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我是旗幟冒險團的麥倫,這裡有一名傷者需要立刻救治!”

“我留在這裡填表繳費,你先把他背進去!”

由於利斯塔莎瓦缺乏醫療條件,在離開溶洞后,麥倫將艾比拉背到了北郊王城的中心醫院。同時,返回利斯塔莎瓦的托露露也將這件事告知了院方,並得到了院方的幫助。

為了不將事情鬧得太大,托露露在返回學院后直接找到了院長。說來也巧,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也只有找院長會將事情掩蓋住。畢竟知道且能聯繫上艾比拉家長的,這學院里也就他一個。

在學院長派人去通知莫特后,托露露又離開學院直奔城西商使站點。之前,幾人在討論后將芬妮與拉克羅米婭送至了利斯塔莎瓦西北方向的坦普利鎮,而現在艾比拉出了事,在通知完學院后,第二站當然就是這裡。

另一邊,得力於麥倫的身份,艾比拉很快就被送進了中心醫院的一級急診室。在麥倫四處辦手續的同時,諾艾爾也在心中做好了一切準備。如果艾比拉沒事自然最好,而如果有事的話,他打算獨自擔下所有責任。

其實,一開始諾艾爾是拒絕和幾人一起離開溶洞的,他還沒有找到艾葵爾。就連艾比拉這種強者都已經受了這麼重的傷,對於身處溶洞更深處的艾葵爾,他更是難以放心。要不是麥倫表示自己和托露露無法將受傷的艾比拉照顧周全,加之他與諾艾爾約定在安置好艾比拉後會立刻回到溶洞繼續尋找艾葵爾,諾艾爾估計是不會出來的。

辦好了手續,麥倫將手上的所有東西都塞給了諾艾爾,隨後便離開醫院前往北郊王城的冒險公會去了。他所在的旗幟冒險團在這裡也有聯絡點,這使得他可以迅速聯繫到旗幟冒險團尋求支援。身為隊長,在任務以外的時間,他有着能隨時調動自己隊員的權利。他打算將自己的小隊連同擅長冷兵器的第七小隊一起叫來北郊王城作為自己的援手,再度攻進溶洞里尋找艾葵爾。

大家各自忙碌着,誰都覺得艾比拉的負傷和自己脫不開干係。但無論如何,這一切歸根結底都是人際交流部的一場陰謀,都是利歐特的一場陰謀。等到事情過去,一定要找他算賬。

檢查結果出來了。接過醫生遞來的報告單,諾艾爾卻有點看不明白。

“什麼叫……無法取出異常物體?”

“傷者的皮膚下方有一層堅硬的鱗片,請原諒我們的手術器械無法穿過它。”

“可那些結晶為什麼可以?”

“這個我們也不清楚。不過,之前辦理手續的那位有給過我們一些結晶樣本,我們正在研究。”

“那東西會致死嗎?”

“抱歉,請等待研究結果,我們保證會在結果出來的第一時間將報告單交至您的手上。”

雖然還心有不甘,可此時的諾艾爾除了等待也沒有別的辦法。麥倫幾人還沒有回來,自己也不能離開這裡。無奈,諾艾爾不太情願地坐在了一旁的座椅上。

不過,也正是這一段時間的等待,讓他的頭腦稍微清晰了些。他需要儘快找回艾葵爾,可同時也要注意艾比拉之後的情況,從自己的能力看來,顯然是後者更實際些。

但他做不到。他必須將艾葵爾的安危放在第一位——這和超自然研究部部長的身份並沒有關係,這只是因為他的名字。

諾艾爾·邦弗利。

以及他的弟弟,艾葵爾·邦弗利。

一直以來,諾艾爾的父親都要求他不要向外透露艾葵爾的姓氏,而艾葵爾也是在遠離邦弗利家族的北郊王城,由諾艾爾父親的舊交撫養長大。時至今日,除了舊交,知道艾葵爾真實身份的外人就只有麥倫一個。可是,至於為什麼要隱藏艾葵爾的真實身份,諾艾爾的父親卻從來不說。

