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彌諾陶洛斯的目光注意到了即使是身披鎧甲也難以遮蓋窈窕身姿的徐蓉。

她那一頭銀灰色的長發本就極為顯眼,再加上混血兒般的胡人面容和冷艷氣質,無論在哪都是吸引視線的存在。

本來這時候是徐蓉帶上黎冬離開的最好時機,但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的身體突然變得十分沉重。

身上彷彿壓着一座大山,體內的炁如同凝固了一樣……

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黎冬集中他全部的腦力搜尋一切可行的方法,一念之間千本典籍的內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醫書、法典、陣法凡是有可能扭轉形勢的,抽取其中的知識參照對比現狀。

計算可行性和勝率,但這樣的效率還遠遠不夠,黎冬果斷的放棄了一些保守的檢索條件。

驀然間他陷入了空冥的狀態,距離神遊天外只有一線之隔。

但正因為這微妙的差距,碰上命懸一線的黎冬,將他帶入了一種奇妙的境界。

這時一門法術浮現在他的眼前!

恍惚間他似乎又回到了那間陰森的囚牢之中,看不清面容的那人似癲似狂的聲音傳進了他的耳中:

“哈哈哈,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居然在此時此刻以如此荒唐的形式頓悟此通天奧義!”

“黎冬啊,黎冬,難不成你真的命中注定要成為那應劫之人?可憐、可悲、可嘆啊!今日你雖為自己截取【一線生機】苟延殘喘,但這通天奧義的代價何其高昂!”

“若是你無法變得更加強大,這奪取天機的業報將會吞噬包括你在內的與你密切有關的所有人,就由本官來親眼見證你這一世所選擇的道路吧……”

黎冬沒有去思考在腦海中響起的這些話語的意思,他現在只是專註的思考着那靈光乍現的法門——偃師術,上古流傳下來操縱木質和青銅偃傀的一種線控法術。

隨着時代的發展,這種法術被禁止作用在人類身上。

除了此法違背人道,還因為人的身體生而脆弱,一旦損壞便會失去作用,對於偃師而言不實用也不划算。

而用其他材質製作出來的偃傀更加堅固強大,並且可以通過替換損壞的零部件來延長使用壽命。

所以兩相比較之下古老的偃師術逐漸被淘汰,然後改良成了現在的偃傀術。

但不管怎麼說偃師術的真正精妙之處就是在於能直接作用在生物體上。

以偃傀線代替身體受損經脈,製作特殊的偃甲作為肢體甚至是外置器官。

只是這種方法是相當痛苦粗暴的,因為生物體的經脈極為柔嫩脆弱,將凝練的近乎實質化的靈炁貫通全身經脈。

就像用筷子穿透鼻腔一樣,令人窒息的感覺卻要保持清醒意識,否則一不留神身體就會分崩離析。

但是看着牛頭人一點點的朝徐蓉走去,黎冬死死的咬着嘴唇,混沌的眼瞳中燃燒起熊熊烈炎,猩紅的血管遍布全身。

不知是因為痛苦還是憤怒,他的右手深深的陷入泥土之中,但黎冬的目光依舊死死的盯着徐蓉的方向……

氣沉丹田,抱元歸一,徐蓉試着讓自己冷靜下來專心運炁,然而體內的氣血似乎不再聽從她的指揮。

這時一道陰影將她籠罩,她抬眼一看只見那牛頭人不知何時居然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明明數秒前還在數百米之外,好可怕的速度!

牛頭人湊到徐蓉面前聳動着自己的鼻子,眼冒綠光用中文說道:“噢噢噢!就是你沒錯了!女騎士呦,記住我的名字——彌諾陶洛斯,這個名字今後將會出現在你的噩夢中。”

徐蓉的身體微微抖動,在牛頭人的氣場下,她的臉色變得非常難看。

牛頭人單手掐住徐蓉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發出變態般的嘿嘿笑聲,道:“別掙扎了,女騎士,在我面前所有的雌性生物都會喪失行動能力,成為我隨意擺弄的玩具。”

言畢牛頭人重重的將徐蓉砸向地面,恐怖的力量震裂了周圍的地面。

“唔咳”徐蓉又是吐出一口血來。

無法反抗!徐蓉知道自己危在旦夕,可是面對這種不講理的能力,她根本就無計可施。

“這個人類……難道是你的男人?”

牛頭人注意到了躺在地上不能動彈的黎冬。

它的眸子發著綠光,情緒更加的激動的說道:“喔喔喔!太棒了,我開始興奮起來了,當著男人的面‘欺負’他的女人,沒有什麼比這更讓我感到愉悅了!”

