚楚可憐的妹妹翻牆嗎?”
“沒別的辦法了?”
“沒了。”
“我現在回里亞還來得及嗎?”
“放棄吧哥哥。”
如果可以,溯源現在就想拿着行李箱一路狂奔回里亞。他無力的把頭抵在院牆上,經歷了幾分鐘的心理鬥爭后,邁出了翻自己家牆頭的第一步。
十分鐘后,溯源坐在自家餐廳的餐桌旁,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飯菜香味,廚房裡傳來妹妹愉快的哼歌聲,但此刻的溯源沒有任何胃口,一想到自己時隔四年後第一次回家是通過翻院牆這種方式,他的臉就忍不住黑了幾分。
豐盛的飯菜最終擺滿了一整桌,溯源不得不承認,自己妹妹的廚藝長進不少,已經比自己要強了。兩人在餐桌兩邊對坐,溯流看見溯源黑着臉,幸災樂禍的捂着嘴哧哧的笑。
“你是故意把鑰匙放在院子里的是吧。”溯源抬起頭,一臉不悅。
“哎呀,被發現了?”
“太明顯了。”
這丫頭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惡作劇了?
“真是的,哥哥以前明明很容易被耍的團團轉的。”
“你這是哪個平行宇宙的記憶啊 ?”
“不是被我耍啦,是……”
溯流說到一半閉上了嘴,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哥哥的表情。
溯源當然知道她指的是誰。
久凡翼,自己高中時的同班同學,以前偶爾會有些惡趣味的對自己使壞,這點似乎被妹妹看在了眼裡。
但她已經——
“哥哥。”
溯流像是下定了決心,目光堅定的看着溯源,說出了她的想法。
“明天給媽媽掃墓之後,也去看看翼姐姐吧。雖然你可能還……不太能接受。”
——她已經不在了。
後面溯流好像還說了些什麼,但他都沒能聽進去,吃完飯就渾渾噩噩的回到了房間。
溯源躺在床上,望着漆黑的天花板發獃。
自己的房間應該很長時間沒有被使用過了,空氣中有着淡淡的霉味。
妹妹聲音還回蕩在他的耳邊。
“翼姐姐她出事以後,她父母好像就離婚了。”
“每年除了我會去給她掃墓外,好像都沒人會去看她……”
他又想起來昨天做的夢,夢裡久翼就站在自己的面前,和自己說歡迎回來。
“歡迎回來個鬼啊……”
他感到異常的焦躁,把枕頭重重的砸在頭上,試着去放慢自己粗重的呼吸。
各種事情交織在一起,思緒一團亂麻。
已經過去四年了,她早就不在了,自己比誰都要清楚這一點。
他該接受這個現實了。
“……明天去看看她吧。”
困意涌了上來,黑暗逐漸籠罩了視野,溯源沉沉的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