依然在這裡無助地坐着,諾艾爾從未感到如此煎熬。他倒是見過有人在厄運出現后立刻遭受它,可那些人終究是和自己無關的路人,但艾比拉不一樣,他是自己的部員,也是自己的朋友。

辦完事的麥倫回到了醫院,順着指示牌向一級急診室的方向走去。可還沒到地方,他就看到諾艾爾坐在座椅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不過,他還是上前打了個招呼。

“我回來了。”

“嗯。”

“我去過冒險公會了,援軍明天就到。”

“嗯。”

麥倫還想問些什麼,可看到諾艾爾這副樣子,他也沒了問下去的慾望,只是上前坐在了他旁邊,和他一起沉默。

沒過一會,一名醫生拿着一張報告單從拐角走了出來。

“您好,結晶樣本的研究報告出來了。”

“這麼快?”

麥倫從醫生手中接過報告單,仔細閱讀了起來。

按報告單上的意思,這結晶存在一定的感染能力,會主動選擇合適的生物進行寄生。被寄生的生物會在一段時間裡與結晶呈共生關係,可等到時機得當后,結晶就會主動摧毀寄生生物的皮膚,將它替換成向外生長的結晶,並同時開始在生物體內迅速擴張直至大腦。在大腦被感染后,這些生物便會失去自我意識,成為結晶的載體。屆時,控制這副軀體的便不再是生物本身,而是結晶。

這報告單上說的怎麼看也不像是這麼快就能得出結果的。出於好奇,麥倫又問了一句,這才知道原來以前就有過被結晶感染的人,送去研究的結晶樣本只是用來確認和此前的樣本是否一致而已。

只可惜,對於這個“時機得當”,目前還沒有一個比較確切的答案。因此,艾比拉可以說每分每秒都處在風險當中。

兩人就這麼從下午坐到了晚上。期間,托露露等人也抵達了醫院,而冒險公會也傳來了新的消息。唯獨艾比拉,依然沒有從一級急診室出來。幾人甚至直到現在都不知道艾比拉究竟情況如何,只是從醫生的話中得知他還活着,僅此而已。

接下來的幾天,拉克羅米婭回到了學院繼續上課,而芬妮和托露露則負責輪班照看昏迷不醒的艾比拉。至於諾艾爾,由於長期深陷於自責當中,在被麥倫拉去酒館一次后,便將自己鎖在了超自然研究部隔壁的活動室中,終日不出門。

另一邊,麥倫帶領兩個小隊再次深入溶洞,可順着之前的那條路直到盡頭都沒有發現艾葵爾的蹤影。加上他的腳印或是其他線索早在幾百米前就沒有了,這不禁讓麥倫開始懷疑艾葵爾是否被這溶洞中的什麼生物吃掉了。可就算是被吃掉了,血跡、骸骨,也總該留下來的吧,然而他並沒有找到,最終也只得無功而返。

只是,麥倫小隊在探索溶洞的時候,錯過了一個不起眼的地方。

在艾比拉遭遇洞熊的那條路上,溶洞北側的溪流在溶洞更深處與一條地下河相匯聚。地下河在這片區域並沒有延伸多長,就鑽入了一面石壁的下方。麥倫曾派人嘗試轟擊那面石壁以求打開道路,可石壁的後面還是石壁,中間只有一塊不到半米寬的小空間,沒什麼值得深入探索的理由。

可就是在這小空間中,地下河分出了一條支流,順着一個極小的入口流進了溶洞地下深層。

“呃……”

緩緩睜開雙眼,艾葵爾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遍布結晶的空間內。從他旁邊的地下河看來,估計是被水流衝到這裡來的。

暫時還有些頭痛。艾葵爾捂着腦袋,稍微打量了一下四周環境。等到頭痛減緩后,他開始回憶自己之前的遭遇。

“我在被一隻熊追殺……情急之下跳進河中求生……然後好像頭撞到石頭上就暈過去了?對,應該就是這樣。可這裡又是什麼地方?”