徐蓉知道今日若是沒有奇迹發生,她恐怕要受盡凌.辱而死,而且還是當著君上的面。

與其這樣倒不如提前自盡,好歹保住了作為女性最後的尊嚴。

另一邊的七屍屠仍舊跪在地上,沒有上位者的指令,他們只能遵從刻進靈魂的尊卑有序。

更何況在他們看來骸王大人都親自出手了,對方已經不存在任何生機。

徐蓉因為是女性,被牛頭人的異能所制,爪黃飛電從地上爬了起來率先發動衝擊。

彌諾陶洛斯抬起另一隻手便輕易的擋下了飛電的攻擊,雙腳沒有移動哪怕是一厘米。

彌諾陶洛斯抓着飛電的腦袋微微一用力,馬頭上的護甲登時碎裂,飛電發出了悲鳴,而徐蓉用僅存的意念解除了飛電的召喚。

看着手中飛散的點點金光,彌諾陶洛斯並不在意。

當務之急是享受眼前的美人兒!

它一邊喘着粗氣,一邊面帶嘲諷的對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黎冬說道:“人類,感謝你將這樣極品的女人完整的留給我,”

“等我享用完,絕對會把你們兩個的屍體放在一起,然後拔光你的頭髮再用草皮蓋上,哈哈哈……”

就在徐蓉打算自爆丹田之際,驀然間一股恐怖的煞氣席捲而來,如此可怕的煞氣即使是縱橫屍海的骸王也未曾見過。

然而下一瞬間連同徐蓉在內,在場的無論是七屍屠還是骸王彌諾陶洛斯都在一瞬間失去了感知能力,五感乃至於殭屍衍生出的第六感都被剝奪。

於是乎牛頭人鬆開了手,當它恢復意識的時候:“嗯?”

“牛頭人給!爺!死!”

癱瘓在地上的黎冬動了,驟然爆發出驚人的速度,瞬間來到彌諾陶洛斯的跟前。

夾雜着黑色火焰的四倍力踢擊落在了彌諾陶洛斯的牛臉上,高大的身軀後仰倒飛出去!

緊接一根白玉柱體憑空出現不斷變長變大,恐怖的威勢鎖定住骸王,一棒下去空間攪動、乾坤動蕩。

山搖地動夾帶着滾滾氣浪四散向遠方,對方的異能因為受到重擊被強行中斷。

徐蓉恢復了行動能力,她站了起來看着擋在她身前體表肌膚崩裂向外滲血的男人。

她清冷的表情中帶着一絲自責和羞恥,作為一位臣屬部下,保護自己的君主是職責所在。

可是現在卻顛倒了,自己反而成為了累贅和被保護的對象。

“萬分抱歉,臣失職了。”

“不,你已經做的很好了。”

徐蓉的外甲因為戰鬥破損而露出了裡面的金絲軟甲,黎冬從儲物空間中隨手掏出一件外套朝女人身上扔去,但是他身姿筆挺目光始終緊盯着前方。

擎天白玉柱已經消失了,揮出他最強的一棒后,為了保證擎天白玉柱下一擊的威力,黎冬又將其收回了體內。

棍擊后形成的狹長坡道,牛頭人的身體被砸的血肉模糊,加之混沌黑炎的不斷燒灼,已經完全看不出原來的模樣,只能用馬賽克遮擋。

溫德爾博士扶了扶眼鏡,用充滿狂熱的目光注視着黎冬說道:“神奇!實在是太神奇了!”

“這具像是用膠水粘起來的身體,究竟是以怎樣的原理才能讓他重新動起來?居然能夠看到這種違背人類極限和常理的事情,簡直不可思議。”

愛莉助手一臉無語的反駁道:“博士,您的關注點有問題,您難道沒注意到他的身上破碎的肌肉組織中流出異常的魔力波動?”

“這種像絲線一樣的波動顯然不是用來修復破損傷口的,而是以類似一種偃傀線的方式來操縱無法正常行動的身體,”

“從他剛才攻擊骸王大人那不自然的動作就可以推斷出來,所以比起他為什麼能動,我更好奇他為什麼還沒咽氣?”

遠處的黎冬在快速轉動着逐漸有些遲鈍的大腦,現在全身只有右手的手指能自如的活動。

體表的傷因為失去知覺已經不痛,但身體內部的疼痛卻加強了!

僅僅只是簡單的調節呼吸,氣管就會像被無數根針針扎一樣,血液彷彿會逆流進五臟六腑。

他抬頭看了一眼漂浮在天上的小型法陣,這就是他布下的偃師術——線操人傀。

此法將元炁化作二百零六根絲線,連通人體全身上下的骨骼、肌體,可以代替部分受損經脈的功能,而且操控手法簡單,一手絲線就能控制千百具人形偃傀。

但這樣的法術並不能扭轉此刻的境況,黎冬心中清楚,就對方的實力而言,徹底撕碎他只需短短的幾分鐘。

必須通過逐個擊破的辦法,利用它們恢復的時間差來脫離險境。

考慮到對方很可能都擁有定位傳送的能力,那麼設置一些結界和禁制或許可以稍微爭取一下撤退時間。

一片潔白的冰晶從黎冬的指尖剝落掉在了地上,冰魄碎片作為陣眼中樞,同時如樹根般的元炁絲線深深的扎進泥土之中。

在地下張開了一張巨大的羅網,一朵朵潔白無瑕的冰蓮花在角落悄然盛放。

就在黎冬準備先動手的時候,一道快若閃電的黑影從天際劃過,死亡的威脅挑動着黎冬的神經,他腳下的幾多冰蓮花吐出一根根枝條般的冰棱。

“咦?”襲擊者發出了驚疑的聲音,看着自己手腕上緊緊纏繞的堅冰,在距離殘疾青年天靈蓋不足一米的位置便再難寸進。

緊接着一道妖異的火光朝它猛撲而來,襲擊者暴力抽出了自己的手臂,抖動身後的翅膀騰空而去,激流勇退下與殘疾青年拉開了距離。

它飛到六位屍屠面前,屍屠們敬若神明的再度跪拜,它們實在沒想到居然連第二骸王哈耳皮埃大人也降臨了。

黎冬注意到襲擊他的是一隻人頭鳥身的怪物,體長目測大概有五米八,擁有明顯的女性性徵。

青銅質地的鳥爪看起來堅固無比,可以輕鬆的將巨獸的軀體撕碎。

“陶洛斯,你居然被一個人類逼迫到如此境地,真是丟臉啊。”

身體被砸的稀爛的牛頭人,四肢和五官都分不清模樣,彷彿一灘碎肉堆在那。

但骸王的復原能力不是尋常殭屍可以比擬,甚至能頂着混沌黑炎顛覆常理的持續傷害而快速恢復。

彌諾陶洛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復原成形,它張着半張牛嘴怒吼着:“該死的純愛戰士!居然膽敢反抗,我一定要當著他的面虐殺他的女人!”

“我對他挺感興趣的,別殺他,我要活的,至於其他人……你隨意。”

哈耳皮埃舔了舔猩紅的嘴唇,與彌諾陶洛斯對雌性擁有強烈的【性】欲相反,它對雄性有着類似食物般的饑渴。

陡坡上黎冬已經布好了陣法,他現在最需要的就是時間,所以並不會主動出擊,他從袖裡乾坤中帶出昏睡的薛清雅,轉身將她交給了徐蓉。

“帶她走吧,再過一個小時她就會醒過來,她今天下午還有課,現在回去應該能趕上。”

“君上又打算獨自面對?”

“你放心,這場官匪遊戲就要結束了,不會再發生任何意外了,毫無疑問是我個人的勝利,所以帶她離開吧,我現在只是打算把這場獵殺遊戲最後的劇情看完。”

說完黎冬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和山坡下的殭屍們對視。

“走!這是我的命令。”

徐蓉一副一步三回首的模樣,黎冬回報以寬慰的微笑,此情此景像極了軍人為了戰友而殿後犧牲的場景。

但是看着黎冬雲淡風輕的從容微笑,徐蓉知道自己現在只能去相信這個男人,任何違背他意願的決定都是對他的侮辱。

抱着懷中的少女,徐蓉召喚出爪黃飛電向城市的方向前進,這一舉動引起了兩位屍屠的注意。

溫德爾博士和助手愛莎對視了一眼,通過腦內網絡向其他屍屠互相傳達了思想:“目標離開了,我們必須將那個女孩搶過來,主人的命令是第一優先項,那個男人就交給兩位骸王大人對付。”

“愛莎,定位坐標,啟動同位傳送魔法陣。”

“知道啦,別催我,我一直都在做,在你說些多餘廢話的時候……”

愛莎不忘吐槽博士一句,但魔法的發動卻不敢有絲毫怠慢,黑色的霧氣升騰而起籠罩住六位屍屠的身形。

與此同時哈耳皮埃打破了雙方短暫的平靜,開口說道:“人類,看你的樣子似乎是不想打了?是打算投降了嗎?”

的確,慵懶的坐在地上,這可不是身處戰場上的人該有的姿態。

然而黎冬卻高聲回道:“是啊,不打了,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過,要不是我爹媽給我生了一副硬骨頭,我早就跪地求饒了。”

“喔?面對這樣的情況你居然還不打算投降?難不成你還指望有人來救你?”