他想起自己原本有個火把——好像是綁架自己的人留在那裡的,可在被洞熊追殺的時候弄丟了。不過,說來也幸運,這處空間里的牆壁、天花板與地面都有着一些發著光的結晶,就亮度而言,總還是夠了的。

艾葵爾慢慢支起身子,將衣服里的水往外擠了擠,便再次開始感受附近風的流動。

作為專精風魔法的魔法師,艾葵爾對風的敏感程度比其他魔法師要高出不少。可在這片結晶空間中,他並沒有感受到任何的風。

兩個可能。要麼是自己所在的位置實在太深,要麼是自己在順着地下河漂流的時候自高處跌進了一個盒狀空間。

不管怎麼來的、該怎麼走,一直在原地待着肯定不合適。這麼想着,艾葵爾隨便選了個方向,可他正想邁開步子,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攔住了。

他感到自己並不能如願邁出腳。但奇怪的是,當他轉向另一邊時,又能夠正常行動了。在一番簡單測試后,艾葵爾得出了一個結論:似乎那個方向有着什麼正在呼喚自己。

雖然有些懼怕,可現在也沒有其他路可選。無奈,艾葵爾向著這個方向走了過去。

附近牆壁上的結晶越來越多、越來越大,艾葵爾總覺得這條路的盡頭可能有着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在經過一個小洞口后,他來到了一片異常空曠的區域。這裡看上去像是一片巨大的空洞。周圍能見到的牆壁、天花板與地面,全部被這淡紫色的結晶所覆蓋。密密麻麻的結晶讓艾葵爾有些難以落腳,可每當他想放下腳,那片地方的結晶就會縮回去,露出一個平坦的地面,讓人有些難以理解。

艾葵爾繼續向前走着。在一處牆壁前,他停下了腳步。

不,這不是牆壁。位於自己兩旁的結晶都無一例外地以頂部指着這個方向,就像是要告訴艾葵爾這裡有什麼東西、要他去接觸它一樣。同時,自己面前的結晶又呈階梯狀上升,讓人對階梯的盡頭究竟是什麼頗為好奇。

艾葵爾走上了階梯。和之前一樣,結晶在他落腳前便縮了下去,絕不阻攔他片刻。

繼續向上走着。這段階梯並不長,可艾葵爾總感覺走起來有些吃力。即便盡頭就在眼前,他卻要走上好幾步,才能將那盡頭稍微拉近一點。

繼續向上走着。艾葵爾突然發現周圍的結晶似乎開始指向自己,可當他看向結晶時,又發現這些結晶還是指着原來的方向。他感到有些奇怪,揉了揉眼,卻又再次感到它們指向了自己。

繼續向上走着。終於,在踏過最後一個階梯后,艾葵爾來到了一片難得沒有結晶覆蓋的平台。平台的前方,一個巨大的女神像正趴倒着扎在一片結晶當中。

看着女神像,艾葵爾想起自己似乎在某一本神話書中見過這張臉。這應該是傳說中掌管世界之神與普通人類女性所生下的孩子蓋爾托斯卡拉,並且部分神話書籍中也有人根據描述畫出了她的樣貌,和面前的女神像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異。

可這位女神既沒有被授予使命,也沒有參與任何與神明有關的活動。不僅早早就被大地之神以毒花害死,還將她的屍體埋在了最深的地下。對於這樣一個女神,怎麼會有人為她建立雕像?

不僅如此,女神像露出結晶的這一半身體,擺出的卻是一個掙扎着向外爬行的姿態,彷彿是要離開這片結晶之地。可諷刺的是,結晶還是布滿了她的身體,就連那前伸的手,其指尖上也能找到幾簇結晶。

艾葵爾向前走了兩步,伸手想去碰觸女神像指尖上的結晶,可他的手卻在離結晶半米的位置停了下來,再也無法向前。

這股感覺和剛剛阻止自己往另一個方向走的感覺一樣。看來,如果沒錯的話,呼喚自己的,多半就是這女神像了。

“是您在呼喚我嗎?”