“黑雲壓城城欲摧,這天就要打雷下雨了,倒是你們再不回去收衣服……可就真的來不及了。”

黎冬從容不迫的自信微笑讓哈耳皮埃心生不安,忽然它注意四周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地面被一道巨大的陰影覆蓋。

不知何時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被烏雲所遮蔽,潔白的閃電在雲端中不安的竄動。

骸王,作為不死物的高級形態,擁有着不同於生物感知外界的特殊方法,哈耳皮埃十分敏銳的察覺到了空氣中異常凝結的水汽,山間的風向也發生了變化。

尤其是這片山窪的磁場突然變得異常強烈。

而七屍屠之一的溫德爾博士此時也發現了異樣,他看着愛莉的魔法陣遲遲沒有發動,皺着眉頭疑惑的問道:“愛莉,為什麼還不啟動魔法陣?”

助手愛莉的臉上布滿了汗水,手中環形的魔法陣閃動着複雜的咒文在上下跳動,體內的魔力在迅速消耗,這說明魔法陣有在發揮着效用。

愛莉同樣疑惑的說道:“魔法陣運行良好,坐標定位完成,轉移魔法發動正常,但不知道為什麼空間轉移現象沒有發生。”

居然有這種事?溫德爾博士不禁瞪大了眼睛,他下意識的將目光望向漆黑的天空。

只見一位黑衣少年踏空而立,散發著金色光芒的龍瞳透着攝人心魄的無形威壓。

整個山澗所有的聲音都在此刻噤聲,彷彿此處生靈都在屏息迎接它們的君王。

萬籟俱寂的時刻,哈爾皮埃開口打破了寧靜:“怎麼?難不成這個小白臉就是你的依仗?”

顯然它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黎冬嗤笑着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它的話。

白飛羽從空中降落到黎冬的面前,而黎冬半開玩笑的說道:“你總算是來了,再晚一會兒就可以給我收屍了。”

聞言白飛羽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祂將手伸進一旁的空間,似乎是抓住了什麼用力一拽。

只見足足有百來號人如軲轆般一個接着一個滾了出來,躺滿了整個山坡。

他們的手腳被水法固定住,一動不動的就像一具具屍體。

“活捉他們花了點時間。”白飛羽語氣冷淡的說道,但是祂的眼中透着濃濃的嫌棄。

對於祂而言人類實在是易碎的花瓶,在面對祂的時候不是負隅頑抗就是四處逃竄。

可黎冬的要求偏偏是儘可能的活捉,這無疑就增加了不少難度。

“當然,你要是做不到的話,殺光他們也行。”

那天晚上黎冬用極其欠揍的表情和頗具嘲諷的口氣看着祂說道。

儼然一副‘嘖嘖,連我都能做到的事,你居然做不到,真是個可憐的孩子!’

於是白飛羽的好勝心毫無懸念的一下子就被挑了起來。

如今見到黎冬這幅狼狽不堪的模樣,白飛羽的心中別提有多得意了。

雖然祂嘴上什麼都沒有說,但是心理活動都已經通過眼睛傳達給了黎冬。

“那些殭屍都有飛僵以上的實力,似乎還擁有類似天地法則的能力,你多加小心。”黎冬提醒道。

聞言白飛羽點了點頭,轉身面對骸王和七屍屠,而山坡下的哈耳皮埃的心中有些疑惑。

不知為何眼前這個黑衣少年居然給它帶來了一種強烈的不安,可是對方流露出的氣息並不強大。

在祂遇到過的所有強者當中算是極弱的,然而身為骸王的直覺卻告訴它今天一旦貿然的A出去,那麼自己的戲份恐怕也就到此為止了。

的確白飛羽散發出的妖族氣息並不強,只有第四階的大妖級別的強度,加上祂修習的是人族功法,法力修為只是金丹期大圓滿。

此等修為莫說實力直逼第七階回天期鬼修的骸王,恐怕就連尋常的元嬰期修士都會輕視祂。

然而這世上總有一些不信邪的傢伙,比如身體剛剛恢復完整的彌諾陶洛斯。

只見它怒吼一聲,巨大的拳頭錘擊地面,一根石柱頓時立了起來,魔力灌輸之下石柱表面的石塊層層剝離。

彌諾陶洛斯抓住與它等身高的寬刃石巨斧,邁着巨大的步伐朝黎冬和白飛羽奔去。

見狀哈耳皮埃面色陰沉,如今的形勢騎虎難下,只能硬着頭皮上了,若是不戰而逃,主人那邊也不會放過它……