艾葵爾試探性地問了一句。不問不要緊,話剛出口,女神像指尖上的結晶便突然碎裂,而女神像也在此時緩緩顫動起來。

一時間,石屑和結晶混在一起,加上落在地面后揚起的灰塵,讓艾葵爾難以直視女神像。

在劇烈的顫動中,女神像竟然動了起來。她捏了捏前伸的那隻手,又將它縮了回去,和另一隻手一起,將自己撐了起來。

灰塵散去后,艾葵爾放下了遮住眼睛的手。他知道女神像發生了變化,可當他抬頭望向女神像時,卻被驚住了——女神像此時也正盯着自己。

或許是為了壯膽,艾葵爾又問了一遍。

“是……是您在呼喚我嗎?”

女神像沒有回答。

艾葵爾見狀,只得與女神像繼續對視。他並不知道女神像要做什麼,也不知道她將自己指引至此是為了什麼。不過,她肯定有着她的目的,也許是幫助她脫離結晶,也許是幫她向大地之神復仇什麼的……好像不管哪個不是自己能做到的。

雖然有些不太禮貌,但艾葵爾最終還是選擇打量一番女神像。他發現,在女神像抬起身體后,位於她心臟的位置似乎有一個小凹槽。可是,這周圍也沒有什麼能嵌入凹槽的東西,總不能掰一塊結晶塞進去吧。

不過,看這樣子,估計是要自己去找這樣東西了。雖然不知道現在自己能否後退,但艾葵爾還是禮貌地說明了一下。

“女神大人,您的胸口似乎缺少了些什麼。我可以去幫您尋找,也請希望您不要限制我的步伐。”

轉身離開,艾葵爾發現女神像果然沒有再阻止他——雖然也不知道是不是本來就可以離開吧。

藉助高度優勢,艾葵爾開始在平台四周眺望,試圖找到一個合適的東西去填補女神像心臟處的凹槽。可找了半天,他卻一無所獲。沒辦法,他又回到了女神像面前,向她鞠了一躬。

“抱歉,女神大人,您身上缺少的東西似乎並不在這裡,又或許是我眼拙,沒能找到它。”

可就在這時,一個令艾葵爾再度震驚的事情發生了。

女神像再次顫動起來。可這一次,在顫動中,她似乎緩緩張開了嘴。

“艾……”

“女神大人,我在。”

艾葵爾以為女神像正在呼喚自己,連忙回答。可下一秒,他臉上的笑容便凝固了。

石屑和結晶依然在墜落,揚起的沙塵也漸行漸遠。嘴唇張合間,女神像說出了一個名字。

“艾比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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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蓋爾托斯卡拉(Galethoth-Kra)】

又名蓋爾托斯、蓋爾卡拉。在神話中是世界之神狄迪羅斯(Didriloth)與人類女性米莉婭(Meria)的私生子,同時也是狄迪羅斯的長女。或許是因為這個長女來的實在不怎麼光彩,加上神不能干預自己使命以外的東西,狄迪羅斯的妻子,時間女神波娜提絲(Ponatith),借大地之神杜蒙(Drewmn)之手,在蓋爾托斯卡拉採花之時,用一朵帶有劇毒的玫瑰扎傷了她的手腕,害死了她。

蓋爾托斯卡拉死後,為了避免屍體被人發現,杜蒙將她帶到了地下深處並掩埋之。或許是因為埋得太深,這一行徑被他的弟弟,火與岩漿之神安吉(Agie)發現了。安吉一直愛慕蓋爾托斯卡拉的美貌,在發現她被哥哥杜蒙害死後,一時間怒火中燒,引發了世界上的所有火山,聲稱要將整片大地都埋進岩漿之中。為此,杜蒙的另一個弟弟,海洋之神彭斯(Pronth),不忍見地面上生靈哀嚎、屍骸遍野,又調動了全世界的海水來對抗滾燙的岩漿。可岩漿在與海水接觸后,變成了堅硬的石頭,還是摧毀了人們賴以生存的森林與農田。

最終,事情傳回了時間女神波娜提絲那裡。她扭轉了時間,將大地變回了火山噴發前的樣子,同時為了安撫安吉的情緒,她也復活了蓋爾托斯卡拉,但卻要求她永遠不得回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